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靠小品一战成名,学校艺术团首先盯上了我。艺术团副团长孟尝亲自登门 拜访,想说服我参加学校话剧社。 我坚持认为孟尝不是此人的本名,搞文学的有笔名,搞艺术的有艺名,这再 正常不过了。孟尝再三向我强调,他的确姓孟,的确也叫孟尝。为了表示诚意, 他还专门跑回寝室把学生证拿来给我看。 我告诉孟尝,我也就业余爱好编故事,这次文化周创作的小品,也是敷衍了 事之作。孟尝大吃一惊,说我敷衍了事都能出这种精品,再多花一点心思,没准 还能搞出个获“五个一工程”奖的作品呢。 孟尝对我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说什么已经把编导组组长的位置给我准备好 了,又说艺术团美女如云,如果没有女朋友,可以任挑随选。我赶紧叫他打住。 越说越离谱,这话要是给张妍听见了,我就是砧板上的一条鱼,任杀随剐啦。 我打发孟尝先回去,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一下。 我把整件事给张妍一说,张妍首先夸奖我态度不错,遇到大事都先同“领导” 商量,值得表扬,然后话锋一转,说马上就要考四级和TOEFL ,不能分心参加这 些社团活动,坚决不允许我参加艺术团。 张妍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还是担心我接触太多女生会变心。想不到这小丫头 平时这么高傲,暗地里还是很紧张我。我心里一阵窃喜。 既然领导都明确表态了,我只好很遗憾地拒绝孟尝。 孟尝不愧是老江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是我女朋友禁止我参加艺术团,于是 找老乡,托同学,苦口婆心,终于说服了张妍。张妍同意我参加艺术团,但只参 与一些节目的策划,不挂任何职务,也不参加平时的大会小会。 为了表示对我的重视以及欢迎我加盟艺术团这个大集体,孟尝请我吃饭,还 邀请了一些艺术团的学生干部。这些人一说话就是官腔十足,假得厉害,让我很 是不爽,心想,这群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搞艺术的。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众人喝得尽兴,也开始胡言乱语。我不习惯这种场面, 看看时间,九点半了,该去接张妍下晚自习了。 我跟孟尝打了声招呼,准备先撤退。孟尝挽留了几句,见我去意已决,拉众 人和我告别。 在回寝室的路上,我感觉自己像上了贼船,要想抽身出来恐怕不容易。真是 一失足成千古恨! “吴神,等等……”正遐想间,忽听后面有人叫我。 我停下来,转身回望。 是一个漂亮女生——刚才和我一起吃饭的,没怎么喝酒,也一直闷不做声。 席间我注意到她,不光因为她长得漂亮,还因为她与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跟我 一样。 “哦,你好,你也出来了?”我问她。 “是呀,我不能喝酒,和他们待在一起也没啥意思。我是艺术团编导组的负 责人,很想和你聊聊!”女生赶紧上前两步和我并排,一边走一边说。 “我也是瞎攒俩小品,纯粹为了搞笑,没啥艺术性,也没啥好聊的!”我实 话实说。 “我看过你的小品,很有创意,不过稍微有点无厘头!”女生笑着说。 “你还真给我面子,谢谢!对了,刚才还忘了请教你尊姓大名!”我抱歉地 说。 “嗯,我叫苏子墨!”女生很有礼貌地说。 “啊,你就是苏子墨!”我大惊之后,敢紧恢复正常表情庄重地说,“久仰, 久仰! ” 苏子墨读建筑系大二。她大一时就参加了校艺术团,曾经主编过一个小品《 女生寝室的故事》,获得“华东地区大学生小品比赛一等奖”,所以很快就升任 编导组负责人。 “你的小品里有很多情节似曾相识,在港台连续剧能看见类似的情节!”苏 子墨是指我在军训时排的小品《唐伯虎点秋香》。 “我很喜欢看TVB 的连续剧,看得太多,耳濡目染,风格就向那儿靠了!” “不过,看得出来,你很有心思,很多细节取自港片,但融会贯通,注入了 一些中国传统文化,很有自己的特色,适合现在大学生的口味!”苏子墨说得很 认真,让我觉得惭愧。 也许我真的是有融会贯通之处,但一切并不是我刻意想这样做的。就像看了 周星驰的电影,很多人就说周星驰是后现代电影大师,但星爷坦诚地说,他在拍 戏时只是想如何把大家逗乐,从没有从什么主义、理论的高度去挖掘电影。 和苏子墨聊了很多,我觉得这个小姑娘师姐很有自己的想法。她想组一个摇 滚乐队,但怕吵得大家不能去上晚自习;她把她们系几个院士扁得一钱不值,甚 至连一些世界大师的作品在她看来也是差强人意;全中国只有张楚、何勇会唱歌 ;王朔的小说应该进小学教科书…… 我越听越吃惊,对她刮目相看。 “你要是生活在十五世纪的意大利,肯定是文艺复兴运动的带头人!”我笑 着说。 “我苏子墨,吃的是粮食,拉的是思想!”苏子墨笑着说。 我听了,愣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半天。苏子墨扬长而去。 嘟嘟——手机响了两声。张妍的短信。说她刚下晚自习,有点饿,要我陪她 去消夜。我匆忙朝教室奔去。 张妍正站在教室门口。一看见我,她就撅起小嘴。 “猪,怎么这么久?害得人家要饿晕了!”张妍娇嗔。 “罪过,罪过!我已经是豕突狼奔往这边赶了!”我一边说,一边陪着她往 校门口走。 “今晚干吗去了?是不是去看漂亮女生了?”张妍开始审问我。 “向天发誓,绝对没有。今晚,孟尝请我吃饭,顺便认识一下艺术团的其他 人,混个脸熟!” “孟尝?哪个孟尝呀?” “就是艺术团副团长呀!上次就是他派人来说服你放我去艺术团的啊!” “哦,原来如彼。”张妍受我影响,不说原来如此了。 “不过我觉得孟尝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听说过!”张妍若有所思地说。 “老大!真不知道你高考语文是怎么考过的?你听过的孟尝,肯定是语文书 上说的战国四公子之一孟尝君了……”我不失时机,调侃她两句。 “讨厌!”张妍生气地敲了我的脑袋一下,说,“你以为我真不知道?还有 魏国的平原君、赵国的信陵君!” 这丫头暑假时狂看古天乐主演的《寻秦记》,没想到水过留痕,还记得平原 君和信陵君。 “想不到TVB 拍的连续剧还有普及历史知识的效果,呵呵。不过TVB 的编剧 也真是没有历史常识,平原君明明是赵国的,说是魏国的;而魏国的信陵君,又 说成赵国的……”我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阵剧痛,张妍正拧我胳膊。 “猪!我偏要说魏国的平原君、赵国的信陵君!不行呀?”张妍强词夺理, “说一遍:平原君是魏国的,信陵君是赵国的!” 我现在醒悟了,我和张妍之间没有真理,只有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 我又一次屈服了,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平原君是魏国的,信陵君是赵国的!” “砰——”张妍敲了我脑袋一下:“猪呀,平原君明明是赵国的,信陵君明 明是魏国的,这点基本的历史常识都不知道,你怎么考上大学的?还自称才子呢? 哈哈哈……”张妍终于成功地耍了我一次,得意洋洋,大步往前走。 我懵了:“你,你,你……”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了,四公子里还有个帅哥是谁呀?”张妍一边吃米线一边问。 我叫了一份辣子鸡米线,专心吃起来。 “不知道!”我大大地吃了一口,对刚才的事仍耿耿于怀。 “说不说?”张妍一瞪眼,我感觉到脚一阵刺痛,我的脚正在被张妍的高跟 鞋蹂躏。 痛了一会儿,我才忽然想起来,我今天穿了一双新NIKE。我表叔奖励我考上 大学送我的,一直舍不得穿,今天才拿出来,没想到就惨遭张妍的“毒脚”。我 那个心痛呀,欲哭无泪。 我扔下筷子,把脚抬起来看。 “我的NIKE呀!脚踩坏了不要紧,要是鞋坏了,我……”我心酸地看着我的 NIKE。 “你,要怎么?”张妍恨恨地盯着我问。 “我,我,我不怎么!”在张妍面前,我总是英雄气短,“唉——”我叹了 一口气,继续吃米线,这才感到脚有点痛。 张妍偶尔也会良心发现,觉得对我有点凶了。 “对不起啦,神童,下次你过生日时我送你一双阿迪的,比NIKE的好!”张 妍像个犯错的小孩,温柔地对我说。 “真的?”我放下筷子,兴奋地说,“一言为定!我还从没穿过阿迪呢!” “原来你没生气呀,哼!我刚才是逗你玩的!”张妍耍赖。 “说嘛,还有个帅哥是谁?”张妍锲而不舍地问。 “你看了《寻秦记》还不知道?就是秦国的少龙君呀!”我逗她。 “就是项少龙?古天乐演的那个?”张妍吃惊不小。 “对呀,他后来不是招揽了李斯这个大贤士嘛,不像孟尝君尽招些鸡鸣狗盗 之徒。王安石在《读〈孟尝君传〉》中说:‘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我 引经据典,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张妍不信。 不过看我一脸坏笑,张妍说:“我现在打电话去问,要是不是少龙君的话, 呵呵,神童,今晚就让你试试我的双截棍!” 见张妍要找手机,我赶紧说:“我刚才说的是少龙君吗?那肯定是我口误。 战国四公子还有一个是楚国的春申君!” “真的?”张妍怕我又骗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真的,真的,春申君是战国四公子里我最鄙视的一个!”我认真地说。 “嗯,好像是,在《寻秦记》里春申君也是一个反面人物。”张妍半信半疑 地看着我。今天她玩我一次,我也耍她一次,算是扯平,但我的脚和鞋被蹂躏了, 却没有任何补偿。 张妍虽然非常非常缺乏文科知识,可现在却越来越喜欢听稗官野史,一方面 得益于我的知识广博,口才出众,另一方面完全是TVB 的功劳。 TVB 最近拍的古装剧《寻秦记》、《洛神》、《大唐双龙传》都有历史背景。 自从迷上了这些古装剧,张妍一有空就拿里面的情节来和我讨论。 每次戏说和正史对不上时,我都要费上半天口舌,旁征博引,让她相信我是 对的,TVB 的古装剧只是戏说。 偶尔遇到我答不上来,张妍就会很得意,她把电视剧的情节煞有介事地给我 讲一遍,听得我哑然失笑,历史在她心目中完全被歪曲了。我觉得,要让张妍重 新树立正确的历史观真是任重道远。 最近《大唐双龙传》在热播,张妍也痴迷其中。此剧演员阵容非常强大,连 续好几天张妍都被号称“古天乐第二”的林峰迷得神魂颠倒,让我颇为不悦。 网络真是个好东西。《大唐双龙传》TVB 每天播一集,晚上八点准时开始。 TVB 电视刚播完,网上马上有rmvb文件可以下载,几分钟后学校各大ftp 服务器 就开始疯狂转载。我不得不感谢那些为丰富同学课余生活而不懈努力的网友。 为了第一时间看到当天的剧情,张妍和曹小丹每天晚上下自习后就会跑到我 们寝室,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看完一集,然后充满期待和遗憾地回女生寝室。 学校的ftp 服务器带宽有限,每次只能有一百个用户同时在线,为了能连上 ftp 服务器,大家抢得头破血流。 为了第一时间能下载到新的剧集,保证张妍和曹小丹每天的收视,我和文兄 晚上八点半就拿着移动硬盘跑到系实验室候着。我们把闹钟设到八点五十,闹钟 一响,估摸着片子快出来了,我们就拼命连接学校的ftp 服务器,直到连上为止。 不过偶尔也有失手的时候,比如今天,因为连接稍微慢了一点就死活登不上 去了。张妍和曹小丹在寝室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短信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催问 怎么还没搞定。一看服务器上一百个连接都被占满了,而且丝毫没有退让的迹象, 我和文兄急得汗都出来了。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把我逼急了,我也只好不择手段了。 “你有什么办法?”文兄问我。 “等着瞧!”我胸有成竹地说。 我telnet(远程登录)到ftp 服务器的后台,跑到根目录下找到ftp 服务的 日志文件。我打开来仔细看了看,把目前还连接在ftp 服务器上的IP地址全部记 录下来。然后扫描了一遍这些IP地址的主机,呵呵,果然还有几台主机没打补丁, 哎,我就不客气了。我仔细甄别了一下IP地址,挑了一台经管学院的主机下手。 “文兄,你现在准备一下,我把一台主机给‘拍死’,你就连上去!”我小 声对文兄说,生怕周围的人听见。 “神童,你这样是不是太黑了?”文兄还有点人性。 “我现在不拍它,回去我们俩就要被拍了!”我威胁文兄说。 “好吧……也怪不得我们了!”文兄最后一点“人性”也被我泯灭了。 我用黑客工具软件输入那台主机的IP,连续发送了一千个大数据报文,过了 一会儿,显示攻击成功,文兄这边终于连上去了。 我又用ping命令试了试那个IP,已经time out,证明主机已经被我“拍死” 了。我们兴高采烈,登到服务器上下载新片。 “神童,你把哪台机器给拍死了?”文兄有点担心。 “我也不知道,看了一下IP地址,应该是经管学院的!”我若无其事地说。 “哇,你太狠了,要是别人也用这个工具来攻击你怎么办?” “呵呵,这是Windows 的一个Bug ,你升级了最新的补丁就好了,当然可以 把本机的ICMP协议给关了,对来自网络的ping报文不响应也可以!” 文兄一脸崇拜地看着我,心悦诚服:“神童,你这些都跟谁学的?老师上课 都没讲过呀!” “人民教师都是教你行善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和尚、尼姑教你杀人放火!” 我看了看电脑屏幕,已经下载一半了。 “神童,要不你教我‘杀人放火’吧,我从小就没有向善的心!”文兄恳求 我。 我看了看文兄,又捏了捏他的肩膀,左右打量了一番,像古代的武师挑徒弟 一样,然后摇摇头说:“算了,你不是这块料!” “神童,你就教教我吧,虽然我天资愚钝,但勤能补拙……”文兄一副可怜 巴巴的样子。 “好吧,你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就勉为其难收你为徒!”我笑着说。 文兄四下看了看,面有难色:“神童,要不我请你吃三顿饭吧?这么多人, 磕头就免了吧!” “好吧,三顿饭,都请‘唐老鸭’!”我觉得这个条件勉强还能接受。 我和文兄扛着硬盘,骑着老爷车风风火火地往寝室赶,寝室楼下的两位美女 已经“嗷嗷待哺”,等得要发火了。 在寝室看了没多会儿,三石就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冲过来问我:“神童,我 今天在经管学院的办公室上网,也在下载这部片子,突然机器就蓝屏了,一点征 兆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我和文兄一听,立刻明白了,刚才我们“拍”的就是三石那台机器。 “你没事跑经管学院去干吗?到我们系不就没事啦?”文兄笑了笑说。 “我去经管学院下载《大唐双龙传》呀!”三石说。 “呵呵,简单,你给机器打个补丁或者是把ICMP协议给禁用掉就可以了!” 文兄不愧为我的开山大弟子,现炒现卖说得有鼻子有眼。 “你怎么知道我那台机器没打补丁?”三石奇怪地问。 “我们扫描出来的呗!”文兄有点得意忘形,我使劲给他递眼色叫他闭嘴, 他已经浑然不知了。 “什么,你扫描我的机器!?”三石听出端倪,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 文兄这才觉悟过来说错话了,赶紧改口说:“我没扫描,我瞎猜的!” 三石盯着文兄闪烁的眼神,知道这事肯定跟文兄有关,虽然不能肯定就是他 干的。 “文兄,原来是你干的,把我的机器搞死机了!”三石愤愤不平。 “我,我……”文兄看了我一眼本来想把我供出来,转念一想刚拜我为师, 如果现在就把我“卖”了,岂不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以后都不要“混”了。 文兄既不能把我给供出来,也不愿承认这事是他干的,唯一的出路就是负隅 顽抗死不承认,不过三石因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拿文兄无可奈何。 《大唐双龙传》看完,我和文兄担当起护花使者的重任,送张妍、曹小丹回 女生寝室。 “这事是你干的还是神童干的?”曹小丹一边走一边问。 “当然是神童干的,我哪有这本事!”文兄毫不犹豫地说。 我对文兄怒目而视:“是我干的?文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干吗把我拉上? 我顶多也就一帮凶,提供犯罪工具而已!我当时是不是苦口婆心叫你不要对三石 下毒手?都是一屋的,相煎何太急?我当时是不是劝你不要冲动要三思来着…… 你听不进去啊……同志们,他听不进去呀,硬是把三石的机器活生生给拍了呀… …”我说得痛心疾首,声泪俱下,目的就是把水搅浑。 “神童,你,你……”文兄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一张长脸憋得通红通红。 曹小丹和张妍相视一笑,知道这事肯定是我干的,而文兄才顶多是一帮凶, 但文兄口才比不上我,演技更是相去甚远,反而让我倒打一耙。文兄着急的样子 挺逗的。我心头暗乐。 “总之一句话,这事肯定不是我干的,文兄说谎不好,会遭天谴的……”我 话还没说完,一只从楼上扔下来的拖鞋差点砸在我头上。 文兄、曹小丹和张妍开怀大笑,我义愤填膺,看了看楼上,没看到凶手,狠 狠地骂了一句:靠! 话音刚落,第二只拖鞋又飞下来,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挡了一下,就砸到我头 上了,我暗自庆幸自己身手敏捷。 文兄这下真乐坏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呵呵!” 文兄刚说完,第三只拖鞋又飞出来,文兄反应慢躲闪不及,拖鞋不偏不倚正 好砸在文兄左边的脸上,活像一记清脆的耳光。 我笑得人仰马翻:“这才真的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说完,我连忙抬头看楼 上,担心有第四只拖鞋飞下来。 我看了看掉在地上的三只拖鞋,吃惊地发现居然全是左脚的。 中午我和张妍跑到学校门口新开的小餐馆吃饭。 “神童,你说上次‘拍死’三石那事是不是你干的?”张妍不知怎么心血来 潮想起追问这事了。 “我发誓,这事绝对不是我干……”我举起右手,看了看楼上,确认没有拖 鞋将要飞下来,才信誓旦旦地说,“……是我和文兄一起干的!” “神童,你就不能学学古代的先进人物,像寇仲,徐子陵,李世民……”张 妍义正词严地说。 我听了努力忍着没笑出来。 “笑什么笑?”张妍呵斥道。 “大小姐,你也太入戏了吧?历史上根本就没寇仲、徐子陵这两个人,至于 李世民,他虽然是个英雄人物,但绝对算不上先进人物或者是优秀青年……”我 调侃张妍说。 “我什么时候说他是优秀青年了!?” “呵呵,反正李世民干的坏事也不少!” “真的?不可能吧?”张妍半信半疑地问。 “当然真的了!哎呀,后人写前人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一般都粉饰得很 好,谁叫我们民族有讴歌前人的光荣传统呢!”我说。 “真的?快,说点来听听!”张妍饶有兴趣地碰了碰我的胳膊说。 我看看四下无人,一脸坏笑:“你先亲我一下,我就说!” “讨厌!”张妍脸一红,拍我一掌,但还是悄悄凑过来亲了我一下。 “还有这边呢?”我把脸侧过来。 “喂,你过分了,你明明说一下的!” “是呀,我是说一边一下,没错呀!”我笑着说。 “哼!”张妍伸出手拧住我的胳膊,“说不说?” “不痛,不痛!”我摇头晃脑,洋洋得意。 “讨厌,不理你了!”张妍一甩手,背过身去,真的不理我了。 “好了,好了,开始说书了……对了,上次说到哪儿了?”我笑着问。 张妍想了半天,才明白我在忽悠她:“你这个臭神童,你上次什么时候说过?” “好了,好了,正式开讲!”我觉得不能再耍她了,免得待会儿她恼羞成怒, 我吃不了兜着走。 “李世民这哥儿们干的坏事,最缺德的就是骗了辨才和尚的《兰亭序》!” 我摇头晃脑地说。 “《兰亭序》?好像听说过,但不知是什么东西。”张妍歪头琢磨。 我猜她就没听说过这东东:“古往今来,你觉得书法排第一的应该是谁?” “王……王羲之吧?”张妍不肯定地说。 “恭喜你,这次答对了。王羲之最受人推崇的帖子就是《兰亭序》,这也是 王羲之最引以为豪的作品!那时候王羲之在会稽当官,会稽山阴有处名胜叫兰亭, 兰亭左右有弯弯的曲水。那时候有个节日叫‘修禊’,王羲之就拉了四十多个人 到兰亭去胡吃海喝,当然主要是海喝了……”我不紧不慢地讲,张妍听得兴趣盎 然,完全把我当成故事大王了。 “然后呢?”张妍听得兴趣正浓。我停下来了,笑着说:“欲知详情,且听 下回分解!” 张妍脸色立马变了,恶狠狠地说:“欲知你是走着出去还是被人抬着出去, 且看你是不是识相了!……双截棍伺候!” 我浑身一颤,赶紧继续讲:“古人喝酒比较有意思,四十几个人坐在曲水旁 边,然后把酒杯装满酒放在曲水里,酒杯顺着水流,流到谁面前,谁就当即赋诗 一首,要是赋不出来,罚酒三杯!” “哦,这个可是高难度!”张妍吃惊地说,“要是我,就坐后面,抓紧时间 想!” “猪头,这个东西都是靠平时积累,厚积薄发,你临时想,想破了都是那几 句打油诗,什么S 大女生一回头,二回头……”我笑着说。 “言归正传,赶紧讲!” “结果这些哥儿们都是有熊来的……” “什么叫有熊来的?”张妍不解。 “唉,就是有备而(bear)来,一轮下来就得了四十多首佳作,然后就编了 一本书叫《兰亭集》,王羲之亲自为这本诗集写了序。这本《兰亭集》后来没怎 么听人说了,反倒是王羲之写的这个帖子《兰亭集序》却成了‘天下第一行书’。 这个《兰亭集序》就是《兰亭序》,本为王羲之信手所书,没成想却是潇洒流畅, 气象万千。王羲之在写时,帖子上沾了一些墨汁,怎么也搞不掉,王羲之急呀, 后来想反正就只有三百多个字重写算了,但写了十几遍都达不到原来的效果,最 后王羲之长叹一声:‘此神助耳,何吾能力致’!”我摇头晃脑地说。 “那这不是跟画画一样,需要神来之笔吗?”张妍感叹。 “在我的熏陶之下,你能说出这样有见地的话,孺子可教也!”我夸奖她说。 “快点,不要打岔,继续!” “王羲之把这东西传给了他儿子,他儿子又传给孙子……子子孙孙这样传了 很多代,终于没后人了!” “嗯?怎么会没后人了呢?” “王羲之做梦也没想到他的第七代孙出家当和尚了,呵呵……这和尚不能结 婚,当然就没儿子了,结果这个和尚就把《兰亭序》传给了他的弟子辨才和尚。 这个辨才和尚虽然比较笨,但对书法也颇有研究,知道这玩意儿价值连城,就在 他卧室里挖了个洞,把《兰亭序》藏了起来!” “嗯,我小时候藏压岁钱时,也是藏在床的缝缝里!”张妍笑着说。 “哦,被你妈发现了?” “没有,只是藏到最后我忘藏哪儿去了,哭了大半天!” “笨!最后找到了?” “没有,后来床被当破烂卖了以后我才想起来,那个收破烂的早就溜了!继 续,继续,然后怎么被李世民给骗了呢?” “李世民也酷爱书法,知道这《兰亭序》在辨才和尚手上,就找人去要。这 个辨才和尚装傻充愣,死活说不知道有这回事!李世民想,硬的不行来软的,叫 监察御史萧翼装扮成书生去接近辨才,这辨才和尚天天在寺庙里念经吃斋,没接 触过社会,思想单纯呀,不知这是个套,还天天跟萧翼谈论书法。萧翼一想,舍 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拿了几幅王羲之的真迹出来给辨才和尚看,辨才和尚也沉 不住气,看了以后得意地说,这些虽然是真迹,但都没他的好。萧翼心想,小样 儿,还说没有?今天就等你这句话了!萧翼假装不信,辨才和尚傻乎乎地就把《 兰亭序》拿出来,结果萧翼把《兰亭序》一收就卷进袖子里了,然后把李世民的 诏书拿出来,辨才和尚一看,傻了,才明白上当了,心里暗骂,你个天杀的居然 变着法子骗我。他伤心得不得了,过了一年就死了!” 张妍听完意犹未尽,说:“古人才不会骂这么多脏话呢!” “谁说的?古人也骂,只是骂的都是文言文,估计你也听不懂,我就翻译了 一下!”我笑着说。 “后来呢?后来这个《兰亭序》呢?” “后来李世民死了,就把《兰亭序》当殉葬品埋在昭陵里。在五代时期,耀 州刺史温韬又把昭陵盗了,结果《兰亭序》就失踪了!” “啊,真失踪了?” “是呀,反正真迹是没了,临摹的版本倒还很多!著名者如欧阳询临摹上石 的《定武兰亭》,褚遂良第十九次临摹的《洛阳宫本兰亭序》,不过我觉得最得 王羲之精髓的还是《吴氏束发兰亭序》……” “《吴氏束发兰亭序》是谁临摹的?” “呵呵,”我笑了笑,说,“是吴神同学十五岁时临摹的,哈哈!” “忽悠我!”张妍恼羞成怒,从书包里抽出双截棍。我见状不妙,撒丫子就 跑。 张妍拉我周六上午陪她去书店买几本文史类的书。 才八点过十分,张妍发短信过来——务必十分钟之内赶到校门口。 我极其不情愿,回短信:“收到。我能不能多躺十分钟” “乖,快点起床,姐姐今天请你吃麦当劳营养早餐!”张妍诱我以利。 算了,我还是知足吧,再讨价还价,麦当劳都没的吃了。 我飞车到学校门口,张妍老远就朝我挥手。 我们点了两份套餐,拣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慢慢吃。麦当劳的牛奶比KFC 的好喝,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但汉堡我就觉得逊色KFC 很多,特别最近KFC 刚推 出一款天府双层鸡腿堡,我都已经期待好久了。 我坐在张妍对面,看着她静静地喝牛奶,特别优雅,端庄。 我情不自禁地说:“妍妍,你今天真漂亮!”我幻想光天化日下在她白里透 红的脸颊上狠亲一口,但理智告诉我,冲动的惩罚就是张妍会从淑女变成惩恶锄 奸的女侠,把我这个“色狼”打得满地找牙。 算了,不要破坏这良辰美景,我忍。 张妍笑嘻嘻地说:“才发现我漂亮?” “谁说的?早就发现了,不然怎么会死皮赖脸地追你呢?不过今天更漂亮!” “神童,你是不是也这样夸过以前的女朋友?”张妍冷不丁问我。 “我以前的女朋友?我以前有女朋友吗,我怎么不知?”我一脸无辜。 “是呀,你长得这么丑,除了我好心要你,别的女生怎么会看上你呢?”张 妍笑得更开心了。 我心里暗暗想,从生下来到现在还从没人说我长得丑,没想到被这小丫头说 了好几次,搞得自己都没有信心了。 我上大学之前从没谈过恋爱,但在高中的一段往事,却令我难忘。我是我们 学校自一九五八年建校以来最优秀的学生,基本上平均每个月我都要上学校的光 荣榜一次,不是竞赛得奖,就是期中考、期末考全市第一。学校很多老师都和我 很熟,偶尔还会邀请我到他们班去交流学习经验。 有一次在经验交流会上我认识了一个女生,她一直安静而又专注地听我介绍 学习经验,一句话都没说。下午放学路上,在离家不远的巷子口我遇见了她,她 走到我面前,突然亲了我一下,对我说:“我喜欢你。”然后转头就跑。也许幸 福来得太突然把我敲懵了,我傻傻地在原地足足站了一分钟。每次回想起这件事, 我心里都感到特幸福。 “吴神!”一个女声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我和张妍寻声看去,原来是那个 “吃的是粮食,拉的是思想”的苏子墨。 “这个女的是谁?”张妍看见漂亮女生和我打招呼就比较紧张。 苏子墨端着早餐,走过来,说:“拼桌。不打扰二位吧?” “没事,没事!”张妍往里坐了坐,挪出一个空位给苏子墨。 苏子墨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妍,然后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问我:“吴神,你女朋 友?” “对呀!”我说。 “我叫苏子墨,是艺术团话剧社的!”苏子墨主动自我介绍。 “哦,你就是苏子墨?以前我看过你编的那个小品,真的好棒!”张妍好像 看见偶像一样兴奋,家长里短,和苏子墨聊得很开心,反而把我一人晾在了旁边。 我们三人边吃边聊。临走时,苏子墨送给我们两张今天美术展览馆刘海滨画 展的门票。 对国画大师刘海滨我老早就仰慕了,以前在我老爸的朋友家见过他的一幅真 迹《黄河黄》。老爸对刘老先生的画推崇备至,和那个朋友谈了一个下午,我也 跟着长了不少见识。今天有机会去看他的画展,我真是喜出望外。 张妍不是很喜欢去看画展,可见我兴致高涨,不忍心扫我的兴,唯一的要求 就是我必须一边看画展一边给她做解说。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