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心情 作者:阿布 (email:abu_ma@sina.com) 这是一个天边有着罕见的火烧云的傍晚,小彤轻轻地挽着我的手臂,一同踏在 落叶铺地的初冬街头。 我和小彤是如此恩爱,每一个认识我们的人都由衷地赞叹,我们也为此而自豪。 刚结婚的几年我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业,现在终于可以稍稍停下来考虑一下我 们小宝宝的问题了。原先我们总为避免出麻烦而小心翼翼,为此也牺牲掉不少的面 红心跳的夜晚,可是如今正相反,小彤的肚子却并未如愿的大起来。 不得已,我们只好决定厚着脸皮上医院了。幸好我有个朋友在医院工作,他特 意帮我约了这个傍晚的时间。 看着小彤略带娇羞的样子恋恋不舍地进到检查室,我心中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我总是无法忘怀当年陪她去堕胎的那一个下午,最后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也是这 样一个飘满红霞的傍晚。 在手术室外我几乎是心痛欲绝地听着她痛苦甚至嘶哑的哀叫,至今想起都令我 不寒而栗。或许正是那个令我如坐针砧的下午,使我从一个不知负责任的单纯男孩 变成了一个心细如发的成熟男人。从此,我再不愿看到她为我受哪怕是再小的一点 伤害和委屈,因为她已为我付出了太多。我们也时有争执,但我会很自觉地收敛, 因为她那种哀怨的神情让我不忍再说出任何加重伤害的话。 我们结了婚,并有了一个自己的小窝。她的手很巧,将我们爱的小屋收拾的温 馨而舒适,也令我对人生与事业有了更强的信心。 因为暂时不想要孩子,而且我总是担心意外,所以每次都十分注意。但她却有 时对我颇为不满,甚至以为我有外遇。我告诉了她我的担心,她只是皱着眉,显得 很不情愿,但也不再逼我做什么。她会很体贴地俯在我的胸前,用她纤细的手指轻 轻抚弄着我的肌肤,用她温热的唇吸吮着我的脸颊。我知道,她是真心地爱着我, 而且也知道,我是一心一意地爱着她。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而且也永远不打算告诉她,曾经与一个叫若红的女孩子 的一夜共眠,因为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当然,也不可能相信其实我们并没有做 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是一次与同事们的出游,我们来到了一个海边的城市,清新的海风与夜晚浪 漫的气息令人心浮气躁,到处是灯红酒绿与婆娑倩影,耳边是似有情似无意的情话 撩拨。酒意写在若红的脸上,也写在她看着我时的眸子里。我们终于没有抵制住相 互间情欲的诱惑,她钻进了我的怀里,也许是被我一把粗鲁地拉到怀里的吧,其实 这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我们象一对原始动物,在酒精的鼓舞下进行着一场牺 牲掉责任的拼争。但是,当她的火红色内衣从我眼前飘落时,那一瞬间,我的心突 然收紧了。 后来我想,或许冥冥之中确有天意,如果若红那天穿的不是红色的,也许我们 之间真的会完成男女之间最后的神秘之旅。当时,醉眼朦胧中,那轻舞飞落的绵软 的红色,便如一团火烧云般的晚霞,而那个红霞漫天的景色正是我心中的最痛。 小彤一脸喜色地走向我,检查结果出来了,她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问题来了,难道会是我有问题? 朋友把我拉到一边细细向我询问,我告诉他应该没问题,否则当年小彤怎么会 怀孕。朋友笑我,说那是五年前的事了,谁能保证我这几年没做过什么。 我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告诉他我和小彤每次都很尽兴,要不是我做得细致小心, 也许小孩早就可以上街打酱油了。朋友并不专业,皱着眉想了半天还是建议我找专 业医生看看。 我有些气恼,但在小彤殷切目光的注视下,也只好权且一试。 医生很仔细地询问了我很多私生活方面的问题,包括外遇、同性恋等各种古怪 的可能性,我一一如实作答,并且从容不迫,因为我相信自己这方面很男人,也很 健康。 医生为我作了化验,最后他口气淡淡地向我宣布:先天精子歧形,无法导致怀 孕。 我愣愣地望着他,象是听不懂。我觉得一股无比寒冷的冰线从我的足下升腾上 来,在我的心脏中化作无数道冷流向我的全身发散。我完全是下意识地向医生争辨, 那小彤当年怎么会怀的孕,我分明看到一脸冷漠的医生什么话也不再说,只是目光 中露出了一抹同情。 我心中大恸,刹时间一切都明白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向医生道了谢,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整理好衣服跨出诊室的 门。恍惚中我见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迎了上来,目光中透出焦急与关注。 我好象听见她在和我说着什么,却一句也没有听明白,而且也不想听明白。 我什么也没说,也没再看她,只是目光呆滞地往外走。她一定是吓坏了,紧紧 拉着我的手臂一直跟着我跑出了医院的门。 一阵冷风袭来,我突然打了个激灵。 小彤一把拉住我,伫立在我的面前。她的脸上带有一丝愠怒,两眼紧紧地盯着 我空洞的眼睛,声音不高但充满真情:我们夫妻一体,没有什么困难我们抗不过去 的,相信我,好吗? 一时间,我心结百转,满腔郁闷无处宣泄,面对小彤真诚的目光与多年来我们 彼此间的恩恩爱爱,我的头脑中一片混乱,对当年那件往事的不堪回首以及对未来 的大失所望令我百感交集,悲从中来,眼睛里竟然热辣辣的朦胧起来。 我仰面朝天,不让泪水夺眶而出,身子不自觉地摇晃了两下。 不知静了多久,我才从失态中清醒过来,我感觉到沉重而疲乏的身体正被一双 手臂用力地托着,耳边有小彤轻声地呼唤着我的小名。 隐约中,我听见她低声对我诉说着什么,又象是自言自语:也许我们不会再有 孩子,但我们一定会相爱到老,永不分离。以后的日子我可全靠你了,你还会象以 前一样对我好吗? 我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抚摸了一下。她便倚近了我,将飞 红的脸颊贴在我的肩膀上,暖暖的,静静的。 此时我的心中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喜与怨,只是在空洞与充实之间来回游荡,我 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些什么,又能想些什么。 泪水渐渐在我的眼底沉淀下去,终于没有落下一滴。 我听见小彤说:我们回家,好吗? 一抬头,正见落日余晖,红霞满天,我忽然又想起五年前那个同样的景色然而 却是异样的心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当如何。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