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手机响了,是曹小丹的电话。 曹小丹在电话里焦急地说:“神童,你到底是不是人?张妍在寝室里哭了三 天,眼睛都哭肿了,你却不闻不问……” 我脑袋“嗡”地就大了,幻觉中出现张妍以泪洗面的样子,心碎了无痕,我 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被撞碎,发出清脆的声音。 “神童,你要是不说清楚,从今以后你就再也不要来找张妍了!”曹小丹说 得义愤填膺,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我这几天拼命下的决心,被曹小丹的几句话瞬间击得粉碎,意志的大厦彻底 分崩离析,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飞奔回去看张妍。 “啪——”没等我回话,曹小丹就把电话挂了。我叫服务员过来买单,然后 叫文夏曦和我一起赶回学校。 文夏曦刚才坐在我对面,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里曹小丹的声音,知道我有急事, 也没有多问,就和我一起出了必胜客,打车往学校赶。 女生寝室守楼门的老太顽固不化,死活不让我进女生楼,我急得差点和老太 打起来,引来一堆女生围观。 好在文夏曦也算是学校的名人,她好说歹说,和老太磨了半天,老太买她的 面子,让我把身份证、学生证押在服务台,然后让文夏曦做担保,终于放我进去 了。 张妍住在709 号寝室,我发疯似的顺着楼梯往上跑,把很多女生吓得四散奔 逃,以为是黑社会寻仇来了。 有几个女生看过《唐伯虎点秋香》,对我还有点印象,在后面指指点点: “这不是计算机系那个唐伯虎吗?怎么今天冲到女生寝室来找秋香?” 我一口气跑到七楼,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趴下。幸亏手扶着墙,没有在 女生楼丢人现眼。 来到张妍寝室门口,我喘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文夏曦也跟上来 了,气喘吁吁地说:“神童,你跑这么快干吗?” 我敲了敲门,半天才听见里面有人问:“谁呀?” 一听就是曹小丹的声音。我正要张口说话,就听曹小丹在寝室里小声对张妍 说:“可能是神童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来了?如果是他来,你不要开门!”张妍在寝室里大声说。 张妍这几天真是性情大变,我从没有听见过她这么大声说话。她现在肯定非常非 常恨我,恨我见异思迁,薄情寡义。今天我肯定凶多吉少。唉,顾不得这么多了, 如果她打我一拳,骂我一顿,能出出气,不要天天在寝室以泪洗面,我也能安心 一点。 “谁呀?”曹小丹又问了一声。 文夏曦示意我不要说话,悄悄地对我说:“让我来试试。” 我觉得让文夏曦试试也好。 “我是文夏曦,英语协会的。请问张妍在不在?” “哦,你等等。” 门开了,我赶紧冲进去——我担心张妍看见是我,一怒之下会把我关在门外。 曹小丹吓了一大跳,问我:“你怎么混进来了?” 张妍又哭起来。我坐在张妍旁边,右手轻轻扶着她的肩膀,温柔地说:“妍 妍,不要哭了。” “你来干什么,你走,你走……”张妍一边哭着,一边用劲把我往外推。 曹小丹示意文夏曦和她一起出去,将我们俩留在了寝室里。 我看见张妍哭得满脸泪痕,心里一阵难受。我一直说要保护她,要照顾她, 但没想到伤她最深的却是我。我想给她解释原因,但以张妍倔强的性格肯定听不 进去,况且,对于我和她来说,分开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中国人结婚历来讲究门当户对,我以为现在早就不讲这些了,没想到门第观 念还是给我这么大的压力。张妍迟迟不肯给家里讲我和她的事,估计也是担心她 父母嫌我家只是平民百姓而不答应。现在好了,不用她父母亲自出马,一个误会 也能拆散我们。 我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默默地拥着张妍,任凭她推我打我。 “神童,你到底想怎么样?一句话不说,今天想赖着不走了?”张妍顿止住 哭泣说。 “没什么……我……只是你不要哭了!”我看了看张妍,把她抱得更紧, “妍妍,我知道你想和我分手,我也觉得配不上你,但请你相信,我从没做过什 么对不起你的事……算了,说了你也不信!” “你说吧,说了我就相信了。”张妍笑了笑,说。 奇怪,我都没给她解释什么,她怎么就相信我了?难道她真的已经心灰意冷 了,不管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都无所谓了? “你真的相信我说的?”我又问了一遍。 “嗯。”张妍专注地看着我,又坚定地点点头,然后转身从枕边拿出一样东 西。 张妍拿出的那个东西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是我打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 那个农舍模型。我记得,前些天,因为还缺两个小人,苏子墨已把模型交给她那 位工艺美术学院的同学,让他帮我们做两个小人粘在上面。 张妍拿给我看的模型,两个小人已经粘在上面了。那个男青年穿着红外套, 头发有点卷,和我颇为神似。那个养猪的女青年穿着格子外套,皮肤有点黑,没 有张妍那么漂亮。 “这个模型怎么在你这里?”我吃惊地问。 “苏子墨给我的。” “她来找过你?” “是呀,昨天晚上她到寝室来找过我,把这个模型送给我了,说是你送给我 的生日礼物,然后把所有的事都给我说了。”张妍笑着说,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 “神童,我真是错怪你了。对不起,不要生气嘛!”张妍拉着我的手,一边 摇,一边撒娇。 “嗯,你早就知道了,那刚才怎么见了我还哭,还骂我呢?”我一时还无法 适应张妍对我态度上这么大的转变。 “哼,你这几天都不理我,不打电话给我,不发短信给我,也不来看我,我 当然要吓吓你!”张妍又变得趾高气扬了。 “这么说,你叫曹小丹给我打电话也是你俩串通好的?” “这是她想出来的,不关我的事!” 我又想哭又想笑,真不知该说什么。 “曹小丹知道真相后也觉得错怪你了,那天还打了你一耳光,叫我给你道歉。 她也是性子急,你是男生,不要和她多计较。” 张妍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这事。奇耻大辱,怎能就此罢休,一定要找个机会 好好收拾她。不过,不能让张妍知道,免得她说我睚眦必报。 “嗯,嗯,我大人有大量,不和她计较。昨天苏子墨来找你,怎么说的?” 张妍描述了一番昨日的情形,一边说还一边幸福地笑着。 讲完之后,张妍不忘调侃我一句:“神童,你老实交代,你给人家苏子墨下 了什么药,让这个建筑系的美女,主动对你投怀送抱?” “冤枉呀,我从来对她没有非分之想,我和她是君子之交。” “你的意思是,苏子墨对你有非分之想?” 一句话问得我哑口无言。 张妍看出我被问得尴尬了,赶紧又柔声对我说:“神童,想不到你为我做了 这么多,以后我要对你更好。” 以后对我更好?我不是不相信张妍说的话,但仔细想想,我实在对她迷一样 的高官父母没什么信心。 “妍妍,你爸妈知道我们的事吗?” “你问这个干吗?我还没给他们说呢。” “我实在没什么信心,我老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其实这种感觉我由来已久,张妍早就说要把我们的事告诉她父母,可是后来 她再也没提过,我也没再问过,但我隐约觉得这里有问题。 一个人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会不经意地猜到很多事。 “嗯。”张妍看出我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也不隐瞒我了,“我妈反对我们在 一起,她一直在给我介绍男朋友,可我只喜欢你。”张妍把头埋我怀里,温柔地 说。 “你妈为什么反对我们在一起?” “我妈说我要出国,以后我们俩不会有结果。” “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和你门不当户不对吧?” 张妍直起身,吃惊地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张妍这样问,明显是承认了这个原因。即使我早就猜到真相,但得到张妍的 证实,我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我从小到大基本都是在顺境中度过,成绩好,老师喜欢,父母也比较宠爱, 亲戚朋友提到我都是啧啧赞叹,我从没有尝过被别人瞧不起的滋味。我的自尊心 很强,同时我的自尊心也很脆弱,有时候一些小的挫折就让我郁闷很久。 成绩好,在张妍父母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在她父母面前也根本没有什 么骄傲的资本。 “妍妍,我这几天一个人老在想这件事,我常常觉得自己是多么微不足道。” “神童,你不要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我老爸对你的印象还不错。” “你老爸又没见过我,对我有什么印象?” “上次看画展,我们不是碰见苏子墨的外公吗?他和我老爸挺熟的。他经常 在我爸面前夸你,夸我有眼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妈比较固执。” 想来张妍的老爸在家也是“气管炎”,说不上话。我家也是这样,我老爸都 听我妈的,什么事我妈做了决定,我老爸不敢说半个“不”字。看来,指望她老 爸去说服她老妈是没希望了。 “为了这事,我和我妈吵了好几次……算了,不提了,她要是不答应,我就 住在学校不回家。”张妍说气话总是像个孩子,“不过,神童,你曾经答应过我, 不扔下我一个人的,你不要说话不算数!” “嗯!”我应到。说起来轻松,我心里却很沉重。 “对了,神童,哪有养猪的村姑穿得这么漂亮的?”张妍拿着模型,仔细地 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她还不知那个村姑就是她。 “你看这个挑大粪的小伙子,还不是穿得很时尚?中国农村已经很现代化了!” 我也尽量让自己放轻松一些,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啊,这村姑拿的书,居然是《TOEFL 词汇》……神童,好样的,你含沙射 影,居然敢嘲笑我!”张妍终于发现那个村姑手捧的书的秘密了,放下模型就要 来打我。 这时候曹小丹回来了,看见我和张妍在寝室里打闹,笑着说:“怪不得都说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我今天总算见识了!” 看见曹小丹我就一肚子气——打我一耳光,此仇不报非君子,而且还在寝室 散布谣言,搞得文兄、三石现在把我当仇人一样。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