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说实话,我回到家之后一直在回想女孩儿那双白皙的长腿,我到底有多久没看 到这么漂亮的长腿了呢?大概有侏罗纪到寒武纪那么长吧。如此卓越的一对长腿实 在应该放入专门博物馆并做上标签:“21世纪具代表性梦想之一。”与玛丽莲梦露 的嘴唇,伊丽莎白泰勒的美人痣并列摆放之。 我放上电影《钢琴家》的原声碟小声的听着,在沙发上打开那本N 国内战史, 一边调了杯加冰的苏格兰威士忌慢慢喝起来,“The Promise ”这一段来来回回 的强调着什么,我一直没听出来。不过对于一个八点未到就开始喝威士忌的独居男 人来说,不算得特别的苛求。 N 国的内战史很长,充满了欺诈,谎言,无耻的野心和泡末斑斑的血腥,之间 夹杂着可歌可泣的英雄传说,然而看着看着有女孩儿的长腿开始在字里行间慢慢挥 舞,她的嘴唇是鲜红的颜色,N 国的内战开始乱七八糟起来。 土人第一次起义是在1845年,这次战争起于1863年底。但是,在这以 前,毛利人早就想摆脱英国人的殖民枷锁了。部落把老巴塔陀捧出来做国王,把他 在怀卡多江和隈帕河之间住的村子作为新王国的京城。不过这个国王是一个刁猾而 胆小怕事的老头,他手下有个首相,却精明强干。这个首相就是威廉。桑普逊,他 已成为这场战争的中心人物。他的才能表现在组织军队的能力上,在他的建议下, 一个塔腊基省的酋长把许多零散的部落在统一口号下集中起来;另一个怀卡多的酋 长组织了一个保障公众利益的组织——土地大同盟,目的在于阻止土人把土地卖给 英国政府。英国政府报纸刊摘了这令人震惊的消息,政府对此表示极为忧虑,同时, 土人的战斗水平也提高了,双方矛盾尖锐起来了,一触即发。 毛利人英勇善战,连英国人都不得不叹服。他们善打游击战,集中优势兵力, 各个歼灭敌人,专抢移民财产。卡莫龙将军率领部队在丛莽中搜索,很感棘手,1 863年,毛利人在一次战斗中,居然占领了怀卡多江上游的一座要塞。这要塞地 势险要,建筑在一个陡峭的山头上,外面有三道防线。毛利族的许多酋长号召人们 保卫家乡,并预言将来一定会消灭那些‘白皑卡’(白种人的代称)。卡莫龙将军 3000部下,个个残无人性,杀气腾腾,俘虏没有一个生存下来的。 威廉。桑普逊指挥2500名战士,后来增加到8000。在战争最艰苦的时 候,妇女也加入进来。不过这支队伍终于失陷了,要塞变成一片焦土。 寂静的江面上笼罩着一层默默的淡雾,我象一尊雕象一样站立在独木舟的前方。 真是一场残忍的撕杀,我和我的战士们刚从英军第42旅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 血路,正打算去和伟大的威廉。桑普逊会师,虽然我的战士们只剩下十分之一,但 我坚信,只要和南方的几个家族联系上,招募到足够的人手,英国佬迟早要滚出奥 克兰乃至整个新西兰。这是我们毛利人的家园,白种人休想把它玷污。 我的名字土语叫“黑刺”,怀卡多沿岸部落最勇猛的酋长,新西兰总督悬赏捉 拿的第二号人物。 独木舟在怀卡多江中飞快的逆流而上,沉默的战士们用力的划着桨,他们是幸 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战士,虽然个个脸上挂满血污和火药的印迹,但他们的表情仍 旧凶狠而不屈不挠,任何人都没有使他们屈服过。 一个船头的战士突然大叫起来,右边江岸有人影在活动!!英国佬!!我打了 个手势让他住口,同时命令船手们加速向岸边靠拢,所有的人开始检查起自己身上 的武器。我紧紧握住手中的绿玉斧头,看起来这伙人人数不多。 一阵激烈而短暂的剧斗过后,敌人停止了反抗,这伙人不是英国佬的正规部队, 只是一支探险家组成的小分队,手头的武器少的可怜,倒是携带了一大堆乱七八糟 的东西。愚蠢的家伙们,垂头丧气的一个个被反绑着坐在地上。一个战士向我挥挥 手中的长矛,意思是要不要全杀了。我摇摇头,这是最宝贵的人质,英国佬最看重 的就是这些傻瓜,我们还有几个酋长在他们手中,正好可以拿来交换。 一个俘虏因为疼痛呻吟了一下,旁边看着他的战士狠狠把长矛向他头顶挥舞过 去,这家伙把头一顿,长矛把旁边一个俘虏的帽子扫飞了,一头堇色的长发泻了下 来。女人!! 我让人把这个女人松绑,毛利人才不绑什么女人的,虽然我们的妇女也参加了 战斗,但是英国佬从来不干这种事情,他们把女人称之为“lady”,我倒要好好看 看,这是个什么样的“lady”? 她脸色苍白,鼻梁又高又直,腿长的吓人,难怪手下们把她当成男的。我突然 一阵厌恶,就是英国佬的娘们?靠!!我挥挥手示意把他们押上独木舟。 这娘们突然开口了:“令人尊敬的黑刺酋长,我有你想要的东西。”语法相当 敬畏,可眼神傲慢,让人很讨厌。且慢,这眼神好熟悉,我在哪里见过?? “什么东西?” “你看………。”她慢慢从怀里掏出什么。“乒”我的胸口突然一热。最后我 看到的是一支制作精良的小火枪黑洞洞的枪口,然后就是那刺鼻的火药味道和轰然 巨响。 还有她冷冰冰的眼神。 “乒兵兵”!!!我从这个荒诞无聊的白日梦中惊醒过来。电视里约翰屈伏塔 正和尼古拉斯盖齐杀的不可开交,我盯了一会屏幕,盖齐正从背后飞快的又抽出一 把暗藏的手枪,翻身、腾空、瞄准、射击,姿势优美,象很久以前的周润发。 可惜广告及时的出现了,一个老娘们迫不及待的端出一盘热腾腾的芝士蛋饼, 这下倒了我的胃口,我马上把电视给关了。 我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洗脸,整理一下被威士忌弄昏的脑袋,决定把关于T 的事情暂时忘掉。也许我真的太久没有怎么和女孩子接触过了,才会对长腿和长腿 所指向的东西如此着迷。习惯和想法要是有那么点反常,遮遮掩掩的出现,总归是 危险的信号,我开始在抽屉里寻找起阿司匹林。 “乒兵兵”!!!恼人的响声再次响起, 电视已经关掉,这时候来打扰的一 般都不会是好事情,上星期我刚刚对付了一个极端爱猫者的无聊询问,情况之复杂 堪比苏格拉底和他弟子们的讨论。 我一边臭骂着一边用力拉开了木板大门。门口停着一辆灰白色的警车,一个笑 容可躬的女警察站在我面前。不会吧,至今为止我犯过的最严重的事情也就是还没 有及时交纳超时停车罚款,但是就算是这个也不用麻烦到警察上门通知的地步。 “你是Annid 吧?”女警察态度和蔼可亲,看来和平的鸽子还没飞走。 我上下看看自己,确认了一下之后点点头。晚上十点半,牛仔裤和羊毛衣与现 实并无任何脱节之处。 “那就好了。”她朝警车的方向挥挥手招呼了一下,转过头来继续说道“我们 是A 市机场服务处的值班员,有个女孩在飞机场呆了四个钟头之后向我们求助,说 怎么也打不通你家的电话而且没有别的方式和你进行联络,我们查看了一下你家的 地址,发现比较偏僻,考虑到现在已经很晚了,于是就直接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说罢,一个体重有起码有一百五十公斤重的男警察已经扛起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向门 口走过来,一个女孩子影影绰绰的走在后面,那情形活象《夺宝奇兵》里的某个片 段。 印地安纳的琼斯!头脑里荒唐的出现哈里逊伏特那张傻笑的脸。 我突然想起来,为了免掉接电话的麻烦。晚上一过八点我就习惯性的拔掉插头, 这个该死的房东就不能安排的妥当一点!! 女孩儿身穿SPEEDO风衣,身材修长,面露微笑,头发短的出奇。黑暗中仍然能 够分辩出象牙般的肤色下一口白白的牙齿。看来象个前卫的芭比娃娃,不大象个刚 刚中七毕业的。 “Nice to meet you, Annid!”她很自然的给我一个拥抱。年轻姑娘的身体 带着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我感觉有点尴尬,拍拍她的肩膀后连忙放开,转身很诚 恳的向乐于助人的警察道谢,并邀请他们进来喝杯咖啡,警察们笑眯眯的说不用了, 他们还有活干,说罢转身向汽车走去。 女警察回过头来向我眨了眨眼:“Annid ,以后请不要随便把电话拔掉,这样 的话会有很多姑娘被你忘掉的。” 我苦笑一下作为回答。 姑娘站在客厅中央,我把所有的灯打开,让她环目四顾。 “太棒了!”她走近窗边,远处的海水在月光下一片淡淡的兰色闪耀。近处的 桉树散发出轻微的香气。姑娘轻轻点点头,回首朝我嘿嘿一笑。 “我呀,在悉尼住久了,到处都是人的,有点不习惯这里,你不要见外!” 她的瞳孔是蓝色的,头发却是黑的,我决定以后就叫她“鸡尾酒”。 “相当不错的地点,虽然房子旧了一点”。我把她那沉的要死的行李箱拖进了 原先TONG住的房间,顺手把几本丢在那里的成人杂志揣进口袋。 “原先也是个女孩子住这里?”鸡尾酒问道。 “不,是个泰国来的混球,人也地道,就是不大爱学习”。TONG不要怪我,你 确实是这个鸟样啊。 “你呢!”鸡尾酒你什么不好问偏偏提这个干吗? “我将是你所见到的最刻苦用功的学生之一,在未来的两个月之内。” “干吗要把电话线拔了?”她一边打开壁橱一边问我。 “这个嘛,不该接的电话太多。今天实在对不起。” “所以还是喝上一杯JIM BEAN 比较实在,对吧?”她用冰凿对着厨台上的大 冰块虚指了一会,突然动作变快,在空中挥舞起来。姿势多少有些夸张。 “《本能》,记得?” 我笑了。“喜欢莎朗斯通?” “Hilary Swank更好一点,” 《BOYS DON‘T CRY 》的主角。 “所以剪了个一模一样的短发?” “Annid ,你很聪明。”她把冰凿放回远处。 “今天认识你确实很高兴,希望我们能和睦相处,我知道你要睡觉了,不是吗?” 她确实是个直来直去的家伙。 “晚安!”我点点头。 她垫起脚尖又和我拥抱了一下,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对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小姑 娘产生了一丝好感。 借着还没散去的酒意我沉沉的睡去,然后我又做梦了,在梦中我经常听到类似 这样的对话,对话的对象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是一个面孔模糊又语音清晰的女 性,我记不起她到底是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她来来回回就喜欢和我 吵嘴: “你真的以为自己生活在别处?”她这样问我。 “恩,是的”。 “那你就快点滚蛋,如果真的喜欢我。” “去哪里?” “到我看不见你但是能摸到你的地方。” “耳环?” “拜托你不要这么老是聪明好不好” “………” “我不想再见到你” “………” “你在自己的世界生活太久了,你太自私,你只给别人一个铜板,却想换来整 个天堂!!”“………” “我要找个比你强一万倍的男人,其实大街上每一个男人都比你强。” “………” “我真的要走了,你想清楚了没有” “………” “看在上帝的份上,能不能再抱紧我?” “………” “再紧一点” “………” “OK,十全十美,谢谢,拜拜” 这种粤语长片式的老套对白已经向我预示,真正的问题不是如海绵般枯燥的生 活,而是我对女性的想象力有趋向枯竭之势。每次我从那最后的拥抱中猛然惊醒之 际就是长达半小时的头脑空白,然后翻身象死猪一样又睡过去,不再有什么狗屁对 白。 天亮的时候我听到客厅传来“平平蓬蓬”的声音,我强撑着头疼走进客厅,看 到一个硕大无比的沙袋已经吊在天花板上,我的新室友一身短打,拳击手套闪闪发 光,雨点般的直拳和勾拳组合眼花缭乱的落在可怜的沙袋上。我可怜的伊斯莱西呀 司专集正在充当可耻的帮凶,咿呀咿呀的跟着乱叫。 见到我,鸡尾酒停止了动作,笑嘻稀的朝我点点头:“早上好,试试?” “No, thanks.”我象只受伤的野兽一样慢慢走进厕所尿了一泡,然后回房间, 关紧所有的门窗,把收音机的古典音乐频道打开,把头埋进枕头的一片漆黑之中。 -------- 大唐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