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怕了吗? 作者:素手调冰弦 爱我,你怕了吗? “铃……”一阵急骤的铃响,在石的耳边响起,。已是黄昏时节,从文案中抬 起疲惫的眼睛,石伸个懒腰才接过电话:喂~~~.是石高中的淘伴琴:猪头石,晚上 八点准时到“劝君更进一杯酒”酒吧,我们高中同学毕业五周年聚会,你要胆敢找 借口不来,明天早上你一出门,就会发现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掉了,嘻 嘻~~那肯定是我干的!石:垃圾琴,你不过是想见你的初恋情人你当年同桌的他, 拉我当遮羞布你以为我不知道?好啦,我去就是了。 樱桃街并没有种着樱桃树,也不知道它的得名的由来,在石所住的那个繁华的 都市里,樱桃街就象个世外的桃源,青石板的小巷子,街道两旁的房屋都象旧时的 池馆,砖儿瓦儿檐儿旧时的朱门门前的小石墩雕花的窗棂都褪了颜色,石阶的缝隙 里偶尔还会钻出一两青草儿,有一点点的颓废,却又留下一丝丝蛛丝马迹让人依稀 可见旧时风华的影子。常年在高楼,地铁,大商场,拥挤的人群中打滚过的人一走 进这樱桃巷,就会有一点点的感慨,一点点的凭吊,还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原来生活可以这样的悠闲与自得。巷子走深了有一个小小的但很清澈的湖,湖边三 两棵小绿柳,下雨的时候,烟染绿柳,象煞了一个怀春的闺中少女略带恹恹的眉眼。 石的家,就是湖边的一层二楼青砖房。石在闹市的繁华地段,是有一套单位分的一 室一厅的公寓,凭着她某大公司管理部执行经理的身份分得的,但石很少在那地方 居住,在樱桃巷住久了的人,总是怕了闹市的喧嚣。 一面古早的菱花镜,镜面已有点模糊不清了,石依稀记得母亲曾说过那镜子是 石的曾祖母用过的,于是石便分外的珍惜那面镜子,总觉得那镜子里记载了许许多 多年来,几代女子的喜怒哀乐似的,“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镜子, 总是照见女子为悦已者容时的娇憨痴情的容颜。象往常一样坐在镜子前,镜中的石 有着健康的皮肤,略厚的唇,不过是很一般的姿色,除了那双眼睛,那双几乎见不 到眼白的黑幽幽的大眼睛,看着人的时候,总象在倾诉什么,眼珠一转时,似有眼 波盈盈流动。又那样的清澈,让人看着她的眼睛时总觉得那是一面镜子,能照见自 己的五腑六脏似的。石轻轻的叹了口气,只涂了一层淡淡的橘子红的唇彩,戴上她 的保护工具-平光眼镜,离开了镜子前。 “劝君更进一杯酒”的招牌在夜色里一闪一闪的诱惑着俗世里寂寞的红男绿女, 这个繁杂的城市,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人们上完班,除了想去喝一杯放松一下白昼 里紧绷的神经,就几乎什么也不想做了,这是个要它的臣民们用灵魂去交换钱和权 的城市。因而“劝君更进一杯酒”就在夜夜笙歌,灯红酒绿里招财进宝着。走进酒 吧,嘈杂的音乐,攒动的人头,穿梭的酒侍,不流动的空气里夹杂着烟味香水味还 有人身上的气味,皱着眉,石挤过人群走向酒吧的后厅,往常这里总是另一番景象。 幽暗的灯光,蓝调,低低的说话声,总会弥漫着小布尔乔亚的情调。但今天不一样 了,灯光明亮许多,调音师处放出来的是校园民谣,石看着一张张似熟悉又陌生的 脸在眼前晃动,有点昏头。正在东张西望,一把尖而高的女高音响起:石,大才女, 我在这里。石又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眼睛溜了一圈才发现琴很夸张的穿着大红的凯 斯咪毛衣,正在人群中一蹦一蹦的。石微笑的走过去。 琴化着彩妆,烫着反翘,二十五六岁的已婚女子,仍然有一张洋娃娃般的漂亮 脸蛋,喜欢仰起头来笑,美丽让她很是有点优越感。琴的身边站着两个男人,大致 一般的高矮,石能认出左边那个比较胖一点的男人是强,高三年的时候因为和琴早 恋,没有考上大学,而琴读了女子职大,两人分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什么原因 又联系上了,石没有听琴提起。右边的那个男人,身材适中,神情刚毅,年龄在三 十岁上下,有一口洁白的牙齿,浑身上下充满了男人的气息,这,是个养眼的男人。 石走近了,强用很夸张的语气:哟,大才女姗姗来迟呀,喜欢那种万众瞩目的 感觉喔。 石:是材女没错,不过是蠢材的材。强是大生意人了,怎么说话还这么夸张? 幸好琴没嫁给你,不然真应了那句话,老大嫁做商人妇呢。 琴:去去去连带我也挤兑上了?强你边上呆着我和石要隆重的拥抱一下。 琴一把扯过强抱住了石还左边脸右边脸的和石的脸靠了靠。石又习惯性皱了一 下眉,一抬眼,正看到那个男人用一双带笑的眼睛在看着她,石也忍不住笑了,冲 他做了个鬼脸,说:没法子,她这是迷上江总接见阿拉法特的习惯动作,见了人就 炼,功夫已是如火纯青了:)嘿嘿。 石轻轻推开琴:罢哟罢哟,看看你脸上的调色板,都糊我脸上来了,你当你是 泥水工?抹墙壁呢? “哈哈哈哈哈,很是形象,看来真是踩女呢!见啥都能踩上一脚,不痛但痒, 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又拿你没办法。”那个男人的笑声很是爽朗,引得很多人往她们 这边看来。 琴:石,来介绍一下,这是酒吧老板呢,林,这是我高中的死党,石,高才生。 石与林都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这么无语的不热 诚的招呼方式都不是两个人的个性,却有点莫名的情绪在空气中回荡。林打量着眼 前这个女子,姿色一般,还带着一副眼镜,在这个什么都隐形的城市里,连人性都 隐藏得深不可测的城市里,居然还有女子不戴隐形眼镜而戴着眼镜,端地有点特立 独行了。她穿着一身黑,让人无法知道她确实的品味是高是低。没有化妆的脸在灯 光下有点晦暗,不象琴的彩妆在晶莹地闪闪发光。但她开场的几句话,吸引了林, 林知道,这是个特别的女子。 琴在强的耳边不知道在说了一句什么,两个人轰然笑了起来。 石:嘘~~~~ 琴:怎么了? 石:你听,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 郁的青春年少的我 琴:唉,这个大佑迷。 林:你喜欢罗大佑? 石:是的,音乐教父之所以成为音乐教父,在于他音乐里的纯粹,在他的音乐 里你可以感觉到当一个人独自的寂寞着冷静着,世界是因你而存在而痛苦。他的音 乐也象征着一个告别的年代,在这个年代里,我们迷惘着要往哪里去,前方有什么 在等着我们,一切都是不可知的,不可测的,所以也是恐慌的。 林:是啊岁月如《歌》,《滚滚红尘》里烙印着《你的样子》,《告别的年代 》曾有的《闪亮日子》不过是《痴痴的等》 石:哈哈,遇上高手了。 林:伯牙遇子期乎? 石:呵呵,原来还听得高山流水呢。 琴:两个呆子!酸!!!石,戴着这劳什子做什么?快快给我摘了上来陪我唱 歌! 琴一把扯下石的平光眼镜放茶几上,拉着石就要往演奏台走去,石回眸对着林 歉意的一笑,转过头去,灯光里,林呆住了,只觉得老是有石回眸时那眼波流转光 彩四溢的一刻在眼前定格。林看过无数的女人,却不曾见过这么美丽的眼睛。林拿 起石的眼镜,一眼便看出那是一付平光眼镜。林也分外的纳闷了起来,这样美的眼 睛,长在怎么平凡的脸上都会让那张脸发光,可石,为什么要用一付略带老气的平 光眼镜来遮盖呢?这,真是个谜一样的女子。 那天晚上,石玩得很开心,或许是因为遇上了个一样喜欢罗大佑的音乐的人吧, 她和林聊了一晚上的罗大佑。回到家时,已是快午夜十二点了。樱桃巷里悄无人声, 石打开了电脑,进到聊天室里。屏幕上出现一行:欢迎涉江采芙蓉来到聊天室。 风:真的要到钟敲十二点,灰姑娘才现原形? 涉: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有应酬,来晚了,你等久了吗? 风:没有,我也才上来十分钟左右。今天晚上上哪独自去偷欢了?怎么就没叫 上我? 涉:独自去偷欢,留下你洗碗,呵呵,怎么可以叫上你呢,叫上你,这碗谁来 洗? 素袖:妹妹,跑哪里去了?过来抱抱,想死姐了。 涉:姐,我烧开水去了! 素袖:烧开水做什么? 涉:姐你没看到,咱们家门口都一大堆“狼”在等着姐你的青睐呢,就是“狼” 多了,闹得慌,我洗了开水给姐洗脚脚,洗完了把水往外一泼~~~滋~~~哗~ ~~~ 素袖:嘻嘻,那是什么声音? 涉:滋是洗脚水泼到“狼”身上的声音,哗是狼跑了的声音,我这叫网上祛狼 新招~呵呵。 风:嘿嘿,谁是狼?不会是我吧? 涉:是想让你当狼呢,又觉得你好象不是很适合这个角色。 风:想为狼来心不甘,不为狼来你不欢,为狼不为狼,叫郎多为难。嘿嘿! 涉:啊,诗人,你写的诗多好呀(眼睛有点痒,能不能挤?)呵呵。 风:一个女孩子家,挤眉弄眼的,象什么话?不能挤!给你,我家门口那广场 上两旗杆,你拿去,把眼皮子给我撑住了! 涉:好,这招儿灵,你先去把旗杆儿拆下来!对了,今天晚上我遇到了一个喜 欢听罗大佑的,聊得可开心了! 风(嗯?这么巧):哟,还有谁比我更懂大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老佑! 我看你是看人家长得帅吧? 涉:哈哈,那我就是波小左,和你合起来,就象哼哈二将了我们!哪能呢,那 个人长得那个丑呀,据说呀,全球前五十名丑男大会召开的时候,他一进会场,就 被群殴,然后那些参赛的会员马上改了口号:全球前四十九名顶级大帅哥大会。嘻 嘻!老佑,你今天等我有没有等成《亚细亚的孤儿》 风:是啊,我在这里《痴痴的等》结果《小妹》你去找你的《亲亲表哥》去了。 涉:嘻嘻,这永远是个《不变的结局》,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风:喔?难怪我的手还没穿过你的黑发呢,就给有着雪亮眼睛的群众给剁了! 涉:好了,夜了,对面广场还真没旗杆,眼皮无支撑了! 风:去呼吧,祝贺你睡成一头猪! 涉:嘻嘻,好的,那我也是那只最特立独行的猪! 清晨的风轻轻的拨动窗帘,飘渺的恼人的懒洋洋的冬慵,夜来卧室墙角昙花蹙 成缨络的华盖,芳香满室,晨来已凋零得残败让人心痛。美丽的事物总是在那一瞬 间。花残不复返,苍桑多变,石低叹一声: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乌黑的发, 清亮的眼睛,石在晨光里略带绯红的脸儿很难让人和那个戴着一副老气的平光眼镜, 走路风风火火,做事雷厉风行,凶起来敢拍着桌子和董事长叫板,两年来由一个新 手靠着实力直升管理部执行经理的宝座,在繁华地段的寸土寸金的黄金地带拥有一 间四十几坪米的办公室,管理着五十几号人的石相联系。 星期天的早晨总是美好的,星期天的樱桃街却是热闹的,楼下小商贩的叫卖声, 小孩子的吵闹声,谁家初生婴儿的啼叫声,大人们的呵斥声,老人们见面热忱的打 招呼声,交织在一起,无比的温馨,石没有了睡意,起床梳洗完毕,石决定给自己 放一天的假,约上琴逛逛街! 石依旧是老成的装扮,走在新潮的琴身边,总有太鲜明的对比,今天的琴,似 乎有点心事,平常夸张的言语举动都暂停了活动的迹象,但石一向如此,人家不开 口,她不会问,人家告诉她了,她就让自己听到的都烂在肚子里了,从不外传。逛 了一个下午的街,只有石买了一本林语堂的《东坡传》,琴心事重重,石是看出来 了,可是石不问,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可对人言者无两三,事情可以说不可以 说,每个人都会掂量掂量。 琴:石,我们到林的酒吧坐会,喝杯酒好么? 石:好。 “劝君更进一杯酒”酒吧是这个城市小有名气的酒吧,一般从中午时分就开始 繁忙起来了,石和琴走到酒吧后厅的茶座时,已有三五成客人了,幽怨的小提琴声 在回荡,在流行萨克斯的时代,到处是安顿的《回家》在城市的上空徘徊未散,这 里的小提琴声,就那样的让人舒坦。石终于明白,与众不同有的时候就是有意外的 效果,而有时候要与众不同也需要一定的功力,不是人人都可以与众不同的让人舒 坦的。拐角的长长的走廊把酒吧前面疯狂地摇滚,贝司的高分贝和酒精迷乱中人们 的嘶叫都隔离了去。石喜欢上了这个有二洞天的酒吧。 琴挑了靠窗户的角落位置坐下,皱着眉似乎不知要说什么,要从何说起,石也 不追问。石的眼光越过了酒吧的落地长窗往外望去,窗外,那条辅得细致均匀的笔 直的小石子路是这酒吧一条街的特色之一。可以看到各式的鞋子从眼前晃过。天空 居然下起了淅滴的细雨,情侣们相拥着,在美丽的凤凰木火红的纷飞花瓣下,缓缓 慢步。传说中,凤凰五百年就在这种凤凰木的燃烧下,重生,这凤凰木的花朵于是 就红得那样的惊心动魄。香槟在杯里荡出一种眩目的色彩。石伸了一下懒腰,走酸 了的脚得到了舒缓,轻轻细细的音乐,邻桌坐着两个30岁左右,有优雅的姿势和 名贵的时装的女子,其中一个用纤细的手指夹起一根纤细的香烟,在慢慢腾起的烟 雾里拨弄着自己的耳环,一切是那么惬意。石看着茶座里的女子的浅浅的笑,男人 或专注或游离的目光,看着那粉妆下的忧伤、快乐、无奈、悲苦,竟轻轻的叹口气。 石想起了高中的时候,石和琴就坐前后桌,琴是个美丽的女子,但不是个娇纵 的女子,书也读得中上,所以和一直是书读得很好的石来往甚密。两个个性各异的 女子怎么成了好朋友,原因已不待可考了,只记得下雪停课的冬天,天大亮的时候, 石总会先从蚊账里伸出头来,看看窗外,惊叫一声,大雪天啊,琴便会快乐的跑过 石的小床铺,挤着说悄悄话。 石:琴,你还记得高三上学期那个春日?你在我们家那湖边,告诉我你和强的 事,也是一样的神情?记得那时候,你们两常到我家那湖边偷偷见面,那条樱桃街 里的老人,总是能看到一对年少的佳侣,凭伏在竹栏杆上,看水中的游鱼呢!石心 里在想:可是曾几何时,风吹水动,人老春不归,一切都成了幻梦了呢?昙花易谢, 好梦不常啊! 琴一怔,笑了,晕红飞上了双颊,点燃了香烟,淡淡的薄荷烟香后头,琴的嫣 笑便一圈圈的在她美丽的颊涡中荡漾开来了。琴还很清楚的记得石家门前那个小湖 面总会飘着些落英,年少的她和他便觉得那就是人间仙境。可芳华刹那弹指老啊。 石看到琴那彷徨苦恼压抑又企盼着些什么的表情,觉得思绪纷乱得便如琴手中冉冉 的烟雾聚了散了升腾了而后消弥了。 琴:石,我和强又在一起了! 石一怔,这话怎么说的呢?琴的爱人呢?但石只是看着琴的眼睛,石什么也没 有说,石太清楚了,这都市里,这尘世间,从来没有什么新鲜事,重复又重复的是 大同小异的生命,大同小异的故事,大同小异的爱情和眼泪,在聚结,在爆发,在 消亡,然后是新一轮的轮回,在不同的人身上演绎着大同小异的轮回。琴微微的低 斜了眼睛,看到窗外,眼中雾蔼一片,纤长的手指头拿勺子慢慢地搅动那杯不加糖 不加伴侣的蓝山,看着杯中印出的灯光,看杯中映出的眼光,看一些若隐若现的思 念在灯光在眼光中交缠在杯中。沉默,还是沉默。 哟,两位女士光临本小店,真是让敝人受宠若惊啊!林的声音如是的响起,石 和琴都松了口气的相视一笑,抬起眼来看着林,各有各有原因的显露出对林的欢迎, 林感觉到空气中的莫名。 林:我是不是打扰两位了? 琴:没有的事,快坐下来陪我们说说话。 石:嘻嘻,从琴的声音里,难道你感觉不到我们对你的欢迎么? 林:今天真是晴朗的一天! 琴:外头明明下着大雨! 林:两位对我的欢迎,让我的天空一片阳光呀! 石:开酒吧,要让各色人等都满意,一定要是非常人,林先生果然会说话。 林:在这里,看他人起高楼,看他人宴宾客,看他人楼塌了,这是人生的三大 规律,也是做生意人的悲哀,而时间的规律是永远打不破的,从来都不可能有变调 的旋律可以弹奏。当我不会说话了,我的酒吧就要宣告结束了,当酒吧结束时,我 就会无所适从。这种心理,石小姐不能领会的吧? 石:谁的肩膀上没有停着属于自己的蝴蝶?酒吧象个大舞台,你是老板,看着 客人象戏子,在这里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自然体会深刻。美丽的东西稍纵即逝, 生命也是个只能感官享受的载体,你享受了它随之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那就是死亡。 你不会说话了,酒吧结束了,另一个你诞生了。所以只有你死亡了,才能谈结束两 个字,否则,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琴:你们两个烦不烦?我肚子饿了,大老板,请我们吃饭好不好? 林:好啊,这是我的荣幸,你们想吃什么? 琴:菲力小羊排。 石:豆腐脑。 琴和石对望了一眼,哈哈的笑了起来,看着林说,现在把难题交给你,你定吧! 林透过镜片看着石的眼睛,笑了:我带你们去吃一种你们没吃过的东西。 林开着林宝坚尼,琴坐在副座,石坐在后座,琴一路的问:林,不要卖关子, 到底要带我们去吃什么?而石只是静静的坐在后座,没有一丝儿声响,林不是偶尔 从望后镜里看去,几乎让人不觉察到车上还有第三人。 很艰难的开过一条小巷,一排的小竹板屋,门口挂着一面布招牌,上书:水村 山郭四个大字。石笑了:南朝四百八十寺啊,这酒家里可有莺啼可闻?林看了石一 眼:放心,多少楼台也比不了这里的景致。 掀开竹帘,隐约着比约克的音乐。石一下子就喜欢上这里了。 石:这里的老板不俗,你听比约克那种粗粝而干涩的声音,充满了不忍,充满 了灵魂疼痛的呐喊,就像裹挟着碎石与尘土的龙卷风,所到之处,都要将心灵的河 床涤荡。这里的老板,有味道。 林:看过比约克的《黑暗中的舞者》吗?当比约克从监狱到刑场,只有一百零 七步,镜头下最初的比约克,脸上的胆怯,对死亡的恐惧刻画得淋漓尽致,然后音 乐响起,比约克的脚步是那样的轻盈。绞架下的凳子被踢翻的时候,歌声嘎然而止。 那时候生命的脆弱与音乐力量的强大,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观者的心会不由自 主的跟着下沉,下陷,直坠入黑暗中挣扎。 石点头笑着扫了一眼林,正遇上林向她看来的目光,眼波儿一转,石转开了头, 那一转间的光芒,让林有一种呼吸停顿的感觉。 坐下来,才知道这是间以吃鱼为主的川菜馆,石与琴都爱吃辣,不禁欢呼了起 来,叫来了强,叫上几样精致的菜,四个人兴高采烈吃了起来。 琴和强并不掩饰两个人之间的情感,你喂我一口鱼肉,我喂你一口汤,林几次 大叫不要刺激他人的眼睛,而琴和强依然我行我素,林看着石,发现石处之泰然, 目送手挥大快朵颐,全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林不禁又笑了:你不怕胖吗?石:我 怕失业,我怕失眠,我怕饥饿,我怕的太多,唯一不怕胖:)。石又笑了:这个女 子,每一回见她,都有新发现。石觉得自己遇见了一座宝山,可能会有挖掘不尽的 宝石,也可能空手而回。 打开电脑,石没有看到风的影子,一阵失落袭来,石不知道自己在风心里是什 么样的一个位置,但石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爱上了一组数字,这组由0 和1 构成的 数字的名字叫风。石至今仍依然清晰的记得自己是怎么爱上风的。一年半前的那个 白天,那时她只是公司里管理部的小职员,做做企划,整整文案。管理部的执行副 经理是个四十几岁的未婚男人,办公室的人都在背后叫他“老处男”,他脾气古怪 得让全公司上下都望他生畏。石那天在上班后就按时交上她做的企划,一会儿,那 个老处男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走到石的办公桌前面,咆哮了起来,唾沫横飞且不知 所云的破口大骂,石望着他那一张一合的嘴呆住了,最后,他说,为什么不按我的 指示做企划?你这么笨,还不如一头猪?然后把企划书一扬,全扬在石的脸上了, 全办公室的都在看着石,石一言不发,蹲下去一页一页地把企划书收拾好,站了起 来,没有眼泪,也没有气愤,只是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对着那个老处男说:经理, 这是您前天的指示,我的企划提纲及内容全部按您的指示来办的,您可以污侮我, 您可以说我不如一头猪,那我承认,我是不如一头猪,可是您可不能驳回这企划书, 因为它是照您的指示来做的,您总不能说,您的指示也不如一头猪吧?既然我不如 一头猪,您领导着一个不如猪的人,会有损您的脸面,我现在就辞职,明天您会收 到我的辞职信。不过,临走时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您的指示才真的不如猪。石当即 一、二、三点的指出那个老处男的指示中的谬误及可笑之处,然后火速的收拾了一 下背包,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了办公大楼,石蹲在路边,哀哀的哭了起来,父母在自己读完高中后,就 在一次车祸中丧生,是石吃尽苦头读完大学,找到现在这份工作,才得以维持自己 和家中老祖母的生活,石知道,在这个外来人口占城市人口比例一半以上的城市, 要找一份工作有多么困难。而长这么大,因为石一直是个好学生,加上石那种先天 的淡淡的不与人争的脾性,人缘一直不错,所以一直都有一个比较良好的成长环境。 今天遭遇到这样的污侮,生平首次,石无法承受。 回到了家,石上了网,只想找个人发泄一下内心的苦闷,很奇怪的遇上了平常 很少聊天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风,风和石一样,在那间聊天室里也是个名人,爱闹, 爱捣乱。 涉:风,你怎么这个时间在网上? 风:你不也在?我感冒了头疼,就呆网上了:) 涉:那要紧不?吃药了吗?你可要坚持住,实在坚持不住了,你给我打摩尔斯 电码,我帮你打120 喔:) 风:好的好的,我一定呼你,土豆土豆,我是地瓜我是地瓜,名叫感冒细菌的 敌人在前方五十米处,请注意敌情请注意敌情:) 涉:嘿嘿:) 风:咦,你还没说你这时候为什么在网上呢?不上班了? 石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风 风:来来来,不气愤,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从前有一个很寒冷的冬天,有一 只小鸟被冻僵了,摔了下来,眼看就要冻死了,这时,一只牛从小鸟身边走过,叭 嗒,拉了一泡屎在小鸟的身上,由于这泡屎带着牛的体温,小鸟凭借着这温度又活 了过来,小鸟很是高兴,于是在牛屎里唱起歌来,这时一只小狗从牛屎堆边经过, 听到小鸟的歌唱,扒开了牛屎,把小鸟给吃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件事,一、不 是每个在你身上拉屎的人都是你的敌人,二、不是所有把你从屎堆里拉出来的人, 都是你的朋友,三,当你的环境发生改变时,可能是更坏的,也可能是更好的。处 于屎堆里,也许看上去是件坏事,但它也可能可以救了你一命!聪明如你,应该明 白我所想表达的! 石在电脑前发了许久的呆,然后对风打过去一张笑脸:)。从那以后,石和风 成了好朋友,石不知道风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风在地球的哪一端,多大的年龄, 婚配与否。在每个情绪低落的时候,在每一次工作上遇到困难的时候,石总是第一 个想起风,也总是风,给了石最中肯的建议,也总是风,陪着石渡过无数个日升月 落的日子。风告诉石,女人在很多的时候,像一只易碎的透明雕花的玻璃杯,有的 杯子高领而纤细,有的杯子低颈而狂放的,但无论哪一种,其实都是容易受损的, 轻轻的不经意间的一次碰撞,都有可能造成杯子的残缺。因为不管什么样的玻璃杯, 其本质都是一样的。有形的无形的伤害,都会导致无法弥合的错误,使杯子不再完 美,使女人的生命不再柔润,日子深了久了,尘埃也就多了,那杯子就充满了横横 竖竖甚至相互交错的裂纹,而那女人,就琐碎得失去了所有的灵气和雾气般的感性。 所以每个女人都应该善待自己。风又告诉石,风流的男人,会让女人像昙花,未开 放之前含苞待放时充满满怀的渴望,让女人在盛开的刹那能够散发出摄人心魄的美 艳和香气;但在女人盛开过之后,就迅速地萎败,短暂得让人防不胜防。而好的男 人,会让女人象八月里的桂花,在不经意的时候,散发着如雾如歌一样幽静淡雅的 芬芳,在你经过的时候,洒落了你一头一脸一身,从此这淡淡幽幽的香气便会附在 身上,洗之不褪了。 而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石回到单位,准备递交辞职信的时候,董事长的秘 书给石打来一个电话,说是董事长要见石。石无比诧异,因为董事长长年就在办公 大楼的第二十二层他的办公室里上班,普通职员也只有通过报纸才知道董事长长什 么样呢。当她站在董事长的面前时,她想起了风的故事,就迅速镇定了下来。董事 长问石,昨天发生的事,并问她有什么打算?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董事长,然 后,又把风告诉她的故事对着董事长讲了一遍,然后石说,董事长,其实昨天我太 冲动了,虽然企划书我认为我做得很好,但我对执行副经理那样说话我也有错,我 现在去递交辞职信,然后我会当众向他道歉。董事长看了看石,笑了一声,说,你 去吧。我接受你的辞职请求,给你三天的时间做移交工作。石说。谢谢董事长给了 我这半年的工作机会。然后向董事长鞠了一躬,轻轻的带上门走了出去。石也不想 拖泥带水,回到十一楼办公室里,递交了辞职信,开始整理要移交的工作。 第三天,新人来了,办好了移交工作。石正打算离开,董事长出现在办公室。 对着大家宣布,任命石为董事长助理秘书。原来,事发的那天,董事长正好打从管 理部经过,听到了那场争持,也从石指出那个老处男的指示的错误时,听出了石的 实力,并在第二天考验了一次石以后,决定培养石才做了那样的决定。从那以后, 石在做了半年的助理秘书后,凭着石的实力职位一路上升,在半年前那场和几十个 商家打争取一法国品牌独家经营权的战役中,石以她一口流利的法语和精心做的策 划打败了所有的对手,争取到了代理权,从而稳坐了这个管理部执行经理的位置。 屏幕闪出了一行字 风:发呆中?满大屏找你上窜下跳的身影,居然没有,还好我有耐心,总算在 人缝中找到了你,你做啥呢?见人多害怕了?夹人缝里是晒不到阳光的你知不知道? 涉:嘿嘿,今儿人多了,我个小,怕被踩坏了,就躲人缝里。至于阳光,谁敢 挡我,我会象歌者对亚历山大大帝一样,对那个挡我阳光的人说,请不要挡住我的 阳光。 风:哈哈,你好算个歌者?唱的什么歌? 涉:子夜越歌,只是没有过渡的王子! 风:告诉你一件事,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了! 涉:网上的?生活中的? 风:生活中的。她是个太特别的女孩子。每回看到她,我总觉得她好象是我胸 口永远的痛一样,每回看一眼她的眼睛,就好象有一股剧烈的疼痛会自胸口向身体 其他部位扩散开来,让我无法呼吸。 涉:呵呵,好事呀,加紧攻势喔! 风:不,我觉得我会遭遇一场持久战。她,是个很冷寂的女子,也是个多变的 女子,有的时候清纯恬静而悠然,象一朵夜色里的寒流百合,有的时候,她又尖酸 泼辣,象只遇袭的刺猬,有时候,又大胆、热烈,有着强烈的自我,象一朵艳阳下 的那种名为红衣主教的玫瑰。我真的被她迷住了。 涉:嘿嘿,那么好的女子,当然不能放过啦,有条件要追,没有条件创造条件 也要追喔!夜了,我下线了。晚安。 风:好的,你也要快快找个好伴侣,别老在网上混混啊。晚安! 石关了电脑,闭上眼睛,直到脸上感觉一阵濡湿,她知道,在几年前的那个夏 夜,她已远远偏离了一个妙龄女子生活的正常轨道了。 她想起了那秋天的校园,她特别喜欢校园的秋,各色树木都掉下了叶子,落在 树与树之间的小径,细细密密层层叠叠的铺了一地,踩上了上去,听着叶子在脚下 沙沙做响。静谥的校园,轻轻风儿吹过,思绪可以不受限制的飞到自己想要到达的 地方。石在每个晚自修的晚上,经过那些小径,不时的便有小动物窜了出来,石最 喜欢的是遇到刺猬,那种胆子很小的小玩意儿,窜过小径,一追它,它便会蜷缩成 一团,一动不动了,提起它的一根刺,可以看到它粉红色的小肚子,再耐心的等会, 你会看到它那一对小眼睛正偷偷的张开,然后贼贼的看着你,一看到有人又会紧紧 的闭上了,身子蜷得更紧了,很是可爱。 校园里树多了,冬天里各种鸟儿便不知怎的就多了起来,落在窗台,落在食堂 的门前,落在教室的石阶,吱喳的声音便伴着穿得臃肿的学子们一路走过冬天。 石和她的男友便这样相拥着在校园的小径上走过了两年,在石的印象中,她的 男友永远穿着很干净的衬衫,和一口很洁白的牙齿。石只要轻轻的靠近他,总能闻 到他身上总是有种刚洗过澡的香皂的清香,这让石很迷醉。 “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和男友在一起的时候,石总会想 起这句话。他们在一起总会设计未来,她是学管理专业,他学的是广告设计的,于 是石就想把自己在樱桃街的老屋设计成一间最有特色的广告公司,他来设计,而她 来营销,再过几年赚了点钱,就安个家。他们说起未来的时候,心情就象冬日里晒 到暖阳时那么熨贴那么开心。 但人生计划不如变化来得快。变数太多的年代,什么都带有不确定性。 石总是很认真的对她的男友说,他是上苍给她的补偿,自从她的父母去世后。 而他每每在这种时候便会无限爱怜的将石轻拥入怀,抚着她的头发一言不发。 石的男友死于骨癌,在毕业前的半年,他就埋葬在郊区那块依山傍水的公墓, 石和他的梦就这样的的破灭了。她还记得,那天风很大,风中夹杂着风沙,扑打在 脸上生疼,当石看到他的脸被轻轻的掩上白布,被无知觉的抬起,下到那小小的棺 木,石死死的撑着那棺盖不让人盖上,她没有眼泪,只是用祈求的眼睛看着盖棺的 人,摇头又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在盖棺的那一刻,在入土的那时, 她的梦随着那土,飘落到另一个不可知的世界了。她要到很多年以后才会去的境地, 但现在,她脱离了一个正常妙龄女子的生活轨道。 石的生命中从此没有了异性,除了孤单的日与夜的交替,除了落寞的流星闪过 窗前。工作,再工作。石的生命用单调来掩盖她的绝望。 当石一脸的濡湿成滂沱时,她觉得自己的心太痛了,痛得不得不把身子象刺猬 那样的蜷缩起来。她好想他,有两个月没去看他了吧?他会生气吗?他在那个世界 里寂寞吗?会想起她吗?石在眼泪中睡着了。 这个城市象一架很大的绞肉机,当阳光如遍洒这个城市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象 笼中的鸡鸭,从钢筋丛林林立的自己的小家里匆匆出来,再匆匆把自己赶进另一钢 筋丛林里的另一个钢筋建筑,由着那巨大的绞肉机里的某个齿轮,将自己绞成一堆 肉泥,当夜色如潮水般在丛里弥漫开来的时候,每个人都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着腐 败的味道。日复一日,每一个人都如此单调的重复着各自的生存模式。有婴儿悄无 声息的出世了,又有老人悄无声息的死亡了,而绞肉机从不曾因某种原因停止它的 运转。 石觉得自己象足了饲养场里饲养的动物,挣扎着生存,而生存就只是为了有一 天被人屠宰。当每一天过去了,她就觉得自己的那一天就象是吹破了的肥皂泡,肥 皂泡是美丽的,但肥皂泡是注定要破灭的,美丽的再美丽,也注定要破灭。就象生, 只是为了死一样。朝九晚五的上班制度,中午时分的休息时段,坐在办公室里,石 百无聊赖。 一阵手机铃声响,是林的声音,他邀请石出去走走,石有点意外,但她答应了 林的要求。 上了林的车子,石说了一个地址,林很诧异,但什么也没说,车子急驰而去, 林不好奇的这个优点让石很是舒坦。 冷泉呜咽,林风吹过,树叶一片沙沙的响,石的父母也埋葬在这里,她轻轻的 抚过父母的像片,像片上两张盛年的笑脸依然,而坟上荒草已有寸长了。再走一段 路,来到了他的坟前,她轻轻的将落在坟前的几片落叶拾起,几株小草拨掉,动作 轻得象怕惊动了一个沉睡的人一样。相片中的他清秀依然,很阳光很干净的笑着。 :他不应该这么早就死了啊。石哽咽着。 :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找到原由的,该与不该,并没有一定的法则。 林忍不住用手轻抚了一下石的头发,那滑润的感觉让他的手轻轻的一抖。 :你知道吗?在他死前的几天,在医院里,他告诉过我一个故事,有个人,娶 了一个老婆。他和他的老婆一直很恩爱。有一天晚上,这个人的老婆说她很口渴, 他就跑到楼下去买几听饮料。刚要上楼,却发现他所住的房子已经起火了,而他的 老婆拍打着被火烧坏了的铁门,叫道:失火了,我打不开啊。你不要过来,危险。 看到这种情况,这个人发了疯似的,顺着发烫的水管往上爬想去救他的老婆,但因 为体力不支,就摔了下来,最后不省人事。他被送到了医院,浑身都是二、三度烧 伤,而他的老婆,也因烧伤过度,已经不治身亡。在住院期间,每一次,他都是从 梦魇中被他老婆叫醒:失火啦。这么一而再,再而三,这个人就有点意见:老婆啊, 不是我不救你,你看我自己全身都是伤疤。我这样,也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再嫁给 我了。你也可以安息了。但他的老婆仍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过了二三年。随着时 间的推移,很多事情也一样的时移事移。这个人和一个女子结婚了。说也奇怪,自 从他结婚后,他原来的老婆就再也没有在梦中出现过。如此相安无事,他的孩子也 快三岁了。有一天深夜他全家人正在休息的时候,他原来的老婆突然又在他梦中出 现:失火啦。他被惊醒了。当时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拉着妻子和女儿就往处跑, 到了楼外,一个巨响,瓦斯爆炸,整幢楼除他家外,无一幸免。第二天晚上,他原 来的老婆又从梦中出现,不过这次,他原来的老婆再也没有叫失火啦,而是挥了挥 手,幽幽地说道:我走了……我在来生等你。说完这句话,他原来的老婆就慢慢地 消逝于黑暗之中。自此,再也没有在那个人的梦中出现过。当时说完这个故事,他 告诉我,石,我就要死了,但记住了,我不要你梦到我,我要你活得好好的,那样 我的灵魂才能在来生等你。他走了,我真的一次也没有梦到他,但我不仅是没有梦 到他,我连梦也没有做过了。 轻轻抬起石满是泪的脸,林看到石长长的睫毛上那晶莹剔透的泪珠,心不禁为 之一颤。不禁把石揽入怀中。 那以后,林常常会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在石的面前。林带着石去爬山,带着石 去看海,一起看他们共同喜欢的碟片,一起听罗大佑的音乐、、、、、、、。石的 日子渐渐的充实起来,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说及情感的话题,看上去只是单纯为了 做伴而相伴游似的。林也从没有过任何逾越的举动,就算是在需要他伸手拉石一把 的时候,他也总是及时的放开了手。石渐渐的习惯于和林在一起的时间了。石知道, 这一开始只是一种习惯,到了后来,就变成了一种依赖,但,这不是爱。 石仍然知道她现在爱的是风,那个网络里的风,虽然石知道风有了生活中的对 象,但石不在乎这些,她仍每天准时的在网上等着风,石觉得只有在网上,她才是 真实的,她才可以有喜怒哀乐,才是有生命的存在。而当太阳升起,她穿着职业套 装抹上淡妆跟各式各样的嘴有打交道的时候,她觉得那时的她只是具机械的没有思 想的行尸走肉。她迷上了网络里的安宁与满足。 她总觉得为了她的男友,她是不可能再在生活中找一个爱人的,因为她以为没 有人会比他更爱她了。可是石需要一个精神上的伴侣,来陪她。而风是最适合的人 选,所以石仍常常在网上和风交流着对白着搞笑着,也听他诉说着爱情的心事。 涉:风啊,你的追求女朋友进行曲唱得如何了? 风:唉,我一天比一天的发现我深爱着她,可是,我连她的小手都不敢牵呀 涉:为什么? 风:怕吓走了她呀。 石:你放过鞭炮吗?小的时候放鞭炮的时候,总是会小心翼翼的伸长拿着点燃 的香的手,轻轻的去碰触那鞭炮的火捻子,然后就跑得远远的,用手把耳朵捂紧, 火捻子“滋滋”的响,微小的火光闪着,你在期待着那一声有成就感的震响,可是 有的时候,你会如愿,有的时候,你会发现居然是个哑炮,等了半天不响,所有的 期待和所有的想象,所有的担心与害怕居然都落了空。你说,是吧? 风:我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可是她是个慢热的人,也是个长情的人,我知道, 我要是因为急进而吓跑了她,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因为,错过了她,就错过了 我这一生。 涉:要不要我教你爱情原则和求爱三绝招? 风:嚯嚯,你还会这招呀?早说呀,说来听听,什么是爱情原则? 涉:嘿嘿,小看我了吧不是?你听好了呀!惊堂木一拍,我要开讲咯。 风:呵呵,暂停。 涉:怎么了? 风:我洗耳去啊,洗了耳好恭听嘛:) 涉:死相!听好了:爱情三原则如下,首先,她必须是个人,要不是个人的, 咱不要。 风:哈哈哈哈哈,是是是,这第一原则是肯定要坚持的,不是个人的嘛,咱坚 决的不要。第二呢? 涉:嘻嘻,第二,她必须是个女人,要不是个女人的,咱也不要! 风:哈哈哈哈,对别人来说这倒不一定,但对我来说,这是肯定的。不是个女 人的,送给你!第三呢? 涉:嘿嘿,无事献殷勤非什么即盗呢,说,你有什么非法的目的?嘿嘿,第三 嘛,必须她愿意,她要不愿意的,咱也坚决不愿意!!! 风:哈哈哈哈哈,喷饭。你这家伙!那求爱三绝招呢?我想差不离儿吧? 涉:那是那是,聪明的孩子不长毛,你肯定是个秃顶:)。欲知求爱三绝招是 什么,且听下回分解吧,我困了,呼呼去了! 风:喂喂喂喂喂,别啊,不兴这样吊人胃口的呀~~~ 涉:喂什么喂?你肚子饿了?要人喂东西吃?你当你是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实验 中的小狗狗?我一说下线你就说肚子饿?还是你牙齿有洞?说话回声喂个不停?嘿 嘿。骨头白吧你~ !!! 风:喂喂喂喂~~~ 涉已下线了,只留下风在电脑的这头,对着屏幕苦笑。这时屏幕上打来一句话 素袖:她很可爱是吧? 因为涉与风在聊天室里的风格就是从不私聊,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他们的对白。 风:是的,可爱的连直线飞行的子弹都能被她吸引得拐个弯。她真活泼。要不 是她这样的活泼,也许我会爱上她呢,呵呵。 素袖::) 石和林的交往仍然这样淡淡的继续着,不文不火。直到有一天,林到石的办公 室接她下班,林是第一次到石的办公室,当林把车停在那座大厦下时,林有点呆了, 石出现的时候,林还是有点呆呆的神情 石:是不是累了? 林:啊?喔,没有,想了个事:)上车吧,想想晚上哪里吃饭去。 石:叫上琴和强她们好吗? 林:你不知道?琴离婚了,现在和强每天在一起如绞股糖似的,可能叫不出来 了。 石抬了抬一边的眉毛,笑了,问声是吗,就没有了下文 林爱煞了石这样的神情,有一点点的厌世,一点点的不在乎。车窗外依然车水 马龙。依然流光溢彩,车窗里,他心爱的女子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林真的觉得这 就是幸福了,而幸福是没有故事的,林在那一刻,想起了涉的关于点鞭炮的话。于 是找了一家在半山腰上能够看到满城灯火的餐厅。 林:石,你对未来的婚姻可有什么设想?请恕我的好奇 石惯性的皱了一下眉:没有设想,我想我大约不会结婚吧? 林:如果排除这个不结婚的可能呢? 石:如果排除这个可能的话,他首先不可以很有钱。其他的嘛,我还真没想过 呢。 林看着灯光下,石那流光溢彩的双目,把他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又是十二时,石知道风一定会上,最近风在线的时间多了些,但石觉得很难受, 连日的咳嗽,每回都是咳得喘不过气来。但由于忙,石也没在心,但今天似乎特别 难受。石在想,是不是还要等呢?一阵恶心袭来,石没有等,下线了。 风上来的时候,看到四五百号人的聊天室里,没有涉的身影,有一阵的失落, 风知道自己也很喜欢涉,但风一直认为网络与生活,本来就是两码事,他对涉江, 有着淡淡的牵挂,有着一种兄长式的关心,也有种知音知已的感觉。象这样上网来, 看不到涉,虽然在网络里,多一个他或少一个她,这网络是无所谓的,仍然照常的 运转下去,可是他还是会觉得好象少了点什么。 清晨,石咳嗽着走出了樱桃街,她不知道这一天,会是改变她一生的一天。冥 冥中总是有一双大手在安排着每一个人的命运。 在石踏入办公室的瞬间,她软软的倒下了,当石醒来的时候,白色的墙白色的 床单,床头上悬挂的几年前她曾经看了好几个月熟悉不过的点滴瓶子里,不停滴落 的液体,她知道自己在医院里了,可是为了什么、怎么到的医院,她还没有清醒过 的头脑里混沌一片。 一转头,石看到有个男人坐在医院的小凳子上趴在她的床边正在沉睡,这时候 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看到石醒了,便笑了,正要说什么,看到了那个人,小护士 竖起了手指头,低低的“嘘”了一声。示意石不要出声,可这样低的声音,仍把那 个人惊醒了。他抬起头来,石看清楚了,是林。 小护士笑了:你醒了?哟,你可真能睡,整整昏睡了两夜三天了你。你的男朋 友对你可好了,守了你三天两夜。 石看着林那拉碴的胡子,通红的双眼,疲惫却微笑的眼,石流泪了。 石在医院里住了十天,这十天,林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石,送汤送水,一日三餐, 无微不至,石沉默的接受了林的照顾,除了偶尔在她眼中闪过的感动,她什么也没 问。林很高兴石有这样的智慧。他怕极了那种天天扮娇憨状缠绞着男友问:爱我吗? 为什么爱我?一类问题的女子,他知道石和他一样明白,世上的事,太多是无法去 问个为什么的,任何事情一旦究其根源,也许根源是极为丑陋不堪的,也许追究到 根源的时候,当事人会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变味了。而爱一个人,更是无法去问为什 么爱的,当爱,问清了爱的理由时,爱情已翩然远走了。 石出院的时候,当她走出医院时,回头看了一眼,几年前,她在这医院里送走 了她的父母,那次,改变了她的生活态度,又过了几年,她在这医院里送走了她的 挚爱,那次,打碎了她的美梦,而今天,她走出这医院的时候,她知道,这一次, 命运把她推向了另一生存的轨道,而她,只能默默接受这一切。 出院的第二天,石独自来到他的墓前。相片里的他仍然象阳光一样的笑着。抚 着他的相片,似乎仍能感觉到他脸上的线条。 “ 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梦里,苏轼和他的夫人还能相对无言, 可是,你从不肯到我的梦里来。你在那边,冷吗?黑吗?寂寞吗?有没有人陪你说 话啊?” “你从来不到我的梦里来,告诉我你还爱着我,我不明白你何能绝情至斯啊。 直到我住院昏迷的那几天,你让我梦见了你,那样的清晰,梦里,你只对我说了一 句话,你要在来生等我。我才知道,原来,你不要我永远生活在你的阴影里。我知 道你要我跟着林走” “可是,从今往后,谁陪你说话,谁在你孤单的时候与你一起听风吹过松岗, 一起看日升星落?我这一走,今生今世,千年万年,你会不会继续在奈何桥上等我? 来生,我又该在哪里等你呢?你要记往了,千万不要喝那碗孟婆汤,不要因为今天 我的离去而忘记了我啊,我们,是约了来生的啊。” 墓地里,竹涛声声,凉风阵阵,只有石的抑抑的哭声在墓地的上空回荡,时断 时续 一件西服覆上石的背,一阵暖意袭来,抬起头,林轻轻的将一束百合放在他的 相片下,轻轻的挽起了石。 石和林就象所有的恋爱中的异性一样过起了恋爱的生活,一起吃饭,一起听听 音乐,偶尔的周未,石会在那闹市的公寓里做上一顿饭等林来吃。但不知道为什么, 石从不曾带林到过樱桃街她的老屋。 石和林的感情进展得缓慢而含蓄,但毕竟在一步步的向前发展着。 风:涉江,你最近怎么少上网了?红鸾星动了还是怎么了?都不上网了? 涉:也许是,也许不是?你呢?有什么好消息? 风:我爱的女孩子接受了我的爱。这是本年度象我这样的全球性最佳杰出青年 的最好消息。嘿嘿。可惜你不是搞新闻的,不然我一定把这独家消息卖给你,让你 赚一票! 涉:切,可以呀,我向你重资购买这条消息,你快快把你的恋爱史告诉我,然 后我会自费把它们编书出版,再在每间公厕门口免费赠送入厕之人,这样,才叫物 有所值。嘻嘻嘻嘻嘻。 风:啊?恶毒啊~~最毒 涉:是是是,最毒涉江心呀,我就是看你爱上别的女人没有爱上我,所以不忿 嘛,你可以理解吗?哈哈哈哈 时光流逝,八个月过去了,期间琴离了婚,强却没有结婚的打算,两个人常常 吵了好好了吵,在石和林面前上演悲情剧,石和林的平淡如水的生活也因之而多了 些喜剧色彩。 这天,林带石去吃宵夜,林看着石很满足地吃得象个婴儿般单纯时,很难想象 眼前这个女子是个叱咤商场的女子。林他知道如果不放快彼此了解的脚步,他和她 也许这辈子恐怕要谈一辈子的恋爱了。 林:明天是周未,到我家吃饭可以吗?我父母想见见你。 一阵沉默,石太明白,见过了伯父伯母,就意谓着一切都将水落石出,她将为 人妇,将为人母,将走天下大多数女子走的那条路。这时,远处传来一段由高音SAXO-PHONE 缓缓吹奏的过门,把主旋律前呼后应地与鼓声交错而过,有说不出的回肠荡气。 石忍不住的热泪盈眶,回首前尘,千帆过尽,他已离她太远太远了,远到她与 他无法再呼吸同样的空气,感受同样的阳光了,她原以为从他走的那天起,岁岁年 年日日月月分分秒秒刻骨铭心的思念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可是才几年的时光,老去 了容颜,不老的相思的心,都将在眼前这个男子的入侵下,渐渐的改变。林将啃噬 她每一个岁月的空隙,每一个午夜梦回花开花落。石不是没有感慨的。 “好吧。”石终于打破了僵局,她感觉到林轻舒了一口气,她也不是不知道, 眼前这个男子,爱她并不比他少,可是弄人的造化啊,总是在合适地点让人遇上合 适的对象,却错过了最佳时机。 星期天的早晨,空气里有种涩涩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石觉得很坦然,穿一 套藏青色的套裙,松松的挽了那头青丝,化了个淡妆,她没有激动的感觉。 林宝坚尼悄无声息的向前滑动着,林看了一眼身边的石,石一脸的风清云淡, 石的眼睛,如秋水般明净,林知道,这个女子,是他等待了三十三年的女子,再不 会有错了。 当车子拐入一条石很熟悉的别墅群立的道路时,石诧异的抬了抬眉毛,那一瞬 间,她忽然觉得有一阵刺痛从头心掠过。她竟不由自主的蜷缩起她的身子。 感受到空气中忽如基来的紧张情绪,林伸过一只手,握住了石,她的手好冷。 当车子在一间豪宅门口停下时,石用低低弱弱的声音:我们可不可以回去? 林:怎么了?我都和我的父母都说好了,他们都在等你。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石抬起头,该面对的,怎么也逃不过,无情的商战教会她 明白这个道理。 那个曾被她叫过无数次董事长的人,很慈祥的站在那间她已经很熟悉的客厅, 边上是他那雍容华贵的董事长夫人,带着很高贵的一脸笑。两年多来,她踏入这里 数次,为了一场场弱肉强食的争战。 “小石,你们来了,我们都等你们好久了”董事长的笑声仍然那样的和蔼,可 听到石的耳朵里,她一阵阵的发凉,转过头,她看到林幸福的一脸笑意,竟有泪欲 出的感觉,这个她很喜欢的男子,他不知道,很快的,他将去她了。 一顿饭竟吃得这么艰涩,石从来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可今天,她食不下咽。 “小石啊,你要多吃一点呀,不然外人会说我们林家对媳妇不好呢。”林的母 亲笑呤呤的说。 石什么也没说,只报以淡淡的一笑。 “小子,你可比你老子强啊,小石我一直很中意,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做了我们 的家的媳妇儿,这下好了,不怕我们林家的事业后续无人了。小石啊,你不知道, 我早就想退休享享清福了,可是林总是不肯来接我的班,自己跑去开什么酒吧,他 要证明什么给他老爹妈看呢?这下子好了,以后你们开夫妻档,我最放心了。”董 事长一脸满意的看着石。 石仍然什么也没说,仍然只是微微的一笑。 那是个黑色的星期天。 从林家吃完午夜出来,已接近黄昏,一顿饭吃了长长的几个小时,石沉默再沉 默, 坐进车子,林笑着对石说:这下我的心总算有着落了,再不是空落落的不知道 要放在谁的手心里老去。 石瞄了林一眼,眼角竟微微有一滴泪珠,看在林的眼里,有一点慵懒,有一点 妩媚,有一点温婉,还有一点迷情。眼波里流转的竟有种别离的味道。可是沉醉在 幸福里的林,把这种分别的萧瑟给忽略了。 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石都以忙为由推开了林的约会,星期四天早上,林接 到他父亲的电话匆匆赶到时,在那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整洁的桌上摆着两封信, 一封是电脑打的冠冕堂皇的辞职信,一封是书写的给董事长的私人信件。 “尊敬的董事长 也许在你眼里,我是个不识时务的女子,也是个不懂感恩的女子,是您苦心诣 旨的栽培了我,给了我许多的机会,对于这些,我感激在心。你甚至应允了我这样 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嫁入你们家,我感谢您用了一颗平常心对待我这平常女子。林 也很好,对于他,我有太多的喜欢,可是,我不能嫁给他,因为,我,不能接受欺 瞒。我走了。请董事长及林先生再寻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人才和媳妇。 公寓的钥匙就压在淡蓝的信笺,漂逸的笔迹上,林的心在那刻,不知道要飘荡 向何方。 樱桃街的风景依然,可是石不得不打起背包,离开这个她住了二十六年的地方, 在她一转身的瞬间,耳边竟有音乐响起:尔所居兮,化外之峰,尔所游兮,鸿蒙太 空;五百劫兮,飘渺从容,一世行兮,雪泥飞鸿。 在那个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小镇上,石住了三个多月,这三个月里,石发现她很 想林,很想很想,想他身上那种似乎刚晒过阳光后的味道,一种很干净的味道。掌 心中,他握着她手的温热感觉尚在,眼眶里,他的面容让她的无由的落下泪来。襟 前的泪痕啊,在暗夜里,总不能干透。石在分开三个月后,确确的知道她也爱上了 林。可是,她只能任他的面容,在记忆中慢慢的淡去,渐渐的模糊。 阳春三月,草长茑飞的小镇,美到了极致,石站在窗前,望着眼前的美景,一 首词无由的涌到胸口: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 孤眠滋味。 “石。石。石” 是琴的声音?石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闷得生出幻觉了吗? 真的是琴,她的那张美丽的娃娃脸就在窗户下仰面望她。 石急步奔下楼去,冲出门,一把抱住了琴,竟哽咽了起来。 在琴的口中,她知道琴是凭着记起当年高中时,石曾说过过退休了就要到这小 镇上来渡老的一句话来碰运气的。质朴的小镇人好心的告诉琴这镇上是来了一个陌 生的女子。于是琴寻到了石的住处。 在琴的口中,石知道老董事长的心脏有病了,林把酒吧关了,接掌了林氏企业, 成了传媒日日追逐的新贵。 在琴的口中,石知道那间公寓仍给她留着,林也找到了樱桃街石的老家,常常 在夜里在她家楼下徘徊。听到这里,石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可是石仍然沉默。 在琴的口中,石知道琴终于和强分开了。说话的时候,琴点燃了一根烟,烟, 就在清秀动人的纤指间缭绕,升腾,烟渐渐的飘散,石内心里对自己,对琴的心痛, 如一朵蓝百合绽放。淹了石所有的情绪。 琴走了,一如她的来,了无痕迹似的,只是偶尔的,石的鼻端似有烟味袭来, 石才恍惚记起琴来过,还带来了一些林的消息,但消息的内容如何,石似乎已经忘 记了。石,在那个小镇上生活了下来。 还是老习惯,还是打开电脑,石最近很少遇到风了,可是她依然在等待着风, 她知道她并不想等待到什么,她只是需要那种等待的感觉。 风:涉江,你也在? 涉:是啊,风最近很忙?东西南北的乱吹?还是风欲止而树不静? 风:最近很忙。上网久了,看多了聊天室里善意的调侃苦心营造的桃源,心痛 的眼睛满屏的飞,网恋的人们相遇相知相恋相厮守到最终的别离,我发现我现在不 会说话了。 涉:什么事让你触动这么大?你那离去的女友? 风:或许是,或许不是。有些痛,在多年多年以后,仍然是很痛的。喧嚣的红 尘,太多的诱惑,太多的欲望,太多的禁锢,太过向往的自由,太多的绝望,蕉叶 覆鹿,谁可以分辨梦与非梦?生,一场大梦;死,一场大睡。我有时候,总在想, 如果不能再找回她,我何妨也去睡一大觉? 涉:呀,可不敢这么说话,古人把死者叫做归人,把生者叫做旅人。人生于世, 以天地为逆。可是,你,并不只是你,你还有父母,还有责任,还有你到这世上走 一遭必经的族途要走。你听过罗大佑的《似是故人来》吧?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三餐一宿, 也共一生,到底会是谁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台下我望,台上你做, 我想做的戏前世故人,忘忧的你,可曾忘得起欢喜伤悲,老病生死,说不上传奇恨 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俗尘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开断肠字点 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何日再在,何地再聚,说今夜真暖,无份有缘,回忆 不断,生命却苦短,一种相思,两段苦恋,半生说没完,在岁月深渊,望明月远远, 想象你幽怨留下你或留下我在世间上终老,离别以前未知相对当日那么苦。 执子之手,却又分手,爱得有还无十年后双双,万年对对,只恨看不到。 风看着屏幕那端涉江一字一字一行一行打来的歌词,呆了。 而电脑的这一端,石想起了坟中的他,泪就一颗颗的落下,敲击着键盘,滴答 滴答。 涉江:风,恕我好奇,她为什么离开你? 风:因为我瞒了她一件事? 涉:涉及原则性的瞒吗? 风:是的,她不喜欢嫁入豪门,而我家很有钱,我一直瞒着她,因为我怕一说 出来,她就不理会我了。直到带她去见我父母的那天,然后她生气,一声不响的就 离开了我。我用尽了所有的方法来寻找她,可是,她象从这世上消失了似的。 涉:你不应该骗她,唉,世上的悲伤的故事总是雷同的。 风:什么意思? 涉:说说罢了,我一个朋友也有类似的经历,所以我感叹一声而已。时间治愈 一切,只能尝试着忘记吧。 风:如何决绝?那刻骨铭心的痛还在。 如何相忘?那痛彻心扉的爱还在。如 何愿意睡去?梦里都是她清澈的眼睛在闪动。如何愿意睁开眼睛?梦里她的余温还 在。 她在身边的时候,她不知道,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看到她笑,她的笑 那样的难得,但笑起来的时候,象一朵花儿在春风里绽放。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 在她的笑容里,陪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涉江无言了,这时的林,会不会也在思念着她呢? 涉:风,我们认识三年多了吧? 风:是啊,三年多了。 涉:我总在想,也许曾经有某一天,我们在街头相遇,但是或许我们还曾经彼 此看了对方一眼,可是,我们不会知道那是认识了三年的对方。 风:嘿嘿,小妮子说得是。细细算来,我们认识了一千多个日子了,最近多亏 了你来陪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渡过这段时间。妹子,你就叫我声大哥吧。 涉:大哥。 大哥,这一声大哥更拉近了风与涉江之间的距离。从此,涉江在网上,一直陪 着风,给他无数的笑脸和笑声,让风忘掉了几许的伤心与烦恼。 风:小妮子,你就没有什么难过的事吗? 涉:大哥,人怎么可能没有烦恼?不过目前没有而已嘛。 风:小妹,大哥和你来个约定好不好?当有一天,大哥找到了你嫂子,你来喝 大哥的喜酒行不? 涉:好的,大哥,我一定去,那我要是我先嫁了,大哥你也要来。 风:好,拉钩。 涉:拉钩:Q )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又过了一年,这一年,石二十八岁了,岁 月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小镇的生活似乎很适合她的性格,她的眼睛 越发的清潆了。 清明节过后几天的一个周未,石又来到了墓园。 雨,洌洌的下个不停,父母坟上的杂草不知被何人拨干净了,坟前有一束寒流 百合,似乎刚放不久。石想不起会有什么人祭奠她们。 父母的脸,在雨水后面,在相片里笑着看着石,似乎想告诉她一些什么,又似 乎有点担忧她一样的看着她。 那雨夹着泪水,流到口里,酸涩盐苦,百味交集。 他的坟也一样的干净,没有杂草的坟头让石的心酸少了许多,坟前同样的一束 寒流百合,在雨水冲涮下有点残败,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石,也有 肝肠寸断的感觉。 你还好吗?我总在相,如果从相识的那天起,结局就早已注定的,那么,为什 么所有的结局都是这样的让人心痛?昨夜,我第二次梦见了你,为什么你一言不发? 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以后还有那么长那么长的路,该谁来陪着我走呢?”石哀哀的哭出声。 “以后还有那么长那么长的路,我来陪你走!”是林! 抬起头来,一把伞遮住了那倾泄的雨水,伞下石看到了林那削瘦的脸上有着狂 热的神情。一样眩晕,石知道,她一直没有忘记他,在分离的日子里,石才知道, 林是她的生命中第二缕阳光。 蹲下身,林丢掉一把抱住石 “我再也不让你从我身边消失了,我找你找得快疯了,你走后的四百多个日子, 每天的报纸上有我的寻人启事,你的樱桃街的老屋,我去了无数次,那门边的窗棂 上有多少个雕花我都能数出来。我不能没有你,石,答应我,原谅我对你的欺瞒, 我也是怕失去你才瞒你的。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失去了你,我没有生的欲望了。为 了找到你,这清明节前后,我都没有去公司,天天在这里等你,我,等得快要绝望 了,还好,你总算出现了。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我怕” “怕什么?” “我怕,我怕总有一天,我会爱你比爱他还要多” “傻瓜” 石轻轻的把头伏入林的怀里,轻轻的抬起眼,看入林的眼中。茫茫无际的天地 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和那一场飘舞了一生一世的雨水。 石和林终于结婚了。林遵从石的意愿,悄悄的登记,没有惊动他人地悄悄的举 行了婚礼。 新婚之夜,林看着洗去铅华后的石,凝视她那双宝光四溢的眼睛,心满意足的 叹了口气,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轻轻的拥过石。 “老婆” “嗯?”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吧。” “以前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妹妹,我曾经和她约定,我结婚的时候,让她来观 礼,可是最近一直很忙,没在网上遇到她,我给了她一封邮件,我去看看邮箱,不 知道有没有她的回信,好吗?” “哇,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并没有闲着嘛,一直在网上泡美眉呀你。” “没有嘛,好老婆,你不知道,涉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的, 你不在的时候,我心情不好,老是喝得烂醉,都是她在网上陪着我说话,开导我, 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了呢,好老婆,你别吃醋,这辈子我就爱过你一人。” “嘎?涉江?” “是啊,她的名字叫涉江采芙蓉,很好听的名字是吧?” “是啊,涉江采芙蓉,兰芝多芳泽,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好吧,你去开 电脑吧,我陪着你等她。” 开了电脑,信箱里没有信件。当石看到风用着她熟悉的ID进入她熟悉的聊天室 时,石笑了。 她看着林对一个个熟悉的网友打听涉江的去向时,石偷偷的在一边,象一只偷 吃到香油的老鼠一样,笑着。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涉江没有出现,十二点半,还是伊人影杳,一点了。 “老婆,我们不等了,以后在网上遇到再说吧,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呢” “嘻嘻,你等不到她的。” “你怎么知道?” “大哥,要是我先嫁人了,你可也一定要来看我,拉钩。” “啊?啊啊?啊啊啊?你是?涉江?” “是啊,大哥,我是涉江。以前我还暗恋过你呢。” “哇,原来是我的,就一定是我的!耶!!!” “嘻嘻……” “老婆,爱我,你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