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午没课,我躺在床上看小说,王朔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当代作家中,王朔是我比较喜欢的,他特别能侃,颇符合我的口味。 二胡和文兄正猫在寝室下象棋。二胡、文兄象棋的水平都很烂,也就我上小 学六年级时的水平,我从来不和他俩交手。 二胡前段时间还装模作样整天抱着本棋谱来研究,然后每学会一两招就找文 兄试试手。文兄也够笨,这种常见的定式如“立马车”、“马后炮”他居然从没 见过,输得一塌糊涂以后才跑到图书馆借了一本一模一样的棋谱学破解的招数。 两个人就是在这种你来我往中共同进步。 当然文兄为人比较老实,二胡相对比较狡诈,一本棋谱书翻完,大家都熟悉 了彼此的招数,那些书上的东西就不管用了,二胡于是开始使诈出老千。他先是 偷走文兄一个“马”或者一个“炮”,但从来不敢偷文兄的“车”,因为文兄特 别擅长用“车”,所以对他的两个“车”看得特别紧。当然,在这种恶劣的条件 下,文兄也迅速成长起来,渐渐在被偷掉一个“马”或者一个“炮”的不利情况 下也能和二胡打成平手。二胡却越发嚣张,偷一个“马”已不过瘾,渐渐发展到 下一盘棋要偷文兄一个“马”,一个“炮”,最终有一次在试图偷第二匹“马” 时被文兄当场抓获。文兄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最近棋下得如此艰难。 从此以后,每逢和二胡下棋,文兄都特别谨慎,一心两用——既要思考棋局 还不能太投入,以防二胡的“黑手”。 寝室电话响了,我叫二胡去接,二胡和文兄激战正酣,死活不肯,说从没人 打寝室的电话找他,基本要找的人都是我。 我极其不情愿地爬起来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传达室老头慢慢腾腾带有方言的声音:“是吴神吗?下面有人找!” “叫他上来吧!” “这怎么行?是个女生!”老头说。 学校规定,女生进男生寝室必须有学校发的特别通行证,一般只有学生会女 干部才有;男生则无论有没有通行证都不能进女生寝室,所以从没有男生办通行 证的。 我跑到传达室,看见值班老头正和一个大眼美女聊天。我问老头谁找我。 那个大眼美女眼睛扑闪扑闪地说:“你就是吴神?我是文夏曦,外语系的, 有些事找你。” 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我得罪过外语系的谁,除了老黄。难道老黄叫这个 美女过来找我寻仇? “哦,什么事?”我问。 “我是学校英语协会的,想请你参加我们协会!”文夏曦说。 我这才想起,现在学校各个社团都大力在新生中发展会员,在学校各条主干 道上摆摊设点,又在食堂寝室到处贴广告,跟搞传销一样。 英语协会拉我入伙干吗?拉我去当苦力?我又不能挑、不能抬的。 我挠挠头说:“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是我们系主任黄教授大力推荐的。” 果然是老黄还对我念念不忘。去不去呢? “我到你们协会去干什么呢?如果是普通会员,也不用劳您大驾,专程来找 我吧?” “具体做什么,等我们这届委员会选举结果下来,根据你的特长再定。” “你也是委员会的吧?” “嗯,目前还是,我是负责宣传的。” “好吧,谢谢你专程过来通知我。” “呵呵,没事,我们英语协会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优秀人才!”文夏曦赶紧夸 我两句。 我和文夏曦交换了联系方式,她给我一张名片,我给了她一张留有我手机号 码的纸条。我仔细看了看名片,文夏曦是外语系大二的学生。 外语系和中文系是我们学校盛产美女的地方,虽然我们学校女生普遍素质偏 低,但还是有几个出类拔萃的。文夏曦是我到S 大见到的第三个美女。不过那个 建筑系的美女师姐不知叫什么名字,到学校这么久我再也没见过她。难道她不是 我们学校的?我觉得纳闷。 英语协会新一届委员选举大会定在周六晚上,阶梯教室204 。 我去时,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张妍也在,她看见我,示意我坐到她旁边。 “你怎么也来了?”张妍问我,这次明显态度比以前好多了。 “你都来了,我怎么不能来?”我反问。 “是不是又找老黄开的后门?”在张妍心目中横竖我都是走后门搞邪门歪道 的典型。 “对呀,不过早知道你也来,我就不该开这个后门!唉——”我装模作样长 叹一声,故意气气张妍。 “你……”张妍气得说不出话来。 张妍生气的样子很好玩,歪着小脑袋,两腮胀鼓鼓的,小嘴翘得老高,都可 以挂油壶了。 “呵呵,生气了?真是小气鬼!”我笑着说。 “你才小气呢!我待会儿就去问老黄,为什么把你放进四级班,为什么又把 你招到英语协会。” “我不是告诉你,老黄是我爷爷的学生吗?你冒冒失失去问他,不是让他尴 尬?” “谁叫你们开后门! 在学校人人平等,就应该凭真才实学,公平竞争!”敢 情张妍把我当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啦。不,这样说恐怕还有点客气, 根据张妍那痛心疾首的表情,我觉得说她把我看成一个败絮其外,败絮其中的害 群之马更合适。 “唉,既然你都知道了,实话告诉你吧,我进S 大也是开后门的!”我继续 耍张妍。 “啊,真的?”张妍睁着大眼睛惊异地看着我,“你高考多少分?” “我……我想想,数学32,语文55,外语40……总分好像是三百多……”我 一边掐着手指,一边仰着头算。 “嗯,你上次说你高考英语是满分我就有点不信,这下你自己老实交代了… …”张妍笑着申明我上次的谎言并没有骗倒她。 我笑了笑:“随口胡说的,要真有这本事,我直接去北外了!” “你成绩这么烂,居然还进S 大最好的系,真是我们学校的耻辱!”张妍毫 不留情地说,完全认定我就是一纨绔。 “唉,高考就一形式,分数其实并不重要,我上清华都可以的,只是没兴趣, 觉得在清华读书压力太大了!”我煞有介事地继续胡诌。清华倒真是可以去,不 过因为种种原因我放弃了。 “你,你……你这种后门都能开?你真是太厉害了!”张妍更惊奇了,从鄙 视慢慢变成鄙视加钦佩。我一直不明白这两种表情怎么可以混合在一起,今天终 于在张妍的脸上见识到了。 “所以,无论是班长,还是进四级班抑或是来英语协会,对我来说都是小菜 一碟!”我继续忽悠张妍。 “我听别人说上大学也可以开后门,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总算大开眼界了! 不过,虽然你以前成绩不好底子薄,但只要你进大学以后勤奋一点,我们都愿意 帮助你迎头赶上!”张妍诚恳地说。 我听了既想笑,又有点感动——没想到这小丫头平时很刁蛮,其实心地还是 挺善良的。我的心怦然一动。 “好呀,那你以后一定要多帮帮我!”我“感激涕零”地说,那样子,如同 辍学少年看见救助失学儿童的青年志愿者一样。 “好吧,不过我希望你以后做什么事都要凭真本事,不要走邪门歪道!”张 妍说。 “嗯!” 老黄迈着矫健而又缓慢的步伐走进教室,所有人都自发鼓掌表示热烈欢迎, 我偷偷没鼓掌。 文夏曦作为会议主持人,首先请老黄发言。老黄简单说了几句,不外乎肯定 英语协会的工作,又鼓励大家搞好换届选举工作,再接再厉取得更大的成绩,云 云。 相关负责人又说了几句,投票选举随即开始。我和张妍都是新来,既没选举 权也没被选举权,坐在这里就为凑数,让整个换届选举显得隆重点,声势浩大。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很多人跟我们一样坐在原地没动,估计也是没选举权的。 选举结束,当场公布结果,大家对新当选的委员表示庆祝,对卸任的老委员 表示欢送。场面热烈而又友好。 会后就确定英语协会各个部门的分工。我和张妍作为干事分到了宣传部,部 长是文夏曦。干事顾名思义就是做事的,我主要负责英语协会的网站建设,张妍 负责海报橱窗宣传。张妍非常高兴;我则一脸沮丧,不停地咒骂老黄。 宣传部就我们仨,有两个美女陪着我这唯一的男生,不知多少人看得眼红, 也算是对我的补偿。 为了欢迎我们两个新成员的加入,文夏曦作为学长,请我们去外面的肯德基。 三个人找了一个靠窗的桌子,一边吃一边聊。 “吴神,听黄老师说你英语考试,不看题都能把答案做出来?”文夏曦好奇 地问。 “不可能,他高考英语才40分……”张妍话说到一半,发现露了我的老底, 赶紧闭嘴。 “不可能呀,黄老师明明给我说吴神的高考英语成绩是满分呀?”文夏曦不 解地说,完全没有理会我在拼命给她递眼色。 这下双方对质,肯定可以推断出我欺骗了其中的一方。哎呀,没想到说个谎, 这么快就穿帮了。我急得冷汗直流。 张、文二女都看着我,期待着我给一个准确的答案。我看看张妍,又看看文 夏曦,大脑飞速旋转,绞尽脑汁想对策。 急中生智。我偷偷踢了一下张妍,意思是让她不要揭我老底。 “对呀,我就外语最好,拿了一个满分,不过也有一半是靠运气!”我对文 夏曦说。 “哦,那大概是我记错了!想来也是,英语才考40分,怎么可能进我们学校 呢?”张妍也帮着我掩饰。 “那黄老师说你猜题的本事就是真的了?”文夏曦又继续给我出难题。 我这下可真的为难了。要说是真的,跟张妍肯定不好交代,既然我猜都能把 答案猜出来怎么考试才40分;要说这是假的,文夏曦肯定认为我在骗老黄而今后 小瞧我。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真的?神童,你有这种本事?我怎么不知?”张妍现在跟着文兄他们叫我 神童。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我,仿佛已经忘了我高考英语才40分的事。 “难怪他们叫你神童,看来你真的是有这种本事。”文夏曦更好奇了。 “没有啦,都是蒙的,瞎猫撞到死耗子。”我说。 “肯定有问题!”张妍自己也搞糊涂了,分不清我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索性 寻根问底。 “其实是那些出题人比较弱智,所以我有时候不看题目只看候选项,运气好 的时候也能选对答案!”我解释说。 “真的?哇,你是我知道的第二个这样的人。”文夏曦说,“以前黄老师有 个研究生也是这么神,从来不看题目,就看选择答案都可以做对题。他后来去美 国了。” 张妍在旁边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水已经被我搅浑了。 “不过我这个本事也是时灵时不灵,像段誉的六脉神剑一样!”我这句话是 说给张妍听的,免得她再起疑心。 “神童,今天你一定要表演给我看!”说着,张妍从书包里拿出一本TOEFL 全真题,“这是今年的TOEFL 考试题,你表演给我看,要是做对一半,本姑娘请 你吃一周的饭!” “一日三餐?”我问。 “是呀!”张妍好奇心已经占了上风,只想见识世间居然有这么奇怪的本领, 而完全不再理会我曾说过什么。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试一试,不过,不知今天灵不灵!我算一算今天的正 确率……”言毕,我闭着眼睛装模作样掐指占卜,张妍和文夏曦都忍不住发笑。 “好吧,算了一下,正确率应该在百分之五十左右!”我睁开一只眼睛说。 其实张妍这套题,暑假我就做过,所以现在做,不要说一半,就是百分之七 十我也有把握。 游戏开始,张妍念候选项,我口答,文夏曦记录我的答案。 一共做了五十道题,耗时十分钟。统计结果,我做对了四十题,错了十道, 其中有三道题是我故意错的。 张妍惊讶地看着我,同那天老黄的表情如出一辙——她这个中学时期年级英 语考试总是第一的高手,看着题目也不过做对四十三题。 我最高兴的是骗到了一星期的免单饭。 “张妍,你说话要算数,一周,三餐全免!”我再次提醒张妍。 “哼,愿赌服输,没问题!”张妍回答得倒挺爽快。 “看来老黄推荐你这样的人才真是一点没错!”文夏曦开心地说。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