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很多事情不是紧急状况处理完就算结束,后续细节才是麻烦的开始,例如孙 绮云和袁睿皓的婚姻。 面对新房里那张为了洞房花烛夜所准备的喜床,孙绮云才真正感到欲哭无泪。 “那个……可以麻烦你窝沙发一晚吗?明天我再去买张床。”她颇为心虚地 指了指房间角落的长沙发,以他的身材比例看来,那张沙发似乎太短小了些。 “为什么?我们是夫妻不是吗?”原本袁睿皓并没有想这么多,他全然忘了 去思考自己的住宿问题,经她这么一提,他才记起还有这么回事,语带调侃反问 道。 他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床,但此刻他觉得和她分享同一张床,似乎不是件 令人难以忍受的事,甚至觉得有丝雀跃。 “嘿!你明知道那只是一场闹剧!”孙绮云懊恼地揉揉发僵的颈子,累了一 天下来,她的脖子像要断了似的,尤其头纱又重,脖子承受不了也是必然。 袁睿皓定定地望着她,未几,抿了抿唇。“我觉得我的角色扮演得很成功耶!” “噗!”孙绮云被他逗笑了。“虽然我很感谢你解救我免于成为社交固的笑 柄,但毕竟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你堂弟为何要骗我,而且还冒用你的名 字,也不知道你为何要来跟我合演这出闹剧,这一切都太不寻常,我根本找不到 源头思考。” 事实上,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自己有个网际网路公司,或许不似孙绮云这般富有,但生活得较一般上班 族好上几倍,也算小有资产。 在睿哲和孙绮云认识之初,他从睿哲口中得知孙绮云的名字,便知道了她的 身分。毕竟商业圈子不大,孙绮云又可说是较为特别的案例!单身且美丽的女富 豪总是特别引人注意,要他不知道孙绮云这号人物,着实太强人所难。 他记得自己还曾取笑袁睿哲,如果真能将她把上手,至少可少奋斗三十年以 上,未料自己竞成了那个幸运儿,当然其问颇多转折,感觉上好像被设计了一样。 但这种感觉他自己心里清楚即可,不必议她跟着疑东疑西。 再怎么说,她都算是整个事件里最无辜的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被换了个新郎, 因情势所逼不得不配合演出……老实说,是她才有这个能耐,要是换成他,怕不 把整个喜宴会场都给掀了才怪! “现在想这个问题太过严肃了吧?忙了一天我们都很累了,你不觉得休息才 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吗?”转动脖子,他实在也累了。 打从一早得知睿哲那小兔崽子跟他女朋友私奔,家人不断游说他顶替新郎的 角色开始,他的情绪就没松懈过,一直到现在。 “可是……”望着铺好红色喜被的双人床,她的脸颊不禁烧灼起来。 从小到大,她向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独享一张床!由于是家中的独生女,没有 兄弟姊妹跟她抢,尤其在父母过世之后,这似乎成了不成文的定律。 连女性朋友都不曾分享她的床,如今要她跟一个堪称陌生的男人共享,她实 在无法说服自己睡得轻松自在,只怕要整晚紧张得睡不着觉了。 袁睿皓挑起眉,对她的反应感到有趣极了。“可是什么?” 真是个奇迹!像她这般富有的女人,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单身女郎双人床 在这个时代也不是什么太过惊世骇俗的事,但单就她的反应看来,他几乎可以断 定她根本还是个处女,否则不会显得如此局促。 哎哎哎,真是暴殄天物啊! “没……没什么。”她提不起看他的勇气,素手依旧指着房角的沙发。“那 个……还是得麻烦你在那张沙发上窝一晚,明天、明天我再想办法帮你弄张床。” 他很想笑,但他努力憋住。其实他可以回自己的家唾个安稳的觉,可以不需 要在这边和她争论他的床位在哪,但瞧她那紧张又无措的神情着实是种享受,怕 是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可爱得紧啊!尤其只有他有幸得以窥探,更是敦他的男性自得膨胀得莫名其 妙! “可是那张沙发很小,我的腿要摆到哪儿去?”商人本色,他开始和她讨价 还价。“看在我今天表演得很卖力的分上,你就不能赏我个好床位,让我舒舒服 服睡上一觉吗?” 孙绮云怔愣了下,细瘦的肩垮了下来。“那……不然床让给你我去睡沙发好 了。”她委剧的小声低语。 “不行,你这么纤细,要是在沙发上窝一晚,明天肯定会腰酸背痛。”他拧 起眉,“非常”诚恳地表现自己的体贴。“跟我分享同一张床有这么困难吗?如 果我保证不对你有任何非分的举动呢?” “这……”她面露难色。 虽然他的语气很诚恳,人看起来也颇为正派,但她只消一想到今天两人才第 一次见面就要同床共枕,着实有实行上的困难。 “原来你这么不信任我?”他轻叹一声,看来有丝沮丧。“既然如此,我随 便到外面找个地方睡也是可以啦,不然就这样,祝你有个好眠。” 他帅气地拎起西装,穿着一身正式的西服便准备离开孙家。 “歇,你……”孙绮云来不及细想,一双藕臂像自有主张似地扯住他。“这 样好像不太好……” 再怎么说,他都是新郎倌,让他露宿街头好像是件极不道德的事。她被自己 的想像淹没了,幻想着三流的旅社里住进一个被新娘赶出家门的新郎,那种凄凉 的场景,让她良心上很是过意不去。 “小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耶!”他挑起眉,好笑地看着她的犹豫。“不让 我睡床,又歪议我走,你现在到底要我怎么做?” “那……”思绪百转千回,终于她咬了咬牙,壮士断腕似地豁出去了。“好、 好吧,那我的床就……分你一半——”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她找不到回收的借口, 只得硬着头皮面对他了。 袁睿皓挑起眉,神情染上一丝戏谵。“真的?” “当当当当然是真的。”厚!她都忍不住结巴了。“喏,左半边给你,右半 边留给我,中间隔着一床被,谁也不准跨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最快的时 间里,她已想好对策,以不变应万变。 “我不会,相信我,我的睡相很好的。”他顺手将西装搁在她的梳妆台上, 动手解开束缚他一整天的领带。“倒是你,你的睡姿我没研究过,不知道你做不 做得到。” 每个人的睡相和姿态都不尽相同,约莫都和小时候的床铺有关。他看过类似 的报导,若是孩子在婴孩时期床铺不太大,例如独立的婴儿床,那么孩子的翻动 空间很有限,大抵上睡相不会太差;反之,如果孩子和大人一起唾,或是独自唾 一张床,那睡姿可就变化万千了。 说句实话,他倒挺期待她会是后者,肯定会为夜晚增添不少“色彩”。 “喂,没礼貌,我的睡相也很好的。”她胀红了脸,从小到大从没人嫌过她 的睡姿,他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思哼,我很期待。”他朗声大笑,潇洒地走 进浴室。 孙绮云睡得迷迷糊糊,一整天的疲累仿佛全涌上来紧紧压住她,她感觉很累, 却睡得很不安稳,杂梦连连,令她难受地轻吟出声。 身下的床铺像有生命似的,颇有规律的起起伏伏,有点像躺在水里那般轻轻 晃动,稍稍减缓了她的不适,却仍教她满头大汗。 她抚着床铺,指尖下是光滑的触感,如同往常一般富有弹性,可奇怪的是, 她不记得床罩有这么光滑,细致得不像布料……她茫茫然地睁开眼,还来不及搞 清楚天南地北,陡地头上传来闷闷的笑声,指下的床铺也跟着震动起来,她不禁 抬头循声望去。 “睡相很好?嗯?”一见到她无辜的眼仍带着一丝困意,袁睿皓再也忍不住 地放声大笑。 哎唷,天知道他憋得多辛苦?这一笑,将孙绮云所有的精神全唤醒了,她眨 眨眼,愕然发现自己竟“黏贴” 在他身上,就像魔鬼粘般贴得好紧,惊得她直觉想翻滚—— “急什么?”放在她背脊的大掌微一施力,便让她的娇躯动弹不得。“虽然 你这样霸着我已经两、三个钟头了,但你放心,我——不介意。”拉长尾音,他 带笑的嗓音里满是调侃。 “放开我!”孙绮云羞恼地抡起拳头,毫不留情地捶打他的胸口。“你不介 意我介意,放手啊你!” “歇,小姐,我记得我们好像是才举行婚礼不久的新婚夫妻,这样虐待新婚 老公不太好吧?传出去会让人说你不懂得‘怜香惜玉’耶!”他佯装疼痛的蹙起 眉心,嘴角的笑意始终不曾褪去。 “怜你的大头啦!”挣不开他的怀抱,孙绮云不安地蠕动着。怜香惜玉怜惜 的是女人,不是男人,你放开我啦!“讨厌!这家伙手劲怎么这么大啊?”我记 得有人说不准跨越雷池一步,现在是怎样?你认为该怎么处罚那个犯规者才好? “他有点懊恼没先谈妥处罚条例,不过此刻她人在他手上,现在来谈也不算迟。 “对啊,你干么跑到我这边来?”厚!说到这个,简直自投罗网嘛,笨蛋! “我?”袁睿皓不怒反笑,稍稍松开放在她背脊上的力量。“麻烦你看清楚, 是谁跑到谁那边去的?”这女人睡糊涂了,连方位都搞不清,真可怜。 孙绮云连忙由他身上撑起,这一瞧:心脏都快跳出喉管了。 该死!怎么是她越界了?她怎么会做出如此乌龙的事?稍一施压,她又重新 趴回他的胸口。“看清楚了?哪,你怎么说?”他轻笑,胸口隐隐震动。 这样让她贴靠着,真的挺舒服的,他贪心的想多享受几分钟。 “没、没怎么说!”她拧起秀眉,懊恼极了。“放开啦,我要准备去上班了。” 虽然叔叔说她可以休息一件子,放心的眼新婚夫婿去玩,但情况生变,新郎 都变了个人了,在未来状况不明的状态下,或许她回公司上班还要来得实在些。 “喂,天还没亮耶,而且我们昨天才刚结婚,你马上就要销假上班了喔”。 他自认自己不够浪漫,没想到这女人比他还夸张,连休个蜜月假都不肯,这 怎不教人抓狂?“天还没亮吗?”她看了眼闹钟,六点半。 “现在是早了点,但早点到公司也不错啊!没有人规定昨天结婚,今天就不 能上班的吧?我高兴!”孙绮云挣不开他的钳制,索性来计阴招,小手往他腰间 一掐—— “啊——”袁睿皓惊跳了下,不觉地松开她。 孙绮云得意地起身跳下床,愉悦地冲往浴室。“嘿嘿,看谁厉害!” 她银铃般的笑声隐在浴室门板后面,独留袁睿皓坐在床上,抚着被她掐过的 腰际生闷气。 很好,她想玩是吧?那他就让她一次玩个过瘾! “为什么——”当飞机飞离地面三万五千英尺高时,仍听得见孙绮云那高分 贝的哀号由机舱里传出来,直到现在她还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被这样牵着鼻子走。 “为什么我非得跟你一起去度蜜月不可!” 没道理啊!她跟这家伙根本不是真正的夫妻,为何得跟他一起出游,还是如 此暧昧的团名!“亲爱的”蜜月旅行团?真是活见鬼! “噢,‘亲爱的’,你可以继续吊嗓子无所谓,但恐怕空服员又要来‘关切 ’了。”袁睿皓伸长双腿,膝盖弯成舒适的弧度,优雅地将杂志摊在腿上,一点 都不为孙绮云发出的“噪音”所苦。 孙绮云闻言一溜眼,说时迟那时快—— “抱歉,先生小姐,可以麻烦你们小声点吗?”亲切的空服小姐出现在走道, 脸上维持着一贯的优雅笑容,但显得十分僵硬,而且双眼一直盯着袁睿皓,发送 火力强大的电波。 这位空姐是花痴吗?不知道他们是蜜月旅行团的成员吗?这般频频向他放电, 像什么话?孙绮云羞恼地瞪了那名叫做史蒂芬妮的女空服员一眼。 “抱歉了小姐,我们会‘尽量’压低音量,不打扰到其他乘客。”用迷人的 笑将空姐打发走人,袁睿皓的嘴角噙着笑,开始翻阅腿上的杂志。“看吧,早跟 你说了你不信,人家空中小姐走得腿都快断了,你都不会不好意思喔?”空姐至 少来了三回,真糗! “你可以再厉害一点!”孙绮云气炸了,拉拉腿上的毛毯。“也不想想这是 谁造成的!”要不是他硬抓着她来参加蜜月旅行团,她也不至于如此失控;吃亏 的是她耶,形象全毁了。 袁睿皓耸耸肩。“我这招叫‘安抚人心’。” “干么安抚人心?”这男人,总有说不完的理由和借口,她真想拿支针将他 的嘴给缝起来。 “嗯哼,你想想。”他弹了下手指头,把视线由杂志上杉开,落定在她因气 恼而红晕的俏脸上。“以你的知名度和财力,难道会省略这道对一般新婚夫妻而 言,还算重要的旅程?别扯什么工作繁忙,社交圈里的八卦份子不会相信你连个 代理人都找不到。 “用你的大脑思考一下,为了不让你变成八卦传闻的女工角,我可是绞尽脑 汁安排,这全都是为你设想耶!”哎——他实在佩服死自己的聪明和口才,临时 编造的理由都可以如此完美,真感谢他的爸爸妈妈。 他的神情何其无辜,无辜到孙绮云差点开始自责,责怪自己瞻前不顾后,连 这么重要的细节都没想到。 “你的意思是,我还该感谢你喽?”不知怎的,她老觉得他的动机不单纯, 不安地揪了揪腰间的毛毯,问得咬牙切齿。 “感谢倒是不至于,毕竟我们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得相处在一起,双方各 退一步就可安然相处。”拉长的尾音说明这个不争的事实,再怎么说,基本上两 人并不是心甘情愿被绑在一起,全然是因缘际会不得不为。 还好他们将座位升等到商务舱,没连同旅行团的其他成员一起挤经济舱,不 然那些新婚夫妻一定觉得他们这对很怪,由上机到现在斗嘴一直没停过。 想想人家是多么甜蜜啊!反观他的妻……名义上的妻,娇美有余耐心不足, 硬是差人家的娇妻一截,哎——孙绮云安静了下来,转头望向窗外无边的云层。 他说的没错,就某种层面而言,她是很委屈,新郎被换成陌生人,这种经验 一辈子一次都嫌太多;但转念想想,她总是这样,做事不够缜密。 和冒牌的袁睿皓交往之初,她就不曾和任何人商量,因为自己感觉还不错, 就私自决定不嫁,连叔叔那边都只是单方面通知。叔叔太疼她了,对她的决定从 不曾加以干预,除了给予祝福外,还热心地为她筹备婚礼,因此怪来怪去,只能 怪自己。 偷觑身边的袁睿皓一眼,他正专注地阅读杂志。 其实这个男人也很委屈啊!莫名其妙被塞了一个新娘,像他这般外貌不凡的 男人应该是许多女人心仪的对象,如今连另一半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就只为了自 己的堂弟闯下祸,便义不容辞地为他收拾烂摊子,这人……该说他是责任感重, 还是笨呢?反正目前的情势也无法转变,一切就顺其自然,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 候就分开,就这么简单,不是吗?终于她不再有意见了,将身躯靠在柔软的椅背 上,闭眼入梦。 待她沉入梦乡,袁睿皓合上杂志,转头凝着她无瑕的睡颜。 袁睿哲与她交往之初,曾拿她的照片给自己“鉴定”,他没办法欺骗自己, 在瞧见她照片的瞬问,便对她感到兴趣。 稍微有在社交圈走动的人都知道她,一个年轻娇美又富有的女人,总不免特 别引起大众的注意和关怀。 当时对于睿哲,他甚至有丝嫉护,不是因为她的富有,而是因为她的柔美。 男人大多肤浅,对于美色总是难以抗拒,但她的美不同,晶亮的眼、甜美的 笑,感觉起来除了差丽之外还带着真诚,和一般自恃差丽却高傲的女人不同,光 是这点,就足以挑起他高度的兴趣。 但所谓朋友妻不可戏,更何况她是睿哲的女朋友,自然而然地,他打消了追 求她的意念,将她的甜美置之脑后,却不忘提醒睿哲那他打消了追求她的意念, 将她的甜美置之脑后,却不忘提醒睿哲那位同他交往三年的女友。 或许该说男人鄙劣,虽然他明知睿哲脚踏两条船,但胳臂断没有向外弯的道 理,加上他和孙绮云并没有交集,因此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这件 事,任由她和睿哲交往下去,私心认定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有听睿哲说起向她求了婚的事,也听说他们即将举行婚礼,却断然没料到 睿哲会选在婚礼举行前夕和情人私奔,溜得不见踪影。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那浑小子竟然冒用他的名字和孙绮云交往,甚至为了逃 避现实和小情人跑到国外去,逼得他不得不出面! 关于这点,他始终想不透原因,不明白那小子干么那般大费周章咧?这其中 必定有鬼! 袁家不是什么太显赫的人家,因此也怕说出真相的话,万一孙家翻脸,袁家 就算倾家荡产也难平抚孙家的愤怒,这便是袁家长辈为何要赶鸭子上架,将他这 个虚长睿哲两岁的单身堂哥推上刑场,先将最紧急的场面摆平再说的真正原因。 表面上他是心不甘情不愿,毕竟在这个时代,谁会乐意被指派姻缘?未料却 因而正中下怀,由他得到孙绮云这个美娇娘。 这也算是喜从天降吧? 但是人不可貌相,外型土两人虽然极为登对,但她的性情是否一如她的笑容 般柔美,得等相处过后才能得知;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算满意,光是与她斗嘴 就足以令他开怀大笑:心情愉悦。 他不记得自己曾遇过如此有趣的女人,如果没意外,他是不会放开她的……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