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我流离一世,只是在寻找那些失落的片断我匆忙奔走,却始终一无所获” 今年的五月真是反常。几个大晴天过去之后突然就是连续十几天的暴雨,热爱 户外运动的人们呆若木鸡的看着窗外,气温上上下下,A 市70% 的猫狗都得了感冒, 鲨鱼猖獗在南昆士兰洲沿海,两个N 国人分别在那里丢了性命。《澳洲佬快报》说, 鲨鱼喜欢白人多于黄种人,黑皮肤的次之。 “那我呢?” 鸡尾酒穿着雨衣晨跑回来(这变态娘们!),无比忧郁的看着 报纸上的头条,鲨鱼袭击的海边她曾经在那里冲过浪。 “你再不去洗澡,不等鲨鱼吃你,你就被肺炎杀了。”我一把夺过报纸,把她 一脚踹进浴室。 我听到鸡尾酒一边打开喷头一边说:“吓人啊,你怎么跟我爸说的一模一样!” “因为鲨鱼只吃爱运动的人儿!”收音机传来Shania Twain的熟悉声音。我好 喜欢这个漂亮妹妹。 期末考试过后的第二个星期天,我按照邮包上的地址把材料寄了回去,顺便附 上一张“B ”的成绩单,这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情,也不能够证明我有到底有多 聪明和勤奋。我在成绩单的背面这样写道: “由于某种原因的嫉妒,裸跑这种极端的表达方式应该被禁止,如阁下有空, 可回复关于处理多余的课程辅导费的方案。据我所知,帆船街有家意大利餐馆极其 适合讨论此类问题。 顺颂—— Annid 顿首 我不是善于玩弄文字游戏的人,以上这段话原封不动照抄自鸡尾酒的一本经典 书信大全,字里行间充满了十九世纪贵族子弟那腐朽和沾沾自喜的味道。鸡尾酒向 我极力解释说U 大的优秀生们都喜欢玩这套装腔作势的把戏,如果我能口吐济慈或 爱默生若干,美人儿保管手到擒来。 “已经有人在你面前预演过?”我狐疑的问道。 “当然,可惜啊,他挑错了句子,我不大喜欢叶芝,病泱泱的。”鸡尾酒得意 的说。 “可怜的家伙,你们学校怎么尽出这种人,罢了罢了……” 信件很快得到了回复: “你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少装腔作势,通心粉闷巴豆芝士蛋卷我一概不喜欢, 更不愿意使用古体文法回信,把你的牛仔裤洗一洗星期三下午六点到我打工的地方 门口等着即可。 T 即日 鸡尾酒一边在墙角边倒立着一边反反复复读着T 的信,“原来不上钩?是个不 简单的女孩呢,”她瞄了地板上的秒表一眼跟我说,“商学院的人看来喜欢现实的 生活方式,但愿你不要碰上棘手的货色。” “你不要打击我的自信好不好”,我一边刮着胡子一边照着镜子。 “祝你好运”,她翻了个漂亮的跟斗下地。MODY开始在收音机里嘿嘿嘿的唱起 来。院子外无数野鸟开始例行公事的飞进我投洒的面包屑地头。 上帝垂青,这是个完美的约会天气,红日西斜,微风轻拂,气温不上不下,想 来温莎公爵之流就是这么开始他的婚外恋的。我一边想一边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闲 逛。双手背插在牛仔裤后口袋里的感觉相当惬意,时近六点,下班的人们在公车站 下四处张望,路边的咖啡馆里飘出混合了甜靡靡的可可粉味道,连汉堡店也默契的 放起了喜气洋洋的席令狄翁。我掏出一块硬币,放进十字街口弹吉他的老头钱罐子 里。老头微微一笑,转个调唱了起来: “哈瓦那的艳阳到处四射亲爱的我要做你的第一个我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女孩 ………” 周围路过的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这首改编过的夏威夷小调最近很是流行。 我站在路边笑嘻嘻的看着老头唱完,叼出一根“地平线”抽起来。 T 提着书包从面包店的门口匆匆走出,姑娘脸色依旧苍白,还是那个酷的不得 了的样子,即使平易近人的开史米毛衣套在身上。 “预科生,A 市最近是不是流行营养不良,还是你寻欢作乐太过分?” 我抚摩了一下脸髌,觉得自己是有点干瘪,不由的回道:“听说为了面包店最 近美女成灾,很多人排队等不及吃,都饿死在大街上。” “少来这套,我看你需要的不是面包,是双份的土耳其烤肉。” “悉听尊便。”我想吹个口哨但是只发出一句干瘪的滋音,“有没有肚皮舞看?” “我们去的这一家缺个男的。” “……………………” 烤肉店弥漫着烟卷和牛油混杂在一起的香气,四周人声鼎沸,大胡子和小胡子 的侍应生嘴里飞快的吐出一串串的夹杂着阿拉伯语的英文,音节短促而铿锵有力, 背景是暧昧而怪异的中东音乐,我从来没有试过这种地方,甚是有趣的左看右看。 “以前来过这家人打工,怎么也听不懂他们之间说的话,就被抄了”。T 喝啤 酒的方式很奇怪,用两根麦杆轮着吸。据她解释,这是A 市最地道的中东烤肉,其 他的都是无稽之谈。 我叫来啤酒,点了烤羊后腿,看着厨子在吧台的另一边手脚麻利挥刀四削,刀 光闪闪肉片分飞如庖丁解牛,心想真不枉来了一倘。 “据我所知,你这个学期可是有三门功课的哦,不会只给我看及格那一门吧, 预科生?”她终于开始谈到正题。 “嘿嘿,拿C 或者C+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啊,向凯末尔保证,我要撒了慌下辈子 只吃羊后腿。” “凯末儿是谁?”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这小妞对此一无所知,虽然他的名言就 挂在吧台上方。 “没什么,摇滚巨星,土耳其籍。” “你这人,编起大话就跟说起天气如何如何一样。”她一把撇开麦管,径自对 着瓶嘴喝了起来。 “下学期还做课程辅导?”我尝试着问道。 “不干了,碰到的都是象你这种人,我亏大了,还是奖学金可靠一点。” “有人告诉我U 大拿奖学金的都是不知道时尚这个词怎么拼的。” “也许是吧,有时候也很累的。但是总比看到重修的成绩单开心一点。” “告诉我为何不喜欢意大利菜?” “过分洋溢的热情,我有胃下垂。” “所以爱上了不戴帽子的凯末尔和虎牌啤酒?” “也许,难道你喜欢cappuccino不成? “最讨厌的东西,可是一直在喝。学校的咖啡机只卖这个”“那也比整天哼哼 唧唧的玛莲凯瑞强点。” “赞成。一共去过哪些地方?” “米兰,雅典,还有加勒比,还有很多地方都不记得了。” “墨西哥城的郊外如何?” “好地方,可惜太远了。”“……………。”“喜欢旅行?” “啊,可能下星期要去基督城。听说那里的人比较地道。”“不错的地方,可 惜太冷。象恩涯的歌一样,干净,但是没有内容。” “唉”她叹了一口气。刹那之间我们的谈话就此中断,耳际传来的是从不间断 的喧闹声。好象什么东西被突然抽离了一样。 我们喝着好象不用花钱的啤酒,一罐接着一罐,上了一次又一次的厕所,最后 两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出烤肉店,T 建议去舰队街,她想看看晚上的海,我象个机器 一样点点头。满脑子的火星飞舞,一路上她拽着我的袖子不放,好象就是某个人的 袖子一样。 在五号码头前她受了风,扒在栏杆上一个劲的吐起来。我一路小跑到附近的便 利店里买来热咖啡。拍拍她的背脊以示我们纯洁的友谊。 着盐末味道的海风不断的吹来,海面漆黑漆黑的,大街上人声鼎沸。几只等待 路人喂食的海鸥慢慢踱到我的脚边。 “听我说,你是个不错的家伙,预科生。” “知道就好。”我累的不行,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是我要让你知道,南部的女生不是那么容易就范的。”她眼睛雪亮雪亮的 盯着我。这是《寂静的农庄》里面的台词。我一言不发的回望。 “瞧,这似乎太漂亮了点。”她伸出一只手指遥指着维多利亚港的点点灯火。 “你有了男朋友?”我掏出打火机点上烟。 “你错就错在太自以为是。” 那天晚上我们在五月寒冷的湿气中相拥而眠,T 的公寓暖气供应年久失修,我 们两人在她狭窄的小床上挤成一团,森森的寒气从四面八方直透薄薄的羽绒被,T 紧紧贴着我的胸膛,我感觉到她娇小玲珑的乳房在我腹侧轻轻的摩擦着,好象因为 怕冷一样。 “什么都不要做,我只要有个人能一起搂抱着睡觉就行了。”T 的嘴唇冰凉冰 凉的贴在我的耳边这样说。 “我也是的。” “OK,那就抱紧一点。”她喃喃自语的沉沉睡去。 “I want to see the world alone again.”这是那天晚上我在睡觉之前听到 的一句歌词。 -------- 大唐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