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鬼要睡觉吗?」我问。 「不用。不过你可以把睡觉当兴趣。」粉红女说。 我迟疑了一下,说∶「我想去看看我的未婚妻。」 粉红女点点头,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正要开口,粉红女又说∶「去多久都没关系,别挂著我。」 我感激地说∶「那我走了。」 我挥别躺在海堤上看著月亮的粉红女,搭上一阵吹向故乡的南风。 小咪的窗户是开的。 灯,也是亮的。 我站在阳台上的花盆里,看著空无一人的卧房。 小咪去哪了?在客厅吗? 一只黄色的小猫抓著我的脚指甲,我弯腰摸摸它的需,问道∶「阿苦,你的 主人呢?」 阿苦「喵喵」轻叫,趴在花盆里。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是子夜十二点半。 我坐在窗户缘木上,等著。 门打开了,小咪端著杯热牛奶惦步走进,反手带上门。 「奶还是那麽漂亮。」我叹道。 「筐琅!」小咪看著我,手中的热牛奶翻落,杯子摔成碎片。 我吓了一跳,难道小咪看得见我? 小咪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走到我面前,说∶「怎麽又跑去阳台玩了」 我看著小咪穿过我的身体,将阳台上玩耍的阿苦抱进卧房,放在凌乱的床上。 原来是阿苦。 阿苦是去年我跟小咪在路上一起捡到的流浪猫,一只长得很苦的猫。 小咪抚摸著阿苦的背,阿苦懒呼呼地 在床上,看著小咪翻开国中的毕业纪念 册。 我看著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和牛奶,叹道∶「奶以前很爱乾净的,每次我挖鼻孔, 奶就拿笛子打我。」走下窗户,我蹲在床缘。 小咪翻著国中毕业纪念册,眼泪一滴滴落在我的照片上。 我趴在小咪身旁,紧紧搂著她。 「没有奶,我国中就完蛋了。」我亲吻著小咪的耳朵。 「奶不是跑去台中的卫道?」我吃惊地问。 「我不喜欢通车。」小咪穿著彰化国中土土的制服,一派轻松地说。 「才怪!」思燕一脸狗屎,捏著我说∶「你害小咪求她爸爸让她留在彰化,更 害我也陪著小咪留在彰化国中,每天还要爬八卦山上学!」 小咪脸一红,拉著思燕跑进福利社。 也许是她看见我的眼睛红了吧,才省下一堆玩笑话逃开。 後来我才知道,虽然当时小咪并不是像男女之情那样喜欢我,但是她放心不下 父母刚去世的我,所以决定要要帮我妈妈照顾我 「这是你的便当。」小咪拿著便当盒,放在我的桌上。 「我有订学校便当啊。」我说,但还是接下了小咪的便当。 「那个没营养,我叫我妈妈每天多做一个便当,你一定要吃完,不然我就不理 你。」小咪说。 「真好,奶是不是爱上我了?」我说,赶紧把便当盒打开,果然菜色丰富。 「这个便当是我借你的,每天五十块钱,一年就一万八千元,以後你长大了, 就要还我钱。」小咪面不改色地说。 我笑笑说∶「奶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国小同班四年,国中又同班,月下老人 一定」我边说边把椅子拉到小咪对面,把便当放在小咪桌上,打算一起吃午餐。 「月下老人个大头!」思燕也拿著便当,坐在小咪左边。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继续同班的阿义泡上思燕,好堵住这婆娘的废话连篇。 有了小咪的国中生涯,让我每天都有美味的便当吃,更使我坚定地视她为上天 派来的妻子。 「真的,我好爱奶。」我摸著小咪乌黑的长发,惋惜地说∶「谢谢奶的便当。」 小咪看著毕业纪念册上,我捧著便当跟她一起吃的合照,眼泪又掉了下来,看 得我好难过。 「黑人牙膏!」 我转过头,没想到是分开不久的菜刀猛男。 菜刀猛男面有难色地说∶「这个女孩子就是你的未婚妻?」又看了看身边的拍 档轮胎印女。 我心中一沉,说∶「你们要替小咪牵红线?」 菜刀猛男咬著牙,向身边的轮胎印女说∶「我们放弃这个女生好不好,拿无情 刀把那个男人的红线剪断,重新再找一个女生,ok?」 轮胎印女看了我,又看了小咪一眼,心底多半有谱了。 轮胎印女说∶「嗯。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朋友,这女孩子年纪轻轻,终究是要嫁 人的。」 我看著神情憔悴的小咪,心中大恸,喊道∶「等等!」 菜刀猛男本来拉著轮胎印女就要离开了,被我这麽一叫,又停了下来。 我叫住他们作什麽? 我自己都感到悲哀。 「那个男生是个好人吗?」我黯然问道。 菜刀猛男默不作声,轮胎印女则说∶「28岁,是个台大博士班研究生,是个用 功读书的好男人。」 我紧握著小咪的手,思绪陷入遥远的记忆里。 我看著小咪的手指。 她原本该戴上我送的戒指的。 「请把这个女孩子交付给他,谢谢。」我慢慢说道,放开小咪的手。 菜刀猛男难过地流下眼泪,拿出黑盒中的红线,说∶「你要亲手为她绑上吗?」 我哭了。 我要亲手将我最爱的女孩,交给一个被月老祝福的男孩吗? 我摇摇头。 轮胎印女叹口气,接过红线,仔细地绑住小咪的手指。 「小咪,再见了。」我痛哭失声。 大概是心灵感应吧,小咪也突然号啕大哭。 我冲出窗户,乘著悲伤的南风离去,仰天哭号。 一时之间,街上十几只狗高声狂吠,留下一条孤孤单单的红线。 还有孤孤单单的我。 -------- 小说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