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日记 作者:木金 11月14日 星期六 晴 这里天亮得特别早。我刚刚醒来,就听到房东大妈和对面的女人在说什么事。 她们说话的句子都不长, 好像一两颗豆子落在盘子里,疏疏的而且响亮,并 不烦人。我又睡过去了,醒来是8 :00. 我出去吃早餐时才发现这里的早点铺都已 收摊了,尚在营业的也近出尾声,只供应面一类的食物。我肚子饥饿得厉害,又不 爱吃这些东西,只好骑着自行车穿过从镇上经过的国道,到一家还在营业里买早点。 馍头和豆浆。馍头很硬很黑,没有一点味道我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它,尽量不要去尝 它的味道,象吃药,药越难越要快吃。另一个人在吃馒头,白米粥,一碟咸菜,这 是当地人喜欢的一种吃法,即咸菜和咸蛋,王也是这么吃早餐的。 这和吃法在我家是不常见到的。我们免费供应的酸豆角,罗卜条和榨菜在这里 即是有也要另计费。我想饮食必定会景响到人的外貌,性格。一个地方的民情风 俗必和当地物产,气候,饮食大有关系。此地的女人,相对男人而言,苗条, 高挑,胖胖的姑娘比例不大。她们的脸大部分都是瓜子脸,神态相当时装化,很少 从她们的脸上看到温柔的表情,总而言之,整体上妇女是共性多于个性。 回到宿舍,我换上了一件黑色短装上衣, 下穿牛仔裤。上衣黑得发亮,牛仔 洗得发白了。走在大街上,我才感到这身衣服很不得当。仿佛我是一个异类。 王穿得很随便,漫不经心的很散漫。没有一个人会为和人他走在一起感到高兴 的。我们座车去温洲,一路上都有是灰糊糊的,时时见到一片片的甘蔗林,这似乎 是一种标志,更多的是鞋厂,经营鞋材,鞋料的小店铺,都是丑陋不堪。进入城区 的时候,眼睛变得好受一点,街道两边的树木,花坛,整洁的店铺,还有高楼。高 楼是此城商住区,清一色的蓝色玻璃全部面向大街。 我们下了车。阳光很明亮,风很大。人们的节奏不是很快,却有一股清新劲儿, 使人有如置身幻境,和刚才城乡结合部的脏乱形成明显反差。可是不到两三分钟, 我就有了现实感,这些男人的衣着,举目无一不显出一种精明的乡下人的味道。就 象刚从田埂上挽起裤脚上城。小姐和年轻的妇女们是绝对的讲究,时髦。 四十上下的妇女一种富裕的派头。她们脸泛红光,穿着同一质地的衣服,款式 相差无几,一个个都很结实,精明。男人们穿着耐磨的厚灰布衣服。 就在我们要过马路到对面的新华书店时,有一个人和王打招呼。他就在马路上 停住了。我径直过了马路,好像和他只是偶尔走在一起的样子。 这人五十出头,看上去很精明,个儿不高,穿一双解放鞋,蓝色棉布中山装。 这是几年来我第一次看到穿解放鞋的人,此后我又看到了很更多穿解放鞋的人。 他们大多数在集市上,在建筑工地上出现。 他们谈了很长时间的话,面对面,叽叽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我在书店转了 一圈出来,他们还在说话,只是转到人行道上来了。我索性不再看他们了,将书买 好了,又瞎转了一圈,等他到书店来找我。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发现他站在一排 书前,才将他叫了出来。 我很闷,有点儿生气。这没有什么意思,没有人在意我。我不是要一个人生活, 要安安静静的生活,想清静的看自己,看我生活的世界吗?对于任何人,我似乎都 不存在,或被视为无物,或随便什么东西。这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没有沟通,没 有交流。我还没有足够的思想力象梭罗一样的从思想中找出事物的实质而自行其乐。 没有人和我一起说长道短。我只是意识到了那个男人注意到了我,我为此感到我衣 服的不适。我没法避免这种自作多情。我就是和他在一起。我为什么要去想会被人 讥笑我是多么没有品味。为什么非得和一个穿着讲究,举止有分有寸的人在一起行 走才自在呢?让他换一件衣服,他就会因此满足我的虚荣心吗?我的这种虚荣其实 是很小很小的。我要他。我要他爱我。 这是一个潜葳已深的梦,或许会成为我的一生。 “那个人是从你家里来的吗:” “他是我父亲。春节过后我一直没有见过他。”他淡淡的说。 我想了想, 这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下一个春节很快又到了,时间走得很快。 “你家在哪里呢?” “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这令我吃惊。 “你不常回家吗?” “一年也就两三次。” “你妈妈不想你回去吗?” “没有事回家做什么?” “回家看看呀。” 我们接着再无话说,只顾走路。 这实在令我不解,离家如此近,却很少回家,实在不好理解。 我们到了电影院前,很多老人在下棋,晒太阳。这地方很旧。 吃饭。12:30我们在街口分手。他有一种如释重荷的轻松感。他说他要在朋友 家里吃晚餐,我不能有更多的要求。 回到我的宿舍。走过虎山路口拐进那条小巷子,将门打开,厅堂很安静,房东 出去了,没有一个人。小饭桌就摆在门口,收拾得干干净净。这里有一些诗意的安 静,好象我走了很长的路才走到这里。关上时我就将外面的一切关在了门外。走到 我的房子里,阳光暖暖的照在窗帘上。我将书扔在桌子上,便倒头大睡,无边的倦 意包围了我。 11月15日 晴 这天早上在虎山路口我看到了一个牛肉夹馍的人。牛肉夹馍的做法就是将一块 面饼摊平了,再在上面放切得细细的牛肉碎,将牛肉裹在饼里,在一个大炉里烤, 到饼憝了,牛肉馍就算做好。此人很和气,三十来岁左右,穿一件蓝色 中山装,有点儿偏瘦。我想吃烤饼,没想到吃到了牛肉。牛肉有点儿咸,咸估 计是汤放得多了点。但我仍很快乐。我是在买早点的路上回头偶然望见了他,看他 在微笑着朝我点头示意人他认识我。或许这条街上每个人他都认识,每个人在这个 街头上的活动时间他都知道。我是一个新来者,天天早上去包子铺买早点他也看出 来了,因此朝我微笑。人并不期待我去买他的夹肉馍,也不是一个店主给予顾客的 商业笑容,仅仅是友好的,相识的表示。因此我下了车,买了他的牛肉馍。有了一 个认识我的人,我不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了,我的某个份子已经溶入了这个 街区。我很高兴。人是多么不宜于孤独啊。 去商店买电水壶,电热水瓶,电饭煲。去菜场买米,油,盐,酱,醋。开始处 自已做饭吃。我用房东的炊具。房东的厅堂里有一间闲置的厨房。我将自已的炊具 放在这里。房东做饭就在厅堂里。炊具就摆在一张老式相当结实的桌子上。与桌子 相隔有一个走道,容一人转身的距离是一个老式的用砖头砌的大灶台。灶台锅口用 厚木板盖住了,煤气灶就放在这这块厚板上面。 做油淋辣椒。很长时间没有做过饭菜。将辣椒放在砧板上,用菜刀大的一头将 它压扁,就有一丝丝呛人的味道出来了。将锅烧红了,放辣椒下去,放盐,此时辣 椒味呛鼻,房东大妈呛了出来。 “这样做菜也能吃吗?” “很好吃呀。”我很得意地说。 邻居的门也打开了,一个老妇说:“这么吃呀。”不到两三分钟,这个巷子就 是这股味道。 一个湖南妹子,这就是我的宣言书。 到辣椒煎得熟了,我将油淋在锅里。皱皱的辣椒皮变得绿油油的喜人。 我毕竟无法将我的生活完全抛开。做这顿辣椒我就发现了这里少了一道不可缺 少的料,豆豉。香喷喷,黑黑的济阳豆豉。可爱的豆豉啊,我不得不和你再见了。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等到我听到巷子里孩子们的声音多起来,并有大人呼唤 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我知道黄昏到了,室内光线也暗淡下来。房东家做饭的香味 也冲到的鼻子里。再等一会儿我就也去和王同吃晚餐。 我在街口等了五分钟左右才见到他在对面的街口出现。我很想在街边的些大排 档里吃饭。一边吃饭,一边看看街景,并不会闲着。我和他在一起吃饭时,他总是 吃得很快,吃完就抽烟。 他走得很快,我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真是不堪,象个破落户,真是可恨。可 是他很无鼙的样子。 我去了他的宿舍。在我们转向沿河边的那巷子时,我就想望这世界变得无底的 深黑,只留下星星在天上。这条巷穿过两排老屋,老屋是两层高的木房子,底下一 层的窗很低,有些人家真索性将它当作柜台了。巷子拐来拐去的,我分不清方向。 在巷子的尽头有一座石桥,桥下的河水很脏,空气漫着一股腐臭味。 桥的另一边是一条路,这条路竟是他办公室门前的那条路,在晚上我一点也没 有认出来。我象在迷宫里走了一圈。我随他到办肥室里,在这里,他打了好几个电 话。打电话时他满面笑容,这是我第一次见时的那种笑容,这令我莫名的感动,我 很安心。在他身上虽然发生了一些事他没有告诉我,他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他们的电话我是一点不懂,象在观看哑剧。 办公室里出来,我们来到他的宿舍。我记得我们穿过了一条马路,若是白天我 会熟悉这马路,晚上我只看到一个广告牌作为别一巷子入口的标志。这条巷子很黑, 有一 灯吊在电线杆上,灯一闪一灭的。巷子的一边是用水泥板竖起来的墙,没 有墙的地方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搭起了一个极简陋的棚子,即是灯光暗淡的晚上, 也能感到这个棚子灰蒙蒙的。棚子市场的前面有一幢三层高的旧房子,黑乎乎的。 只有西边的一间亮有灯。一座院子围着这幢楼,这给它带来了一点儿庄严,也给我 一点安全感。这毕竟不是无遮无栏的一座旧楼,被时间抛在了后面。 王打开了院子里的门,门很矮,我们猫着腰进了院子。进到院子, 我由不得 轻轻嘘了口气。他的房子在三楼,二层的楼梯并没在一起。我们走过第二层楼梯, 走过过道,走道的这边才是到达第三层的楼梯,这样我们就经过了那间有灯光的房 间。王走得很轻,这使我也走得尽量的轻,好象我们不要惊云贵任何人。到走道尽 头的楼梯时我紧张的心情才缓解了。我看到了天上的一轮明月,看到了台阶上疏疏 朗朗深褐色的苔藓。 到宿舍,王给我一把圆的藤椅坐,打开电视机,放VCD ,他拿起话筒,跟着带 子唱了几句。他开始是坐在床上,后来不唱了,就躺在床上。电视机的声音开得不 同寻常的大,我的耳朵里只有轰轰隆隆的声音,电视屏上只是一些晃晃的人形。我 看看王,他好象尽力把注意力放在屏上,无视我的存在。声音这些大,房子仿佛碎 了一样。 “房子外面能听到声音吗?” “听不到。” “我走到外面听听。” 我站起来,走到外面,将门虚掩着,看了看周围,什么也没有,从窗外看不到 屋子里的情形,屋里的声音也几乎听不到。我轻轻的走进来。他此时看起来象是睡 着了。我握着他的手,挨着他。我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11月17日 晴 上午看书后我的精神再也集中不起来了,时间是12:10分。房子静悄悄,房东 一家早吃过午饭了。整幢房子,此时此刻就我一个人。在心理上将它占已有,很高 兴。 菜市场上此时没有多么人。很多菜摊上摊主也没有。诺大的菜场上就我一个人 在走动,象鱼一们自由自在。我买了菜头,大白菜,鲜肉,一小包辣椒粉。在菜场 的外面,也有摆菜摊的,一个中年妇女,带着她的小女孩在卖青椒。小女孩七八岁 上下,有点胆却。我看了看她,她使我想到自已在她这么大时也上街买自已家里种 的青菜情形。生活远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来淡,说不定这个小女孩的身上就有无数 的信息可令人认识自已。人们常常说一见如故,在某一点上我就和这个孩子见如故。 和王的相识,我若仔细深究,明白说来就是一见如故。这种故,这种过去只是无法 在明显在生活轨迹中去寻找,它实实在在的支配着人的生活。就如幸福,人生的快 乐之类的观念,它们没可见之迹查寻,它是蕴藏在一些具体的是常生活的具体事实 是国道粘仍是车马频频。轰轰的车声,柴油车排出来的黑烟,大货车速扬起的尘土, 农民拉货的大板车,载客的黄包车要过马路,自行车要过马路。这里没有交通灯, 只等着车少的间隙大伙儿一块儿过马路,这样一直等了3 分钟。 过了马路往前走就是虎山路。这条马路这时很安静,我看到开饭店的那个老板 站在街上晒太阳。我的房东大妈在和几外妇女聊天。她们围着一个用机器织毛衣的 女人。买甘庶的老头儿拖着大板呈在吆喝:“糖棒啊,买糖棒啊。”街道卫生室里 那个剪着短头发,胖脸儿的医生汲着拖鞋,穿着棉裙子睡衣出来了。 唯一在忙碌着的啤酒批发商在卸一车青岛啤酒。这个时候,真是一条休闲的街 道,连阳光也比外面柔和了许多。 榨菜头切薄以后,有一点儿淡牙蓝色的边儿,中心是不透明的白色,只要在烧 红的热锅里翻一下,洒下一些红色的辣椒粉就可吃了。很脆,有一点儿微凉的若味。 炒的时间一长,就熟透了,尝起来就和普通的青菜头没有差别了。炒大白菜,在洗 菜的时候,我就将大白菜一片片的撕碎,不用刀。炒的时候九成熟就好。不沾刀板 的青菜能最好的保持原有的风味。大白菜很甜,我又下了一些红椒粉。遗撼的是没 有我要的豆豉。豆豉不仅仅香,它的香不遮盖本菜的味道,不象味精,味精的味道 往往消除了本菜的味道。加入几颗黑色豆豉到大白菜里,使得这道菜有一些诗意。 洗菜的时候 阳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打开水龙头,水泛起波纹,跳跃着象溪 水落石出哗哗流过。撕碎的白菜的清淡味儿也可以乍到,象小小的波纹。阳光真有 一种奇妙的力量。 切菜的时候,饭已经在冒着热气,能听到水沸了,煮着大米咕咕的响。咕咕声 低下去,米吃饭了水,咕声小了,饭快熟了,热气也如烟般升起。此时,咚的一声, 电饭煲的指示灯从煮饭跳到了保温的位置。到如丝的蒸气没有了时,就能闻到饭香 了。 炒菜总有些很张扬的劲儿。油滋滋的响,菜快熟时,辣味沿着铁徘徊了一会, 就被子会卷到铁门外了。排风扇的声音很大,我又很快关掉了它。风向是东风,烟 气也不会滞留在房内,当最后一股油烟味被子风带走,屋子里一静溢。 桌子摆在门的旁边。矮矮的小桌子,坐矮凳子比较合适。只要在这里坐下来, 就产生了一种隐逸的味道。 “人诗意的栖居。” 诗意的枉居,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东篱。 11月18日 雨 今天下雨阴了一些寒意,立冬早过了。冬天似乎已经远离职有在天气骤然变化 的时候,或突然的一种冷风才使人想起冬天。 听到房东大妈在大声叫着她的孙女儿,给她穿上了带帽子的棉袄。几分钟后在 小巷子里她披着雨衣踩着三轮车送她去幼儿园。小女孩子撑着把小伞,坐在三轮车 的小圆凳上。 人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一边吃早餐,还看了看桌上的表。这是一只依波 儿石英表,表壳造型是少女头像,表链只剩下一边,所以不能戴在手上。刚买的时 候,这只表戴起来象一只银手镯,有很浓的装饰性。哪知没有同生,一只表链就掉 下来,差点没有将表摔坏,无论如何也没法复原,活脱脱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例子。 这使我以后买东西殖民地也不求新求异了。倒是为只表教会了我“中庸之道”。 还有一只什得一提的饰物就是一颗小小的星形紫水晶了。买水晶时我并不知区 别水晶和玻璃最简单的方法是让它们贴着肌肤,有沁凉之气者即为水晶。有一同事 买了一串水晶镯子时就以此法教我。果然她的水晶有股凉气。我从来没有感我的水 晶有什么特别冰凉的味道,因此想那会不会是一颗玻璃呢?即是玻璃也是凉了啊。 于是不再细想,就将它当作是一颗宝贝水晶,非同小可。真假一定,心念也定,随 之就发现它的种种好处。它那紫色的光泽实在可爱,不是透明的紫,有的地方深涩, 有的地方浅涩而透明,象一座小山在水晶中。这是少数几种丢失不见令会我难过的 东西之一。我虽然如此珍异它,却并不将之收藏起来。第一,这并不是什么什钱的 东西,第二,更为重要的是,用心收藏的东西并不真正属于你。对物用过度,就不 是人拥有物,而成为物控于人。我个人偏爱水晶,水晶是最有灵性的无生命之物。 此外,我还有过一颗丢失的玻璃球。 那是在职小时候,当时乡下很穷,小孩子们更是什么都没有见过,什么东西都 视为宝贝。有天姑姑给了我一颗很大的彩色玻璃球。我将它当宝贝一样的放在水分 盆中玩,透过玻璃看东西,如看放在纸上的蚂蚁,草籽,蒲公英一类的东西。玻璃 球有放大作应。后来我就将它放到树上,放到草地上,看玻璃球下所有的东西。我 将玻璃球拿到草地上玩是在一个雨后,草叶上沾满了水珠。雨水毫不吝啬的将我的 鞋打温了。我将玻璃球扔一草丛里,又去找它,如此反复。因为玻璃球在阳光下发 出彩色的光,,成为烁烁发光的珠宝,很容易找到。 可最后玻璃球不知落到哪能里去了,再也找不到。我一连三天在篱笆一带的草 丛里寻找,终于没有找到,我将它丢失了。 所有人所追寻的稀世珍宝,它们的价值在哪里呢?它们抵得上那颗丢失的玻璃 球在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眼睛的价值吗。 有价值的非身外之物,非物之本身,而是人给物的价值。 VOA 之后,我关掉了收音机,早餐也吃完了,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习惯在慢慢的形成。 11月19日 晴 我有点儿象蜗牛,整天呆在房子里。早上买早点,中午菜场买菜做饭。买一天 的菜能吃上两三天。下午肚子饿时可买一只烤饼充饥。随之是晚餐。房东夫妇吃过 晚餐。房东大妈做毕自已和婷婷的清洁工作,然后外出作她们例行的饭后散步。我 就着中午的肉汤,煮沸,加入大白菜丁面条吃。 引地称为面条的东西很多。大糨可分为米面,面粉面,绿豆面,茹面。吃面的 方法大致有三,即炒面,汤面,沙锅面。茹面在市场上最多,一捆捆,一排排的象 是批发市场。这里的主食是面。吃饭时间招呼小孩子就说:“婷婷,吃面。”“路 路,吃面啦。”或是:“婷婷,吃面不是吃糕?”“婷婷,吃面不是吃饭。”如此 种种。在日常的饮食中,面条和平分秋色。此外,什么东西都可以用来下面的,青 菜,虾,蟹,各种壳类海鲜。这些东西无一例外是和面条一锅煮。入乡随俗,我的 晚餐就煮面不止了。 傍晚我总是不会有早上和中午的好心情。我不想天黑下来,而夜幕降临时又是 我精神有些疲惫的时候。 王说他晚上有事,他不能和我一块出去散步。我很失望,无精打采的回到住所, 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就拿起一本书来读。此时我发现我的世界是如此狭窄。 晚上做梦。梦里我回到了家里,我在花园里徘徊。没有人知道我回家了。花园 沉睡了,和我熟悉的清晨与白天的花园不一样。我想在沉睡的花园里寻找熟悉的事 物。 梦,有时候会领人到另一个地方运去。 11月 20日 晴 我眼前出现一片大平原,一望无际的绿色。绿色海洋中有一些灰色块闪闪发光。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面对如此景致,我惊呆了。在我踏入这个世界前,我以为这 会是一个冰雪茫茫的世界,冰山,冰谷,冰峡,冰雪统治一切,冰莹晶亮,将目光 掠走。可这是一个绿与灰的世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富于生机的绿。绿色 在流动,在跳动,要将我卷入其中。这是在午夜,或下午。我试图给出一个时间, 将自已限定在一个时间栩内。老画家陪伴着我。 “多么奇妙啊?”我声音低低的说。我怕声音稍大一点会惊动神灵。这整个地 方就象一个全知的神灵。 老人没有回答我。过了一会儿,他说:“看这儿,孩子。” 黑色出现了。深遂,伟大的黑色。黑色肥厚的树枝和黑色茂盛的玫瑰。它们出 现时,绿色和黑消失了。在如雾而明亮的空气中,玫瑰投下圆圆的阴影而树枝投下 星形的阴影。一定有某种奇妙的确良光线才能投下这么巨下的,象实物一样有质感 的阴影。我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沉默,雾,透明的空气。 “它们的根在哪里呢?”我再次问老人。我提高了声音。我必须打破沉默。不 然,如此巨大的沉默会将淹没。 “是这里的空气,这特定的时间滋润着它们。” “它们是时间的孩子吧吗?” “是的。它们的土壤,它们的田野就是时间。” “画家,您能将它们画在画布上吗?” “我观察它们很长时间了。” “我明白了,先生。” 这个时候,我明白了老人。他是一个著名的艺术家。他只画黑色。他将整个世 界表现为黑色。在他的画布上,黑有千万种神态。你可以有千万和视点来接近黑色。 “你肯定它们不是中了魔法吗?”我又问老人。因为我发现我在盯着树枝和玫 瑰的时候,它们正在一点点儿的消失。这使我不以忍受。 “你再也不能忍受了,孩子,但是,别怕,时间在过去。” 他说话时,黑色完全消失隐们面对着面。 “其他人都到哪去了呢?” 我记起来一些穿着雨绒服的航空员和我们一起来这里。他们的衣服使他们看上 去象饭鸟儿。平原若出现大鸟,必是他们无疑。他们是一些设备齐停全的科学家。 “他们可要在这里呆很长时间。”他说。然后,他递给我一幅画卷。 “孩子,这是给你的。” 我展开画布。画的景色就是我刚才所见。那树枝,那玫瑰,现在就在我手中。 它有一种无言之美,感人肺腑,没有我担忧的魔咒气息,和我似曾相识。 “你就要离开我,你就要回去了吗?” “是的,孩子。” “我要去哪里呢?” 第一次,我看到我脚下有一条路,它通往一个村子。 “这是一个实验室,科学家们就在那里。” “他们还是人形,没有变成鱼或是鸟吗?” 他大声笑起来。“是的,他们仍是人形,孩子,不要 想太远。” “我想要一些绿色泥土和一些灰色的泥土。纯粹的绿和纯粹的灰。” 绿和灰深深的打动了我。 “有一天你会得到的。你只需用绿色和灰色画画,有一天你就会得到它们。” 他看着我,微笑。 飞船朝我们滑过来。停在他面前。他打开门,进了飞船。然后朝我挥挥就消失 在空中。 我朝村子走去。 11月22日 晴 我总是在虎山路口等他。这个时候灯光昏暗,拉黄包车的人在等客。几个客店 的客人在临街的面店露天吃面。我总是在等他。五分钟,十分钟,有时候更长,一 刻钟。这时候我就会走到马路对面的街口,那儿有一个磁话亭。我就站在磁话亭下, 装做打电放话的样子,使自已不至无所事事。男女这间谈恋爱,男人等女人是很正 常。男人在等待女人的时候,除了恋爱中对于自已恋人的宠爱之外,往入表一种征 服感。男人将女人视为他所求的目标,用种种手段,非弄到不可。充满柔情的等待 是他们必须具备的。在恋爱之中等待的男人,多半是幸福的。而被等待的女人,即 使并没有什么东西阻碍她准时赴约,也非得拖上那么三五分钟,让人去等待,经显 示自已的珍贵。可见妇人重形式而男人重内容。倘是反过来,是一个男人老是不准 时赴约,一个妇人总在等某个男人。这时候恐怕没出有一个女人会感到自己很幸福。 如果有这样一个女人,她就有过人之处了。男人则往往是借此暗示他的冷淡。不管 是出于什么原因,迟到的人,最少要说声对不起。若这点也无,也非疏于礼节,就 不相当可怕了。 王应该列入可怕的男人之列。 我即使用怎么不快,怎么清醒,我仍在等他。 然后他看到了我,我们去吃饭。 我们总是在国道边的那些面馆里吃饭或在温洲面馆。国道边的面馆给我一种不 安定的印象,就象在来来往往的长途客车。我想到大街上的大排档里。他却不惜走 更多的路,将我领到墙壁被烟熏得黑黑的路边店。他这么做并非无心。 饭后,我们拐到红岩路上。这条路很安静,是唯一适宜于散步的街道。街道两 边的门都关上了,树叶在风中嗦嗦的响。路灯光将斑驳的树影投在路面上。能看到 星星,天空。 “想不到有这样一条路啊。有一个可以散步的地方啊。”我真的很高兴。 “这里比较安静,没有什么人。” 我将手插在我的牛仔衣口袋里。他在抽着烟。我们象偶然在山路上碰到的游客。 走过红岩路,我们只是一个劲儿往走。这种子走法使我很孤独。我想拉着他的手。 我悄悄的看他一眼。他看上去很冷漠。于是我将手插在口袋里,走得更快,走在了 他的前面。我们走过两所学校。他说这是丹崖学校,这是文昌中学。这些他以前给 我讲过。这就是他全部的话。我们返回来时,他说:“镇子不大,所有地方我们都 到了。”原来他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去他宿舍的路上我很怕,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先去了他的罗公室。 “我要写一些字。”他说。 他的字写得很好。看他写字会是一桩有趣的事情。 真是出人意外。我随他走到一间我想称这为他的工作室的房间里,只见这时堆 满了东西。地板上是纸张,桌子上落满了灰尘。几只干的油墨桶,两三枝被油墨粘 块的用过后没有清洗的刷子。一个大笔桶,笔桶里毛笔不少,可是我看不出来有哪 一枝可以用来写字的。 他送过一张横幅给我“宁静致远。”难道那也是在这间杂沓的工作室里写出来 的吗? 我很惊讶的看着他。他最少得将这张桌子清理干净。他没有,他从一个柜子里 了取出一件白大褂来穿在身上,又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来。墙脚落里有一瓶大墨汁。 他从地上拿起一张绿色的纸,铺在桌子上。他就这样开始工作。 纸张是斜放的,写字的姿式也是斜的。写出来的字没有斜。 一句话,我想象中的 洒之气一点儿也没有,只是他写字集精会神的样子和他 那么黑的一个人穿一件白褂子很逗。这种样子,作为一个小孩子无邪的玩伴真是好 极了。 我们去他宿舍的马路上,他就走得很慢了。我真想回去。可我仍跟着他走,象 一个乞丐求人求人很久而没有得到别人的钱币那样不愿离去。距离院门前大概5 步 远时他停了一会儿,我也止步了。院门又黑又冷,有人从院子里走出来。 待那人走远后他才开门。我到他的宿舍时完全不知道要估什么,挨在门口站了 一会儿帮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如果我是一孤仙,在别人的眼里无影无踪,他会如何?[ 等续]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