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隔云端 作者:艾乐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 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李白的《长相思》和我所为文的主旨毫不相干,对于荷花,我并无此般的痛 思苦念,每年六月到八月间,我总有三五次机会走近一片荷园,或远或近地观赏 满池的荷花傲然怒放。 今年也是。 选择从白洋淀的东侧下淀,到达淀边,已经暮霭沉沉,要下雨的样子。儿子 和同事的女儿贝贝兴奋地狂呼乱叫,在船上跳来跳去,全然不顾忌天气的变化。 入淀不久,由于淀水水位偏低,我们的船驶入一片荷花淀后,便无法靠马达驱动 前进,船家不得不拎出长蒿,在荷花间撑船前行。我便是这个时候,想起“美人 如花隔云端”的词句。荷花看得多了,笔下却始终没有荷花的影子,非不想写, 实在是不能写。满淀纷纷嫩嫩的荷花,唯恐被一支秃笔折煞了风景。古人词中, 多有咏荷佳句,自“小荷才露尖尖角”衬托出荷花的含苞欲放,到《爱莲说》借 花喻人,以花示人,用花醒人,算是达到写荷的顶峰。所以我等凡夫俗子,满目 拙眼观的荷花的芳洁,便唯恐不佳词句在去叼扰荷花的清幽了。 所以,船在荷间穿行,看支支荷花或含苞或怒放在宽大的荷叶间若隐若现, 满脑的诗句已经被这浑然天景的大片荷花,遮蔽的一词不剩。剩下的,只是惊叹 和艳羡。 孩子们天真无暇,犹如那翠绿的荷叶,当空而出,脱于淤泥却纤尘不染,即 使有水珠落在叶心,也会形成类似水银珠球的形状,风吹来便落到水中了。所以 特特和贝贝不停地挥舞小手,扯过船边的荷叶或者花朵抚来摸去,把玩不停。孩 子在这个社会上尚未受到许多污染,心地和手掌犹如荷叶一般纯净,所以把玩荷 花,并未觉得荷花会不洁。反倒是同船的几个大人,在尘俗的世道中,起起浮浮 落落,经了些无法言说的事情,面对清澈的一池碧荷,反倒难以伸出手来。古人 说荷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大概说的都是大人,唯恐大人尘世的污垢,玷 污了荷花的清雅。荷花和荷叶并不理会人的赞颂和自愧,风里雨里,独自生长, 落的一生的颂名,倒也是旁若无人孤芳自赏的哲理。 船走得很慢,所以看荷花可以更仔细。荷花大多五瓣花片,上上下下错开三 层或者四层,如果没有风吹落,荷花二十多瓣紧紧凑凑地烘托着中间的花蕊和莲 蓬,显得婀娜多姿,如新浴后的美女,娇羞可人,惹人爱怜。细观花瓣,大多底 部澄明,清晰欲透,绕着花瓣的边缘,丝丝缕缕点缀了一圈粉色,宛若美女的纱 巾,轻轻地遮在头上,回眸一笑,欲说还休。 荷花性清去火,所以古人除了将荷花观赏之外,还舍得采来花瓣,或泡茶, 或做汤,或成菜。曾经有幸品的“荷花芙蓉”一道美味,雕菜师将粉嫩荷叶在盘 中摆出荷花的样子,中空置芙蓉,甚是好看,吃起来也满口清香。其实,所谓的 芙蓉,无非就是鸡蛋羹而已,被荷花一衬托,鸡蛋也卖了芙蓉的价钱。 可惜我辈人,并无鸡蛋的幸运。尘世之中,无论利来利往,还是争权夺利, 或者拼命挤压,总无法顶出几朵荷花来衬托自己的高洁。而现实之中,能顶得出 荷花的,似乎已经无有几人。品质高洁,除却成为形容荷花的一句词汇外,无人 可承受如此的赞誉。满淀的淤泥,荷花当能出淤泥而不染,朗朗的晴世,天真的 孩子长大了,也慢慢变的复杂利禄起来。成熟和心智,都是在失去太多品质的基 础上得到的外形,失去的不如得到的,实在令人遗憾。看特特和贝贝的笑声响彻 荷淀,倒希望,孩子们永远不长大,即使岁月流逝,也不要丢失可贵的真诚和纯 洁。 然而,我的希望终究只是希望,犹如云端的美人,不过只能用来窥视罢了。 长相思,摧心肝,但愿我的忧虑在经年之后,不会再流传给我的孩子,但愿他们 来年欣赏荷花的时候,仍然可以伸出手来,握的一池翡翠,握的一池粉红,握的 一生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