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中午,三石帮我去食堂打饭,还特意给我买了一份叉烧肉。我感激涕零,对 三石说了一堆肉麻话。 “三两饭,六毛;一份大白菜,五毛;半份叉烧肉,两块五,一共三块七, 再加上上次我帮你买消夜你欠我四块五,总共是八块二,晚上一起给我!” “你……”我从感激变成愤怒。上次消夜买回来我还没吃,就被二胡偷走了, 三石却硬要找我还钱。 算了,今天嗓子不舒服不和他计较。看着诱人的饭菜,我口水都淌一地了。 三石拿着饭盆,对我说:“没算错吧?” 以当时的状态,我要是说半个“不”字,三石肯定把饭拿去喂狗。 “我现在就一残障人士,你就没有一点阶级友爱?”我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完, 希望三石能动一点恻隐之心。 “不还钱也可以,不过你要帮我打听一个人!”三石神秘地对我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果然在三石身上印证了。 立刻转守为攻,现在我占主动了。 “好吧,不过……”我看了看三石手中的饭盆,三石心领神会,赶紧把饭送 到我跟前。 “说吧,哪个姑娘又要遭殃了?” “哎,就是开学碰见那个……” 我咬了一口叉烧肉,味道不错,说:“给我倒杯水来,这肥肉有点腻!” 三石屁颠屁颠地帮我倒了一杯水,说:“就是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个建筑系的 美女,苏子墨!” “苏—子—墨!”三石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怕我听错了。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表面风平浪静的三石,其实也是暗流涌动,而且目标还 是苏子墨。 平心而论,我觉得三石希望不大,苏子墨这种女生心高气傲,况且又是全校 闻名的才女,追她的人没有一个营也有一个连。 不过吃别人嘴短,三石刚贿赂我一盒饭,我不能立刻就刺激他。 “好呀,我托人帮你问问。小样儿,行呀!”我又咬了一大口肉,拍了拍三 石的肩膀。 周杰伦“无与伦比”演唱会,将于今年的最后一天在五台山体育场上演。宣 传海报贴满了学校的每个角落。 电视,电台天天轰炸,全市大小音像店都卖力地放着周杰伦的最新专辑《七 里香》:“你忽然对我说,七里香的名字很美……”我也不得不惊叹这个台湾天 王的超旺人气。 张妍是周杰伦的超级歌迷,从《周杰伦》同名专辑到最新的《七里香》,每 首歌她都能信口唱来。耳濡目染,我也开始听周杰伦的歌,虽然有时候不怎么听 得清楚他在哼哼唧唧唱什么,但总体感觉还不错。 周杰伦的演唱会张妍自然不会错过,况且开演唱会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我 盘算,是不是该去买两张票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 海报上写得很清楚,最差的票也要一百八,然后是二百八,三百八,最贵的 是八百八。我打电话去订票,服务小姐告诉我一百八的学生票已经售罄,还有少 量二百八的。两张二百八的票可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马上年底了,除去回家的车马费,存折上只剩下五百。我第一次体会到囊中 羞涩的尴尬。寝室的几位哥儿们和我是难兄难弟,现在的生活都在温饱线上挣扎, 借钱是不指望了。 必须想法子开源,挣点钱给张妍过生日。 我打电话给文夏曦,她那边经常有些英语翻译或者是家教之类的活。 明白了我的用意,文夏曦说:“正好,我认识一家出版社的编辑要翻译一本 计算机类的英语书,我帮你联系一下看看!” 文夏曦办事的速度真是没得说,中午她就给我发短信说,对方约我下午去谈 谈。我对文夏曦千恩万谢,同时叮嘱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张妍,我想给她一个惊 喜。 出版社在市中心金鹰大厦二十楼,装潢豪华气派,让我对翻译的报酬信心大 涨。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叫夏天的女编辑。她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斯文高雅,一看 就知道是高级白领。文夏曦先介绍我们认识,然后把我的情况大概给夏天介绍了 一下。 夏天对我这个计算机系大一新生敢出来翻译英文书,很是惊讶。幸亏文夏曦 一个劲帮我说好话,夏天才同意给我一小节资料,先试试。 夏天打印了一份五六页的文件,交给我,让我明天把翻译好的文件给她。 我大概翻了翻,觉得这种科技文献翻译起来很简单。高二时,我就经常帮我 老爸翻译他们厂里新进口机器的英文说明书,所以这种科技资料的翻译对我来说 是驾轻就熟。 我对夏天说:“你给我一个小时,我就在这里翻译行不行?” 夏天饶有兴趣地说:“行呀,你要是一个小时能译出来,我就把整本书的翻 译都交给你!” 夏天把我领到她的办公室,然后指给我一台笔记本电脑,让我在电脑上完成 翻译。 这份资料介绍激光的工作原理,生词不多,而且语法很规范,所以翻译起来 特别顺手。不到一个小时,我就翻译完了,我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稍微修改了 一下就交给夏天审阅。 夏天仔仔细细对照原文看了一遍,大为吃惊,我的翻译,不光快而且非常到 位。夏天非常满意,立刻叫我和文夏曦去她办公室谈那本书的翻译事宜。 需要翻译的那本书是国外某大学计算机系的教材,一套总共二十本。出版社 想在年前推出整套书的中文版,但因找不到这么多译者,所以托文夏曦在外语系 找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帮着翻译。 夏天把英文版的书递给我。我翻了翻,大概四百多页,内容是关于计算机组 成原理的,正好我这学期也在学这门课。 “今天是十一月三号,我们出版社要求必须在月底之前交稿,你要是能完成, 我们按照每页五十元的价格付你报酬。” 我算了算,一共是两万多,不光演唱会的门票够了,我还可以买个IBM THNIKPAD 笔记本电脑。我心中暗喜。不过要二十多天翻译完,的确难度不小,况且过完元 旦后就要开始期末考试了。 文夏曦见我面露难色,说:“神童,要是你翻译不完,我帮你一起翻译。” 要是文夏曦出马,肯定能在一个月内搞定。 我高兴地对夏天说:“好吧,十一月三十号交稿!” 夏天拿出一份合同让我签字,然后和我握手说:“年轻人,我很欣赏你,希 望以后我们有更多的机会合作!” 回到寝室,我开始犯难了:我现在没有电脑,况且晚上肯定要加班,连地方 都没有。 三石打完球回来,一开门看见我,就像遇到救星一样,赶紧把球扔到一边, 兴冲冲地问我:“帮我打听的那个事怎么样啦?” “什么事呀?” “就是帮我打听苏子墨呀!” 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不过三石这样一问正好提醒了我,建筑系有个通宵教 室,很多建筑系的学生都在里面通宵画图,说不定我可以进去混一个月。 我打电话给苏子墨,把事情跟她一说,苏子墨满口答应,帮我在通宵教室找 一个位置。 通宵教室其实是建筑系教学楼里的一间大办公室,建筑系修新楼,老师都搬 走了,留下这个偌大的办公室给建筑系的学生画图用。 苏子墨带着我走进去。我第一次见识到建筑系教室的琳琅满目。每个人有张 很大的画桌,墙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板,各种各样的颜料与画笔,以及很多我 叫不出名的工具。真的很有搞艺术的氛围。 有人搬了一套半米高的音箱放在最前面,我们进去时,正在放NIRVANA 乐队 的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喇叭里传来Kurt Cobain 嘶哑又歇斯底里 的声音,让人亢奋莫名。 苏子墨将我带到她的画桌前。她正在画一幅我们学校大礼堂的渲染图,已经 完成了一大半,画功了得。苏子墨把画桌旁边一张堆满画册的小桌子收拾了一下, 对我说,晚上在这里加班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太感谢你了!”我高兴地说。 “你是笔记本电脑还是台式机?我担心放不下。”苏子墨问我。 “哦,我还没借到电脑呢,估计是个台式机吧! ”我这才想起电脑还没有着 落。 “我有台IBM 的T42 ,最近不怎么用,先借你用吧。” “真的?你真是雪中送炭,此恩小弟日后定当涌泉相报!”T42 是IBM 今年 刚推出的新款笔记本电脑,居然她就有了,真是羡煞我这学计算机的啊。 “到时候你拿了报酬要请我吃饭!” “好的。你要吃什么?只要不是满汉全席就行。” “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说。”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图书馆上自习的人骤然多起来,张妍见找座位难,索性 回家复习去了。正好,我不用天天陪她上自习,可以专心搞我的翻译了。 寝室那边要打好招呼,防止张妍晚上来查房。我拉二胡、三石、文兄出去吃 了一顿,说最近在外面打工,晚上可能回来得晚,要是有什么事情帮我担待一下。 当然不能告诉他们我溜到哪儿去了,要是三石知道了,非和我拼命不可。 我没课就跑到通宵教室去做翻译。苏子墨给了我一把她的柜子的钥匙,这样 可以把电脑锁在里。柜子里还有很多零食、水果,塞满了一个格间——原来女生 都是一样的。 偶尔我晚上饿了,也拿点零食来充饥。有些零食我从没见过,上面全是英文, 仔细一看不是美国的,就是英国的,有些味道不错,有些却味道怪怪的。苏子墨 告诉我是她老爸出国考察时带回来的。 晚上苏子墨经常通宵在这边作图,我则在一旁马不停蹄地翻译文件,大家互 不干扰,只是偶尔比较累的时候会找对方聊两句。 翻译序言和第一章,我花了两天时间。看着打印出来的文稿,我很有成就感。 伸了一个懒腰,看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半了。 我给张妍发了一条短信,问她复习得怎样。半天没有收到她的回信,估计她 已经睡觉了。 首战告捷,无论如何也要庆祝一下,我打算请苏子墨去吃消夜,顺便也感谢 她帮我这么大一个忙。 “子墨,要不要出去吃消夜?我请!”我一边敲着键盘调整了一下标题的格 式,一边对苏子墨说。 和苏子墨混得比较熟以后,本来想叫她“墨子”,但觉得没有“子墨”顺口, 就未改口。 不过苏子墨一点都没有继承墨子“节用”的精神,在我看来反而是颇为奢侈, 经常买支画笔五百多,买瓶香水一千多,要是三石找了这样的女朋友,我真担心 他能不能养得起。 初冬的夜晚比较凉,校园也静得出奇,路上只有几盏路灯有气无力地拖着路 人的影子,旁边梧桐树的叶子早掉光了,光秃秃地杵在路旁。 我想起三石交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现在正好问问。 “子墨,你有没有男朋友呀?” “嗯?什么意思?” “哦,不要误会,我们家张妍不知多贤淑文静、秀外慧中、冰雪聪明……我 只是……” “好了好了,不要在这吹捧你们家张妍了,呵呵。” “听说追你的男生很多?” “还好吧,现在基本上一星期能收两三封情书,还有人寄照片,搞得像征婚 一样。”苏子墨不屑一顾地说。 “真的?照片还留着?能不能拿出来看看?”我好奇地说。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猪头,我全扔了。对了,好像还有个是你们计算机 系的。” 我更好奇了,难道是三石?我赶紧问:“哦,是谁,说不定我认识!” “不说!” 虽然没有打听到三石究竟有多少潜在的对手,不过至少知道苏子墨还没有男 朋友。这对三石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 “对了,神童,上次听说老赵那个歪对被你给对出来了?”苏子墨饶有兴趣 地问。 “哦?你也认识老赵?对着玩的。那天只是想混顿饭吃,没想到反而被老赵 宰了一顿。”我笑着说。 “哈哈,你也上当了?”原来苏子墨当年也被老赵用同样的方法骗了一顿饭, 老赵这招愿者上钩还真是有效,尽骗聪明人。 有所不同的是,我想混一顿饭,而苏子墨是想见见老赵这个怪人。 “唐老鸭”做的是地道的川菜,价廉物美,颇得学生青睐。到了“唐老鸭”, 店里没几个人,老板和厨师正在看电视剧《中国式结婚》,它是《中国式离婚》 的姐妹篇。 我点了一份回锅肉,苏子墨说回锅肉吃了会长胖,就点了一份麻婆豆腐。老 板吩咐厨师去炒菜,厨师很不情愿地起身去厨房,估计电视剧情节正播到精彩处。 我突然来了兴趣,想自己亲手去做这两个菜。我和老板一商量,老板欣然答 应。 苏子墨对我的手艺很不放心,一定要到厨房监视我炒菜,那架势好像她对川 菜很内行一样。 我先把猪肉放在锅中用水煮,然后拿出来晾了晾。 苏子墨看得很好奇,说:“做回锅肉这么麻烦?” “没见过吧?四川的回锅肉有两种做法,一种是先煮了再切片,一种是先蒸 了再切片。我们家都是先煮。” 猪肉晾凉后,我操起菜刀切肉片。暑假时,我经常和我妈一起做菜,练就了 一手好刀法,现在连我妈也甘拜下风。 苏子墨见我切的猪肉厚薄均匀,颇有美感,按捺不住了,强烈要求试试刀功。 我拗不过她,只好把菜刀给她。看她拿刀的架势,我真担心她把手上的肉给 切一块下来。让我大吃一惊的是,苏子墨刀法也很熟练,刷刷刷,一会儿肉就切 好了。 苏子墨得意地把切好的肉片放在盘子里,说:“神童大厨,要不今天你就在 旁边看着,指点我炒回锅肉?” 我想这样也好,要是炒得不好吃,就不是我的过错。 “先把锅烧热,接着下油。”我抄着手站在苏子墨旁边,看着她手忙脚乱。 “好了好了,油冒烟了,可以下肉了。” “赶紧翻肉,不要炒煳……下豆瓣,下甜酱,白糖炒匀……” “翻呀,快点翻,不然要煳……”我在旁边大呼小叫,苏子墨也忙得豕突狼 奔。 “放青蒜段,翻几勺。可以起锅了!”终于下完最后一道指令,苏氏回锅肉 新鲜出炉了。 苏子墨端着一盘黑糊糊的回锅肉放在我面前。 “子墨,我实在没什么食欲了,这简直就是锅巴肉呀。”我看着盘子里的东 西为难地说。 “还不是你教的不好,不然怎么会炒得这么难看?现在罚你先尝一块!”苏 子墨还是对她的回锅肉满怀期待。 我勉为其难,挑了一块看起来不是很煳的放到嘴里。顿时,我面现痛苦之色。 “真的这么难吃?”苏子墨紧张地说。 “呵呵!”我忽然笑着说,“虽然卖相不好,但味道还很正宗,想不到苏师 傅还真有两把刷子!” “真的?”苏子墨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嚼了两口,“味道的确还不错。” 也许是太饿了,也许真的是味道还不错,不一会儿我们就把一大盘回锅肉扫 荡一空。 结账时,老板只收了我们六块钱,比平时还便宜一点。 我们开心地走出“唐老鸭”,就听见后面厨师对老板说:“老板,你只收他 们六块钱?他们可把整个猪屁股上的肉都炒来吃了!” 我和苏子墨相视一笑,赶紧溜之大吉。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