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阵悲凉在瞬间侵蚀了我不设防的全身。 张妍的老妈走到门口,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对我说:“还有,如果 你同意转学,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和张妍联系!” 我没有回答,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刺目的光线中。 回到寝室已经是晚饭时分。老赵买了很多吃的,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哟,你现在才回来,我等了你老半天呢!我买了些吃的。本来今天准备请 你在外面吃的,不过外面的小店全关门了……”老赵看见我,兴奋地啰哩啰唆说 了半天。 我没有心情说话,也没心情吃饭,直直地躺在床上。 “生病了?”老赵过来关心地问。 我摇了摇头。 “来来来,不要不开心,今晚我陪你喝几杯!”老赵强行把我从床上拽起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猛地抓起一瓶“金陵干啤”,咬掉瓶盖就往肚里灌。 “这就对了!”老赵见我意气风发,不甘落后,也灌了一瓶。 “老弟,不要不开心了!一看你,我就知道是为情所困!年轻人,看开一点, 男子汉大丈夫,没有过不去的坎!”一瓶下肚,我们俩都还比较清醒,老赵拍拍 我的肩膀说。 “是呀,拿退学来威胁我,长这么大,我还不知什么叫怕!”酒精发威了, 我豪情顿生。 “什么退学?你胡言乱语什么呀?老弟,你一瓶就喝醉了?”老赵说。 “一瓶啤酒就想把我灌醉?我未来的‘老丈母’逼我转学,逼我和她女儿分 手……”我一半清醒一半醉,把所有的事情都给老赵说了。 又喝了几杯,老赵也有点不清醒了。 “老弟,千万不要向女人低头,佛要争炷香,人要争口气!” “嗯,我这就去给她说,叫她做梦去吧!”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找到张妍老妈给我的那个号码,给她打了个电话。 “喂,喂……”对方喂了两声。 “你,你……听着,我已经想好了,我宁愿退学,也不转学……你别想逼我 ……” “喂,喂,你……”对方又喂了两声。 我把电话挂了,扔到床上,继续回来和老赵对饮。 “老弟,真是有骨气!来,我敬你一杯!” 我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老赵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看看满地的酒瓶,知道我们昨天晚上喝了很多。我喝了一杯水,清醒过来。 我只依稀记得昨天晚上给张妍的老妈打了一个电话,后面的事就完全没记忆 了。 老赵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现在几点了? 我努力回忆昨天晚上打电话给张妍的老妈说了什么。 “你好像是说宁可退学,也不转学!”老赵补充说。 我知道,要是把张妍的老妈给得罪了,肯定退学退定了,不禁有点后怕。我 坐在床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整理思绪。 电话突然响了,我拿起电话,是张妍打过来的。 “神童,你昨天晚上怎么给我妈说的?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喝醉了?我妈说你 几句,你就和她顶撞,她现在不帮我们了,你看怎么办……”说着说着,张妍就 哭起来了。 “我,我……”我思绪乱极了,不知该怎么说。 张妍把电话挂了。 老赵慢慢回忆昨天晚上我给他说的事,又回想昨天我打的电话。老赵也开始 后悔了。 “老弟,昨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昨天我真不该怂恿你打那个电话,现在怎 么办……” “没什么,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不要别人插手,更不想别人拿这个来威 胁我!” “你要是真的退学了,怎么办?” “再考呗!高考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说得倒是轻松,但我自己也知 道,如果有了前科,高考成绩再高,很多大学都不会录取我。 我想了半天,现在应该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准备再考一年,我也不能让家人 知道,所以还是得留在南京复习。我给张妍发了条短信,告诉她可能存在误会, 找机会给她解释。我准备去找辅导员。 辅导员已经回家了,正在准备过年呢。 “吴神……”辅导员接了我的电话,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怎么说。 “没事,王老师,我只是想问一下,如果我明年继续考我们学校,学校会不 会录取我?” “这个,理论上应该没问题,但主要要看招生的老师怎么操作了!” “哦……” “今年我们系应该有老师去参加招生,我去帮你想想办法!” “嗯,谢谢王老师!” “吴神,我真的为你感到可惜!” “没什么,大不了就晚一年毕业,说不定还可以提前毕业!” “你要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告诉我!” “好的!”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家了。飞机缓缓降落在老家的小机场。 我的行李很简单,就是一个运动包,装了一些换洗的衣服。老妈事先说了要 看“春晚”,没时间接我,叫我自己回家。我径直走出机场大厅。 “臭小子,这么晚才回来!”我的头被重重拍了一下。 我转过头一看,原来是老爸老妈。我又惊又喜,已经半年没看见老爸老妈了, 自然是挂念得紧。 老爸上来帮我拿行李,老妈过来理了理我的头发说:“黑了,不过长高了, 也健壮了很多!” “不会吧?学校的生活很艰苦的,菜也难吃,饭比石头还硬,我真怕不能回 来见你们了!”说着说着,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老妈是最了解我的,笑着说:“你继续装吧,出去半年还是没长大,看你 以后有什么出息!” “对了,张妍怎么没来?”老妈忽然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情。当年我老妈要挟 我,如果张妍不来,我也不用回家。 我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来搪塞我老妈。 “嗯?”我老妈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是不是惹人家生气了?人家不来了?” “哪有,我对她可好了,她哭着喊着要来……不过她寒假要去北京上课,所 以……” “去北京上什么课?” “哎,说了你也不懂,上GRE 班!” “臭小子,什么我不懂!”我老妈又敲了我一下,说,“不就是美国研究生 入学英语考试吗!我怎么不知?” 我吃惊地看着我老妈,啥时候变得这么与时俱进。 “张妍是准备出国了?”老妈继续问我。 我点点头。 “你呢?你也打算出国?” “还没想过!” “你不出国,你们以后怎么在一起?” 老妈一句话,立刻让我黯然。我马上都要被退学了,我哪还有时间考虑出国 的事情。 “还没想过!” 老妈听了有点不高兴,老爸赶紧过来打圆场:“哎呀,年轻人的事,他们自 己会考虑的,你操什么心呀!” 躺在自己的床上,感觉就是不一样。虽然离开了半年,还是那么熟悉。老爸 老妈在客厅看“春晚”,我一直觉得“春晚”就是一锅什锦汤,什么调料都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菜,你喜欢吃这个,我喜欢那个,但整锅汤无论如何都不能令所 有人满意。 我躺在床上,给张妍发了一个短信,说我已经到家了。老半天,张妍才回信, “嗯”一个字后面就没下文了。估计她还在气头上,我也不敢多说。 看着窗外腾空而起的烟花,在夜空中幻化成五颜六色,下面的小孩发出兴奋 的欢呼声,焰火迸发出来的光芒映着他们无忧无虑的脸,我真的好羡慕。 我忽然想起了一部在网上看过的小说《她比烟花寂寞》,这题目用在我身上, 再合适不过了。 我一直担心学生处在假期把退学通知寄到我家,所以自告奋勇每天早上去拿 信和报纸。我们家那儿的邮局每天送两次信,早上七点和下午三点。每天我都准 时去开信箱,每每看到信箱里只有报纸或者空空荡荡,我心情就稍微安静一点。 不过这种安静是短暂的,而由安静变得忐忑总是很折磨人。 春节的日子,过得无聊而奢侈。每天都是走亲访友,然后就是大鱼大肉。酒 足饭饱后,大人们聚在一起搓麻将,我则在一旁不断切换电视频道。而电视节目 也无聊透顶,到处都是喜庆,一堆有名无名的主持人,拼着老命在上面煽情,让 人觉得忒假。 实在是闲极无聊,我决定出去上网。 “极速网吧”在我家后面,以前是个小杂货店,专卖一些廉价的零食,赚小 孩子的钱。 网吧里清一色都是年轻人,还有几个人在抽烟,搞得烟雾弥漫。我找了一个 靠里的座位坐下。 我打开QQ,“哥特复兴”在线上。 “哥特复兴”是苏子墨在QQ上的昵称。哥特(Gothic)一词来自欧洲中世纪 早期的一个叫哥特的部族,这个部族以破坏和掠夺为乐,以无知和缺少艺术品味 而著称。我曾经问过她,怎么取这样的昵称?后来我才知道,她所指的哥特是哥 特式建筑,哥特式建筑在欧洲建筑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而苏子墨个人也比 较喜欢哥特式建筑的风格。 “好!”我主动发消息过去。 “好!今天怎么来上网?” “无聊呗!” “呵呵,神童也有无聊的时候?” “你不是在上课,怎么跑出来上网?” “哦,今天休息一天,我在朋友家里上网!” “哦,对了,那天的事实在对不起!”我指那天在大桥上的事。 “呵呵,没事,我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哦!” “对了,神童,下学期开学,学校要选拔一批学生到香港做交流学生,而且 有一部分交流学生还会继续留在香港本硕连读,你可以考虑一下!” “哦!”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敷衍了一句。 “神童,你好好准备一下,我觉得你很有希望!”苏子墨继续说。 “哦,我……”正在这时候,网吧突然停电了,可能是电线短路了。一阵叫 骂声不绝于耳。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