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萍悲剧 在唐代,充了宫的女子,除了与皇帝、宦官打交道及定期会见自己的双亲以外, 是不准与任何外人见面的。即使是失宠,被子皇帝遗弃,也休想回到自己的亲人身 边。皇帝把失宠的宫女都迁往上阳宫。这上阳宫是个幽禁宫人的人间地狱,一旦被 抛进这里,就再也见不到皇帝和亲人了,要在这里终生为皇帝守节,为皇帝及皇宫 中的其他嫔妃绣衣织鞋,直至年老死去。 江采萍一进宫,就得到玄宗李隆基的宠爱,当即被封为梅妃,被视为掌上明珠, 日夜不离。 这样,她与崔木见面就更加无望了。 可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使这对不幸的年青人相遇了!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唐玄宗为了向文武百官显耀江采萍的美貌和才华, 特地在花萼相辉楼设宴庆贺。 宴会的高潮就是江采萍的《惊鸿舞》。 当一个伶俐的宫女以甜蜜的声音向诸官报禀下面由梅妃表演《惊鸿舞》时,宴 会上顿时雅雀无声,人们屏住气,等待着一睹这美人的风采。美玉般的江采萍穿着 长袖舞衣,披着长巾,拖着长裙,轻轻盈盈的走出来。随着拍板、箫、方锣等乐器 的奏乐声四起,江采萍象天上的飞鸿一样翩翩起舞。 优美的舞姿带来的是一阵阵轻声的喝采、赞叹。文武百官们的魂都被江采萍那 独特的表演勾去了。唐玄宗看着这场面,满意地笑了。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在这欢快热烈的宴会上,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里,有 一位年青的文官,不时低下自己的头,用衣袖揩拭着伤心的眼泪。他,就是刚刚考 取进士、又被任用当京官的江采萍的心上人崔木。 乐声象急速跳动的珍珠,节奏越来越快。江采萍的身姿旋转得愈来愈速,一霎 那间,人们仿佛只看见一块彩云在浮动了。 鹤唳似的一长乐声,全曲终了,江采萍的舞蹈也嗄然而止。她轻移莲步,徐徐 向座边走来,向文武百官们施礼谢宴。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日夜想念的心上人 崔木。崔木那挂着泪花的睫毛、消瘦的脸和痛苦的表情,她全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倏地,她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眼泪不知不觉地涌到眼皮底下。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她没有成年人的控制力,她失声痛哭起来。 这可把人们吓坏了。他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看我,我瞧你,目瞪口呆! 唐玄宗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下命令宫女把梅妃扶进宫去见御医,他自 己也跟着去了。 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这奇怪事情的原因终于被唐玄宗的宰相李林甫探知了。他报告了唐玄宗。玄宗 气急败坏,要李林甫当即把崔木除掉。狡猾的李林甫却说:“陛下,这事只能暗来, 不好明动。如果闹得满城风雨,一则臣民会因此而诽谤陛下贪于女色而祸民,二则 有伤于梅妃的心。”他把嘴巴凑到玄宗的耳旁,咕噜几句,玄宗满意地点点头。 崔木突然接到一道圣旨,要他速往蜀地办理要事。他不敢怠慢,带着几个差人 匆匆忙忙就上路了。他哪里知道,这是唐玄宗与李林甫布下的走向陷井的道路! 可是李林甫高兴得太早了!他自以为守口如瓶,哪料到,这事让他的一个爱妾 知道了。他是在睡梦中说出让她听到的。这爱妾是李林甫杀了丈夫及不满岁的孩子 强夺来的。平时,她表面对李林甫甜言蜜语,笑脸相迎,暗地里却恨之入骨。她十 分同情江采萍和崔木的不幸遭遇。 于是她想办法把这阴谋告知了江采萍,要她设法救崔木。 江采萍急得哭了,她想去央求唐玄宗,要他发发善心,不要杀害崔木。可是她 又想:这样行吗?不但不能挽救崔木的性命,反而会给唐玄宗的嫉妒心火上添油! 怎么办呢?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掉入虎口! 这时侍女阿英来了。阿英是采萍进宫时随身带来的女仆。阿英原是一个艺人的 女儿。几年前,她父亲被恶人诬告,被拘系入狱,不久就冤死了。江仲逊留了她, 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阿英看见江采萍泪汪汪地看着她发呆。她的眼眶也红了,叹了一口气:“唉! 要是我能为阿姐分担一份痛苦就好了!” 怎知这话让采萍听到了,她灵机一动,生出计来!她揩了揩眼泪,把阿英叫到 跟前,说道:“阿英,除了你,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挽救崔先生的性命了!今天晚上 你化装成出宫办事的宦官,逃出兴庆宫。然后,找一匹马。”她把自己的想法全说 给了阿英,叮咛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把崔先生救出来!” “救出了崔先生,还要把他带回长安吗?”阿英的心扑扑地跳。 “不,让他离开这里吧!这里的空气对他太危险了!告诉他,别再思念我了……” 采萍说到这里,泣不成声了。 阿英一个弱柳女子,江采萍怎么会让她去搭救崔木呢?原来,这阿英自小跟父 亲闯走江湖,卖艺为生,学得一身跑马弄剑耍拳的绝技,连男人也自愧不如。所以, 在这个时候,让她去救崔木,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阿英顺利地逃出了兴庆宫,又顺利地找到了马匹,飞也似地向蜀地奔去。 已是深秋时节,霜风呜呜,满山的枫叶,彤红似火。山上的天气比长安凉得快, 她穿着夹身短衣,只觉得一阵寒气扑袭而来。 她只顾马不停蹄地奔跑,饿了就吃随身带来的干粮,渴了就饮路边的泉水。三 天后的一个傍晚,她实在太累太饿了,摸摸口袋,干粮也没有了,于是放慢速度, 懒洋洋地行走着。渐渐地太阳下山,天黑了。阿英这才想到,应该找个地方过夜, 也好顺便打听一下崔先生的下落。 她边走边寻找村落,约摸走了一里多路,见前面的一棵古树下有几间茅草房。 她可高兴了,拍拍马屁股,马儿看到有了人家,也欢快地奔过去。 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闻声迎出来,堆着笑说道:“小姐请入里面歇脚。” 阿英跳下马来,跟着那女人进到屋里去,吩咐道:“随便准备些饭菜吧。” “好的。小姐可先把马儿牵到后院去喂草,然后进来就可用餐了!” 阿英安置好马匹,到厅里坐好。已经有许多赶路的客人在吃饭了。 只一会儿工夫,那妇人就把饭菜端来,还有香喷喷的葡萄酒。这地方由于接靠 西域,所以这种酒特别便宜,一般人都饮得起。阿英饿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也顾 不得姑娘家吃相的好坏,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唯独那些酒,她一滴也不沾嘴。她平 时就不好喝酒,现在又饿又累,更是不想饮了。吃完饭,店主人打来一盆水,让她 洗脸,毕后她就睡觉去了。 半夜里,她醒来,揉揉眼睛。望着窗口外那影影绰绰、连绵起伏的群山,想起 自己的路还不知有多长,心中竟生起了莫名的惆怅。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隔壁房里有一阵奇怪的响声。这些房子都是用木板 隔开而成的,做工不细的地方,有一道道小缝。她定定神,竟看见板缝里透出灯光 来!显然,隔壁有人在干什么。她好奇地走下地来,凑在板缝处,向对面看去。不 看倒不要紧,一看可把她惊呆了! 只见白天接待她的那位女人手操利刀,正在宰割一个人!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那店女人不慌不忙,就象是街市上杀猪的屠夫一样安祥,一看就知道是个老练的行 家。地板上,还有几位熟睡的醉汉,他们什么事也不知道。这时有一位仆人走过来 帮手。那店女人半自言自语半对着他说:“可惜那崔书生不走这条路,不然,嘿, 我老娘可要亲口尝尝他的嫩肉。可惜,我不能向李宰相报功领赏了!” 阿英的心弦猛地紧拉起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满面堆笑的店女人竟是个杀 人不眨眼的人肉店刽子手!李林甫的同党!她要杀害崔先生! 不知道从那里来的一股力量,膨胀了她的躯体。毕竟是幼稚的女孩子,能有多 大控制力!只见她用左背猛撞那隔板,那本来已经腐朽的木板,哗啦一声,被撞出 个大洞来。她拔出宝剑,跳将过去,呐喊着向那店女人杀去。 这一下可把那店女人吓坏了!她毕竟是个江湖老手,当下就镇静下来。她见来 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轻蔑冷笑一下,干脆丢掉手中的杀人刀,赤手空拳迎上腾空 飞来的阿英。阿英挥剑自如,寒光逼人,来来去去,灵妙难测。谁知道这个女人是 个拳场高手,她那肥胖的身子,竟在阿英的剑缝中闪来闪去,仿佛是一只灵活异常 的小鸟,任她怎么抓,也抓不到,怎么打,也打不着。倒是有几次,这个赤手空拳 的女人差点击中了阿英的要害! 店里的差人,有提刀的,有挽木棒的,有使剑的,纷纷向阿英扑来。哪知道那 店女人吆喝道:“下去!谁叫你们来碍手碍脚的?”那伙差人就站在一旁,得意地 观看,喝采。 刚才那些酣睡的醉汉,这时由于药力过时,都醒过来,看到这情景,一个个吓 得魂不附体,不知所措。阿英喊道:“你们还呆站着干什么?这臭婆娘要宰你们的 性命,吃你们的肉,你们还不快动手!”哪想到他们是一帮怕死鬼!他们看见那刀 光剑影,闻着满屋血腥味,早已吓破了胆,哪理阿英说什么话,纷纷夺路溜走了! 阿英无可奈何,只好自己继续来应敌。她越战越勇,竟渐渐地占了上风,斗得 那店女人连连后退。这个时候,那伙差人见势不妙了纷纷扑上来。那店女人也不赶 他们走了。阿英以一对众,挥剑格杀。那伙歹徒对她也无可奈何。 毕竟是初出茅庐的女孩子,能有多少底力?她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她想到应 该寻机逃走才是。就在这时,一个差人被她使劲狠狠踢去,撞开了那房门。她瞅准 这个机会,挥剑在眨眼功夫就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去。她敏捷地来到后院,斩断 马绳,飞也似地逃走了!等到那女人和差人们追出来时,她身姿早已消失在那茫茫 夜色之中了。 高山的夜冷得剌骨,骑在马上的阿英直打颤。可她什么也不乎,一心只顾兼程 奔跑。刚才那店女人的话以及那场激烈的搏斗,更令她意识到,崔先生的性命危在 旦夕了! 翌日清晨,马儿累得跑不动了。她跳下来,把马儿牵到一条小河边。这高山中 的河水清澈见底,在太阳下浮光耀金。河岸上,野草和树木已经凋零了。马儿一见 到水,咕噜咕噜的便喝。 她拍拍身上尘土,蹲到水边,捧起清水,洗去脸上的尘土血迹,接着便大口大 口地喝。秀丽的脸容映在水中,她对着那影子说:“今天,你可一定要找到崔先生 了!” 她站起来,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甜润的空气。一缕阳光照来,直射进她的胸襟, 她感到心旷神怡,喃喃自语道:“这么好的所在,在这里站一天,也胜似在那肮脏 的宫殿里生活一辈子!” 话虽如此,可是崔先生的生命在向她召唤。她哪敢久留?又匆匆地赶路了。 马儿越过一片草地,走上了一条陡峭的山路。这路委实险峻,既狭窄,又崎岖。 一边是壁立的山崖,一边却是深不见底的山谷。马不能在上面疾跑,只能匍匐蛇行。 她牵着马,吃力地行进着。山风呼啸地从耳边吹过,远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叫。她 有点毛骨悚然。忽然前面露出一只马头来,紧接着,马背上的人也出现了。在这险 峭的山路上,爬行还困难,而这人却好象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似的,匆匆忙忙地赶路, 向阿英这边奔来。马儿走近来,阿英看清楚了:这位英俊潇洒的年青人不是别人, 正是自己日夜寻找的崔先生! 她又惊又喜,正想喊叫,忽然看后面有一批人追来,一个个手持利剑,杀气腾 腾。阿英明白了一切,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了。他跳上马抽出宝剑,向前迎去。这时 一人逼近崔木,举剑向他砍来。阿英喊了一声:“崔先生,当心!”便纵马跃去, 伸出宝剑,挡住了猛砍下来的利剑。两剑撞击,火花迸射。那人还弄不清是怎么回 事,阿英一转剑,他已经人头落地了! 这时崔木也认出了阿英。两人正想夺路逃走。可是路的另一端也出现了一群李 林甫的死党,气势汹汹地向他们逼来。崔木、阿英跟他们撕杀起来。一场激烈的短 兵相接的战斗在这狭小的山路上展开了。可是,不幸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就在这 时,崔木的骏马中了对方一剑,惊叫着向空中跃去,连人带马掉进幽深的山谷中去 了。阿英的心一下子升到了半空。她想靠上去,看个究竟,歹徒却逼上来了,一个 个得意忘形地冷笑着。她心里想道:崔先生必是粉身碎骨无疑了!悲愤的感情猛烈 向她袭来。看着歹徒一个个凶神恶煞,又俯瞰深谷,唯见烟雾缭绕,深不见底。她 的眼泪籁籁下落:我现在两手空空回去,还有脸去见采萍姐吗?我活下去还有什么 意思!……她闭上眼睛,纵马跃去,消失在深深的山谷中…… 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就这么怪。阿英本想葬身深谷,了却此生了。想不到,她竟 因此而死里逃生了! 原来,这是一个千年古谷,谷底积蓄了千百年来从树上掉下来的残枝败叶,不 知有多少米厚了。当她闭着双眼跳下去的时候,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感到有什么 软绵绵的东西托住她的躯体。“难道死就是这个样子?”她寻思着。她试着张开双 眼,竟能看到怪石奇树等各种各样的东西。后来她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这是积蓄 了多年的枯叶。是这些枯叶,使她死里逃生。她试图在这软绵绵的枯叶堆中站起来, 第一次却倒下去了。她努力了几次,终于在上面站起来了。早晨的阳光驱散了浓雾, 照进深谷中来。她深一脚浅一脚,象在泥潭中行走似的,向光亮的地方走去。一匹 马儿和一个人的影子,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惊喜交集,忘记了一切,高声呼喊起来。 清脆的声音在空谷中回响。 同样命运的崔木听见了她的声音,也向她呼喊起来。这个惊人的奇迹使他们暂 时忘记了一切,忘记了痛苦,忘记了他们的使命!当他们接近一起时,喜出望外的 阿英竟忘记了一切礼节,伏在崔木的怀里痛哭起来。 崔木问她为什么要单人匹马来这崇山峻岭的西蜀之地。刚才跟那群歹徒们恶斗 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英把唐玄宗和李林甫如何设计谋害他,采萍姐如何派她来搭救他,前前后后 全说了。 崔木急问:“采萍如今怎么样?” 阿英把临走时采萍相叮咛的话全都告诉了他。崔木先是籁籁落泪,仰天长叹。 接着又抱头痛哭起来。 早上掉进深谷,到太阳快落山时,他们才走出去。阿英回宫去了,而崔木却负 着巨大的悲痛,向着蜀地那更偏僻的地方走去…… 峨眉山那秀丽的风光,不足为崔木留恋。他心情沉重,象一只孤舟在茫茫大海 上航行一样,来到了宽阔的大草原。草原上的秋天,草梢虽然有些发黄了,却还是 萋萋茸茸的。和风拂来,可以看见嚼草的牛羊。晴空上,有雄鹰在翱翔。风光多旖 旎,真象古诗上所写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崔木找一块石头坐下来,掏出自己的心爱的竹笛,吹起乐曲来。乐曲在大草原 上飘荡。一个年青的牧人听见了,她又惊又喜,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喂! 你是谁呀?请来我这里休息吧!这里有阴凉的树荫供你歇息!”爽快开朗是草原人 的特性,没有跟你打过照面,却喜欢与你攀谈。 崔木听到了,循着喊声走去。可是他不说话,坐下来,又继续吹他那悲恸的乐 曲,年青的牧人被这乐曲迷住了,深深为之感动。他不知道这个英俊的小伙子有什 么难言的苦衷,不明白有什么东西在折磨着他的心。他同情他,悄悄为他落泪。于 是他问他:为什么总是吹奏这些令人伤心的乐曲。 崔木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想把自己痛苦的真相说出来。他这样回答道: “好朋友,并不是我自己有什么痛苦,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个故事,想起了故事中那 个不幸的年轻人,才吹起这悲哀的乐曲来。他的悲哀,仿佛就是这黄河的流水,永 远也流不尽呀!你如果愿意听的话,那我就给你讲讲吧!” “从前,在高耸入云的祁连山上住着一位美丽的女神。她的风姿为众神所倾倒, 所有的神都向她求爱,这个美丽的女神却不留恋神仙生活,而是向往人间幸福。有 一次,威力无比的天神遇到了她,她的美貌使他陶醉,他放下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向她跪下了。她却婉言谢绝。 这时,她已深深爱上了祁连山脚下一个年青的牧人。天神为了发泄他的嫉妒心, 在一天,他们约会的时候,小伙了走向女神,女神含情脉脉地走向小伙子,天神施 展魔力,当即改变了姑娘的形体,小伙子刚张开双臂,拥抱住她。但是,使他大吃 一惊,他发现,他所拥抱的是一株小树木,并不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深沉的悲哀使 小伙子泣不成声,他的眼泪流成了河… …“ 牧民小伙子叹道:“天上人间,都有悲剧呀!你的故事,使我想起了我那可怜 的朋友,他的美丽善良的妻子被朝廷派来的花鸟使夺去充掖皇帝后宫,他悲痛欲绝, 触石而死了……” 崔木不想听下去,他再也受不了这么多人间悲剧的冲击。他站起来,收起口笛, 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没有目的的向前走去…… 他没有目标地走着。在一个晨光明媚的早上,竟进入了一个美丽的山村。村中, 绿树掩映,瓜果飘香,好一派田园风光!他深深吸一口新鲜香馨的空气,顿觉心旷 神怡,忘掉了苦恼和酸痛,禁不止触景生情,自吟起陶渊明的一首名诗来:“结庐 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 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可是,这暂时的欢快却被另一幅怵目惊心的情景取代。在一条清澈的小河边, 年青的姑娘们正在洗衣,汲水。苗条婀娜的青春少女,她们的脸容是如此丑陋:有 的似乎被刀砍过,留下累累伤痕;有的好象是用针剌过,满面是暗红色的大麻;有 的仿佛被药物洗过一般,现在还流着浓水;有的少了一只耳朵,有的瞎了一只眼睛, 有的则失去了半腮的肉……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这里曾经流行过一场害人的瘟疫?他向一位正在路 旁拾柴的老太婆走去,问:“老婆婆,这里曾流行过什么灾难吗?” 老太婆抬起头,不解地打量着他:“您是看到那些姑娘了?” “是的。可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老人又弯下腰去,一边干活,一边喃喃道:“您是远道来的客人,这也难怪。 唉,她们这些姑娘,在过去,可是一个个如花似玉,天上的仙女一般。月宫中的嫦 娥也要嫉妒她们几分呀! 到了后来,朝廷经常派花鸟使来抓姑娘去做皇帝的娘娘,事情就不好了。大官 人,这个您也是知道的,进了皇宫,就象进入了坟墓。因此,那些当父当母的,看 到自己的孩子有几分姿色,就日夜担心,只担心花鸟使突然来了,把他们的孩子抱 走!就这样,孩子还不成年的时候,他们就想方设法弄坏她们的芳容……唉!所以 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这也够惨的。可是,总比让自己的骨肉到宫里去受苦、丧失青 春也不知要好多少倍呀……“ 崔木万万没有想到,在这迷人风景的背后,竟悄悄地发生着如此惨不忍睹的悲 剧!只要皇帝的宝座不倒,这悲剧将永不休止地演下去!他仰望天空,深深地叹息: “这真是苛政猛于虎呀!” 唐玄宗开元二十九年,也就是杨玉环进宫的第二年,流落在蜀地的崔木得到一 个消息:江采萍被贬往上阳东宫了。 上阳东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在江采萍之前,被贬到这里的宫女嫔妃已经不 计其数。她们当中,有的是因为讨不得皇帝欢心,有的惹了皇帝生气,有的是在争 宠中失败了,有的呢,刚进宫,皇帝只看一眼,不满意……那为什么非要迁往上阳 宫不可呢?留在皇宫中不可以吗? 这是因为,在唐玄宗统治时期,宫中的宫女实在太多了!全部共有四万多人。 区区兴庆宫——也就是唐玄宗寻欢作乐的后宫,如何容纳得下?于是,皇帝便下令 在东都洛阳皇城西南,洛水和谷水之间建起一座宫殿——上阳东宫,用来专门安置 多余的宫女妃嫔。这些进入上阳东宫的宫女,与其说是受软禁,倒不如说成是一群 奴隶,因为她们在这里并不清闲。她们得整天给皇帝及受宠的嫔妃们制织衣裳,造 脂粉,芳香。以及干各种各样的杂活,应有尽有。 她们,有很多是从十几岁的少女时代就开始被软禁,一直到年老死去,也不能 出宫!唐代诗人白居易有首长诗《上阳白发人》,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上阳宫女的凄 凉寂寞的生活:上阳人,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 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 玄宗末岁初选入,入时十六今六十。 同时采择百余人,零落年深残此身。 忆昔吞悲别亲族,扶入车中不敢哭。 皆云入内便承恩,脸似芙蓉胸似玉。 未容君王得见面,已被杨妃遥侧目。 妒令潜配上阳宫,一生遂向空房宿。 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无不明,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 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 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 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 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 今日宫中年最老,大家遥赐尚书号。 小头鞋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 外人不见见应笑,天宝末年时世妆。 上阳人,苦最多。少亦苦,老亦苦。 少苦老苦两如何? 君不见昔时吕向《美人赋》又不见今日上阳宫人《白发歌》按常理,江采萍被 贬往上阳东宫,是再也没有出头之日,只能老死幽宫了。不过,崔木却为此而兴奋 起来。因为,江采萍既然被贬往上阳宫,就意味着她已经失宠,唐玄宗再也不管她 的死活了。她不是比以前自由多了吗?如果想办法进入上阳东宫,把她救出来,不 是比以前容易多了吗?崔木这么一想,便粗粗地收拾一番,动身回洛阳去了。 他改名换姓,扮成书生模样,去找一位在洛阳当官的朋友。朋友很同情他的遭 遇,决心助他一臂之力。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朋友把一个姓紫的先生带回家来,介绍给崔木。原来,这 紫先生是洛阳城中专门负责供给上阳东宫的一个官吏,每个月都要带着差人往上阳 宫中运送各种各样的日用品。朋友把他介绍给崔木,崔木连连向紫先生道谢。 农历十三是紫先生他们进宫的日子。这天早上,崔木换上差人的衣服,跟着众 人上路了。 宫里的情景很凄凉。宫女们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有浣衣的,汲水的,扫地的, 摘花的,很少有人在一起说话。更听不见少女那充满着青春气息的笑声。崔木想起 江采萍,不禁一阵阵心酸。 紫先生吩咐差人们跟着宦官把东西送到各个地方,然后把崔木叫到身旁,咕噜 了几句。崔木就跟着他悄悄地走了。 花园旁的小径上有一个老宫女在打扫落叶,紫先生远远就打招呼起来:“老尚 书,好早呀!” 那满头白发的老宫女停下手来,揉揉眼睛:“哎呀,是紫大官人,您来了!” 本来,按规定,外来的男人是不准接触宫女们的,更不准与她们说话,只能与 宫中的宦官打交道。只因这个紫先生干这差事已经十几年了,跟宦官宫女们已经混 熟,俨如一家人了。并且他又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便少了顾忌,可以随便跟这里的 任何一个人说话。 紫先生与崔木走近老宫女,紫先生掏出一块金光闪闪的凤凰鸟头饰,递给她, 笑着说:“老尚书,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老宫女接过头饰,一边打量,一边笑着说:“紫大官人,你真是个有心人儿, 不过,我这把年纪,快入土的人了,这东西,难道我还能引起皇帝的欢心不成?” 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紫先生被她逗乐了,也笑起来。崔木却笑不起来。 “老尚书,听说那位皇帝宠爱的梅妃娘娘,也被贬到这里来了!”紫先生装着 不经意地顺便问问。崔木的心里却扑扑直跳。 “这事也传到外面了?”老宫女有点惊奇。 “外面的人都在传扬,听说是因为贵妃娘娘进宫,皇帝又移了爱。” “唉,那可是个美人儿,不过,我也只见过一面,就是她刚来的那天。第二天, 大家起来却不见了她。大家互相询问,谁也不知道。孩子们又到各个角落去寻找, 看是不是悬梁或是跳井自尽了,这种事在这里是多的。可是,连个影子也不见!” “那,她到哪里去了呢?”紫先生还是一副不介意的表情。 “宫里人都认为,是她那死去的夫君的阴魂把她勾去了。听说这姑娘进宫前, 已和一个书生订了婚,情份很好。后来,皇帝就派人杀死了那书生。唉,够惨的!” 崔木的全身都打起颤来。紫先生拍了拍他的手,暗示他保持镇静。 …… 那么,不幸的江采萍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蓄谋已久的安禄山叛乱终于开始了! 当时,唐玄宗刚刚从骊山回到长安兴庆宫,听到这个消息,以为又是人们诬蔑 安禄山的谣言,不相信!还是继续在宫中享他的清福,纵他的淫乐。等到烽火点到 长安城里时,他不得不相信了。这时他才破口大骂安禄山:“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寡人封他为三镇节度使,把他当作干儿子,上朝时又特殊招待。难道寡人亏待过他? 真是大肚子胡人吃得再多也不知足!” 在慌乱中,他封了封常青和高仙芝两人为讨叛大将,临时招募并凑了几万人马 去镇守。封高在当时是颇有名望的将军,足智多谋,能征善战。无奈,军队中兵士 大多是临时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拿过矛戟之类的武器。少个 数名正言顺的士兵,也由于长期清闲而失去起码的战斗力。尽管两将军指挥得当, 运筹有方,唐军还是一触叛军即溃,不得不向后撤退。安禄山的谋士高尚率领的前 锋部队穷追不舍,势不可挡! 整整奔跑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天的早上,唐军士兵的前面出现了丛山峻岭。 这才发觉走错了路!他们不得不向前走。又走了一段路程,道路越来越窄,两旁出 现了陡峭的悬崖。原来,这是一个深山狭谷,路可能是从此里穿过去的。大队人马 只好缩作一行前进。 高封两将军传令全军:“要迅速穿过狭谷,抛掉追军!不过要严防互相残踏, 要有秩序!” 太阳升上头顶时,唐军全部进入了狭谷。忽然前面的士兵骚动起来,人马大哗。 高封纵马追到前头,才知道这是一个三面悬崖的大狭谷,前面和左右皆无路通行。 高封暗暗叫苦。他们凑在一起,小声咕噜一番,当即命令军队速返。可是迟了!就 在这个时候,高尚的部队已追到,封住了谷口! 幸好这里的地形易守难攻,唐军总算暂时挡住叛军的进攻。可是,对唐军来说, 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大祸临头了——不是被围困饿死,就是坐等安禄山援军的到来 而待毙! 况且高尚又是位精通兵法、足智多谋的军师。安禄山就常在别人面前夸口道: “刘备得孔明,如鱼得水。我得高尚,又何尝不是刘备得孔明呢?”高尚看到硬攻 速胜已不是办法,便派一小部分人马分散守在狭谷周围的高山丛林中,把重点兵力 集中在狭谷口,想把唐军围在狭谷里,断其兵援及退路,绝其粮草,困死他们。 高封两位将军早已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组织军队 从狭谷口突围出去,越快越好。但几次突围,都被叛军击溃。 高尚也早已考虑到,突围是唐军的唯一生路,只有死守住谷口,才能消灭唐军。 他深懂兵法所云“置于死地而后生”的道理。唐军是肯定要作垂死挣扎的,一定要 不惜代价守住谷口。 第三日,他令士兵砍来大量柴草,堆在谷口,点燃起来。顿时,火焰冲天,热 气逼人。 唐军上下,人心惶惶。高封两将军也焦急万分。正在这时,有一位随军老医, 要求面见两将军。他就是唐玄宗军队临时招募士兵时,被子抓来为军队服役的江仲 逊。 高封两位将军急忙引见。 “有一洞道可以出去,不过不大!”江仲逊说。 “路在哪儿?”高封两将军眼中闪出了异彩。 “是两年前我来这里采药时发现的,是一个小洞,就在狭谷的左边,我们可以 从洞里偷袭出去。” 高封两将军当即跟江仲逊前去察看山洞,满意地笑了,几天来一直紧锁着双眉 舒展开来。他们商量了一下,然后对江仲逊说:“你带一小队士兵从洞口出去,杀 掉敌哨,然后烧掉敌营。 我们看见火光,就一齐行动。这样内应外合,趁敌混乱之际,突围出去!“ 当天夜里,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萤火虫不时地飞来飞去。不时有 夜鸟的叫声,远处山谷中还有老虎的嚎吼和各种各样不知名的野兽的叫声,江仲逊 带领五十多名强壮士兵,沿着洞道,向外面摸去。 这时已是下半夜。果然不出高封两位将军所料,哨兵们一个个昏昏欲睡,无精 打采,仿佛喝醉了酒一样。江仲逊他们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哨兵,又分头 向各个营帐摸去。趁着冬天树枯草干,他们点起了火苗。叛军营中,顷刻之间火舌 冲天,浓烟滚滚。江仲逊和士兵们又按事先约定摸到马槽去偷马匹和兵器。这时, 狭谷中的高、封他们看到火光,也行动起来,呐喊着向谷口冲杀过来。他们很快就 打灭谷口的熊熊大火,象大水出谷一样奔泻出来! 高尚军队在慌乱中哪里能抵挡得住本来已经准备拼死的唐军?顿时溃不成军, 纷纷逃散。 激烈的战斗从下半夜开始,这时东边天已经出现了鱼肚白,天快亮了。江仲逊 从来没摸过兵器,这时赤手空拳的在人群尸海中奔走。突然,他感觉到右背上有什 么东西重重地扎了进去,接着是一阵剧痛。他用左手去摸,才知道是中了一箭。他 急忙伏倒在地,向一丛草地爬去。 不久,他听见后面有跑马追来,他加速向前爬行。随着人的脚步声的靠近,他 又感到有什么凉瘦瘦的硬硬的东西从他的背后穿过胸口前来,接着又是一阵剧痛。 他低头一看,只见血喷如注。他用右手去胸前一抓,竟是血淋淋的利剑!这时他绝 望地回过头来,还看不清楚追杀他的人的脸,那人已经扑倒在他的身上,哭喊着: “岳父大人,是您?!怎么是您啊?!” 他这才听到是崔木的声音。他这才知道,他身上的箭及利剑是他那心爱的女儿 的丈夫给的! 原来,崔木那天混入上阳东宫,找不到江采萍,只好回到长安,在朋友家住了 三年。后来,有人发觉了他,将他没有死的消息报告了唐玄宗。唐玄宗便派人到处 追捕他。他早听人说安禄山蓄谋反之心,于是怀着对唐玄宗的刻骨仇恨,投奔安禄 山去了! 他哪里会想到,仇还没有报,江采萍还没有找到,却亲手杀死了自己善良的岳 父! 这时的江仲逊两眼发呆,呼吸困难,全身发抖。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采萍 找到了吗?” 就断气了! 崔木慢慢地从岳父的身上拔出利剑,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掉…… 高尚真不愧是再生孔明,在混乱中,他很快调整好阵容,跟唐军酣战起来。唐 军很快就招架不住。高封两将军只好命令撤退。高尚命令部队:“追上去,打到长 安洛阳!” 叛军很快就攻下长安和洛阳。他们到处抢掠奸淫,无恶不作。崔木却到处打听 采萍的下落,希望在混乱中侥幸见到。 他又到长安南部找自己的家。自从在蜀地遇险后,他再也不敢探望家中的亲人。 可是现在,房前屋后,野草石砾,一片荒凉,亲人已不知死活。他不禁感到一阵阵 心酸。 他变得疯疯颠颠起来。整日到酒铺中与酒鬼们澌混。 这一天,几个士兵,他们是崔木在叛军中的战友,到处寻找崔木,却见不到他 的影子。他们来到一家酒店,看见崔木端着一碗酒,痴痴呆呆地坐在那里,活象一 个木头人。他们走上前去,夺去酒碗,说:“别死呆在这里了!跟我们走,到别处 去玩的痛快!”崔木一把把他们推倒,给靠近的那位狠狠一巴掌,醉昏昏的,上句 不接下句地说:“去……去去,你们自己去!来来叫我干什么?”朋友们知道他醉 了,一齐上来,抓住他的手脚,把他拖了出去。 他们把崔木带到一家妓院里来。这时他的酒已醒了几分,心里很不高兴。他从 来没有宿妓问柳,他想出去,可又能到哪里去呢?还是留在这里玩的痛快吧! 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称心的姑娘。他们把带来的钱要来美酒佳肴,与各自的情人 狂饮,尽情享乐,把烦恼抛在脑后。 第二天早上,姑娘醒来,崔木还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她挪开他的双手,就在 着时她发现了崔木胸口前挂着一件闪光的东西。她急忙用手去抓,竟是半块银制首 饰。 她惊讶万分地推醒崔木,打量着他的脸。 崔木不解地看着她。 她急忙跳下床去,奔到自己的小木箱旁,打开它,胡乱地翻弄着一大堆金银首 饰。好久,她从箱底取出半只首饰来。她移着沉重的脚步向崔木走来。崔木这时也 取下胸前的首饰,向她走来。两人同时伸手,两只半首饰竟奇迹般地合在一起了! 这首饰原来是完好的。崔木辞别江采萍前去应考时,采萍着含泪从乌发中摘下 来,折成两段,一段交给了崔木,一段自己留下。 崔木捧着她的脸,打量了好久好久,才说:“不,你不是,你不是江采萍!” “我母亲的名字就叫江采萍!她临死时说,我父亲叫崔木,也带着这样半只首 饰!”那姑娘满脸泪水。 “你是采萍的女儿!就是采萍水相逢进宫不久生的孩子!我也听说过。你是怎 么活下来的!” “母亲刚生下我时,玄宗皇帝叫老宫女把我杀死。老宫女不忍心,秘密把我送 出宫,托一对贫穷老人把我抚养成人。老人死后,我举目无亲,便论落到这地步!” “你母亲……”崔木抓住她的肩膀,全身发抖。 “母亲被贬往上阳宫后,就被李林甫秘密抢走。后来,母亲到处打听找到了我, 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又把这半只首饰交给我,要我去寻找父亲。她回去不久就自尽 了!” “孩子!我的孩子!”崔木抱住她,痛哭起来:“采萍呀,你怎么死得这么惨 ……天呀!我都干了什么样伤天害理的事啊……”,姑娘这时也醒悟过来,好象意 识到了什么,竟挣脱崔木,嚎哭着疯狂向屋外跑去! 崔木喊叫着追出去…… 她饮剑自尽了! 崔木抱起自己女儿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好久好久,他才轻轻地放下女儿的 尸体,低下身去,捡起那血淋淋的利剑,挎上自己的脖子,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自 语:“采萍,我来了,女儿,我来了,等等我,我们块走吧!” 明末清初,有一个掘墓老人,在一座唐代墓葬里发现了一幅保存完好的素娟, 他不懂得上面写的是什么,就拿去请教教书先生。教书先生一看,原来是一首题名 江采萍的遗诗: 凄凉此一生,羁泊生至死。 衰草仍风雨,琴笛自悲声。 本是好良缘,却为虎来滕。 托身于深湖,销愁唯水清! 素娟上还有“天宝十三年”的字样。可见,江采萍死于唐玄宗天宝十三年,也 就是安禄山叛乱的前一年。 这幅素娟一直流传到民国初年,此后,就再也不见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