第九章 残忍的是你。 自聂劭钧走出房后,一整个晚上,韩采惟依然失眠,她没有哭,只是发呆,不 断地想着聂劭钧丢给她的问题。 为什么当他这般无情的驳回她时,她该恨他的,却仿佛能感受到他言语间的悲 伤,无法责怪他一分? 不公平啊,想扮演好妻子的角色,随着他融人忙碌交际的生活;在接到李名彦 的骚扰电话时,下意识不想让他插手,想保护他的心情……真的错了吗? 在聂劭钧心底,只是残忍吗? “少奶奶,少爷说你昨晚没睡好,要我熬些有益体力的汤给你补补,你梳洗完 毕就趁热喝吧。” 耳旁响起陈妈推门而入交代的话,韩采惟像是无助且脆弱的孩子,怯怯的问: “陈妈,我错了吗?想保护他,想为他付出的想法……是我错了吗?” 就是因为聂劭钧对她的关心不变,所以她才会把矛头对准自己。 “少奶奶,你并没有错,但请你在为少爷做某件事时,考虑一下他的心情。我 想,少爷他只是太爱你了,爱到舍不得让你有一丝的不知所措、痛苦或逞强,但他 的骄傲,又无法容许自己坦白的说出口,所以才会苦闷的把你推开。” 根据这些日子观察这小俩口的生活百态,陈妈道出了结论。 “他爱我?” 这个答案,教韩采惟欣喜若狂,又是不敢相信的低喃着。 聂劭钧真的爱她吗?他总是在她努力接近他的同时,无情的推开她…… “少爷他做得那么清清楚楚,少奶奶还看不出来吗?”陈妈没有正面回答,因 为这句话不该由她说才对。 “清清楚楚……”韩采惟喃喃着这四个字,像是联想到什么,一时失神。 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才会躲到露台去的吗?别勉强自己参与我的社交活动 了。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我厌恶你为了我,一直在勉强自己! 原来,残忍的真是她。 聂劭钧就是因为太爱她了,所以才不愿她为了配合他失去自我,为了保护他, 什么烦恼都撑着不说,独自痛苦。 为什么在陈妈还没帮她理清之前,她始终看不清他真正想推开她的用心呢? 是因为不确定他对她的爱是否为真实的吧,所以她总是感到焦虑、不安,盲目 的只记得,她必须不顾一切的去爱他,才能让他也爱上她…… 却没想到,她的爱对愈来愈在乎她的聂劭钧而言,只是一种沉重的负荷…… “陈妈,那我现在该做什么?”韩采惟知道,她必须再找到什么,才有前进的 勇气。 “少奶奶该做的,只有做你自己。”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不然,连我都不知道,我们最后会变 成什么样子。 陈妈这句话,回荡在韩采惟耳际,似乎和昨晚聂劭钧最后丢给她的那句话相连 接了,于是她开始扪心自问,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想要的,就是和心爱的男人共组家庭,然后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就这么幸福 的过一辈子,多美满啊…… 回想最初,那只是想去爱他,最单纯的信念,如今却复杂的演变成这步田地, 韩采惟哭笑不得。 原来她要的,只是这么简单的幸福而已。 她只要做自己就好了,聂劭钧根本不需要她为他做任何事……为什么她到现在 才懂? “劭钧人呢?”韩采惟问,发觉自己有好多好多话想亲口告诉他。 “少爷刚在客厅看早报,应该还没出门吧……” 闻言,韩采惟没发现陈妈开朗的微笑,等不及地走下床,快步地往客厅方向走 去。 她要趁聂劭钧还没出门上班前告诉他,从今以后,她会安分的做她自己,教她 最爱的美语课,然后为他生下几个可爱孩子,一同和他分享快乐与悲伤,什么都不 想再逞强了,因为,只要彼此相爱就够了…… “李名彦,韩采惟只是我的妻子,你无须那么大费周章夺走她,因为三个月时 间一到,我就会和她离婚,届时你再接收吧…” 似乎没发现到,韩采惟正走进客厅的轻微脚步声,聂劭钧用着毫无情绪起伏的 语调,朝话筒落下杀害力十足的言语炸弹,然后挂上,没有回头,也像是什么事都 没有发生的出门。 整个客厅只剩下韩采惟。 全世界像是只剩下她一人,无限孤寂,心凉绝望。 “原来,少爷已经出门了……” 陈妈不知何时也跟着走进客厅,只见韩采惟僵住的站在原地,惋惜的道。 韩采惟脸色是苍白的,像是被聂劭钧不爱她的事实震惊住,久久,才难以承受 的吐纳道: “陈妈,你错了。” 她的声音是哀伤的,说完之后转身回房,把自己锁在房间,不让一脸错愕的陈 妈追问。 陈妈错了,聂劭钧是不爱她的,要不,他也不会对李名彦说出这番残忍的话。 他对她的好、他的在乎和温柔,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吧,他从来没有爱过 她,只是想要孩子罢了…… 她心碎了。完全的破碎,居然无法如同先前,找到一丝力气再缝合。 别自以为是了,再两个月后,你就会自动想和我离婚。 像是想起聂劭钧说过的话,韩采惟嗤讽的笑了。 呵,距离约定的期限剩下不到一个月了,但她也无须再等到那时候自动和他离 婚。 她现在就想和他离婚,离他这个教她爱得痛心的男人远远地,不再相见! 韩采惟痛心疾首的取出,聂劭钧留在她化妆台抽屉内的离婚证书,然后颤抖签 下她的名字,放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 趁自己还没改变心意前,也趁陈妈正在忙碌,没有带任何行李,只拿钱包就离 开了聂宅。 但下计程车之后,韩采惟发现,她竟然可悲到无处可去。 要回娘家吗?回到那只爱利益、金钱,胜过她这个亲生女儿的娘家,想必爸妈 会大发雷霆,要她打消和聂劭钧离婚的念头吧。 回美语学园?她都办理留职停薪了,这个时候再回去,她该如何避开同事们关 心的追问? 罢了,她承认她完全无处可去,只能游荡在街上,累了,就坐在安全道上附设 的竹椅休息,想到聂劭钧就哭了,像个泪人儿般,哭得无法自拔…… 然后,她完全不知道哭完了之后,她和腹中的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采惟,你怎么坐在这里哭?” 李名彦惊呼的声音,毫无预警的自韩采惟面前落下,她微蹙眉,下意识的自竹 椅站起,想离他这个卑鄙小人远一点,然而来不及了,他的动作更快,捉住她的柔 荑,让她无力挣脱… …” “放手!” 韩采惟恨恨地道,要不是顾及着怀孕,她早就咬上他的手臂,狂奔逃逸了。 “采惟,遇到你真是天助我也,我就不信有你在,聂劭钧那个混账不会乖乖听 我的话!”李名彦贪婪的道,毫不怜香惜玉的拉着她,往停车处走去。 他到底想对聂劭钧做什么? “你死心吧,聂劭钧根本不在乎我,才不会任你摆布!”韩采惟心急了,连忙 把她和聂劭钧的关系撇得一千二净。 天呀,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努力的想保护聂劭钧,不让他因为她的关 系受到任何威胁? 利字当头,李名彦已经失去理智了,听不下任何话,仍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推人 车内,在发动引擎之后,凶狠的落下一句足以教韩采惟害怕得颤起寒抖的话: “你们这一对狗男女,还真有默契说了同样的话,不如就让我来试探看看,到 底是谁在说谎!” “陈妈,采惟人呢?她在房间吗?” 离开聂宅不到一个小时,聂劭钧又开车返回,一进客厅遇到陈妈,就是直问韩 采惟的去向。 不知道为什么,自挂断李名彦再次的骚扰电话后,纵然他一直极力保持冷静, 却无法隐藏他那忐忑不安的情绪。 他也是一向不信邪的,可左眼皮跳得着实让他发慌,仿佛在他不注意时,已经 发生了他所无法挽回的事。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必须在最快时间内见到韩采惟,那颗混乱 不定的心才能平静下来。 “少奶奶人应该还在房间吧,一个小时前,我看她神色不太对劲的回房了,恐 怕是有什么话想对你说,一到客厅找你,见你刚好出门了,很失望吧。”陈妈还没 看出聂劭钧的惶恐,笑笑的对他说着。就是因为发现韩采惟心情不太好,她才不敢 去打扰她,想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闻言,聂劭钧的俊颜布满阴鸷,像是忧虑着什么不吭声,快步越过陈妈,往他 俩的主卧房迈去。 采惟到客厅找他,那她岂不就听到…… 该死的,她千万别听见,他为了不让李名彦对她产生掠夺之心,刻意无情回复 李名彦的那一番话才好! 然而聂劭钧的心继续发慌、难受,痛不欲生。 推开门只见房间空无一人,偌大的沙发桌上,放着一张他曾经熟悉的纸张,有 着他的签名,还有她的…… 该死的,那番话不仅被采惟听见了,她竟然还想和他离婚, 就在他一点一滴慢慢爱上她,承认、在乎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愈来愈强烈 的时候…… 该死的,他绝不原谅她! 她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他吗?爱情除了相爱,不是还要互相信任吗? 她是他的妻子,为什么不去学着信任他?为什么连质问他, 捍卫她婚姻的勇气都没有? 聂劭钧气愤不平的撕碎了韩采惟签下名的离婚协议书,他敢肯定,她既然有决 心签名,就有决心离开他,她一定在一个小时前离开聂宅了。 思及此;像是在一瞬间失去应有的飒飒英姿,聂劭钧颓废的向后跌坐在沙发长 椅上,把俊颜埋人双手间,万分痛心韩采惟竟签下离婚协议书,让他彻底知道,什 么叫做绝望。 那种绝望像是失去全世界的光明,远比他渴望母爱却一次次失望,坠落愤世嫉 俗的黑暗谷底,还要沉痛几千、几万倍。 “该死的女人,我不允许……” 聂劭钧喑哑的嘶吼着,再多的悔恨和责怪,都无法扭转,韩采惟已离开他的事 实。 如果三个月后,我还没有办法让你爱上我,我就签字离婚。 耳际像是回荡着韩采惟甜美的声音,聂劭钧自掌心抬起俊脸,原本沮丧、激愤 的表情,有了拨云见日的决心。 一切都是韩采惟的错。 这个约定是她恣意妄为订下的,没有遵守的人是她,说谎的也是她,所以,他 不允许三个月期限还没到之前,她就想违反约定逃走。 可恶,就算他用尽所有方法、门路,他也要扭转事实,把她绑回来,让她继续 爱他不成! 谁教他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她了…… “铃铃——” 突如其来的电话声响,在这过于紧绷的氛围中响起,显得格外诡异。 聂劭钧下意识认定是韩采惟打来的,于是在最快时间内接起,担心的在对方出 声前,不禁唤出。 “采惟,你在哪里……” “韩采惟在我手上。” 男人阴险、狡猾的一句话,截住聂劭钧唯一希望,也带给他晴天霹雳的冲击, 再也无法如同先前,否认韩采惟对他的重要性般冷淡,速战速决地落下。 “李名彦,你到底想做什么?” “交换条件。我要你旗下所有资产、不动产,股票和房地产。” “我要你把采惟平平安安的还给我。”几乎没有迟疑,聂劭钧答允了李名彦无 理、贪婪的要求。 在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对韩采惟的爱恋,已经强烈到足以让他把最在乎的 钱财、权位等身外之物,视为粪土。 “李名彦,你别妄想了,聂劭钧不可能会答应你这种过分的要求!”在亲耳听 完李名彦向聂劭钧提出的要求后,韩采惟深感鄙夷道。 此时,她坐在长椅,双手被李名彦用绳索捆绑在背后,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 只能顽强的说着让李名彦死心的话。 她深知李名彦是铁下心绑架她的,好从聂劭钧身上得到利益,她绝不会让他的 野心实现。 当然她更深知,聂劭钧不可能遵照李名彦的威胁,她只是不想在决心离开他之 后,又替他带来麻烦。 “不,他答应了,他只要你。” 李名彦笑得狡猾、诡异极了,丝毫没料想到,聂劭钧会这么爽快的答应和他交 易,想必,韩采惟对他非常重要…… 闻言,韩采惟整个人瞬间傻住,矛盾万分的不知该感到喜悦或害怕。 聂劭钧不是口口声声说不爱她吗? 她实在想不透,他为什么为了一个不爱的女人,答应李名彦这种无理的威胁, 他不怕即将失去他所辛苦建立的心血吗? “我想也没想到,聂劭钧那个情场老手,会那么在乎你。” 李名彦深长意味的直盯着她瞧,突然发觉,被聂劭钧所保护的韩采惟;出奇的 清丽灵秀,让他充满掠夺的快感…… 既然要报复聂劾钧夺去他的一切,他理当不该这么轻易的放过韩采惟才对,或 许,他该在聂劭钧失去一切后,再狠狠给他一个痛击…… “你想做什么?” 李名彦像是盯着上等猎物的龌龊眼光,让韩采惟反胃的想呕吐。 “我想做什么?美丽的采惟,你想,这个地方只有我俩独处,我那蠢蠢欲动的 心,想要做什么呢?” 李名彦邪恶的暗示着。 “你别想!” 韩采惟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大声喊出,想制造些声响,好让屋外的人意识到她的 危机,前来救她。 “不知道当聂劭钧变得一无所有,又得知心爱女人被我玩过之后,他会不会崩 溃……”说着,像是刻意想让她害怕,欲激起她的反抗,李名彦放肆、猥亵的当着 韩采惟的面,解开他上衣的钮扣,想让即将而来的掠夺游戏更为刺激。 “李名彦,你疯了!” 韩采惟心惊惧骇的尖叫而出,被绳索捆在背后的双手,正不断努力的挣脱着。 她绝不能让这个无耻之徒碰她一根寒毛! “我就算疯了,也要得到你……”李名彦卸下了衬衫,露出他那略瘦的上身, 朝她走近,勾起她小巧的下巴,想一芳亲泽 不料,像是木棍砍向后脑勺的声音,砰地大声作响,李名彦倏地惨遭痛击,疼 痛的几近快要昏眩,只能颠簸的回过身,带着责怪不解的眼神,瞪住罪魁祸首,然 后两眼一翻,往后一倒,瘫痪在地。 “你……” 韩采惟被突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也松了口气,再见“救命恩人”下一个动作, 就是向前解开她的绳索。 “她”,不就是那个在饭店内泼了她一杯酒,又在宴会上,狠狠瞪视她的女人 吗?为什么身为李名彦女友的她,会在这个时候救她? “你快走吧,要是彦醒来的话,连我都没办法救你了!”女人催促着,心有不 甘,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我不懂,为什么你要……”救我两个字未出,韩采惟被女人截住了话。 “我不是救你,我爱彦,当然不会容许他碰其他女人,你快走吧!” 好不容易能自魔掌中逃离,韩采惟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但在离开之际,仍忍 不住多话的奉劝她道:“那种男人,不值得你留在他身边……” “值不值得用不着你来评论,我只是爱他罢了!”无法接受任何人对男友的批 评,女人忿忿的怒喊。 爱情让人盲目,恐怕这个女人也逃不过。 “你保重。”同是过来人,韩采惟知道无法为她做些什么,再落下沉重的一句 话后,迫不及待地转身,走出了这个教她几乎要窒息的地方。 “啊——” “该死的女人,你竟然敢自背后偷袭我,我要打死你这个贱女人!” 韩采惟在关上门之前,被屋里传来的哀嚎声音吓住了,僵了下,不愿多事的想 拔腿就跑,但始终内疚要不是那个女人想救她,也不会被李名彦如此对待…… 韩采惟又回到屋内,虽然恨死了她那不该有的善心,但仍是竭尽所能的,在李 名彦持着棍棒,狠心追打着女人的同时,迅速拉了她一把,让她免于被击中要害的 危险。 然而她却大意的忘了躲开,替代女人承受李名彦那一记攻来的疼痛,腰际像是 被烈焰滚滚燃烧着,她疼痛得蹲下身,然后体力不支倒地…… “天呀,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救我?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 女人的抽噎、自责声,韩采惟清楚的听见了,想微笑对她说没事,然而她的腹 部强烈地碰击到地面,远比被击中的背还要疼痛,几乎快让她失去了呼吸的力气, 爬不起身,更发不出一丝哀嚎,便陷入昏眩之中…… 然而,她的意识是清楚的,她可以感觉到大量的血液自她体内涌出,溢满她腿 间……她可以感觉到,她快要失去她的孩子了,不…… 不要! 劭钧救我!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看到韩采惟沾满裙摆、地面 的鲜红血液,李名彦害怕的扔下凶器,像是恢复了理智,又像是陷入了疯狂之中, 恐惧的窝在角落,歇斯底里地喊着一遍遍同样的话。 “你撑着点,我马上请救护车过来!”从韩采惟的出血状况,女人大概猜出她 小产了,此时,她没有心思去担忧男友犯下的大错,着急的想打电话求救。 “李名彦,我把我所有的股权和财产,都依你的吩咐转人到你的账户了……” 聂劭钧像个局外人赶来,急忙丢下话,却在看清楚韩采惟正脆弱的横躺在地面 上时,连忙飞奔至她身旁扶起她…… “采惟……” 聂劭钧极力呼喊着爱妻的名,没料韩采惟早在他到达之前陷入了昏迷,听不见 他的声音。 他的心倏地降为冰冷…… 她怎么了……该死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为了救我,好像小产了……我刚打了电话,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女人微嚅地道,愧疚的掉着眼泪,也为男友的所做所为,感到抱歉极了。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李名彦似乎仍沉于罪恶感中, 丝毫不知聂劭钧已来。 闻言,聂劭钧才愕然发现,屋里还有另外两个人的存在,但他无力去追究这前 因后果,只知小产两个字,还有韩采惟自下身溢出愈来愈多的血液,让他面临着前 所未有,失去孩子,也失去她的恐惧。 再也承受不住万分折磨,他沉痛的嘶吼而出。 “不——”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