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时代的爱情 --给Gavin Dear Gavin:Once you told me,"Nothing more important than love"。 I said,"No"。That's true! 爱情是无法独立存在于这个社会中的,或因境遇的不同,或因时空的阻隔,或 者,只是因为一个偶然的微笑,一次仓促的回眸,就会演变成非常非常不同的结局。 (请原谅我借了你的名字作为我小说的男主人公,他的真名我已永不想再提。) --正文-- 六·四那年,卫疯了。 她疯了是因为我抢了她的男朋友加文,而起初,她并不知道。 那一年,很多学生都出去静坐,去游行,去示威,而我和加文都没有去。我们 乐得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卿卿我我,悠哉悠哉,反正也不用上课。 有时我们也会在晚上手拉手走过市府门前,那时集会的人们已经散去,满地的 纸片和垃圾。可是外滩的夜色仍然美丽的让人心醉,夜风吹来时,我们就在一地的 狼籍中情不自禁地拥抱。海关钟声中,流过的是灯是人,都梦幻一般淹没在远处。 那时的我们呵,不理政治,不理学业,浑然忘了宇宙间万物的存在。 我们并不担心卫会知道,加文是北京人,他骗卫说,自己要回北京的家,而且 说不上什么时候回来,在当时那种政治局面紧张的情况下,这是完全合理的要求。 所以卫根本没有怀疑。后来当各种谣言四起时,加文也曾惶惑过,不过那时去北京 已经很难了,加上加文的父母都是老干部,想必是安然无恙的,加文后来也就不去 多想了。 我们所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卫会去北京找加文。 由于只想着爱情的缘故,我和加文基本上都不看报纸,不听广播。学校里贴了 很多大字报,我们也只是一眼带过。可是卫却天天看报,天天听广播,中文的,英 文的,什么都听,晚上还躲在被子里偷偷听美国之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小道 消息她也全都相信。但我还是没想到她会去北京找加文,那时北京的形势如何大家 都不清楚,她却用了不知什么法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她其实连加文的地址都不 知道,就这么义无返顾的去了,只为了一个实际上已背叛了她的男孩,只怕再也见 不到他。 而从得知卫去北京的那一天起,我和加文的关系变的不那么热烈了。我们常常 相对几个小时默默无语,加文只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表情忧郁。最后,我上 去打掉了加文的烟嘴,说,"去!去!打电话给你爸妈,打电话给你所有在北京的同 学,去找她回来,去呀!" 其实那时我们都情不自禁地为卫担心,在卫作出了这样失去理性,奋不顾身的 事情之后,我和加文之间的爱情顿时显得苍白而渺小。 我不知卫在北京究竟有怎样的遭遇,加文找到他所有的亲友,同学,可是,没 有卫的消息,一点也没有。那时谣言中的北京仿佛枪林弹雨,总是听到多少多少人 又死了这样这样的事。 我有时禁不住就哭起来,加文却只是冷冷地递过一包餐巾纸来。 一个月之后,卫终于还是回来了。她当然没有找到加文。而她一回来,就有好 事者告诉了她真相,那些自以为代表正义的、好管闲事的家伙们,添油加酱、如此 这般地一说,本已心力交瘁的她,一下子就疯了。 可以想象,我和加文很快就成了众矢之的。加文去看了卫几次,可是连门也没 进成。我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走到哪儿都被人指着脊梁骂。一时之间,文明时髦 的象牙塔成了封建牢笼。我想要是在古代,我一定会被捆起来游街示众,然后被石 头、臭鸡蛋及人类恶毒的唾沫淹死。 然而,幸好不是古代。我仍旧敢挺直了脊梁走路,仍旧不理他人的目光生活。 我至今始终都觉得,爱情本身是无罪的。我唯一关心并深深内疚着的是卫,而我连 说声对不起的机会也没有。 卫在北京的情况一直到了最后也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她用光了所有的钱仍然找 不到加文,最后只好找到一个在北京的老同学借了路费才得以回来。这个过程看起 来很简单,但在当时,卫一定吃足了苦。她那时一定绝望的要命,生怕加文已经…… 可是当她一路颠簸,历尽千难万险回来,听到的真相,却将她整个世界都毁灭了。 其实当时正是我们毕业的一年,出于对卫的同情,学校还是让她拿了毕业证书 (卫的平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加文和我的操行评定本来是要打"中"的,但后来, 由于我们是班里唯一没有去参加游行的学生,所以,我们还是得了个"良",和所有 的其他人一样。 --正文完-- 后记:加文后来再也没回北京的家,听说一毕业就去了深圳。我后来进了一家 外企,并给自己取了英文名叫阿黛儿(阿黛儿的意思就是天鹅湖里那个专抢人男友 的黑天鹅)。 我后来的男朋友叫勤,就是当初借钱给卫的那个北京男孩。我对他的关心体贴 一直让他感动。他不知道我其实是在向另一个人赎罪,以自己的方式。 而我从此以后再也没去争过别人的男友,尽管这个时代越来越开放,女孩越来 越主动。可我忘不了卫,她曾是多么聪明,多么温柔的一个女孩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