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一) “今天,我收到了第一笔稿费,我很高兴。”她在聊天室的小窗里写道。 “你以前总是鼓励我写作,我心里很感激呢。”她继续写。 “你高兴吗?应该也很高兴吧?”“还有...” 对面那个叫raymond的小窗里一片死寂,而她仿佛浑然不觉,继续孜孜不倦地把 一天发生的事都写在里面,写到最后,她觉得累了,于是就写“宝贝,我累了,我 要睡了,明天见?”,然后就下了网。 刚下网,电话铃就响了起来,她机械地拎起听筒,“喂”她说。 “小芬,是我,你明天有空吗?”听筒里传来同事simon的声音。 “我...觉得很累,想休息一下。”她有点木然地说。 “那后天呢?”“也不行。”她知道simon喜欢自己,可是,她不想给他机会。 “那礼拜天呢?”“我...”“小芬,你是不是还想着他?可是他不是已经丢下 你消失了吗?”simon在听筒里怒吼。 “嘟...”她把听筒搁了。她不要听这样的话,她坚信他是爱她的,他,总会回 来。 (二) 她是几个月前认识raymond的,在网上认识的,两人越谈越投机并很快就恋上了。 她觉得raymond真是完美,他那么懂得她的心,他那么体贴自己的想法,唯一不足的 地方是,他,已经结婚了。 他说我不想瞒你,小芬,可是我爱你,我和她的婚姻没有爱情,我一定会和她 离婚的。听起来有点象三流肥皂剧的对白,可是她也深爱他,所以,她相信。 她并不是小孩子了,她在事后千百遍的回忆,还是觉得他没有骗自己。她工作 已经那么多年了,她想,自己是可以区别真伪的。 然而,他消失了。就象来时那么的神奇,他忽然就消失了。 再也没有email,再也没有深夜的电话,甚至再也没有聊天室里灼热的对话。她 此刻才发现在互联网上丢失一个人是多么容易,你只拥有一个不真实的名字和一个 虚拟的地址,其他的,你什么都没有。 那时他每天在聊天室等她,每天给她打电话。她一心沉浸在爱里面,甚至没有 问他在什么地方工作,电话是多少。她只知道他在一家软件公司工作,经常要出差, 有一个他不爱的老婆,其他,她不知道也从没去关心过。她每天有那么多的情话要 告诉他,她以为会永远这样的。可是,他却消失了。 翻便所有的聊天记录,她终于找到一个call机,可是她心里不相信他会突然丢 下自己,所以她还是想等他突然出现,向她说明一切,然后请求她的原谅。可时间 一天一天地过去,他没有再打电话来。等她鼓起勇气拨了那个call机,听筒里传来 的是“对不起,这个号码已停机。”她呆住了。 (三) 她记不得他是什么时候又在这个聊天室里出现的,但她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 她知道他喜欢半夜才上线,所以她总是一直等到很夜很夜,她执着地等他,她要他 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他终于出现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她迅即开了他的小 窗。 “你终于来了!”她打。 他没立刻回答她。 “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她急切地打。 他还是沉默着。 “ranmond,是你吗?为什么不理我?!”她忽然有点担心。 然而,对方的小窗还是没任何回应。 “hi.”她试探地打了一下。 “hi.”对方的小窗设定的程序自动回了一句。 他在!她想。可是他不理我!他不再认我了,她忽然觉得一阵心痛,她又试着 和她说了很多话,可是他一句也不答,仿佛她并不存在。也许,那个不是他?但即 使如此也该回答一句啊,而且个人设置和他的一模一样,一定是他不再爱我了,她 悲伤地想。 他不爱我了!这个想法一从脑中跳出来,立刻迅速蔓延开,把她的信心击得粉 碎。起初她还有些怀疑,可是第二天,第三天,他依然来聊天室,但还是不和她说 话,她绝望了。她真的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一遍遍地回忆那时他们的每一句对白, 每一个细节,她觉得,他应该是真的爱自己,他一定还是爱自己的。难道... 她开始设想各种可能,她觉得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妻子管住了他,对,一 定是这样!她的妻子监视着他,所以他虽然可以上网,但是什么也不能说。于是她 开始单方面对着他的小窗说话,说自己如何爱他,说这些日子的遭遇,有时也贴些 以前的聊天记录,而他总是一如既往静静地听着。 (四) 一晃就是好几个星期过去了,她每天都到聊天室和他说话,她有时会打个“hi” 测试一下,看他是否在线或者是否把自己的名字从聊天名单中去掉了,但每次他的 自动程序都会回应,所以她就又放心了。 许多人劝她,都说他一定是丢下了她,认定他是个骗子。聊天室里这样的人据 说非常多,但她仍然固执地相信,他一定某日会回到从前。真的,他可以换个名字, 可以换个时间上线,他甚至可以叫她不要纠缠,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呆在那 里,静静地开着窗。 有时她也有些怀疑,可是那短短的网上爱恋已经固执地侵入了她的心,她摆脱 不掉,她也不想摆脱。她想,他会和她说话的。 他是和她说话了,最后。 “hi”他忽然说。“我是raymond的妻子。”她呆了一下。 “我想告诉你,raymond出了车祸,他...死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顾不上心中的巨痛。 “他向我提出离婚,我一直没找到原因,他每天都在家里,很少出门,可他的 样子却分明是在恋爱,我一定要知道原因,即使...他已经不在了。 我想我现在明白了。”“那你为何又天天来这里呢?”她不死心地追问。 “说起来你也许不相信,我觉得你很可怜,我想陪陪你,并且,我也很有兴趣 知道我丈夫喜欢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可是,我明天就要移民了,所以,再会 了。”“再会,祝你一路平安。”她有点机械地回应,然后看着raymond的名字消失 了。 他终于不会再出现了,她想。其实她始终不能肯定对方最终的身份,但是网络 上的事情,有谁能说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