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约用爱 (一) 晚自修刚下,人群呼呼啦啦地往外走。整个阶梯教室的连椅给弄得哐啷哐啷响。 丫子举着本书,飞着似的跑了过来,“陶陶,给你做个测试!特准!”不容我烦, 她眼眉一扬就开念了。“听好。假如,你和一朋友约好了要去河对岸看他,可糟糕 的是桥断了,只剩一细细的钢丝维系着,而且河里都游浮着凶猛的鳄鱼。这时你会 怎么办?A 绕开翻两座山过去 B 从钢丝上走过去 C 踩着鳄鱼背过去 D 跳进河 里避开鳄鱼游过去 E 索性不去了 . 选什么,快,选一个!” “对啊,陶陶,选一个啊。这可是事关终身啊。”东子和大侃他们挤在一堆远 远地冲我们不怀好意地笑。 “阿唷,烦不烦,快,我要回去睡觉了。”我捋了捋头发,自顾自地收拾起东 西。 “咳咳,你们哪个系的啊!10点了,要锁门了!”值班大爷拿着一大锁敲着阶 梯教室的铁门。 一群人又呼啦拥着出去,我走在前面。整个楼道熄了灯。“真的不选啊?”丫 子追上来在黑暗里捏着我的手。 “我踩鳄鱼背过去!”楼梯拐角处,我扔下一句,背上包跑下了楼梯。 “不会吧!你性变态,我属正常,东子选E 是性无能,哈 ”丫子尖响的声音 在身后楼道里传来。 “她没事儿吧,真忘不了那小子?!” “嘘!嘘!——”是丫子,“我刚逗她让她忘了这事儿……” (二) 我一觉醒来,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她们都跑哪了。拽开窗帘,才发现 黑洞洞的宿舍已被下午四点的明亮给隔绝开了。我懒懒地爬起来,趿着鞋,满屋子 里找吃的。 “砰” 是丫子进来了,“我的天,你总算起来了,饿也该饿醒了。” “嗯。”我披着睡衣盘坐在床沿大口吃着她买来的蛋糕。很好吃。调得很好看 的萤紫色的奶油沾的我满嘴都是,头发上也吊起了一绺。我吮着手指上的巧克力望 着丫子:“有喝的吗。” “当然!‘我办事你放心!’看,柠檬茶!你最爱喝的。呵呵。”看着我仰着 脖子咕咚咕咚投入地喝着,丫子突然跪到我面前的凳子上,拢着我蓬乱的头发: “好些了吗,心里面?” 听着这突来的温暖,我的进食一下卡住了,眼里的泪又止不住扑扑落下来。 (三) 周末。滋生浪漫的日子。寝室里晚饭吃的都很早,六点多就都在镜前妆点美丽, 叽叽喳喳的快乐。学校的舞会总在周末会给女孩子带来诱人的喜悦,星星点点下, 足尖蹁迁里音乐流淌着蓄积了一周的思念和爱恋。浪漫又多情。 “陶陶,快起来。今晚的舞会各个系都会参加,新生也会来。很热闹的。” “啊呀,不去了,我想睡觉。”我蜷在床上翻看着本时装杂志。看着她们梳理 秀发、扑打粉底、试换着一件件裙装,白的、粉的……我心里一股涩涩的。 “去吧,一起去!去听听音乐,会很舒服的。” “不啦——你们呀,快去吧!别让王子们等急了,辜负了今晚的美丽。”我笑 着目送她们出去,空留一串弥香飘在我周围。我闻出了那是Versace , 我最爱的 气味。 “有- 人- 吗?仙女说舞会缺了最美丽的公主可就不会实现魔法了。快!穿上 你的水晶鞋跟我去跳舞!”是丫子挤在门缝捏着鼻子开闹。“今晚不许睡觉!毕罗 丝仙女说了,今晚会给每个女孩子带来感动,”丫子挤上我的床,把我拉起来, “难道我们,不想过的更快乐一些吗?” 我跪在床上,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儿,美丽的双眸已经没有太多光彩,有一些苍 白,有一些憔悴。我选了42号口红涂在镜子里的唇上,这个颜色很艳。我从眼眉到 睫毛,从鼻影到唇线仔细地雕琢着镜子里的脸。我拿起咖啡色的眉笔在唇上方使劲 一点,:“像吗?辛迪·克劳馥。” “你真美。”丫子坐在一边,出神地望着我。 “穿哪件呢。桃色吧?”我拎着一件桃色细带裙在镜前比量。杜海原来最不让 我穿这件,他说他受不了这么超然的美,他怕会犯错误。我脑子里只这么一闪,眼 里就出现了一个身影,随即在湿湿的雾气里晃动消失。 我看着镜子里的桃色曲线,清秀、美丽,滴上几滴Versace ,我深吸了口气。 希望这不是个影子。 (四) 音响里一直震动着狂乱的曲子,丫子和她们家大军在舞池中央疯狂地摇摆,大 军的劲舞在多少个女孩子心中都是那么酷毙。我选在一个一注光能射到的地方坐下, 喝着杯啤酒。书上说在有音乐的地方喝啤酒的女孩子要比喝可乐的迷人。每喝一小 口就舔一下唇,我尽量使自己显的优雅,确切地说在这个昏沉迷离又动感的地方我 有一点想疯狂。 “两杯啤酒,给小姐一杯。”我感到了一种男人的气息在我身边停住,很近。 当我确定他指的“小姐”是我,我扭头看了看他。变化转打的闪频灯下,那是一张 清秀又刚毅的脸,很年轻,嘴角挑着一个笑,捉摸不透。 “我叫陆北,外贸英语系的!”他向我伸出手,动作正式的有些夸张。 “呃,我—叫陶陶 ”我想表现的随意甚至轻佻一些,却总是很失败。和他握 着手,觉的这种形势很老土。 “我知道。” 灯光暗了下来,配着灯光流出的是首悠缓恬柔的抒情曲。我和陆北跳着慢四。 他的肩很宽很厚,背挺的很板很直,竟有一点胡兵在T 型台上的感觉,我有些奇怪 他怎么会跳得那么“认真”。不过说实话,幽暗的光线里他的身材挺迷人。我竟把 这种词用在男性的身体上。 躲避着他的目光,我四下在黑暗里寻着丫子,却发现她和大军早在一边拥着望 着我们笑。 “陆北……”宿舍里,安静中还萦绕着刚才的旋律。 “他怎么样!他怎么样啊!还不错吧!”丫子小喇叭似地缠着我问。 “他是新生吧?”我回响着他那张年轻地带着笑的娃娃脸。 “My God ! 他?!他原来是天安门国旗护卫队的升旗手!复原后读军校, 现在咱们‘军艺’读研。大军认识他,说他这人特好。” “他?陆北?升旗手?…… ……”我脑子里乱乱地转着,昏昏地睡了过去。 (五) 我开始和陆北频频地约会了。是任丫子的安排。她说陆北会让我快乐,甚至, 会让我幸福。 我无力同她论辩,只是觉得,现在身边有个人陪我,倒可以给我挽回点失去杜 海的尊严。让我没有机会去想失恋的人是不是可以去死之类。于是,每个周末的舞 会我会被他拥着坐在最舒适的位子上;每天早上我习惯的晨跑也会有他穿上可爱的 纯棉白色大跑步衫陪练;每每隔几天他便会发现一家精致温馨的饭店带我去吃特色 餐;遇上星期天他会拉着我在晨曦微白时赶到天安门广场“神圣”地看升国旗……。 这一切,我只是觉得生活稍稍充实起来。至于快乐,那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我迷恋上了上网。从杜海刚走的那会儿,我就疯狂地扎进了聊天室。在那里哭, 没有人笑。 我取名“节约用爱”,颇为畅销。天南地北的网男都扑了上来,从花季少年到 六旬老翁都有,他们都以惊人的热情传递温情,“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节约。” “你的爱很少,还能再分给我一些吗。” “不要节约了,让我来爱你吧。” 我 的虚荣心很快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享受着网络带给我的神奇的幻妙感,我能和一 个16岁的男孩儿“谈情说爱”到凌晨6 点。我告诉自己网络真的是好样的。 (六) 于是,现在的生活成了,我白天上课、去图书馆、和陆北通电话约会,像走机 床流水线一般。 晚上,我便卸下所有担子迫不及待地钻进网里。在网上,我依然觉得浑身轻松 和真我的倾泄。 我依然是“节约用爱”,只是原来那些聊友被我一一删掉。我开始认认真真地 在网上交朋友,听他们讲故事。 直就是在一天晚上认识的。他小心翼翼又很有礼貌地向我问好。他说“你好”, 还随发了一个“ :) ”符号,是代表微笑。我浑身感到舒心轻快,马上复制了 一个“ :) ”发回去。 直说话很直接也认真,就像他的名字。他问我为什么不相信爱,我说你怎么知 道,他说从你的名字感觉出的。我心一动,有人看出了我的心事。直说,我想了解 你。我说,让我想想吧。 于是,和直每晚的聊天不觉间成了我的期待。只是我们不象是交流,而是好象 在网上轮番当着彼此的倾听者。我说,他听;他说,我边“空当接龙”边听。 (七) 认识直后我感觉和陆北的交往轻松了许多。 每当我嫣容四展地和陆北快乐地度过一天后,我会在夜晚坐在屏幕前对直肆无 忌惮地诉说我的感受。说实话我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在听,只是我很想说。 发送:你知道吗,他很爱我。这是他说的,可是我觉的很好笑呀。 发送:我每天都和他在一起。可是快乐吗,我不知道。我有些麻木。 发送:我不爱他,我很清楚。我不会再爱人。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我…… 发送:你怎么不说话呢。 接收:我在听。我觉得你很有意思。 发送:你怎么不问我他是谁。 发送:他是一个朋友的朋友。比我大几级。算是,师哥吧。 发送:好了。我累了,要睡了。 说出来了,我便觉得能睡安稳了。 接收:呵呵,小丫头看来心事重重,我真的很想和你聊聊。明天吧,明晚,老 时间。你先好好休息。 发送:好。真的是很累。88. 第二天晚上,陆北兴奋地拉我去天地广场看烟花。 回来很晚,没有上网。烟花很美,隆隆的一团窜升上去,在空中绚丽地绽放,然后 熄灭。整个天空被照得很亮,好象在彩色的迷梦中,让人迷惑。 第三天.老时间,连接,猫叫,登陆。 接收:对不起,节约用爱。昨晚临时有事,没能来。我向你道歉。 发送:没什么,直。我也没等多久。 接收:还那样累吗。听听我的事吧。 接收:我喜欢一个女孩。是偶然的机会朋友介绍的,她很单纯也很漂亮。 接收:也许和你不一样,我很珍惜也很认真。我不认为爱要节约,我觉得爱是 付出,认真+ 付出+ 执著= 快乐!你相信吗。 发送:不……,现在不相信了。直,你也很单纯,真的。 接收:不,要相信的。试着去认真一点,真的会快乐。不骗你的。 发送:呵呵。直,你真的很有意思。很直接,不错。 可是,我,真的没有感觉了。你知道吗,他,可能就是你说的这种人。很珍惜 很周到,他每时每刻让我开心。哪怕一餐饭,他会每隔5 分钟想一个流行的笑话逗 我,而我对于这种熟悉的内容会在最合适的时候露出最恰当的微笑。 接收:啊……,这样真是有一点问题呀。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怪的 思想。 我感觉到了直对我处事的稍稍不满,马上发送:也许是我不好。说说你的她吧, 让我学习学习。 接收:她,我想起来都要幸福的。我们在一起感觉很棒的,她每天都在笑。我 甚至都想到了,……要娶她。 我像被敏感得蛰了一下,杜海,也曾想到过……。我突然变地很厌恶起直,也 厌恶他的那个她。发送:累了,要睡了。88. 匆匆下线。 对方未发出信息:“你怎么了。”“你,你不想听了。”“节约用爱,你还在 吗。” (八) 陆北给我送花了。100 枝,是百合。我说为什么不是99枝,他说99枝是天长地 久,100 枝比天长地久还要多一天。陆北发亮的眼睛里闪着浅褐色的光,干净的睫 毛一眨一眨,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我嗅了嗅花香,心里有些暖暖的。 陆北吃饭时总笑的很满足,亮白的牙齿显得他很健康,我挺喜欢看他笑的样子。 我们吃着梅菜扣肉,他无意间说起他在网上交了些网友。我一楞心里发笑,陆北这 样的人也会上网聊天? 真有些意想不到,我感觉中他是不会有这种浪漫也不会落这份俗的。我笑着答 他,“是吗,挺好的,挺跟时尚的呀。” 突然我觉得陆北真的是挺可爱,孩子般的。而我,早已过了孩子年龄。 以后,陆北便会时不时偶尔在我们聊天间隙插进他在网上冲浪的趣闻,他的故 事,他的网友的故事,他和网友的故事。而我真的很不感兴趣,对他网上的一切。 他那些网友怎么能和直比。 (九) 四月一日,我的生日。陆北在半个月前就说好带我去“三坡公园”去打猎的, 我很兴奋。 而直,也约好在那天晚上8 点“百盛”一楼哈根达斯冰淇淋专柜见面,说要给 我“过节”。 我心里轻快无比,心想白天会和陆北去野郊,晚上还可以见到直。真的很棒。 然而陆北却受伤了。因为“海拔高”在给系里换吊灯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踝 关节骨节错位,躺在了医院。丫子告诉我时,我真吓坏了,心里突然很紧张很紧张 他,在花店里抓了一把不知道什么花就跑去了医院。陆北倦怠的面容看着我却还在 笑,是傻笑,露着亮白的牙齿,长睫毛一眨一眨。我把手捂在他的脚上:“疼吗?”。 “对不起,我不能给你过最好的生日了。” 我看着陆北的眼睛,是那样认真和热情的光芒。我想起,从舞会那天见到他, 一直到我们相识到现在,始终是这种熟悉的目光,让人踏实,让人满足。我慢慢伸 手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眉毛,很甜的笑着。 陪了陆北一天。到了晚上,陆北突然慌张地握着我的手要我帮他一个忙。他说 他和他的网友约好了,看来要失约了,要我帮他去网上解释一下。我这也才想起了 直,直,怎么办,还有杏仁香草冰淇淋。算了,不见也罢。我很无奈地看着陆北, 看着他心急火燎地给我抄下他网友的OICQ号 和网名:27059670 .节约用爱。 我呆了。 (十) 夏夜的晚上,陆北拥着我走在凉风习习的学院路上。我把头歪在他的肩上,闻 着他身上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陆北深情的目光,嘴角还挑着一个笑。 “啊,呵,…,Today !” “啊?!那,那你什么时候爱上直的?” “呵呵,呵,Long Long ago !” “你,你怎么现在对我还这么节约呀!看我不打你!别跑!” 我们的追跑嬉闹声回响在整条夏风包笼的学院路。 “陶陶——!你知道那天你送来医院的花里面有一枝什么吗?一枝玫瑰!” “陆北——,你真的爱我吗!爱我就去给我买一份哈根达斯,要多加杏仁儿! 呵呵……呵!”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