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呼呼呼,累、累死我了。”言香儿一回到王爷府,就瘫坐在地上,连连的 喘气不已,她的双手拿满了东西,而小青也是满身汗水的坐倒在她身边,手上的 东西亦不少,看来两人收获不少。 “香儿姐,你真是厉害,青楼还没开,就已经找到人愿意和我们一起做生意。” “那当然的,凭我的本事,岂有落空的道理。”小青一脸崇拜不已的脸,让 言香儿的头抬得更高了。说也真巧,两人去逛那京城有名的青楼街时,见有人被 抢了钱袋,向来好管事的言香儿当然是拔刀相助,凭着在边覆练出来的功夫,捉 住了那贼,将钱袋还给那个被偷的主子。 颜公于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说他钱袋里有重要东西,幸得她替他讨回,并 愿意倾其所有的回报。 言香儿原想婉拒,却正好想起自己为了开店,正需要一笔钱。只见颜公子眉 也不皱的立刻拿出一百银两,塞进她的袋里,又详问她的住处,打算改日登门拜 访,商讨开店等事宜。 得知言香儿暂居在徽钦王爷府,颜公子便因为有急事就先走了,然而光是看 他那么大方的掏出一百两银子,也明白他必定是她未来的大金主。 “香儿姐,你刚才追那贼人,真是英勇,你没瞧见那颜公子看你看得目不转 睛呢。” 言香儿嗯嗯几声,“他大概很感动我跑了那么多路,帮他追回钱袋吧。” 小青着实也说不出那颜公子看着香儿姐是什么眼神,总之,他出手大方,对 素不相识的人,竟能拿出一百两的大笔钱,她当场就吓呆了。 “买了这么多的东西,是要买倒我王爷府吗?”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言香儿 连忙回头。 司徒风正站在她后面,欣赏着她脸上有些汗珠,发根湿了的媚态,而稍早, 府里的钱总管已经对他说明,早上言香儿出门前的话儿了。 “哎,你是我的奴才,帮我付些帐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在边疆时,弄坏了我 多少东西,我连哼也没哼一声。” “哼也没哼一声?”司徒风忍不住朗声笑道:“不知是谁每天在那里鬼叫怒 吼,直说叫我赔钱的。” 言香儿脸上一红,“你别一回来就嚼口舌。”叉起双手在腰上,这姿态像极 了吃醋的妻子,“我问你,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 “去办些事而已。”他四两拨千斤的笑说,爱煞她蛮横时的娇态,她这么关 心他的去向,倒让他心头暖流一阵飘过。“倒是你,这些天到哪儿玩了?看你今 儿个玩得挺开心的。” “今天才去城里晃晃,前些天都闷在府里,差些闷死我了。”想起自己的计 划,言香儿忍不住先吐为快,“对了,我告诉你,我决定等羞花出宫后,要在京 城重开一家青楼,到时羞花跟我合伙,我们要赚很多的银两。” 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兴匆匆的对他说这些事,今日出门后,她忽然觉得自 己虽然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但是开妓院是她本行,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很出色, 而这么大的事情,她最先想说的人,便是司徒风。 “羞花不出宫了。”他一语便打破她对往后的打算。 讲得口沫横飞的言香儿呆滞了下,嘴唇张开几次才问得出口,“羞花为什么 不出宫?” “也许是因为她喜欢宫里的生活。”司徒风淡淡道。 她一听手中的东西全都摔落在地,超前几步,站在他的前头,问得凄厉, “胡说,羞花那么讨厌皇宫,怎么可能会不想要出宫?” “她是下一任的皇后人选,所以不能出宫。”小青惊讶的怀疑自己听错了, 言香儿则是目瞪口呆的不敢置信。 “与其当个卖笑、卖艺的青楼花魁,不如当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司徒风将 言香儿掉落的东西拾起,将她揽进怀里,因为她早巳不自觉双颊淌下了泪痕。 “那我不就永远也见不着她了?她是皇后,我是平民耶,以后怎么再见她?” 她说哭便哭,还哭得哀哀切切。一想到以后不能再见到情同姐妹的羞花,自 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父母双亡,又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悲哀 的事情吗? “她若成为皇后,自然能够宣你进宫谈天。”不过也得要羞花真能成为这场 宫廷斗争的胜利者。司徒风不忍对她明说,只能在心里默默加上这句话。 “我不懂,你明明说过羞花进入宫中只是为了避祸,很快就能够出宫。”她 一惊,“莫非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你见羞花美丽,就强要她进宫,让你皇兄糟 蹋——” “住口,你胡说些什么?我岂是这样的人,皇兄更不是这样的人。” “我才没有胡说,你把羞花给我还来……还来……”言香儿向前捶打着他的 胸口,口里直嚷着要他把羞花还来。 司徒风握紧她捶打的双手,声音变得低沉。“你别胡闹了,事已至此,你应 该要为羞花高兴,她若回青楼,以后年老色衰,也不过当个富商的小妾,这会是 她要的吗?而你这又是为她好吗?” 言香儿无话可说,睁着盈泪的双眸,望着他,而他将她的手按在心口安慰着。 “我知道你们两人情同姐妹,她丢不下你,你也舍不得她,但女孩家总是要 各自婚嫁,若她真能当上皇后,往后统理后宫、母仪天下,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 的荣华富贵吗?或许这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胡说,羞花明明那么讨厌皇帝,那么讨厌宫廷,她怎么可能会想要待在那 里,又怎么可能会想当皇后?” “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抬头看着司徒风,她泪眼婆娑的颤声道:“你说身不由已是什么意思?你的 意思是羞花不愿意待在宫廷对不对?” “我皇兄会照顾她的。” 听他这么说,更觉得这之中有鬼,言香儿吵闹不休的逼问:“她不愿意待在 宫廷,你们为什么不放她出来?为什么?!” 司徒风紧紧捉住她的双肩,激动不已的低喃,“我该怎么说你才会懂,她不 能出宫,香儿。”他低声道:“我皇兄已经临幸了她,她是我皇兄的人,肚中可 能已孕育了皇子,所以不能出宫了。” 言香儿眼泪挂在颊上,承受不住的蹲下身子,抱住头,哭得涕泗纵横,对他 的信任及好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她恨极的哭泣。 “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说什么你只是要让她进宫避祸,结果根本就是送羞 花进宫给你皇兄逞欲,我不会再相信你,永远也不会——” 莫怪言香儿怪罪于他了,当他闻此消息时,比她还要震惊得多,他的初意的 确是送羞花进宫避难,怎么知道才没多久的时日,事情却演变至今。他也曾向皇 兄追问此事,但是当今圣上本就少言冷心,根本就没回答为何会临幸羞花。 然而,他还来不及解释,言香儿已跑出了门口,小青也跟在她后面追了出去, 独留司徒风颓然站立在原地。还是等香儿冷静一点后,再来向她解释吧,见她心 情如此激动,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的。 而跑出王爷府的言香儿,在人烟稀少的小巷里哭了许久,一想到羞花的遭遇 她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再想到司徒风的欺骗,她心里更加的痛苦难受。一直哭到 眼睛肿得像个果核大似的,她才止了哭声。 “可恶,我不会这样认输的,我一定要把羞花救出宫来。”她原本就是意志 坚强的人,要不不能在边疆那样困难的地方过活,还独自开了一家妓院,哭过之 后,心情就好过多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但毕竟皇宫不是随意能够进出的地方,无论如何得想办法进皇宫,才能救出 羞花。 “有了,司徒风是个王爷,皇帝又是他的胞兄,我就赖着他,要他带我进宫, 再趁着他们不注意时,把羞花给带出宫来。”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方法很好,只不过她刚对司徒风发了一顿脾气,看来得 挽救了。只是该如何挽救呢?虽然她是个青楼老鸨,但毕竟没亲自陪过客,见楼 里的姑娘们撒娇时倒挺有用的,不如……就这么办! 一作了决定,她随即又充满斗志的朝王爷府走去。小青适才没追着她,正在 门口紧张的东张西望,一见到她,就高兴的扑了上来,“香儿姐,你刚才跑好快, 我追都追不上呢!”言香儿拍了拍她的肩, “司徒风呢?” “王爷在大厅里,正等着你回来呢。”她三步并成两步的跑进去。司徒风一 见她回来,心中的大石才落地。 原本担忧她在京城路不熟,一颗心悬了半天高,正打算出去寻人,幸好她自 个儿先回来了,他怜惜的轻声道:“你看你哭得眼睛红通通的,像只小白兔。” 明明告诉自己,要使尽女性的魅力,半骗半诱的要司徒风带她进宫,但她不 擅作假,一见到他,心里的怒火全都冒出,开口便又是一顿恶骂。 “……我不要你假惺惺的作态,我要你带我进宫,我要去看羞花,你若不肯, 我就……就……”她想不出要威胁什么。 “好,那我们立刻就进宫去。”原以为他会百般推拖,想不到司徒风竟一口 就答应,言香儿忍不住惊愣了住。 而司徒风私心的以为,唯有让她去见羞花,羞花无法出宫的事情她才能死心, 于是快刀斩乱麻的决定带她进宫。 也许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让言香儿误会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使的诡计。 他牵住她的手,温柔道: “我已经要小棒槌备好软轿,正等着你回来就进宫去,走吧。”她在震惊之 中,坐上轿子,跟着他一同进宫去了。 柔和的轻风吹送,宫廷院里绽开的百花摇曳生姿。来到后宫羞花目前所住的 寝房,言香儿一见她,不由得泪流满腮,上前紧紧的抱住她。 “羞花,你在这里一定受了很多苦吧?我们快点出宫去。” 羞花冷艳的脸上,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清冷,她轻轻的推开言香儿,“香儿姐, 我不打算出宫了。” 听到羞花亲口说出如此绝然的话,让言香儿整个人像石头般的僵立,不敢置 信的蹬大眼。她呐喊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想出宫?” 羞花极为修长的纤指抚过桌面的布巾,眼里是不为人知的坚决,“因为我要 报仇。” “报、报仇?!报什么仇?”言香儿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完全不懂她为什么 要这样说。 “报我抄家灭门的血仇!”言香儿怔呆了,她跟羞花同病相怜,两人都是因 为皇上降旨,才被抄家灭族,她所说的复仇,当然指的是向皇室复仇。 而她从未看过羞花有如此坚决的表情,两人相处这些年来,羞花一直是温柔 婉约的模样,而此刻,她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光是靠近她,就让人觉得一股噬杀 的血腥之气扑来。 “香儿姐,我不会跟你出宫的,况且我已跟皇上有了肌肤之亲,皇上也不会 容许我出宫的。”她说得极为轻淡,好像这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她的手忽然 绞紧了桌上的布巾,显现她心情的激动。 “你疯了吗?羞花,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不是一直想要找个懂你的好人嫁给 他,过着平平凡凡的生活吗?这宫里的生活,你怎么可能会喜欢呢?你昏了头啊, 我绝不许你这么做。” 言香儿拉扯着羞花的手,硬要把她拉走,然而羞花却毫不留情的用力推她一 把,她跌在地上,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羞花。 忽然间,她只觉得眼前的羞花美得让她不认得,也无情得让她心寒。羞花偏 转过头,她一头青丝落下,显得无限风情,她的声音如玉珠落盘,说不出的动听, 却也透着说不出的绝情。 “你走吧,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皇后这个位置我要定了,我要让害死我一 家的人得到报应。” 她转过身,坐在梳妆台前,梳整着她一头如瀑布般的黑发,抿了下胭脂,在 她根本就不需要再润红的红唇上。 “皇上今晚会来,你快些走,我还得准备准备,要让皇上看见我最美的一面。” 她唤来服侍的宫女, “小珍,替我送客人出去。”言香儿简直呆若木鸡,羞花是她看过最美的姑 娘,她若真要迷惑君王,并不是做不到,但这完全不像羞花会做的事情。 她现在满脑想的都是复仇、后位,再也不是她认得的羞花了。 被宫女小珍给请出的言香儿,仍处在怔愣中,司徒风因是男儿身,不能进后 宫,所以在宫门口等待,她摇摇晃晃的走出,脸色发白,像见了鬼一样。司徒风 以为她进了宫、见了羞花,便能释怀,怎知她竟是痴痴呆呆的,他讶异道:“你 怎么了?香儿。” 说不出话来的她,只能困难的喃喃几声,“她不是羞花……不是,再也不是 以前的羞花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见羞花吗?怎么会像中邪一样的脸色?” 言香儿望着他,脚下蹒跚了几步,两手像求救一样的捉住他胸前的衣衫,两 眼一闭,就这样晕了过去。 司徒风吓了一跳,连忙将她带回王爷府里,请了大夫来看她,然而大夫说她 只是震惊过度,稍事休息就没事。 而待她醒过来后,却只是泪流满颊,什么话也不说。小青几时见过平时爱叫、 爱骂的香儿姐像个泪人儿般流泪不止,甚至从早上落泪到了傍晚。 骇得小青以为她是中邪,急忙叫小棒槌带她去京城有名的庙里求香拜佛,讨 了好几个香符放在言香儿床畔。 然而,不管求了多少护身符,言香儿依然不见起色,小棒槌忍不住抱怨道: “她该不会中邪过头,连神仙都救不了了吧?”小青闻言更是急得不知所措,扑 在小棒槌的身上,难过的哭了起来。 言香儿病了,却由于是心病,找了许多大夫来看过,也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而司徒风为了她,几乎衣不解带的整夜守在床边,为她递汤擦汗。 这消息一传出去,自然震惊了全王爷府,不仅其他下人不敢稍有怠慢,就连 钱贵对小青的态度也多了几分的礼貌,更别说对久病不愈的言香儿。 不过也有人传言,说言香儿承受不起恩宠,要不然怎么王爷对她越好,她的 病反而越重,请了好几个大夫也好不起来,看来她是薄福的命儿,可能没多少日 子,就要魂归西天。 更有人传言,言香儿从进府的那天就撞了鬼,所以被恶鬼缠身,过不了满月 就要死。 传言传得夸张,却都只是在府内暗暗流传,没人敢当面言说。 司徒风也听总管禀告过,然而人本就性喜怪力乱神,他现在担忧的是言香儿 的一病不起,至于谣言等等,他也没心情追究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