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终究是场难圆的梦 我很喜欢达明一派的一首歌,叫做〈你还爱我吗〉,“你还爱我吗?我此刻感 到害怕,情况天天在变化,情感不变吗?……” 我有时在想,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变化这么快,一切都没有定数。爱情如同 吃快餐,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的执着,可能造成彼时的离弃;今日的痴情,或 许到了明天就是背叛。没有人敢承诺什么,除了那些还在花季的少年。把爱字说得 那么轻轻巧巧的,又能够支持多久呢? (一) 我和铭终于分手了。 最后一幕是平静的,尽管我们在之前的一段日子里借着电话不断地争吵,但结 局却出奇的完美。 我们的爱终于同时到达了终点。 我想起了那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我和铭 没有说过这样的誓言,但我们的爱情却恰巧如此。 很多人认为两个人能同时爱上对方是件幸福的事,但其实同时不爱对方则更加 完美。用一个成语来表达,就是我和铭的爱情,无疾而终了。 我和铭在一起两年了,为了这个男人我抛弃了我的婚姻,忍受了父母亲友的白 眼。不过铭的确是出色的,不仅因为他长得英俊以及他那富有的家庭,他的聪明感 性又不失逻辑的头脑配上超常的忍耐力(此耐力源于他那夜叉般凶悍的母亲及妹妹) 更构成了他是个完美的男人。可惜,完美构不成永恒的理由。 我的确爱过他,然而,除了爱之外,我与他再无共同的地方。 尽管铭很有钱,但他依然尽可能地穿成休闲的模样,而我不化妆是绝对不肯出 门的,我认为清汤挂面是成为黄脸婆的最初表象之一。 我和铭所有的朋友都格格不入,我讨厌去路边小店里一边高谈阔论一边猛撮一 顿,而他也极不喜欢我那些办公室里道貌岸然说起话来一半中文一半洋文的白领朋 友。 虚伪!他说。 无聊,我说。 针锋相对。 我酷爱旅游,而铭却建议我去网上逛逛王府井,他说,不是一样么?天!他真 的以为是一样的吗? 劳民伤财! 这就是铭的评价。 我常常听人说找对象要注意互补,现在才明白这是绝对的误导。 爱情是无法长久的一样东西,等到你们出尽百宝,黔驴技穷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如果有相同的爱好总算还能凑合下去,如果没有的话,嘿嘿,那可真是话不投机半 句多啊。激情过后是什么?也许是白开水,但白开水总算还喝得下去,总算还可以 解渴,如果是连白开水也没有了,那就只有灰烬了。 如同是拍电影,那天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对铭说出,我们分手吧,铭竟是如释重 负的表情。他说,我还以为你不想呢。我说,我早就想了,但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 了,我说不出口啊。铭笑了,他说,你为了我离婚,我可不想先开口,否则万一伤 害了你,我可就不仁不义了。 我走过去握铭的手,铭抱紧我。 他说,你以后可要自己小心,说话不要太冲了。 我说,铭,你其实还是穿西装比较好看,以后泡别的妹妹一定记得这点。 铭朝我笑笑。 我把头最后一次贴到他胸口。 就这么样,我和铭终于成了陌路。 (二) 其实我并不怎么害怕孤单。 齐秦说过,有时侯孤独比拥抱实在。 但是和铭分手后,我仍大病了一场。 每天早上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听隔壁小学的广播操音乐。想起自己小时侯无忧 无虑的模样,真恨不得时光倒流。广播操结束后,是居委会的阿姨做操,居委会之 后则是幼儿园的儿歌。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得勉强从被窝里爬出来去挂盐水, 屋外是刀一样凛冽的寒风。 一个人的日子到底不同。当我用一只手高举着盐水瓶在医院的补液室找地方坐 时,大家都用奇异的目光看我。我也看到妻子和老公,儿子和母亲,女儿和父亲, 侄女和婶婶…… 没有一个人落单,除了我。 护士是一贯的漫不经心。我看到瓶里的盐水为数不多时总是非常害怕,怕一不 小心睡过了头去就此和大家拜拜。每次我都央求坐在我身边的某个妻子的老公去帮 忙叫护士,我总是朝着那个男人虚弱的笑。有时碰到好妻子就说你快去快去,小姑 娘一个人来的挺可怜。有时碰到是恶妻就气呼呼地瞪我一眼说出一串非常恶毒的话。 由于一个手挂着盐水不能动,另一个手要举着瓶子,我连厕所也不能上。盐水 一挂就三个小时,来的时候我就一口水也不喝。等到终于挂完了盐水我就直奔厕所, 完了以后买一瓶雪碧就朝喉咙里猛灌,我那奋力牛饮的样子每每把小卖部的老太太 看的目瞪口呆,而那雪碧其实早在肚子里化成了泪水。 人身体好的时候总是不太能够体会生病时的痛苦,而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终 于在我生病的时候狠狠地击中了我。没有一双关切的眼,没有一双照顾的手,没有 一个温暖的怀。我一个人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泪如雨下,心想随便是谁,带我走吧, 带我离开这个无爱的世界。 一个礼拜后,我的病终于痊愈了,痊愈之后我觉得自己仿佛变得刀枪不入起来, 从此我再也没有眼泪和任何有关于爱的梦想。 (三) 我终于搬回了娘家,大包小包的我风尘仆仆地溜进了门,完全没有当初出嫁时 的风光。离婚之后我本来还不打算住回娘家,在外面租了间屋子觉得也很便宜。 有时侯我会去铭那里住,有时侯他来我这里,想想过不了多久就又可以结婚的, 但是没有想到命运最后还是把我和铭分开了,很多事情实在是不能光看表面的。好 在我没有酿成第二场悲剧,知道性格不合适也就不硬来了。铭是个好男人,我一点 也不恨他。 回到娘家后,我开始接到家人安排的一些“相亲”任务,由于我的年龄和经历, 对方基本上不是个大我好多岁的离婚成功男士就是个死了老婆的高级知识分子,他 们的优点与缺点都是如此显而易见地摊在了桌面上,而他们的目标更是如此的明确 ——找个人来“填房”! 不知为何我的脑子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么个显然是过了时字眼,但我认为的确 没有比这更恰如其分的形容词了。 相亲一般都安排在我家附近的虹口公园门口,那里一到礼拜六礼拜天就满是相 亲或等人的队伍。有好几次我来早了,就会有人上来问我是不是某某小姐,当我摇 头表示不是时,别人便很不好意思地露出局促的笑容,于是我也大度地朝他摊了摊 手。而后我就有机会看到真正的某某小姐了,万一她要是长的实在不能恭维或是丰 满地超过了限度,那个认错了的男人就会留恋地向我回头又看一眼,然后遗憾地离 去。我知道自己不是美女,还好生活里总有长得更加不堪的,其实所有的人都是比 上不足,比下有余啊。 在这样的小插曲之后,我就静静地等着我的“对方”出现。然后通常也不会过 太久就会看见我的某个亲戚领着个显然已是35岁朝上的中年男子向我走来。一见面 总是一阵寒暄,什么你妈妈怎么也没有来啊,你爸爸最近还好吗,你家的鸡鸭猫狗 身体如何之类,我总是不厌其烦并且面露微笑地一一作答,然后这个亲戚才终于恍 然大悟地说,哎呀时候怎么不早了,你们自己聊自己聊,我先走了。然后我和那个 “对方”会再虚情假意地挽留一番,等那个亲戚终于离开了,我们才切入了正题。 约会总是在下午6点左右,这个时间的好处在于即使没有话说,也可以先借吃饭 的当口聊上几句。中年男子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些同年龄的年青男孩不一样,他们是 谨慎的,决不会乱投资。他们总是先问一句“我们走走好吗?”然后就自己率先迈 开了大步。有时侯我走了很多路对方还没有提吃饭的事情,我就想是不是人家没有 看上我,想省饭钱呢?但结果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在长途跋涉之后,对方领我到了 一家非常非常小的饭店里,原来那是他常去的一家饭店,他觉得味道非常之好,所 以特别带我来尝尝的。味道果然是很好的,在饿了那么久之后,随便什么东西吃到 我本就不怎么挑剔的胃里恐怕都是山珍海味了。 在那一次之后我再去和中年男子相亲就本能地采取主动了。我会先说我饿了, 然后带他去吃东西。一般来说,如果我看中了对方的,我会带他去好一点的饭店; 如果是还想见几次再做决定的,我会带他去肯德基一类的快餐店;如果是永远不想 再见的,那算了,随便找一家饭店,我请他好了。 (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相亲队伍中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推拿医生和一个沙发店 的老板了,我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们交往着,也算是对各位亲友们有个交待。其实 看上去他们人都挺不错的,可惜光人不错还是不够的,而且后来的事实证明,看上 去好的东西,其实也做不得数。我有时侯想,可能我真的不喜欢相亲这种形式吧, 这样带有目的性的相见真的是非常没劲啊。 在交往了两个礼拜后,我先和沙发店老板分手了。分手的原因是他告诉我,介 绍我和他认识的那个亲戚在向他借钱。“她要借5万块买房子,你说,我要不要借哪?” 沙发店老板边说,边凑过他那满是烟味的嘴巴。 我禁不住看了他一眼,觉得有点好笑,怎么就成了别人拿来借钱的砝码了呢? 也许是我暧昧的神态鼓励了他,他竟想趁机吻我,手也在底下不老实起来。 “你想干什么?”我正色对他说,人也朝旁边坐开了去。 “装什么正经啊,都是离过婚的人了,又不是黄花闺女。你要是不听话,我还 不想借那五万块呢。”“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竟又稳草胜券般地贴了上来…… 我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清脆地声音把我们两人都吓了一跳。我当时心里想怎么这么 厚颜无耻的家伙也会被揍出如此清脆的声音呢?而后我看到他恼羞成怒的眼神,我 赶紧飞也似的逃出了他用来约会的沙发店。 和推拿医生说了拜拜是在一个冬夜,那个冬夜我本来就心情不好,他却犹自在 那里说着他的发财美梦。医生想要发明一个推拿机,然后再雇几个人去传销,“你 说2块钱推销一个是不是很够了?成本低的话,一个只要9块钱,然后卖30块一个, 这样的话,卖掉一千个就是……”其实在我看来,医生就该做好本职工作,我一直 觉得医生是个崇高的职业,我讨厌满身铜臭的人,尤其是满身铜臭的知识分子。 可惜推拿医生丝毫没有留意到我的脸色,他还在一个劲地做着他“鸡生蛋、蛋 再生鸡”的美梦。 “喂,我们该走了。”我提醒他。 “小黛,等我发明了推拿机,你也去推销吧,我可以多给你些利润,你的口才 这么好,肯定能挣大钱。”天啊!我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心想要发财的家伙,冷 冷地推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说,“对不起,我对你的计划和你本人都没有兴趣, 我们就这样吧。”趁医生一楞神的工夫,我走出了那个约会的酒吧。 屋外是很冷的空气,但我还是贪婪地吸了一口,只觉得人也仿佛得到了净化。 我又想起了齐秦的那句话,有时孤独比拥抱实在,唉。 (五) 终于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日子,不再有双休日的相亲场面,我觉得生活倒也很清 净。留在办公室的加班的日子多了,老板乐得咪咪地笑。其实只是为了逃避娘家人 的那种目光吧。 年底的时候,我加薪了。我把多出来的部分主动上缴给父母,他们于是松了口 气,说你喜欢一个人就一个人吧。我笑着点点头,然后告诉他们我又要搬出去住了, “可以离单位近些。”我说,“老板加了我的薪,我也想多点时间在工作上。”父 母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望了一眼,我看到了他们眼里的担忧,很真诚的担忧。 我忽然就想扑到他们怀里大哭一场,象小时侯那样的,然而我什么也没有做。 什么都回不到从前了,而爱情,终究是场难圆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