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危如累卵 刘芳华在刘然仰天大笑的同时,眼泪不自觉的同时掉了下来,白浪这一入牢笼, 只怕没这麽容易出来,总算最後父皇松了口,白浪被杀的机会不大,但死罪可免, 活罪难饶,以後的日子可苦了。 望著白浪全身无力的软下,几个都卫军毫不温柔地提著白浪往外走,彷佛有把 刀在无声的穿刺著刘芳华的心,眼看著提著白浪的两人随队逐渐走远,随即转而向 北,就在白浪的身影转过向北的大街时,刘芳华蓦然一闪,抛下了所有人,远远随 著白浪往城北走去。 这种时候、这种行径可说是大不敬,刘芳华忧痛攻心之下,已经无暇注意此事, 还好她一方面身为公主,另一方面刘然最後也松了口,总算没有人阻拦刘芳华。 随著两千都卫军缓缓的走出了皇城,迎面而来的是万头钻动的欢庆人潮,在朝 廷的宣传下,人民们大多相信城外的叛军已是强弩之末、正陷在进退两难之间,所 以大多数人都尽情的享受著这难得的欢庆。 民众热闹本是正常,但这麽一来,数千都卫军可有些寸步难行、拖拖拉拉的, 加上这种情形也是少见,更引起人民的注意,围观的人更多了。 白家人心里也是有些啼笑皆非,前不久才被数千人往南城送,现在却是往城北 送?那时白家人被左府都卫军所擒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现在眼看著又是同一群人, 老百姓自然是议论纷纷,尤其部分当时恰好也在城南旁观的民众,这时更是口沫横 飞的描述数日前的情况。 刘芳华一个人远远跟著,很快的就被人潮挤的越离越远,刘芳华也不硬来,她 轻轻的飘身而起,想腾到屋瓦上远远跟著都卫军移动,能多看白浪一眼也好。 可是刹那之间,刘芳华的身躯竟是轻轻巧巧的直拔上十馀公尺,远超过一旁只 两层高约莫七公尺的房舍,刘芳华一惊之下一个聚气外御,整个人就这麽硬生生的 凝定在半空中,好似没有体重般飘浮著。 这下子刘芳华可傻在当处,这种功夫她不是没听过,她的爷爷──「天定皇」 刘伯伟,达、莽两位供奉,以及大部分的诸王相信也有这样的能耐,不过自己可没 这种功力,怎麽会发生此事? 她凝在空中发楞不打紧,但这麽一来,自然引起众民的关注,一个个转过头来 仰望著刘芳华,一些眼尖的人看出刘芳华的身分,议论纷纷自然是免不了,各样的 耳语自然在人民之间传开,有的是说:「你可知道这位三公主的故事?」「什麽故 事?」「与白浪龙将的故事啊,你不知道啊,我来说给你听……」 有的却说:「真不知道芳华公主为什麽与姓白的在一起,以前不是与徐小王爷 很好吗?」「这个要从南角城说起了,当时芳华公主千里迢迢的去南角城找徐小王 爷,结果……」 只恨刘芳华的耳力又好,不想听的话也一句一句钻入耳中,刘芳华又羞又气, 一个御气下飘,倏忽间已经闪到了屋瓦上,避开了大多数人的目光,这才有空注意 自己身体的变化。 这几天,刘芳华在等待白浪的消息时,自然早把内力修养足够,一开始补充的 速度是慢了些,但随著量逐渐的增多,吸纳的效应越发明显,也就差不了这麽多了。 刘芳华还以为恢复了正常,也就没再注意,相对的,等待白浪消息的她也没什麽心 情练功,所以补足了内息之後,这还是第一次施展,却不知怎麽会有这样的情况? 刘芳华静下心来,发觉自己内息虽然没有比以往多,但流转之间,似乎比以往 更加的活泼,而且有种十分玄妙的感受,彷佛内息比起以往更为结实,也更有份量。 为什麽说玄妙?内息本是无臭无味,更不能拿来秤秤看,说「结实」与「份量」 实在有些奇怪,但刘芳华却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她傻了片刻,一时想不出其中的道 理,她一跺脚,不管这麽多,沿著屋瓦悄没声息的腾身飞掠,尾随著都卫军一直往 城北的「左府都管所」飘行。 事实上,刘芳华却不是白练了那一套功夫,她清醒之前,正是大功告成的最後 一个契机,当时刘芳华将微粒中的光柱破碎,打散了微粒中的支撑结构,这刹那固 然十分危险,却也是如今的成果所不可或缺的。 原来以刘芳华的内息特性,藉兵刃凝聚功力到某种程度时,刀剑上会发出微微 的白芒,其功法与白浪等人修练的青色「破天真气」全然不同,所见到的东西也不 一样。以她的状态来说,见到的是一根顶天立地的七彩光柱,她微观到最後看到的 球中支柱,是自练功以来便存在己身内的基本内息结构,刘芳华这麽以心念破之, 恰好使内息的凝结单位做了最完整的凝结,不但使光球十分的凝练,还挟带了十分 强大的能量。 这麽一来,凝结的光球在体内自然形成了连锁反应,一个个光球彼此互相激发, 不断的能量重整凝结,在很短暂的时间内,因这种内在的质的凝结,使得刘芳华的 内息量大幅减少。 这也就是刘芳华的风险,本来修练此功的人,最大的难关便是能屏息内观到这 种程度,这除了天份外,还牵涉到了本身的修为,一般说来,若不是已由後天转至 先天,肉体未必能承受如此的冲击。不过刘芳华却也是运气不错,自功成之後,一 直没什麽时间好好的修练,一开始被刘冥带出密室,後来又慢慢的走到秘阁殿,秘 阁殿中与白浪相伴,她也没多用心培养真气,就算出了秘阁殿,也为了见刘然又用 了不少时间,最後与白浪话别,两人关系正甜蜜,更是难舍难分的折腾了好一阵子。 到了这两天她终於静下心练功,此时体内的穴脉已经逐渐适应,终於能容纳这 麽庞大而有威力的内息,至功力收纳圆满,刘芳华的内力已大幅提升了数倍。单就 功力来论,可说已不弱於白浪或徐定疆,若她有閒暇时再将内息由後天转纳先天, 便算是功力未能再度大增,源源不绝之下,施行起来更少了许多顾忌。 刘芳华在一个个屋瓦顶端轻点飞舞的同时,蓦然想到了转运先天这件事,她自 然没听说过什麽「胸怀天地」,若不是白浪的事让她高兴不起来,这时她只怕已经 喜不自胜了,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岁数就有机会转练先天,在人族历史中可说极为少 见。 若是平常的她,好胜心说不定又会涌起,想找徐定疆一分高下,不过现在的她 却没有这个心情,脑海中这个念头固然出现,但随即又淡掉了,只一直注目著白浪, 深恐父亲日後下令不准他人探视白氏一族,那可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再见到白浪一 面了。 白浪被人以担架扛著,但却是面朝下,这自然与背後那堆针有关系,所以白浪 并不知道刘芳华正施展著绝世轻功,不疾不徐的在不远处尾随。这时白浪只十分疑 惑的心想,知道此事的只有刘芳华、徐定疆,最多再加个「南角王」徐靖,徐、刘 两人都不可能通风报信,莫非是徐靖?可是以徐靖的兵力来说,要擒下众人何等容 易?何必把这个功劳转给「左督国王」? 算了,想这麽多做什麽?白浪有些无奈的心想,自己最信任的白家人,居然也 对自己玩手段,真正对自己好的,算来算去,只怕就是徐定疆与刘芳华了,除他俩 之外,也只剩下熊族少主宏仑了。 白浪想起流落熊族的两年馀,宏仑不但供自己食住,得知自己回人族无功夫可 用,还特别传了一套爪功给自己,虽说以白浪现在的眼光来看,这套爪功不能算是 顶尖的绝学,但此情已十分令人感念。 白浪跟著想,刘氏皇朝建国五十年,五十年来消极的防御、不敢北犯,这固然 是实现了当年三姓起事时的承诺,但却也让当年饱受创痛的熊族壮大了起来。其实 这几年来,熊族早已摩拳擦掌,等待著杀回人族来一雪耻辱,顺便抢抢人族的「泰 古剑」。若不是当时宏仑一力要熊族等自己三年,以待到时里应外合,只怕熊族已 经杀了过来。 这也是白浪一直十分烦恼的主因,若自己投降,这个消息一传回熊族,不只是 背叛了宏仑的信任,在熊族南犯时,两人还将成为敌人──却没想到白家是假背叛? 白浪忍不住苦笑,周广一传到这个消息,只怕熊族立即挥军南下,管他们刘然、刘 礼最後谁做皇帝,到时的日子都不好过。 想到这里,眼前蓦然一暗,只见下方过了一道门槛,星月的光华随即隐去,只 剩下闪动的火把焰光,白浪心里有数,自己是进了所谓的「左督军管所」了,只不 知道还有没有命出去? 众人中,只有白广进去过「右都军管所」,其中的建筑形式与现在的「左都军 管所」倒是大同小异,庞大的屋宇中,走道是出奇的狭小,还有著许多岔道与转折, 似乎是为了让人犯不易脱逃。白家众人在都卫军挟持下鱼贯而入,一批批被关入相 邻的牢房中。 牢房的形式倒是有大有小,大的关的人多些,小的关的人自然少些,不过越是 外侧的牢房越大,越靠内侧的牢房越小,一路往内送,大部分的白家人都被关在内 侧的中型牢房中,每间约莫二十人,也不过十馀间就塞完了,而白氏皇族连白炰旭 在内的七人,却一直没有被放入任何一间牢房中。 按惯例,主脑人物必然是分开安置,也许是最深入的小牢房,所以众人虽然到 现在还在移动,倒是都不怎麽觉得讶异,但没过多久,却见前方领头的铁仇总教头 又打开了一个中型的牢房,挥手说:「进去吧。」 七个主脑人物都躺在担架上,也不知道这麽进去之後会有谁帮忙照应饮食与方 便,其中只有白广有经验,他当时在自己的排泄物中躺了几天,没想到这麽快又要 重新品嚐这种滋味。 刚被解下,众人都十分的丧气,反正也是面朝下,一时间没人说话,忽然间, 白炰旭发觉有人正拔著自己背後的长针,他吃了一惊,这里竟然还有别人。 白炰旭意外之下,低呼了一声:「谁?」 那人没直接回答,不过却是很快的拔起了白炰旭背後的五支长针,随著长针一 支支的落地,白炰旭一蹦而起,翻身间一见那人,白炰旭吃了一惊,大声说:「阿 彤?」 白彤两手还不能使用,他是以嘴拔出白炰旭背後的长针,只见他吐出最後一支, 表情有些怪异的说:「大伯!」 原来白彤也在这儿?白玫与白广同时叹了一口气,这麽一来,众人被擒的原因 不说自明了。 白炰旭虽晚了片刻,却也想通了这个道理,他目眦欲裂,大声说:「果然是你 捅出的漏子!」若不是看白彤解开了自己的束缚,他说不定已经一掌挥了过去。 「且慢。」白彤的脸上却没有惭愧的模样,只冷笑了一声说:「我可是立下了 大功。」 「你立了什麽狗屁大功?」白炰旭楞了楞,破口大骂,这小子莫非是失心疯了? 「先帮他们解开『五针破穴』之法吧?」白彤莫测高深的一笑,转身向著白广 走去。 等他用嘴岂不是太慢了?在白广背後的五根针脱落时,白炰旭已经将其他五人 的禁制全部解除。除了白广伤势未愈,只翻了个身,倚坐在墙边外,其他的人都站 了起来,每个人都一样的惊讶,都想知道白彤到底是什麽意思。 白彤慢慢的望过众人期待的脸,最後停在白浪脸上,他望著白浪片刻才转过目 光,眼中却奇异的没有以往的敌视神色,片刻後他转望白炰旭,微露得意的神色说: 「现在不方便说清楚,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不用几天我们就能脱困了。」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白彤的话越说越是离奇,他是说真话还是脑袋有问题了? 牧固图纪元 一二○一年十四月十五日 「芳华公主。」拦著「左都军管所」的大门口,铁仇沉著脸说:「皇上有旨, 若有人来探视,一起抓了便是,公主自然不会是同谋,但您这麽让我们为难,却不 大替下属们著想。」 刘芳华被顶得脸色微变,想发脾气却又怕连累了牢狱中的白浪,她脚一跺,咬 牙转身向著来时路飘去。 铁仇望著刘芳华冉冉而去的身影,也不禁有些佩服,听说刘芳华轻身功夫独步 天下,果然是迅捷而不带一丝火气,可惜听说功夫与身法并不怎麽搭配,若非是先 皇宠爱的孙女,她未必当得上「护国使」。 不过铁仇却不知道,刘芳华与以往已大不相同,刚刚她若含愤出手,铁仇不死 八成也会去掉半条命,他在刘芳华这种情绪下出言激怒刘芳华,可说是在鬼门关前 走了一趟。 白家人被关已经两日,刘芳华除了那日一直远随到「左都军管处」外,一直没 能再见到白浪。果然与她料想的相同,几次前去,铁仇总是出来阻拦,抱持的理由 一直没变──皇上交代,为了避免串通,不准白家人与任何人会面。 刘芳华自然不肯干休,今日下午忍不住纠缠著铁仇,忽软忽硬的就是要铁仇网 开一面,铁仇憋不住,终於摆出了脸色,刘芳华哪里是能受气的人,只为了白浪, 她才硬生生的忍住了这口气。 回程的途中,刘芳华猛然想起,听铁仇这麽说,莫非徐定疆从没来探视过白玫? 虽然知道徐定疆来了也看不成,但总不能这麽无情无义的转头就忘了自己的情人: 反正「馨云殿」就在「檀云殿」隔壁,刘芳华也不用转向,只蓦然一个加速,点地 间腾过数十公尺,加速往皇城飞掠。 到了「馨云殿」,殿门自然没有「左都军管所」罗唆,刘芳华打了招呼,迳自 冲了进去,直往後方的主殿飞掠。 以她的料想,南角王一行人除官兵外,随侍与家眷来的并不多,徐定疆应该是 与「南角王」徐靖同住於主殿,但飘到主殿时,刘芳华却有些迟疑,不知徐定疆在 哪个区域?若不是顾忌还有南角王在这,刘芳华只怕立即大呼小叫起来。 但这儿毕竟不是没人的地方,不久後,一小队官兵巡过此地,远远望见刘芳华, 领头的校骑急忙奔来说:「参见芳华公主。」 来的正好。刘芳华挤出微笑问说:「你们小王爷呢?」 她的笑容没什麽用,这些人身为南角王的亲兵,早见过刘芳华持剑追杀徐定疆 的模样,校骑有些狐疑的望著刘芳华说:「卑职这就去通报,芳华公主可先於殿侧 小花厅稍候。」 这麽麻烦?刘芳华皱眉说:「你告诉我在哪,我直接过去不就成了?」她的眉 一皱,看起来多了两分煞气。 校骑一楞还没答话,刘芳华已经挥手说:「没什麽啦,以前我们就是这样的。」 这校骑毕竟不是铁仇,过不了多久,刘芳华已经弄清了徐定疆的住所,她三转 两转,掠过了三道回廊、两个小院,停住脚步,拉开嗓门便叫:「徐定疆,出来!」 四面微微传来一阵骚动,大概听到的人不少,但刘芳华可不管这些,依然直著 喉咙叫:「我知道你在,快出来!」 「别急。」徐定疆有些懒洋洋的声音从房中传了出来,对著屋外说:「我在睡 觉。」 「这是什麽时候?」刘芳华怔了怔说:「快起床!」 「罗唆什麽……」徐定疆哼哼唧唧的说:「扰人清梦,罪大恶极。」 「小王爷……是芳华公主?」这时,屋中忽传出一声柔而甜的轻唤,但说到一 半便倏然消失,看来是被徐定疆阻住了。 刘芳华脸色变了变,这家伙居然在干这种事?他有没有一丝念著白玟? 刘芳华火上心头,大声的说:「你到底出不出来?真不出来就说一句,我转头 就走!」 刘芳华话声一落,却见房门倏然而开,徐定疆倒是服装整齐,但左臂却是搂著 一个脸上满是羞红的俏巧婢女,望著刘芳华说:「这不是出来了吗?怎麽样,要在 这儿聊还是找个偏厅?」 刘芳华可不是顾忌这麽多的女人,她铁青著脸一扬首,向著房内便走,一面盯 了那个俏巧而甜美的士族少女一眼,冷哼一声说:「这是你的第几号侍妾?」 「第四号。」徐定疆一点都不脸红,哈哈一笑说:「甜甜,见过芳华公主。」 此姝正是玳糖。 「甜甜向芳华公主请安。」玳糖的小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羞涩,一双甜甜的大眼 还不断的瞄著徐定疆。 「第四号……」刘芳华蓦然涌起掩不住的怒意,也不理会施礼的玳甜,一跺脚 转过身来大声说:「小玟呢?她算第几号?一百号?两百号?」 徐定疆依然没动气,只嘻嘻一笑说说:「小玫不算在内,而且我也没能耐对付 几百号,货真价实的只有四个侍妾。」 只有四个,谁相信?何况小玟也不算在内?刘芳华心一凉,今天是白来了,她 一咬牙,转身就要向外走,却听徐定疆悠悠接了句话:「小玫算是正室,排在里面, 她可会不高兴。」 刘芳华一怔,转回头来,眼看徐定疆笑嘻嘻的模样,她又忍不住想发火,这小 子有话不直说,是故意整自己吗? 刘芳华瞪了徐定疆一眼,重新转回屋中,望著还算整齐的被褥心里突然有些讶 异,就算徐定疆功力高强、动作迅速,自己听不到他著衣的声音,总不会听不到玳 糖的声音吧?何况被褥这麽整齐,也不像是刚刚有人睡过的模样,他为什麽故意搞 成让自己误会的模样? 别看刘芳华性子较为粗枝大叶,给她察觉到异常,她还是会花心思,她不顾忌 的走到床畔,转身就坐上床沿,两手往後一撑,二话不说的瞪著徐定疆,同一时间, 地也感到床榻上根本就没有残留的体温,徐定疆说刚刚在睡觉,那是天大的谎言。 徐定疆见了刘芳华的举动,心知已经被识破,他尴尬的笑了笑,拍拍玳糖的臀 部说:「甜甜,吩咐人准备茶水点心。」 「是。」玳糖脸上带著甜甜的笑容,向著两人再施了一礼,转身轻快的走出房 门,还把门带了起来。 徐定疆眉头微微一皱,却又随即恢复了笑容,只盯著刘芳华的身体直瞧,一面 摇头一面发出啧啧的声音说:「难怪甜甜要关门,真是……」 事实上,刘芳华这时的体态也实在有些放恣,她往後撑的双手,衬的胸前的一 对峰峦彷佛顶的半天高,而身子微微後仰著,又颇有些任人鱼肉的味道,更别说是 正坐在徐定疆的床上了。 刘芳华醒起此事,猛然蹦了起来,脸红通通的跺脚说:「死定疆,你不想活了?」 说话之间,她已经掠到了房门,正要开门时却又停住了手,咬咬牙转回头,再瞪了 徐定疆一眼。 徐定疆怔了怔,蓦然垮下肩膀,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没办法,总不能再闯一 次吧?」 从这句话,刘芳华就知道刚刚徐定疆不过是想激自己走,自己可没这麽容易受 骗,刘芳华得意的一挺胸说:「怎麽不行,你当初不就试过?」 「今时不比那时。」徐定疆找了个椅子坐下,收起脸上的微笑说:「当时他们 身分未暴露,加上又得皇上的欢心,救出来有功无过,现在救他们出来,岂不是害 了他们?也害了我们?」 刘芳华懂得为什麽有功无过,但其他却不大明白了,她疑惑的说:「怎麽害了 他们?害了我们?」 徐定疆望著自己双手,沉声说:「他们留在牢中,出困机会虽小,但总有平反 的机会,若是逞强救出他们,且不说我们嫌疑最大,必定会被惩罚,再来他们除了 永世奔逃之外,岂有别的选择?除非叛军愿意收容他们。」 救算叛军收容,两方亦将终身势如水火。刘芳华总算明白徐定疆话中之意,除 非自己与徐定疆也投靠叛军,不然两对爱侣岂不是活生生的被拆了开来? 刘芳华怔忡了半晌,这才一咬牙说:「那总可以想想办法去看看吧?」 「走正途是没办法了。」徐定疆顿了顿说:「用旁门左道混进去倒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都还不适宜。」 听见有可能,刘芳华的情绪高昂了起来,但随即又被浇了一头冷水,她冷冷的 瞟了徐定疆一眼,用力的抿抿嘴,却不说话。 徐定疆心里明白,刘芳华这种表情,就是要自己有话快说,他也不卖关子,只 沉住气说:「他们被擒,左督国王必有证据,我想来想去,问题必定是出在白彤。」 刘芳华恍然大悟说:「对了,听说他不见了好久,但这与不能看他们有什麽关 系?」 「你想想。」徐定疆不厌其烦的说:「白彤失踪这麽久,总不会是在皇上登基 那一天才被抓住,就算他招供出来,也不会拖这麽久,所以这中间一定有古怪。」 徐定疆越说,刘芳华越迷惑了,听徐定疆这麽一说,她也觉得果然有古怪,但 哪里古怪却是还一头雾水,她的不满表情再度出现,抿著嘴轻瞪徐定疆,但总算没 这麽冷漠了。 徐定疆也不在意,缓缓接著说:「这中间有几个可能,首先,左督国王康公原 本可能以为白家人在右府,所以隐忍不发,但後来白浪他们的行踪已经由徐家姐妹 传出去,所以白家一行人在我们这儿,已经被康公探明。」 这话说的刘芳华心中问题更多,但她看出徐定疆仍未说完,所以强忍著不问, 只听徐定疆接著说:「白家在我们这儿,与在廷公手中的差异,主要在於一个是善 意,一个是恶意……」 刘芳华听到这里,紧接著问:「康公想对他们不利,但又不想帮廷公,所以发 现在我们手中方发难?」 「也不尽然。」徐定疆接著又说:「这又牵扯到第二个问题了,你难道不觉得…… 当时左府都卫军动手擒捉时,十分的客气?」 刘芳华可愣住了,徐定疆若是不说,她还真没注意到这点,话说回来,若都卫 军真的不客气,她说不定当场便忍不住发难了,也就是说,徐定疆说的没错。刘芳 华想到这里,诧异更深了,心里隐隐浮起一种害怕的情绪,有些不敢再听徐定疆分 析下去。 但徐定疆这时却不等逼问,依然接著说:「所以,当皇上当场说出,不想看到 白家任一人抵抗的言语後,他们若是心怀恶念,正该粗手粗脚的施暴,逼得白家人 反抗,那麽在数千军力包围下,白家人可以说是毫无生机。左府没这麽做,说明了 他们并没有恶意,也就是说,他们只是不愿意白家人在我们的帮助下,正式成为皇 上的臣民。」 「难道……」刘芳华迟疑了好一阵子,这才吐出一句话:「康公他别有私心, 想纳白家人为手下?」 徐定疆目光中流露出怜悯的神色,望著刘芳华摇摇头说:「你该也知道……不 只是这样的。」 刘芳华又停了片刻,终於忍不住说:「难道……难道康公是二叔的奸细?这怎 麽可能?」 徐定疆苦笑了一下说:「当年右督国王陈康、东极王陈克,还有我老爸,岂不 是在习回河王徐苞的斡旋之下,这才效忠刘氏一族?现东极王已殁,我爹与皇上的 交情非同泛泛,那就只剩下康公了……虽然数十年前他们曾闹翻过,不过徐苞也未 必没这个能耐与康公重新建立交情。你想想,若不是康公极力推荐,陈克的两个儿 子陈儒雅、陈儒庸岂会这麽容易就当上都城龙将?据我所知,右府教头们,对这件 事也颇有兴趣,廷公是不会推荐那两人的,而相对的,若不是康公立此大功,皇上 怎会大悖常理的不经比试便决定了龙将的人选?」 身负北城重任、拥有三千都卫军的陈康若是习回河军的奸细,城门等於随时任 人打开,已经是非同小可;而若陈氏兄弟也牵连进此事,都城军力岂不是有一半落 入了敌人手中?那还有什麽胜算? 刘芳华听到这里,猛然站了起来,抓著徐定疆大声说:「这麽大的事,你居然 闷不吭声……难道你……难道你……」 「我当然没有贰心。」徐定疆苦笑一声说:「但现在皇上岂相信我们说的话? 何况这话又是针对康公?况且我们一点证据都没有?」 每个问题都好似巨槌一般的撞击著刘芳华的心,她自然知道自己父亲的个性, 徐定疆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没有防治之策。刘芳华颓然放下了抓著徐定疆的手,一 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本以为叛军是强弩之末,没想到在不动声色间,都城已 经是危如累卵? 刘芳华颓丧之际,却听得徐定疆赞叹的说:「『神山卫国使』确实是不世出的 奇才,我本知道他驻军北面不动必有道理,只没想到居然已近不战而屈人之兵,真 不知道接下去又有什麽奇异的招数?」 听到奇才两字,刘芳华目光一亮说:「定疆,伯父怎麽说?」 当年天下赞叹的用兵奇才,唯一盖过刘礼之名的就是徐靖了。当年刘礼虽然出 谋献略功劳极大,但也是在众多刘氏高手合作下,才把北面江山平定,诸如刘尉达、 刘尉莽两大供奉、被传已殁的「秘阁卫国使」刘冥及其手下、北疆第一高手「北域 王」刘群池一脉等。 而徐靖却只仗著手中掌握的两万兵马,不但打败了当年白氏的「南角王」一脉 白家众军,还在战阵上收服了近三万部队,更在掌握了南角城之後率大军北助;而 南角城部队一到都城,负嵎顽抗近月的都城守军立即崩散。在当时的传颂中,盛传 南角城部队抵达不到一日便大破都城,当时不到四十岁的徐靖几乎已被神化成战神, 难怪刘芳华这时会忽然想到徐靖。 徐定疆却有些迟疑的说:「我不知道老爸在想什麽……」 「什麽?」刘芳华嚷了起来:「你这作儿子的……」 「小声点!」这下轮徐定疆瞪刘芳华,直到刘芳华闭上嘴巴,他才说:「老爸 可没住多远,你这不是找我麻烦?」 「好啦、好啦!」反正自年少时就闹惯了,刘芳华不以为意,急急的说:「你 倒是说清楚好不好?」 「我不信老爸没想到这些。」徐定疆沉吟了一下说:「但以我之见,若老爸还 留在这儿,那八成是找自己麻烦……所以我说不知道他老人家在想什麽,除非老爸 有更厉害的应对之策。」 「会有什麽麻烦?」刘芳华疑惑的说:「父皇对伯父可十分敬重。」 「你都想得到我爹,刘礼岂会想不到?我们在明他在暗,那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徐定疆蓦然扮个鬼脸,低下声音说:「说老实话,你老爹翻脸跟翻书一样,我可不 大放心。」 这话实在有些大不敬,不过刘芳华也只好认了,毕竟徐定疆就算夸张了些,也 有个八成准。刘芳华见罗唆了半天,居然没个办法,她蛮横的性子蓦然发作,扭著 徐定疆说:「不管了,你总要想个办法出来。」 徐定疆除了苦笑之外,还能说什麽?他自从想到这些关窍,这几日中岂不是一 直在苦思?若有办法,怎会不说?刘芳华这下可真是强人所难了。徐定疆正不知该 如何答话时,门外忽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徐定疆忙说:「放手、放手……规矩点, 有人来了。」 刘芳华岂不知道有人来了,但她依然不放手,噘著嘴说:「不管,不一定是找 你的。」 「启禀小王爷。」门外的士兵急急的说:「宫中传来讯息,皇上四面传令,急 召召芳华公主!」 两人都是一楞,这种方式简直不是召见,等於是通缉了,当日刘芳华失踪数日 没消没息,也不见刘然这麽大张旗鼓的动作。 徐定疆回过神,也不知怎麽,经轻巧巧的已经摆脱了刘芳华的掌握,飘身开门 说:「诏书里怎麽说?」 刘芳华看见门外那人,识得便是刚刚指路的校骑,也多亏是他,其他人未必知 道自己在这里,却听那个校骑望望自己,有些尴尬的回答说:「启禀小王爷,影军 已经四散皇城,所有讯息均须回禀……」 这不叫等於通缉,根本就是通缉!刘芳华脸色一变,腾身就往上冲,看势子, 她打算就这麽一路飞冲到她父亲刘然面前。 刘芳华激怒之间,速度自然是十分的快,只见两朵红影一闪,刘芳华已经飞穿 出数十公尺远,在众多屋宇上划出一个弧线,正在弧线顶端下落时,刘芳华只觉前 方蓦然一阻,自己的冲力竟是被一股柔和的力道缓了下来,还莫名地有股力道托著 自己。刘芳华一怔,却见眼前不知何时已变的一片雾红,红雾中,徐定疆居然悬空 站在自己身前。 刘芳华一怔,还没想透徐定疆怎麽追上自己的,却听徐定疆迅速的说:「先想 想清楚,有没有做了什麽不该做的事?」 经徐定疆三盲提醒,刘芳华心里一沉,莫非是密室的事发了?这下她可没有这 麽理直气壮了,脸色不由得变的一片煞白。 刘芳华脸色的变化徐定疆自然看的清楚,他立即说:「记住了,别说太多理由, 只可以道歉求饶,不能有一句谎言。」 问题是这件事还牵涉到白浪,而两人在密室中发生的事,又岂能全盘托出?刘 芳华首度在徐定疆面前流露出如此惶然的神色,徐定疆看了心中一惊,知道事情非 同小可,他蓦然一沉真气,两人倏忽间落到实地。 徐定疆目光四面一扫,见四面无人,这才斩钉截铁的传音说:「若真是生死攸 关,你立即出城往南逃,南角城可以……必能护的你周全。」话一说完,徐定疆收 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望著刘芳华的目光中难得的露出了一抹柔情。 这一瞬间,刘芳华却忽然心念突变,全盘托出就全盘托出吧,自己与白浪做了 这种事,父皇总不好意思杀了白浪吧?要不,就两个人一起死,也算是一对同命鸳 鸯。 刘芳华抬起头,望著眼前全心关怀自己的徐定疆,蓦然间,刘芳华忽然一阵感 触,她终於在这一刹那间确定,徐定疆纵是游戏人间,自己在他心中,毕竟还是然 占著重要的地位。 若是以往,便算见了徐定疆的目光,刘芳华也未必能会意,但前一阵子她与白 浪情投意合,这样的目光在白浪眼中已不知见过了多少次,刘芳华终於首次懂了徐 定疆的心意。 自己对他岂是无情?但……两人本是有缘无份,就算没有白浪,两人终究是性 子不合,不然也不会等到今日了,不过事已至此,也不用再作遮掩,刘芳华首次打 从心底、毫不掩饰地深情望了徐定疆一眼,跟著露出一抹微笑,温柔的说:「谢谢, 但我总要一试。」她蓦然展开全劲,破出徐定疆红雾的笼罩,飞身向著皇城大殿飞 掠。 这一眼,极为熟悉,却又极其陌生。 说熟悉,徐定疆不知从多少对己有情的女子眼中看过;说陌生,却是从未见刘 芳华露出这样的眼神;但刘芳华眼中除蕴藏了那股从未显露的情意外,更多了一些 生离死别的坚决,姑不论这份眼神是否因自己而发,这两种激扬清越的极端情感, 纠合在那一双令人魂牵梦萦的双眸中,都足以让徐定疆失神良久、追忆半生了。 猫饼乾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