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英雄殒落 徐定疆与刘芳华分立刘冥的左右,在半空中虚虚渺纱飘飘盪盪不断的晃动著, 周身似乎被一团有些粘稠、有些沉重的气氛团团围住,也不知道到底是静止还是正 移动著。 两人虽闭著眼睛,但仍有一项可以揣度的地方,在那古怪氛围之外,依然隐隐 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一忽儿是人马杂沓声、一忽儿是市街叫卖声,这些声音 被古怪的切割,突兀的出现,又倏然消失,中间则摊开一片漫长、死寂般的沉默。 徐定疆与刘芳华两人闭著双眼,只听得那在死寂间传出的一丝丝的声息逐渐的 转低,慢慢的却变成了虫鸣鸟叫之声。 莫非已经出了都城?徐定疆心念一转,忍不住想打开眼睛,但刘冥刚刚已经交 代过了,除非他说好,不然最好不要有任何动作,不然连他也保不住两人,可是徐 定疆心里就疑惑了,难不成刘冥自己也闭著眼睛冲?这不可能吧?何况一个人再怎 麽稳著身子,身子总难免微微有些颤动,总不会睁开双眼就瞎了吧? 徐定疆想到这里,终於忍不住微微睁开了眼睛,不过他也做了点防险,那就是 只睁一只,若当真会瞎,那麽也还有一只可以用。 徐定疆这麽微微眯起眼睛,正巧是四周毫无声响的时候,这麽一开眼,却让徐 定疆心里一震,顾不得眼睛瞎不瞎,两只眼同时睁得老大,望著周身的奇景。 原来徐定疆刚刚微微睁目,马上就有一道绚丽的霞彩光影掠过眼前,那彷佛是 由天际彩虹凝缩成一片曲折的丝缎,宛若实质地在他的眼前划过。打出娘胎起,徐 定疆就没见过这麽美丽的东西。 徐定疆这一张开双眼,却又赫然发现,两眼所见竟似是不同,眼前的世界在一 片静默中,彷佛无天、无地,自己则虚荡荡的悬在空中,刚刚右眼看到了那匹虹彩, 左眼却是无数迅疾的光点在漆黑中划过,两方一重叠,彷佛都不是真实…… 怪了,徐定疆脖子虽然不敢转动,眼角视野却也发觉自己身旁没人,刚刚不是 站在刘冥身侧吗?这会儿自己到了哪里? 正糊涂间,徐定疆眼前的空间彷佛炸碎了般的向著四面八方飞散,眼前又是一 片迷蒙,同时,一缕极淡极淡的野地虫鸣传入了徐定疆的耳际,徐定疆一楞,却见 眼前突然迷迷蒙蒙的出现了一片山野,身侧的刘冥、刘芳华不知何时也跟著出现了, 与自己一同悬浮在半空中。 徐定疆连忙眯起眼睛,省得被刘冥发现自己偷偷睁眼。眼前虽然一片迷蒙,但 徐定疆却隐隐看出,这似乎是都玉山的一角,果然是出了都城,刘冥这功夫足能穿 墙过户,真有些像妖术了。 很快的,四面的景色又开始有些扭曲变形,在徐定疆的眼中,彷佛整个世界被 一只无形的手扭转、撕扯,蓦然间眼前空间出现了一个闪炫著奇异光彩的裂口,裂 口又陡然扩大,把三人一包,周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眼前又是各种光怪陆离、无 法想像的奇怪景色,有忽明忽灭的彩光、有透体而过的幻物、一会儿两眼见到的东 西相同,一会儿却又不一样了。 在这儿,也不像前进,也不似後退,只有无数不知是真是幻的光影异物在周身 毫无规律的出现、消失,蓦然间,又是一次炸碎飞散,眼前出现了一片朦胧的平野, 四周的声息又重新出现耳际,刘冥与刘芳华的身影又再度出现。 虽然都是在朦胧的情况下观察,但按徐定疆揣度,刚刚这两下应该已经穿过了 数公里远,倒是颇快的……难怪两位供奉追不到人,却不知道累是不累? 眼看著自己睁眼也没事,徐定疆自然不肯再闭上眼睛,不过话说回来,两种情 境不断交错的过程中,徐定疆却也有些头昏脑胀,弄不清楚这样的奇异而玄妙的光 影是从何而来。 又过了不知几十次,徐定疆懒洋洋望著前方不断重复著朦胧、怪影、破碎…… 的循环,正揣度著刘冥不知要把两人带到何处,忽然间,朦胧之中彷佛传来一阵阵 的呐喊,似乎有著千军万马在极遥远的地方鏖战。 别看声音还远著,以之前的经验来说,声音似乎不易传入这朦朦胧胧的气氛之 中,其实应该已经不远了。 徐定疆目光隐隐见到远处在星月下掀起的漫天尘沙,是打起来了吗?徐定疆心 里微微一凛,不知老爸现在如何?若自己父子俩都投入刘礼旗下,自己老娘不知道 会不会有危险? 徐定疆皱眉又想,老爸当时是交代自己回南角城,如此一来,不只守稳了後路, 也多了些谈判的筹码,岂知天不从人愿,自己竟被两位供奉捉住,却不知老爸的计 划变了没? 徐定疆正望著远方的战场发楞,眼前却又突然朦胧起来,不久後,又换了一番 景象,这次距战场近多了,远远的望去,只见场中一大团数万人翻翻滚滚的混战在 一起,一边四、五万人,另一边却只有两万出头,两边却是杀的难分难解,两万多 人的气势正高,而四、五万人那侧却有些混乱,看旗号,正是都城部队拼上习回河 军。 都城部队中还有一队人马特别眼熟,仔细看去,领头的不正是赵才那家伙吗? 身边两个英姿勃发的女娇娘,不正是梦羽、墨琪两人?徐定疆两眼一亮,只见他们 领著近万人,在战团正中央不断的冲杀,但人数也迅速的减少,反而不如另一批队 伍。 另一批都城部队则成四小团,每团率领的人马不到四千人,但却各有各的特色, 有的指挥灵动、纵横来去,有的稳守著阵脚,一点一点的往前冲,有的率队闪在一 旁,彷佛打游击般的一忽儿杀过来乒乒乓乓的打上几下,但过一会儿又溜了开来, 更有的彷佛不畏生死的横冲猛杀,杀得习回河城部队退散奔逃。 那四个领军的将领是谁?看功夫,一个个只怕不比龙将低多少了,都城还有这 样的人才? 但过没多久,那五万人便稳住了阵脚,逐渐的展开了反攻,最明显的便是一群 悍勇异常的数百部队,在几个年轻高手的统帅下压著赵才他们直扑。徐定疆凝目一 望,正好看到白玟那娇嫩的面容,他心里一沉,暗叹了一口气,看来两人果真无缘。 回过头,徐定疆却又暗骂赵才糊涂,训练了这麽久的阵势,他也不晓得运用一 番,再这麽下去,岂不是损失惨重? 「可以睁眼说话了。」刘冥有些傲然的声音传出:「他们看不清我们,我们且 先观战片刻。」 徐定疆早就老实不客气的睁开双眼,刘芳华可没这麽调皮,她目光一转,惊呼 一声说:「我们……怎麽……浮著……?」 这时徐定疆才注意到,三人确实被一股莫名的气劲拱托在数十公尺的高空中, 远远的由北面观察著战团,只不过他自己这段日子常飞,一时没察觉到异状。 刘冥却露出了几分得意,皮笑肉不笑的:「这只是『幻灵大法』的皮毛,你以 後要学的可多了。」 刘芳华要学「幻灵大法」?徐定疆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幻灵大法」听说 十分邪门,刘芳华怎麽会要学?莫非刘芳华就是欠了刘冥这件事? 徐定疆一转头,刘冥立即说:「别有太大的动作,否则会摔了下去。」 这话吓的了刘芳华,可唬不住徐定疆,他靠自己还飞过更高的地方呢,不过这 时自然不用抢著招认,徐定疆只诧异的说:「芳华,你要学……学……」 「正是『幻灵大法』。」刘冥横了徐定疆一眼,说:「你已转换先天真气,练 不成。」 我才不要练。徐定疆横了刘冥一眼,却听刘冥接著说:「我会依照刚刚的协议, 让你避开白浪那小子……啧啧……没想到他们全都是皇族,希望那小子还是後天真 气。」 刘芳华也在战团中寻找白浪的身影,她闻言脸上微微一红,轻轻一咬牙说: 「其他人我不管,你别找他学。」 刘冥为了让刘芳华学「幻灵大法」,似乎十分顺著她的意,刘冥顿了顿说: 「就依你……反正白家还有好几个皇族。」 这时,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白浪踪影的刘芳华,却蓦然发现徐靖被以刘礼为首的 数千人围困,她一惊说:「定疆,那不是伯父吗?」 说到一半,刘芳华却咽住了声息,却是在刘礼的身侧,她发现了自己一心记挂 的白浪。 徐定疆一楞,这才发现自己老爸正被数千枝箭矢团团围住,刚刚远远望去没见 到拼斗,还以为是谁的队伍停在那儿呢,怎麽会变成这样?而後方数万部队为什麽 不救援前军?徐定疆目光扫了开来,看清後军是陈康领军,虽然还不知前因後果, 但现阶段的整个情势他却已明了了十之八、九,也恰好听见徐靖那番义正辞严的话。 徐定疆咋舌心想,老爸这麽视死如归,却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无论真假,作 儿子的本不该看著老爸出事。不过既然陈儒雅、陈儒庸兄弟在一侧,刘礼也不该会 真的放箭,但若合刘礼、白浪、白炰旭三人之力,说不定足以与自己老爸一搏…… 老爸是不是打算演一出戏投降呢?作儿子的可不能闹场,还是乖乖看戏稳妥。 蓦然间,後军一声炮响,三万生力军突然呐喊著往前直冲,向著包裹著徐靖的 三千部队杀去,这一下,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早该动的陈康部队当时不动,现在万 万不该动的时候居然动了? 徐定疆两眼圆睁,顾不得身在刘冥的控制之下,大喊一声:「糟了!」他手脚 挥动起来,挣扎著要脱开刘冥的劲力,想向下方冲去。 刘礼本与徐靖面面相对,正在僵持,没想到却见到那三万人策马狂奔而来,刘 礼面容一变,脸上微现迟疑,目光迅速的望著场中被围的三人,似乎十分难以决断。 刘礼的迟疑只是短短一霎,徐靖在这一瞬间面色一凝,不待刘礼发令,他一个 腾身,有如一枝疾箭向著北方掠去。 这下刘礼顾不得心乱了,他一挥手,数千枝箭同时瞄著徐靖激射。 徐靖面色一沉,半空中一个回身,长剑半空一旋,左掌往空一推,狂啸生起的 同时,只见他长剑的精芒突然大盛,蓦然间,一朵向著四面发散的剑屏随著啸声往 後激冲,与那数千枝箭矢相遇,空中一声炸响,数千箭矢四面激散,但徐靖的身形 不得不慢了下来,落到了人堆之中。 徐靖虽然下落,但威势不改,刘礼的亲兵队彷佛纸扎的般四面乱飞。 刘礼见状,双眉一皱,蓦然从龙马鞍上拔出一柄大刀,大喝一声:「拿下徐靖。」 身子腾起的同时,向著徐靖飞掠而去。 白炰旭、白浪两人见状不得不跟,两人只好展起身法,追摄著刘礼身後,在一 刹那间,三人已经逼到了人堆中的徐靖身侧。 徐靖剑掌狂舞之际,见三人分三向扑到,徐靖目光转过,见刘礼手中的武器未 到,一股沉凝的刀气已经扑面而来,徐靖脸色一惨,一掌推出轰飞了三、四个人, 一面大声说:「卫国使手中可是『裂地刀』?」 「正是。」刘礼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他不多说话,手一沉,长刀挥起处,刀芒 突然炸起,一股上宽下锐的锥状刀气由上而下的劈下,挥动之间,刀芒陡然暴伸三 公尺馀,直向著徐靖劈了过去。 在刘礼手中的皇族至宝──「裂地刀」,威力岂容轻忽?徐靖猛一个翻身,点 地间急腾八公尺,这才险险闪过这一击。徐靖这下额头不禁冒出了一些汗珠,刘礼 有裂地刀在手,只怕不能力敌了。 半空中的徐定疆眼见下方局势丕变,心里亦是一急。陈康这麽一冲,简直是坑 了自己老爸,刘礼没空慢慢与徐靖耗,等三万人逼近徐靖非脱困不可,这麽一来, 刘礼除了在短时间内搏杀徐靖,就只能任徐靖重回都城。 刘礼怎麽可能这麽放过自己老爸?徐定疆心急如焚,他一时却又挣不脱刘冥的 控制,只听刘冥冷冷的说:「二皇子要老夫带你来,可不是来让你搅局的,再乱动, 摔死我可不负责。」 眼看著父亲闪过一击,白浪与白炰旭却已先行绕至後方,分头向著自己父亲逼 近,若被这两人挡住片刻,裂地刀一轰过去岂还有命在? 徐定疆猛叱一声,浑身红雾瞬间爆起,随即在一刹那间凝结成网,徐定疆吐气 开声的叱了一声说:「放我下去。」话未说完,右拳没然爆出红色光华,一拳向著 刘冥轰去。 当红雾一爆,刘冥就发觉不对,身旁这小子的气劲十分古怪,等徐定疆一凝劲, 刘冥马上知道不可对敌,他连忙带著刘芳华一闪,一面放掉了控制住徐定疆身躯的 浮劲。 徐定疆不为己甚,若是打翻了刘冥,刘芳华非摔不可。他拳劲未吐即收,应声 落下,在这一瞬间,徐定疆心念凝住在体外气劲上,下坠的势子蓦然一折,斜刺般 朝著被围攻的徐靖冲去。 这一下,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红色发光大怪物斜掠而下,一大半的人都不自禁 的抬头上望,而被徐定疆这麽一搞,刘冥也掩不住身形,他与刘芳华悬在半空中的 模样,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见到这红色大光球,正与满身伤疤、赤裸上身的唐灵狠拼的白玟心里一紧,手 脚不自主的停了下来,只楞楞的望著红光中的人影发呆,猛听眼前一阵砰砰乱响, 白敏跟著求救般的大喊:「玟姐!」 白玟才发觉白敏刚刚替自己挡掉唐灵的一次猛攻,正手忙脚乱的後退,白玫一 咬牙,不再关注那红色光影的去向,转回身与白敏联手,又把唐灵迫了回去。 不只白玟、白敏对上了唐灵,孟启、南苏、杨失也与白家众人分别捉对厮杀起 来,虽说白彤的手伤尚未完全痊愈,但以白汉、白彤、白垒的功夫来说,孟启等人 还是十分的辛苦。 而另一边,以赵才、墨琪、梦羽三人合力对付何威凡本稍占上风,但风紫婷却 於此时率队穿入了战场,两人一合力,便算是赵才近日功力大进,三人依然是节节 败退,若不是众人周身都有士兵支援,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虽说这两面都是节节败退,总还勉能支撑,但唐赣与关胜男两龙将却已无人可 以抵挡,两人一根黑枪、两条青戈,把都城部队杀得鬼哭神嚎、血肉四溅,不得不 四面奔逃。 还好空中徐定疆这麽一闹,南角城部队大多知道小王爷有那身红雾怪功夫,现 在虽然不起雾,但从网中所透出的形貌,怎麽看怎麽像小王爷,南角城部队士气又 涌了起来,奋力的抵挡著习回河军的攻击,不过其馀的都城部队却不大明白那怪东 西是哪儿来的──战况依然不大乐观,何况还有一个閒著没事的徐苞呢? 虽然许多人向空中望,但徐靖周身的人都没有这个时间,徐靖剑掌齐施,有若 怒龙,只避开裂地刀的攻袭,就见他身周士兵不断的向四面翻飞,痛呼哀叫之声不 断的传出,而他也不断的向著南面冲杀。 白浪被裹在战团,不得不挥爪向著徐靖攻击,他心里有数,一般的爪力只怕无 法抵御徐靖的一击,白浪右爪一凝,一大片青色的爪劲倏然涌出,向著徐靖直扑了 过去。 徐靖却也是吃了一惊,他可没见识过「青灵爪」,徐靖一个皱眉,长剑一推, 一道耀目的白色光华陡然炸起,硬生生的将白浪的青灵爪力击成粉碎,同一时间, 徐靖的左掌一推,四周的气息突然一重,一股无声无息的阴柔掌力向著正前方推了 出去。 原来这时白炰旭正由南面冲了过来,白炰旭本来只想拖延住徐靖的速度,一心 以为徐靖必然会拿「掌剑合气」来应付自己,却没想到徐靖突然举掌轰来,而徐靖 虽然掌出无声,但阴柔之中,无边暗劲却是汹涌而来,其中所含威势之大,直让白 炰旭大吃一惊,他的两掌立即扬起,并掌急沉急推,只见青芒一炽,两片青色掌劲 化成一道青虹,直直的向著徐靖冲去,正是这阵子一直不敢开张的「破天崩山气」。 这道青虹遇到徐靖那股阴柔的掌力,倏然之间,青虹消散无踪,徐靖的掌力毫 无阻力的迎面向著白炰旭轰来,白炰旭心下大骇,这是什麽功夫?以「破天真气」 为基的天玄掌最後绝招竟是这麽脆弱? 多亏白炰旭经验丰富,他顾不得体内经脉受挫,劲力急纳回吐,猛一个翻身向 旁急闪,在劲力回挫己身的同时,白炰旭的侧身同时被徐靖的掌力偏锋击中,白炰 旭身子一震,整个人翻身倒地,一时竟是爬不起来,还吐了一大口鲜血。 「青灵爪」刚被击散的白浪不由得大惊失色,这是什麽功夫?威力如此之大? 眼见徐靖跟著向南扑,去向正好向著白炰旭,白浪心里一沉,白炰旭已经重伤倒地, 徐靖只要随便轰上一掌,白炰旭非死不可。 白浪正急急往前扑的同时,却见一道锥形刀气由侧面扫来,正好迎著徐靖的去 向,却是刘礼适时的发招拦阻。 徐靖一个腾身疾跃,半空中一个扭身发招,一道掌劲揉合著剑气向著刘礼攻去, 同时身子在半空中蓦然一凝,倏然向著南面急掠,看样子打算划过这百馀公尺,直 接冲出重围。 白浪本来也不怎麽想拦阻徐靖,但见徐靖却正面冲了过来,白浪心里一沉,若 徐靖再来一掌刚刚的功夫,不只白炰旭必死,自己也未必接的下来,这一瞬间,白 浪一直不敢施用的左臂立即抬起,凝目望著掠来的徐靖。 刘礼自然也不能放徐靖走,若让徐靖重回都城,岂不是纵虎归山?他刀芒一劈, 不但将徐靖的「剑掌合气」击散,还把地面劈开了一个长达数公尺宽的大裂口,这 才腾身飞掠向徐靖後方急追,但他纵然凭藉裂地刀得与徐靖过招,徐靖的功力毕竟 不是他能比得的,这麽一让徐靖找出空隙,怎麽还追得上? 徐靖自然知道,这时只有投入南面大军才有生路,不然刘礼裂地刀一挥,想留 住自己的性命也不容易,但他掠身之际,眼见白浪挡在白炰旭身前,正举臂向著自 己,徐靖心中一凛,白浪的功力看似不弱於白炰旭,若掠过之际他从下而上一个暗 算,自己只怕非给刘礼追上不可,到时想再闯出活路岂不是更难?这时顾不得他与 儿子的交情了,徐靖牙一咬,这五十年来所独创的绝招「化玉劲」再度推出,向著 白浪与白炰旭挥去。 「化玉劲」,是这五十年间,徐靖自创的一门功夫,因徐靖精研白、刘武学, 又能别出机抒,所以除了「掌剑合气」之外,他终於凭藉著阳极生阴的境界,创出 无声无息却又威力惊人的「化玉劲」,能在看似阴柔的掌劲之中,蕴藏了极大的破 坏力量,顾名思义,便算是坚如玉石,遇到了这样的劲力也只有散化无迹。 而这个功夫,与恰巧与白氏不传之密──「阴爆掌」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毕竟 两者出於一源,却也不足为奇。 徐靖这样的掌劲一出,劲力还没涌至,白浪已经感到那股无边无尽的压迫感, 白浪心里一寒,事到如今,只有凭藉著前些日子练的左臂功夫了。白浪心一横,终 於不敢再保留,他左臂直直伸起,右爪一扬,浑身功力急催,心中同时闪过「长虹 吞吐,脉聚合凝,气冲斗牛,破天裂地」四句话,却不知有没有这样的功效? 这时徐定疆已经从半空中掠到,眼见徐靖一掌轰垮白炰旭,徐定疆不禁微微一 喜,只有白浪与刘礼两人,不易拦住自己老爸。但见徐靖挥掌向著白浪轰去,徐定 疆心里随即一沉,整个人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心里有数,自己老爸近年来练出的 「化玉劲」威力极大,白浪无论如何是挡不住的,徐定疆暗叹一口气,希望白浪功 力再高一些,能在自己父亲的一掌下存活。 就当徐定疆这麽思索的时候,却见白浪整只左臂由肩至掌突然冒出较阳光还炫 亮的炫目青亮光华,在那一瞬间,一条有若狂龙般的爪形气柱粗有一公尺,前端一 张足有三公尺大的巨大青色巨爪撕裂空间般的向著徐靖猛冲,而一面冲,那股气柱 越形增大,巨爪也跟著扩张,却似是无穷无尽。 徐靖的「化玉劲」一遇到这股劲力,两方相持之间那股青色巨爪迅速的被磨蚀 殆尽,徐靖的劲力也同时消散,而後半段那股青色气柱却依然毫不停歇地向著徐靖 疾冲。 眼见那股气柱已经宽达两公尺馀,徐靖想闪也没处闪,何况徐靖本自忖天下就 算有人能接得下「化玉劲」,也不能同时伤了自己,眼见白浪一举手便破了自己苦 修五十年的功夫,徐靖一楞,连闪避都忘了,就这麽让白浪的劲力直轰全身。 徐靖惨呼一声,随著那股有如冲天气柱般的劲力向著後方飞射,同一瞬间,一 股极为强烈的气爆声响才轰然炸出,向著四面八方轰传出去。 这样的变故是谁都没想到的,徐定疆惊呼一声,迅疾的向著徐靖向後飞摔的身 形直射。 而同时这股劲力也没头没脑的向著追来的刘礼轰去,刘礼自然也没想到会发生 这样的事,眼见白浪的劲力带著徐靖撞来,距自己虽还有七、八公尺远,那股无穷 无尽的压迫力却已先行涌至。同时,那股青色气柱已经扩大到了宽达五公尺馀,依 然威势不减的往前直轰,沿途数十名士兵遇到了那股劲力,也一个个应声倒地。刘 礼眼见无法闪避,他蓦然凝停在半空,裂地刀挥舞成一大片光屏,整个人藏身在那 大片光屏之後。 这时那股劲力正好带著不知是死是活的徐靖撞来,在裂地刀的光团舞动下,青 色气柱一面消散,一面仍将徐靖往光屏急送,徐靖的身体一撞上了那大片光屏,整 个人爆散成无数细小的血肉碎块,爆散到了方圆数十公尺之间,一代英豪,就这麽 血肉飞散、尸骨无存。 「不!」徐定疆撕心裂肺的惨呼一声,他双拳陡然爆出红光,向著飞退的刘礼 背面就轰了过去。 这麽一前一後刘礼可吃不消,何况刘礼虽然藉著裂地刀拦住白浪的劲力,整只 右臂已经震盪的彷佛不是自己的手臂,怎麽再接徐定疆这一下?他总算机变过人, 裂地刀挥出的光屏微微一斜,不再正面接劲,果然立即被飞激而出的劲力向下急甩, 轰的一下硬生生的摔撞到地面上。 这麽一来,徐定疆两团火红似的拳劲正面向著那股青色气柱直轰,两方一接, 又是另一声足以撕裂天地的爆响,震的整个战场数万人几乎部不自禁的停下了手, 脸色发白的望著这一方。 眼见尘沙飞扬,劲流四射,同时激起了一阵炽热狂风向四面激散,半空中更有 一股回流气劲直上云霄,轰隆隆彷佛雷震的声音不知由天还是由地响起,紧随著狂 风向著四面散去。 徐定疆的两拳,终於还是把那道肆虐天地的青色狂龙击散,但说老实话,白浪 这一击,等於是先破了徐靖的「化玉劲」,跟著又与刘礼手中的裂地刀缠斗了片刻, 这才被徐定疆的「红骨拳」毁去。 但徐定疆想不到这些,他虽然浑身气劲也是大为波动,但他依然毫不迟疑的向 著白浪急掠,一面大声怒吼:「白浪!你竟……」 白浪一击既出,全身的精气神彷佛同时脱体,他浑身一软,向著後方便倒了下 去,但刚刚整个过程只是一瞬间事,徐定疆冲到时,他却只倒了一半,白浪自知现 在连一根小指也抬不起来,徐定疆要杀了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何况自己杀了他父亲? 白浪心中满怀歉疚,两眼一闭,等著徐定疆击杀自己。 徐定疆本待一拳轰出,眼见白浪这麽闭目待死,他的拳头却是怎麽也轰不出去, 徐定疆一咬牙,满怀悲痛的仰天长啸一声,倏忽间腾空飞起,整个人划过数百公尺, 急急向南面已经吓傻了的都城後军冲去,一面哑著嗓子大声嘶喊:「陈康!你拿命 来!」 却是徐定疆一念之间,明白害死自己父亲的其实不是白浪也不是刘礼,罪魁祸 首其实是陈康,徐定疆也不管自己向著数万人冲是不是能成功,他横定了心,今日 要拿下陈康的人头。 眼见场中突然产生大变化,在一击间,南角王徐靖尸骨无存,手持裂地刀的刘 礼却也被轰击倒地,一时也不知是生是死,创出这等奇迹的白浪也不知为何软绵绵 的倒地,而徐靖之子徐定疆,虽毁掉那有如魔神般的青色气柱,却有如疯了般的向 著己方部队杀去。 四周数万官兵,尤其是在前方混战的那群部队,这时心里不禁大乱,一时间, 没人还有心冲杀,竟是同时向著南方涌去。 都城部队是眼见大将徐靖阵亡,心中已无战意,尤其是南角城部队,而习回河 军却是眼见刘礼倒地,更是心乱如麻,若刘礼一死,岂不是大家散夥?无论是徐苞、 何威凡、风紫婷任何一人,都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刘礼身侧。 而都城部队的後军眼见徐定疆向著陈康杀来,除陈康等少数人之外,每个人的 心里都是一头雾水,徐靖是死在叛军手中,徐定疆不趁势对倒地的刘礼、白浪补上 两拳,怎麽突然向著後方杀了回来? 心里有数的陈康见徐定疆居然能腾飞过数百公尺,心里也是颇为紧张,他猛一 指徐定疆,大喊一声:「发箭!」 什麽?所有人心里一楞,但大半的箭矢仍应命发了出去,只不过又有一大堆的 箭矢都歪了一些,毕竟射向徐定疆好像总有些那麽名不正言不顺,士兵们的准度难 免会出些差错。 徐定疆全身红光疾滚,理都不理箭矢,要知道箭矢其实在气劲中也穿不了多深, 只不过对一般人来说,护体气劲只达肌肤表面,箭矢就算只射入体内半寸,身体毕 竟受伤,但徐定疆的气劲却是在周身半公尺外,没有一枝箭矢能接近他的躯体,徐 定疆毫不受阻地向著陈康冲去。 这麽一来,陈康自然是老脸失色,他一勒龙马,十指同时向上急迎,十道带著 隐隐焦味的指劲破空而出,向著徐定疆激射。徐定疆眼见对方的指劲霸道,他也声 如霹雳的爆吼一声,双拳左右连发,一发发红色拳劲甩脱手臂向下急轰。 这下徐定疆可是全力出击,退蛇血液及陷山老人灵药的功效首度毫无抑制的发 挥,只见徐定疆的内息恍若无穷无尽,一道道红色电光凝集於左右双臂,跟著毫不 停留地向下直扑,眨眼之间,徐定疆的拳劲连发七拳,这才有些内息不足的感觉, 他这才缓住了拳头。 可是这麽连发七拳,只有一开始的两拳还被陈康的指劲所阻,到了第三拳,陈 康的指劲已经被徐定疆的拳风激散,第四拳则毫不客气向著陈康急扑。陈康没想到 自己精研数十年的「焦雷指」居然会不堪一击,他连忙一个御气急退,一面转折著 方向,闪避徐定疆的攻击。 徐定疆的拳力虽然快速,但运集了全力逃命的陈康却也不慢,只见後四拳每拳 都轰了个空,反把地面击出了四个数公尺宽的大洞,尘沙飞扬、碎石四射自然不在 话下,而那连成一串的爆响声,更是震人心魄,在陈康周身的许多士兵倒了八辈子 霉的作了替死鬼,只见爆散粉碎的血肉四面飞洒,来的及发出惨叫的也没有几个。 徐定疆发觉自己距陈康太远便发拳,才让陈康还有逃命的空间,便深深一吸气, 一股股自天地涌来的能量迅速的穿过全身散发於外,本已稍稍黯淡的红色气脉又重 新爆起了光华,随徐定疆心念所注,迅疾的追著陈康飞掠。 陈康可没有飞天的功夫,他这时能凭空急顿全景凭藉著百多年的功力御气而飞, 但这麽一逃一道的飞出没有百公尺,陈康已经有些乏力,可是陈康不用回头,只凭 感觉就知道徐定疆已越追越近。陈康一咬牙,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弧,折向北面飞去。 徐定疆一时没想到对方居然冒险转向,霎时冲过了头,不过他的移动方式是以 心念控制,徐定疆在半空中倏然一顿,头也没转的就往後直飞,这才一面转过身子, 急追陈康。 陈康的突然转向,两人的距离本已拉长十馀公尺,但徐定疆这麽诡异莫测的一 退转,刚拉长的距离又迅速的缩短,而陈康这时已经感到力竭,这麽飞下去,不用 再出招自己也会把全身功力耗尽,何况自己成名数十年,却被一个毛头小夥子逼成 这样,这成何体统?陈康一咬牙,半空中一个回身,两手虚捧成碗,蓦然往前一送, 却是「焦雷指」全力出手。 这一招,却是陈康压箱底的招数了,十道气劲一出,同时划过一个大弧,有如 一个弧形圆筒般的向著徐定疆急收,他算准了徐定疆功力再高,顾得上却顾不得下, 打散右边也躲不了左面,而在他转身的同时,陈康眼角馀光正见到刘礼摇摇晃晃的 站起,心中这才稍稍松一口气,总算刘礼未死,大夥儿没有白忙一场。 徐定疆确实没想到抱头鼠窜的陈康忽然有这麽一招,他刚刚损耗的功力虽然已 经补回一半,但仍没有一开始的充沛。徐定疆心里有数,自己拳劲虽说可以毫无阻 碍的破去陈康的「焦雷指」,但他却没办法一瞬间轰出十拳,徐定疆没空对自己为 何没多想两招後悔,见对方一出手,徐定疆右拳一推急轰,左拳却横置胸前,运足 全身气劲往外急凝。 蓦然间,徐定疆全身红光大盛,那巨大的人形红网似乎又涨大了一些,周身空 气似乎也感受到了变化,一丝丝忽现忽隐的无数电光在红网外流转个不休,直将徐 定疆整个人牢牢包住。 陈康这时已无馀劲再躲徐定疆这一击,只见那道红色拳劲轰的一下砸在陈康劲 力全无的双手,陈康的双手猛个分开,拳劲毫不容情地接著撞至陈康的前胸,陈康 忍不住惨呼一声:「二皇子,救……」一面向著北面飞摔出去。 徐定疆却也并不好过,他的护体气劲挨得住无数箭矢围攻,却捱不住那十束有 如烈火焚身的「焦雷指」,只见指劲一面发出尖锐的气劲摩擦声,一面磨耗一面钻 入徐定疆的护体气脉中,虽然不断的磨耗消散,最後终於还是伤到了徐定疆的躯体。 除了体外气脉外,徐定疆的身体虽然不断的有气劲向外发散,却不具有护身的 效用。在同一瞬间,十道弧形劲力分别穿射到徐定疆的左右前额、左右肩、双臂、 双腿,还有两束拐过弯,穿入了徐定疆的臀部,徐定疆身上立即多了十道焦灼的伤 口,同时汨汨的流出鲜血,还好「焦雷指」穿入徐定疆气劲之後威力大减,不然不 只伤口加深,那股烧灼的热度更会使每个伤口全部焦黑,连血都流不出来。 这麽一下,徐定疆与陈康都受了伤,尤以陈康最为严重,徐定疆挨那几下虽然 不大舒服,但毕竟只比皮肉之伤严重了一些,徐定疆一声怒吼,身形仍不停的向著 陈康直冲。 陈康这时已经陷入了半昏迷,一时还没能著地,但正往前急冲的徐定疆身形却 是突然一顿,浑身的红雾蓦然的颤抖起来。 原来他伤口流出的血液不知为何激化在那片气劲之中,顺著徐定疆体外气脉的 运行而绕入,同时一股血腥味浓浓的泛出。徐定疆体外气劲被这股血气一冲,猛然 间似乎有另一种激烈昂扬的暴胀感涌起。他的心念一时无法控制体外体脉,整个人 在半空中抖个不停,那整片红色的气网忽胀忽缩,彷佛即将脱体飞去,徐定疆心里 一惊,自己毕竟还不完全明了这种功夫的状态,眼看就要走火,但自己一死不打紧, 却没能替老爸报仇,这口气怎麽也咽不下去! 徐定疆顾不得身体有什麽异状,他强凝著心力往陈康的逃逸方向关注,但一直 听话的气劲在这一瞬间却十分不乖,似乎急急的向著各处流血的伤口急窜,跟著又 带著鲜血流入气脉,混入血液的气脉却是更加鲜豔。 不管徐定疆再怎麽急,这时也只能缓缓的向著卧地的陈康飘行,只看他飘到了 十公尺外,心想距离已经够近,徐定疆顾不得走火入魔的危险,缓缓举起了手,向 著倒地喘息的陈康一拳轰了过去…… 《梦华传说》卷十四完 猫饼乾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