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一) 那一天电话铃忽然响起来,深夜里就这样猛地响了起来。 那时我正坐在电脑前读安妮的《暖暖》,安妮小说那忧郁而冷冷的气息总是不 经意地在一切细小而敏感的情节中弥漫开来,我迷糊地看着那个叫"暖暖"的女子非 常淡然地放弃了两个爱她的男人,绝尘而去。如安妮的其它小说一样,女主人公在 离别中享受着爱与痛所带来的那种入骨的快乐。就好象有的人喜欢狂风暴雨,在那 些淡淡的女子的心底里,其实是怎样地热望着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呵! 而就在那个时候,电话响了。我从沉浸中抬起头来,茫然的听到电话里忽然传 来瑞文的缀泣声。 "瑞文,瑞文,你怎么了?是你吗?""小霏,小霏,我……""发生什么事了?" "小霏,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告诉我该怎么办啊!""瑞文,是不是你的雷?他……? ""恩,是的,你,你怎么知道?"一个女子在深夜无助的电话,若不是为了爱情,还 会是什么呢? 我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这会是个不好的夜晚,我的心情本已萧萧瑟瑟, 唉。 "小霏,小霏,你在听吗?""恩,到底怎么了?""雷,他有了别的女朋友!""天! 你不会是误会吧,你知道,男人有时……""不,不,我没搞错,我绝不可能搞错!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雷是个老老实实的男孩,怎么也……?我本是个不相信爱情的 女子,而瑞文和雷是我这个世纪末最后的爱情憧憬,他们已认识8年了,抗战都结束 了,怎么会也有这种结局。我感觉我想把电话挂了,我很怕再受任何打击,真的, 但是,我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瑞文的故事。 原来,瑞文单位里有个叫小云的女孩,是个外地人,经常向瑞文倾诉心事。而 小云也认识雷,因为雷是他们的供应商之一,雷经常以低廉的价格供给瑞文单位货 物,当然,因为工作上的这层关系,瑞文没有告诉同事,雷是自己的男朋友。 有一天,小云忽然来告诉瑞文,自己恋爱了,男朋友如何如何的周到。不知为 什么,瑞文越听越觉得小云的男朋友有很多地方和雷简直一模一样。也许出于女人 的直觉,瑞文感到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妥。于是,很自然的,她提出想看一看小云的 男朋友,浑然不觉的小云愉快的答应了,并告诉瑞文她的男朋友下班会在某处接她。 瑞文想起昨天雷在电话里说今天要去广东出差,心里不禁一动。小云没看出瑞文的 异样,她笑着说,"只可以在一边偷偷的看哦!"瑞文点点头,心里涌上不祥的预感。 下班铃声响过,小云提着包匆匆地走了,瑞文心事重重的远远跟着。然而,当 她看到笑着向小云迎上去的赫然真的是自称已去了北京的雷,还是一下子楞在了那 里。 瑞文说,她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样回到了家里,只觉得人恍恍惚惚的,似乎事 情太荒唐,已不知如何应对。 我呆呆地听着瑞文说着,哭着,断断续续的哀怨。瑞文不知道,泪水其实也早 已弥漫了我的脸颊。 (二) 一年前的冬天,我因自己傻傻的对爱的执着,失去了心爱的男友兵。 我忘了那天是怎样的天气,只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六,自己本来要去读书的,可 到了学校才知道因为老师病了,所以停课。于是我打电话给兵,想告诉他今天我可 以去他那里,可他竟不在。他通常都会在星期六早上睡上一大觉,一直到中午才起 身,所以那天他不在,我就吃了一惊。我赶紧呼他,回电很快就来了,兵的声音一 如往常,"唉,我们楼下装修房子,太吵,所以,就出来随便逛逛,马上就回去了。 ""你在哪儿呢?我等会想过来。""就在家里附近呀,不过我想买点东西,你不如下 午来吧。""哦,好。我自己找个图书馆坐一会。再见。"我于是准备挂机了,可是,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兵的手机里,忽然传来汽车报站的声音,"乘客同志们, ***到了,请大家从中门下车。"…… 天!这是怎么回事?那可不是兵的家呀,那是在…… 我的血液一下子涌了上去,可是兵已挂断了电话。 楞了很久,我才猛然发现,那个站离我其实很近。只有7、8分钟的路。于是, 我鬼差神使的走了过去。 和瑞文一样,当我看到我心爱的兵正和一个短发女子挽在一起时,我只觉得天 旋地转,身体一阵阵发冷。我也实在没有力气走上去质问他们,我只觉得自己浑身 上下都软软的,狠不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我没有哭,我哭不出来。 事情荒唐的超乎我的想象,我一下子实在无法接受,我只是一个劲地想,不可 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然而,有时生命真实的令你无法承受。 我的确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到了家,而兵却仍然在下午的时候打电话给我,问 我怎么没去他那里。他的声音还是象往常一样那么温柔,我于是抱着听筒大哭,兵 说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考试考砸了?要不要我来看你? 我仍旧哭着,哭着,我除了哭,实在不知说什么。兵说你不要哭了,一定是又 和你妈吵架了,我马上就来,你等着。 放下电话,我一阵迷惘。兵和以前一样体贴,一样的对我关怀倍至。我简直怀 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然而,那却不是梦…… 我和兵恋爱3年了,我们已买了一处房子,准备结婚。 我呆呆地想,如果我今天没看见他们,我们春节就要结婚的。 而如果,如果我可以忍住不说,兵也许并不打算离开我吧。我们还是会照常结 婚,生孩子,过一辈子。兵常说,"老婆就是老婆。"他看不起那些为了第三者离婚 的男人。 然而,我可以忍住吗? 我可以照样欢欢喜喜的去拍婚纱照,去布置我们的新房,去操办我们的婚礼, 和一个在感情上背叛我的男人? 我的心一阵迷乱,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就和今天的瑞文一样。 我想起以前看《火烧圆明园》,刘晓庆演的西太后恶毒无比,兵曾摇着头说, 唉,这样的女人啊,果真做不得正宫。做大老婆要有大老婆的素质,你看人家皇后, 多么懂得忍啊。 而现在,我显然必须做个抉择,是做个忍辱负重的大老婆,还是带着满心的伤 痕离开他? 天!做女人,多么难。聪明的女人也许永远不会多问。 然而最后我终于,终于还是做不到。 要我和一个明知道已背叛你的男人结婚,我宁愿选择放弃。 我还记得,兵在听了我的描述和决择之后出奇的平静,他没有辩解,只是默默 的叹气。我的心在那一刻沉了下去,我真的希望他可以哪怕有一句分辨的话,就算 是骗骗我也行啊。可是,没有。他只是沉默。 兵走的时候,天忽然下起雪来,就象电影里那样的。兵最后习惯性地想拥抱一 下我,我却下意识的推开了他,兵苦笑。他说,"霏,你真是个好女孩。"然后,他 就推门走了出去。外面是下着雪的天空,兵没有回头,而我竟也没有叫他带一把伞 再走。 (三) 电话里的瑞文似乎还在缀泣,我心里暗想,男人有时真是出奇的相似啊。 我很想说,瑞文,没有男人也罢! 可是,想到夜里怎么捂也不热的被褥,想到有时几乎把人逼到绝境的孤寂,我 什么也说不出来。 "瑞文",我问,"你爱他吗?很爱很爱吗?""恩,是的。""你能不能装作什么也 不知道呢?也许雷只是一时的,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装作不知道,这我怎么做 的到?小霏,要是你,做的到吗?""我……""小霏,我一定要问个明白的,我一定 要……""瑞文,如果你爱他,如果,你真的不想离开他,不要问,什么也别问。相 信我。""小霏,可是……""瑞文,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听我这一回,先忍一忍,实 在不行,再说,好吗?你可以天天打电话给我,我可以陪你逛街,聊天,陪你看电 影,买东西,可是你一定要忍住,好吗?""可是……""你不想失去雷,对吗?" …… (四) 瑞文真是个好姑娘,她竟听了我的话,忍住了。一年以后,她和雷结婚了。 结婚典礼前,她和雷亲自送来了结婚的贴子。 雷儒雅的笑着说,"瑞文说,你是她最最好的朋友了,到时候请一定要来哦。" 我笑一笑。我看到瑞文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忧郁。 他们结婚那天,我没有去。 我本来是想去的,可是那天,忽然下起了漫天大雪。 我忽然就发现自己不能够去了。 那一天夜里,我梦到了兵,谦逊而温柔的笑着向我走来,一如往常,一如过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