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在清华 秘密武器 话说Angel 还没进清华之时,就听人这样评价清华的学生:学习机器。 想来清华学子是会心甘情愿地承认的。能在中国最苛刻刁钻的考试——高考中 取得近乎满分的人,没有高水平的"机械化"是不行的! 可是Angel 自己却懵懵懂懂地成了清华的一员,真是急死人,她可从没把自己 归入会学习的人中,也确实不知道怎样学习才是高效的。好在她一向有自知之明, 一进学校就虚心地向师哥请教。 在女生楼包围的七食堂(素有"天使食堂"之称,因女生众多)中,师哥喜滋滋 地享用着Angel 请他的午饭,眼睛不由自主地左右晃动,似乎在庆幸今年又进来了 一批漂漂美眉。 忽然,Angel 发问:"师哥,你能给我讲讲在清华该怎么学习吗?"师哥脸上的 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好比吃到了半只苍蝇:原来这顿午饭是别有用心的!可是吃 下去的东西不能吐出来呀,Angel 偷偷在心里乐。 "这个……很难说清楚呀——你要知道因人而异呀……"师哥胀红着脸,说了半 天也没说出什么名堂。 哼!Angel 心想,请你吃午饭你倒答应得爽快,不逼你说出个所以然来今天别 想走人。 Angel 笑盈盈地望着师哥,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让人觉得"误人子弟"是要受 良心谴责的。 在她这样的注视下,师哥像是被逼上了绝路,最后吐出两个字——" 占座". 秘密武器耶! Angel 心里乐开了花。总算套出来了!她睁大眼睛,不相信 似的询问:"占座?占不到座就上不了课吗?""Faint !"师哥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 么E 文, 反正Angel 是没听懂,然后,就听师哥说,"我不是让你上课占座,是让 你没课的时候去!自习,懂吗,在清华自习最重要!""明白!"Angel虞诚地记住了: 占座!自习!她暗下决心,从明天晚上开始将占座和自习进行到底! 第二天,Angel 上完课就去洗了澡,然后干干净净地在七食堂吃了晚饭。毕竟, 占座是一件重大的具有决定意义的事,应该慎重对待。 她背着书包,提着水壶,步履轻盈地向三教走去。一看表,才六点四十。她脸 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多勤奋的学生! 谁知这笑容立刻僵住了,Angel 发现她面前的教室是满的——不是满满一屋人, 而是一屋书。每张桌子上,都夸张地摊着大大小小的书、笔记、讲义,甚至水壶、 草稿纸……虽然Angel 是第一次来,可聪明的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些座 位都已经有主了。 她又向隔壁、再隔壁走去,可是每个教室都是如此。这时候,她才有些着急了, "腾腾腾"向二楼跑,书包里的铅笔盒"乒乒乓乓"地作响,在安静的大楼里格外响亮。 从3201到3211再到那个最大的3200,都是清一色的客满。厉害!Angel 捂着心 口叫道。按照这个概率,三楼,四楼也不会有座了。她简直不敢往下想。 果然是这样。蔚为壮观的占座景象,Angel 今晚是领略了。她看着那些躺在桌 子上的书本就有气:你们又不学习,占什么座呀!她伸出手,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 它们拿开。可是手停在了半空——其他正在学习的人会不会把她kick出去呢?要知 道帮有帮规,她一个江南弱女子怎么敌处过一屋子大汉呢……好女不吃眼前亏! Angel 低下头,一眼瞧见手腕上的表,已经是七点十分了。没想到四层楼找下 来,半个小时就去掉了。 Go吧!Angel 委屈地下楼,嘴里嘟嘟囔囔:什么破学校,居然连自习的地方都 不给足学生。自习又不是摸彩票,还要凭运气! 经过了一夜反省,Angel 决定重整齐鼓。她顾不上洗澡,匆匆喝了一碗粥,吃 了一个肉加馍,就火速奔向三教。这次,她眉开眼笑了,一楼第一间教室就空空的, 除了两个男生在那里小声地交谈着。 Angel 欢天喜地走了进去,拣了个中间偏后的黄金座位坐了下来。她发现那两 个本来在交谈的男生好奇地朝她看,看了一眼又一眼,不由恶狠狠回看了他们一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生吗?就准你们占座,不准我拣座呀! 第一次在清华上自习,心中的感觉真是飘飘欲仙。Angel 拿出许渊冲教授的讲 义, 开始默读了起来: "By riverside are cooing/A pair of turtledoves/A good young man is wooing/A fair maiden he loves……". 教室里渐渐热闹了起 来, Angel忿忿地抬起了头:清华的学生上自习这么吵吗?忽然,一个老太太走了 进来,站到了讲台上。周围都停止了说话,拿出了清一色的课本——《力学》。 Angel 差点蹶倒,自己闯进别人的课堂了!她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地把桌上 的东西都一古脑塞进书包,抱起书包就往外走,临出门时恨恨地朝那两个男生瞪了 一眼:有课也不早说一声,误了我的大事! 这时,不用说,三教已经没座位了。 回,还是不回,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Angel 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教室的大 门,想:难道要等他们下课?清华的课都是90分钟的呀! 莫非师哥有什么关键招式没有说?Angel 决定再次请教师哥。 "你去哪儿占座了?"师哥一边大口嚼着宫保鸡丁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Angel 连忙说:"就三教呀!""Faint ,三教!那是清华最挤的自修教室!!" 师哥的语调越来越高,音量越来越大,目光里尽是悲天悯人的成份。 最挤?Angel 凭着她扎实的中英文功底,判断出清华的自修教室绝不止三教一 个楼,至少有三个。她立刻问:"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上自习?"师哥"扑嗤"笑出声 来:"当然,只要你看见大楼里的灯都亮着,你就可以进去。三教边上的四、五教, 还有一、二教,新水——多着呢。只不过三教地理和自身环境最好,所以占座最艰 难……"原来是这样子的!Angel 恍然大悟。 也许是吃了Angel 的两顿中饭, 师哥良心发现索性把什么都说了:"还有,期 中期未考试前两周开始,所有自修教室都会比现在的三教还挤,切记先下手为强, 切记……"Angel牢牢记住了,既然有其他地方可以上自习,她就懒得和别人去抢三 教的风水宝地了,宁可再多走两步路到四教去。反正只要有座位学习就行了。四教 都是大教室,桌子都是一长条一长条的,好几次Angel 都是一人独占着一整条桌子, 那滋味真叫一个爽,好像手中握着整个世界! 北京的冬天来得早,十一月份就下雪,所有的屋子里都开暖气了。Angel 通常 是一进屋就脱去外面的羽绒大衣,屋里温暖得像江南的暮春时节。 可是晚上,坐在空荡荡的四教大教室里,Angel 的牙齿突然开始打颤,手指突 然开始僵硬:冷~ 冷~~好冷~~~ 啊。穿上了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凉气还是 从脚心直往上冒,只觉得皮肤一阵阵发麻。她紧紧地蜷缩成一团,心里想着排除万 难、夺取胜利,可眼睛已经被冻得看不进书了。 在四教一楼的自习室里冻了将近半小时,Angel 终于狼狈地逃回寝室,连喝两 杯热茶,钻进被窝出了一身汗。靠在床头,她两眼直直地盯住前方,暗自总结经验 教训:三教暖气设备好,难怪大家都一心想去那儿上自习。为了提高学习效率,还 是得杀回三教去! 下完决心,Angel 布置了一套三教占座计划。这次可不是她孤军奋战了,她联 合了班里的两个同学一起行动,各人负责三教不同的楼层,要占就占三个座。反正 只要有一个人得手了,三个人就都有保障了。在全球一体化的趋势下,共同合作才 是唯一出路嘛! Angel 的书包,文具盒,文件夹,水杯……都成了占座的有利工具。它们神气 地躺在桌子上,等待着去享受晚餐的主人归来。 几天下来,实践告诉Angel ,越往上的教室越暖和,她顾不得考虑"每升高100 米气温下降0.6 摄氏度"的真理,重新调整了占座计划。 Shirley 负责3401-3403 , Sophia负责3409-3411 , Angel 负责3404-3408 (去掉其中两个不能占座的专用教室,Angel 和她们任务一样)。 于是,整个冬天Angel 都如沐春风。 渐渐的,Angel 全身心地爱上了自习教室。原来,她是一到九点就急着回寝室 的,后来她却成了自习教室里"顽固留守族"中的一员。直到清洁人员不客气地在他 们脚下清扫,并绝情地要关灯锁门时,Angel 才和其他同志(共同志愿留守之人) 落荒而逃。 由此,Angel 又得出一条宝贵经验:清洁人员就两名,都是从一楼开始自两头 向中间扫。这样的话Angel 占座的教室就是全三教赶人最晚的教室。殊不知最早最 晚之间可是大半小时的时间差,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她不由深感肩上 担子的沉重。 一年下来,Angel 也俨然是一个老生了,可以将师哥丢在一边了。一想到可以 不用破财去报告师哥反而有师弟师妹们来报告她,她心中就禁不住得意起来。要知 道她的经验可比师哥更丰富更实用,比如怎样在外语楼机房抢机位,如何在图书馆 新馆上自习…… 当然,这些秘密武器是不能随便就说的。否则,当它成了清华人尽皆知的秘密 时,Angel 还怎么混呢! 2000年9 月 军训乐趣 写下这个题目, Angel 就后悔了,她怕挨揍。当初她可是和Sophia,Shirley 一道每天掰着指头数"离军训结束还有××天"的。就像是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穷苦老 百姓盼望新中国一样迫切。 可是偏偏今年的清华大一新生不军训,Angel 她们成了清华最后一届大一军训 的学生。当回忆成为可以炫耀的资本时,所有的苦闷都能化成甜蜜。 Angel 现在一想起那段穿迷彩的日子,就觉得乐趣无穷。 军训中的最大乐趣是可以享尽美食而越发苗条。这是个崇高"骨感"的时代,清 华中女生不多,但走在女生楼里常常能冷不丁听到一声吼:"我要减肥!"那声势气 壮山河,惊天动地。那些都瘦成了一副骨架的女生还经常对着一两饭摇头喊没胃口。 可在军训中,Angel 如同"吃了娃哈哈,吃饭就是香",现在她都惊叹那时的海 量了。 三周的军训中,"吃饭"前所未有地一跃成为Angel 的人生第一大事和精神支柱。 当她在毒辣的太阳底下站军姿、被晒得金星飞溅时,她的眼前就出现七食堂的萝卜 丝饼、炸藕盒、灌汤包……当她在黄沙弥漫的训练场上匍匐前进、被呛得睁不开眼 时,她心中就开始盘算待会儿是吃东瓜鸡汤还是咖哩牛肉…… 虽然Angel 仅剩下"吃"这个小小的要求,可连长排长却常常不能爽快地满足她。 每次吃饭前都是先把整个连拉到八食堂门口,然后是长篇大论的训话,然后呢—— 唱十首歌! "团结就是力量——"Angel每跟着唱一遍就恨大家怎么不团结一致冲讲近在咫 尺的食堂。 也不知过了多少世纪, 连长才轻轻地下令:"跑步进食堂。"这句话是Angel当 时心中最响亮悦耳的话语,相信以后的"嫁给我吧!"也不过如此。她眉开眼笑地从 八食堂大门跑进去,在食堂里象征性地兜了一圈,然后躲开教官们的雷达眼,从小 门溜了出去,直奔七食堂。怪只怪当时的八食堂太破,流失了包括Angel 在内的一 大批食客。 两个肉包子, 一根油条, 半份土豆辣鸡,一碗青菜肉丸汤、一个炸薯圈…… Shirley目瞪口呆地望着Angel 摊了一桌子的盘,说:"不用这么客气……自己吃自 己的,别请我们了……"Angel正待下筷,听到Shirley 这么说不由疑惑地抬起头, 好半天才不情愿地把盘子往桌子中央挪了挪, 说:"想吃就自己夹,千万别客气呀 ……"Sophia直摇头,对Angel 语重心长:"小心啊,长胖了可就难减了……"Angel 立即敏感地拎了拎皮带——咦,怎么皮带松了这么多,难道是天太热了,皮带也热 胀冷缩了。 晚上不训练到个九、十点,Angel 她们别想回宿舍。尽管Angel 的肚子已经在 晚饭中被撑得严严实实,可一回寝室她就发现自己早已饿慌了。宿舍早早就熄灯了, Angel 仰面躺在床上,摸了摸饿得塌陷的腹部,毅然坐了起来,在黑暗中探出身去, 轻轻地摸索床底下的"百宝箱". 突然,她摸到一只手,冷冷的,但肯定是人手,不 由吓得直起身子,哆哆嗦嗦地问:"谁?""我——"上铺小菲的声音。 Angel 咬牙切齿地说:"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我饿了。"小菲可怜巴巴地检 讨。 "我也是。"对床的爱涛似乎饿得奄奄一息了,平时洪钟般的声音都像是生了锈。 Angel"扑哧"笑出声来, 说:"那大家先别睡了,一起吃夜宵吧!"屋里的四人 都坐了起来,纷纷拿出自己的存货:山东的烤黄鱼,四川的牛肉干,湖南的辣鸡条, 还有Angel 的苏州采芝斋甜点。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但那上下齿频频的碰撞声 是清晰的。她们就像一屋快乐的老鼠。 Angel 边吃边笑,想:要是这时候连长推门进来,用手电一照——准会愧疚地 从窗口跳下去谢罪,因为他把一群女生调教成一窝成天只想着吃的原始人类。 除了对食物产生浓厚的兴趣外,Angel 对睡眠也是史无前例地迷恋。当然她们 436 一屋人都是这样。没进大学时Angel 还挺向往宿舍里半夜三更的"卧谈会",可 等她进了大学才发现"卧谈会"根本就开不起来。每天早上6 :00得准时集合,训练 又那么艰苦,白天站着都能睡。等到晚上往床上一躺,不消几分钟就睡得死死的, 连梦都插不进一个。 要不是有一天Angel 踢掉了被子在半夜里被冻醒过来,她压根就不知道女生还 会打呼噜。 那呼噜声虽然不是震耳欲聋, 但一屋三个女生此起彼伏,也够难忘的 (Angel 后来想想, 那些日子每晚屋里都演绎四重奏,真是有艺术氛围)。Angel 拉起了被子,正待偷偷笑几声,可她一困又睡去了。 第二天,屋里其他三个女生死不承认她们会打呼噜,一致判定Angel 是在做梦。 Angel 一张嘴来不及斗三个,只好私下里打算晚上用录音机找证据。可是一直到军 训结束她都没能半夜里再醒来过。 436 一屋四个人都这么能睡,可苦了那些闹钟。四个人每人都有一个闹钟,按 理一天只开一个就足够了。可大家都不放心,要知道军训中迟到可是最最严重的错 误。教官说了早上6 :00集合,迟到一分钟都得写检讨。天知道教官的手表是不是" 北京时间",反正他只认自己的表。 隔壁的一屋女生就是太相应自己的能力,结果摆在桌上的一个闹钟都叫到声音 嘶哑了, 她们还没醒来。教官冲着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生大吼:"知不知道一分钟 要死人的!迟到?三千字检讨——"就差没对她们打一套"军体拳第二路"了。 所以Angel 被选为室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每个人都把闹钟打开。于是, 每天清晨的五点半,436 就如同炸开了锅:"嘀嘀——嘀嘀"、"叮铃——叮铃——", 夹杂着爱涛那只"小丸子"响彻云霄的歌声"稍息立正站好噼呖啪啦呼噜哗啦"和一遍 又一遍永不停息的"懒虫起床!懒虫起床!". 这种交响乐就如同《命运》撞击着屋 里每个熟睡的人。 幸亏军训只有三周,如果是三年的话,她们肯定会被那些闹铃害得双耳失聪, 神经错乱的。 拉练前一天晚上,Angel 调校闹钟时忽然意识到什么,说:"1:00就得起床了, 要是四个闹钟同时狂吵一番, 对门的老生非过来杀了我们!"小菲连连说"是",还 建议说:"那Angel 就开你的吧,到时你再叫我们".信任之情溢于言表。 Angel 深知肩上压着一屋人的命运,临睡时又用电筒把闹钟照了一遍又一遍, 才放心地睡去。想想都有些得意,自己的闹钟都沾光成了"闹钟长"了。 …… "一点四十啦——"Angel好像听到上方有人在尖叫, 那声音似乎三分战栗七分 疯狂。她"腾"地坐了起来,搞不明白"一点四十"是什么意思——突然,她爆发出惨 烈而绝望的嚎叫:"快起床呀,一点四十五要集合——"黑暗中,只听见大家都忙得 天昏地暗。Angel 穿上长裤,套上外衣,双脚往鞋里一伸,就拎起背包往八食堂门 口狂奔,长长的头发在夜风中飘舞得一塌糊涂。 天空中洒着层层细雨,空气格外阴冷,Angel 边跑边想:他们是不是已经拉练 去了?这下不光是三千字检讨了,起码要来个军训不及格了…… 一想到军训不及格来年还得重修,Angel 就恨不得丢了肩上的背包坐在地上大 哭一场。 咦?前面不是站着一大堆人吗?Angel 奇怪大部队怎么还在原地。她远远地瞟 了一眼,发现队伍里乱糟糟的,不像是整过队的样子。她侥兴地一笑,往人群中一 站,悄悄打探情况。原来上级正在讨论下雨要不要拉练,顾不上集合了。 事后,Angel 拿着闹钟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懂它到点了为什么不响。她又 拉着小菲研究来研究去,不懂一向"视睡如归"的她为什么会在一点四十突然醒来。 既然大难不死,那就必有后福。以后的军训生活果然是一帆风顺。 尽管教官们总爱往女生楼跑,并美其名曰"突击检查",可他们离楼门还有百步 之遥时,整幢大楼就传遍了"狼来啦". 当教官们和楼长"交涉"时,Angel 就已经把 屋里所有小东西都一古脑塞进柜子,然后"喀嚓"上了锁。爱涛则立刻拎起簸箕向水 房的垃圾筒走去,小菲拿起抹布这儿抹一把那儿抹一把,Sophia则赶紧摆好桌椅, 然后站到了门口。 "教官好——"四人分两排站立,像礼仪小姐迎接总统一样,点头含笑,毕躬毕 敬。 "不错、不错。"连长东看看西瞅瞅,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黑脸排长指着Angel 的"豆腐干"被子说: "没叠好, 得努力! ""呵呵——" Angel诡笑一声,说,"连长你怎么忘啦!这是你示范给我们看的作品呀!""几天了 你都没拆!"排长不知是气恼还是惭愧,脸色黑里透红,与众不同,"小心夜里着凉 了!"Angel大笑,说:"我们盖褥子!"教官们当然不知道叠"豆腐干"的苦,他们的 被子可不像学校发的那么柔软。Angel 决心把排长的"范例"供放到军训最后一天, 用她的全力来保护它,决不让它有丝毫损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长和Angel 是老乡,最后Angel 的军训成绩居然有91分, 可把她给乐坏了。 去送教官的时候,Angel 对Sophia她们说:"军训总算结束了, 幸福的日子又回来了。 "可是,当连长把手中的玫瑰花一朵朵送给学生时,当排长 像以往一样大喊"十三连,集合——"时,Angel 竟泪河决堤,哭得硬咽难语。她小 声地说:"我还是挺舍不得结束的。" 2000年9 月 重建家园 在没看到宿舍之前,Angel 对清华的印象简直可以打满分,再送附加分。 那一天,Angel 和妈妈坐着学校的迎新大巴进了清华园。Angel 一边欣赏窗外 的林荫大道,一边惊叹清华园居然大得可以让汽车奔驰这么久。她算是真切体会到 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的心情了。 车子停时,一大群学生模样的人拥了上来,手中都高举着牌子:电机系、计算 机系、生物系……Angel 看得目不暇接。穿越重重障碍,她才终于发现了亲切的中 文系,不由自主地迎上前去。 "中文系的?"举牌的男生笑容满面地问。 Angel 点了点头。 对方连忙伸出了手,把Angel 握了又握,口中说着:"同学啊!"这一幕就像是 几十年未见的老乡重逢的场面,Angel 感动得直昌热汗(北京夏天太热了,泪水都 主动让位给汗水了)。到底是一家人! 又来了两个大个男生,不由分说抢过了Angel 所有的行李,然后带着Angel 去 办各种手续。一切完毕后,他们对Angel 说:"现在我们带你去看宿舍吧!"哇噻! Angel 心里美得不行。这话怎么听都像"现在我们带你去看房子吧". 想想也是,一 个要往四年的地方,就等于是自己的一个家耶! 两个男生又提箱子又扛大包的,上个四楼甚是辛苦。Angel 轻快地走在前面, 不时回过头去向他们投以谢意的目光。突然,Angel 被眼前的景象嘘住了——长长 的窄窄的走道,两边排满了房间,昏暗而阴冷。 "走啊,就在前面了。"一个男生指了指靠右的一间房,说。 Angel 当然早有心理准备,宿舍绝不是宾馆。可是,她不曾料到宿舍竟比她作 的最坏设想还要坏,整个儿就是外来妹集中营!如果她当时就知道清华的"国骂"的 话,她一定也会来一句"我Faint !". 站在门口,Angel 捂着胸口打量自己要住四 年的地方:小小一间房,四张破铁床,窗上灰两层,地上乱又脏……那情景惨不忍 睹,就如同刚遭过日军的洗劫。 房里只住四人, 此刻却有十几个人挤在里面,转个身都要撞倒三个。最后"四 大家庭"达成共识,先来后到,挨户清理。 经过一番艰辛的劳动,436 室初步有了生气。玻璃明亮了,垃圾不见了,床上 有了崭新的被褥,架子上摆放了整齐的用品,桌椅老实地站好了队列…… Angel 望着窗外大槐树上精致的鸟巢,痴痴地想,等妈妈走了还要大干一场, 要在窗户上摆上盆景,在桌子上放上鲜花,要把床布置得像温暖的天堂……这样, 她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立刻拥有一天的好心情。 谁知军训接踵而来,教官第一天就板着脸宣布:床上只能有被褥、枕头,桌椅 上不能放任何东西……总之, 屋里要"空、空、空".Angel 她们交涉、抗议了半天 都没用,只好含着泪撤下帐子和床帘,收起了精致可爱的皮卡丘、艾瑞欧、阿拉伯 神灯、 紫檀香炉……"三周以后,我们要卷士重来!"Angel关箱子上锁的时候一字 一句地说,甚是咬牙切齿。 对门就是老生的宿舍。Angel 常常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向里窥探,然后艳羡得 死去活来。她们的桌上摆着电脑、花瓶、茶杯和稀里哗啦一摊光盘,她们的床上挂 着风铃、裙子、纱帐、堆着大大小小的书,她们的墙上有书法、图画和五花八门的 海报……甚至、甚至她们的被子困着没叠,碗用了没洗,屋里散发着浓浓的维维豆 奶的香味,这都让Angel 恨得牙痒痒。如果她是余光中,她会写:军训是一条窄窄 的走廊,尼姑庵在这头,快乐红尘在那头。 所以Angel 在军训中十分坚强,因为她不能倒下,她还有一个重大的心愿没有 完成。 三周的军训倒了一批人。军训结束后的第一天,起码有一半人打定主意睡一天。 Angel 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天亮。她的心激动得不肯入睡。 6 :30,电来了,她索性坐了起来,歪着头构建"理想中的家". 想到一样,她 就迅速在小本本上记一样。 "OK ,搞定!"Angel撕下记得满满的便条,小心翼翼地放进裤兜里。 洗漱打扮完毕,Angel 去七食堂享受了军训以来最完美的早餐。军训中的早餐 必须在五分钟内吞完,扣去排队插卡的时间,Angel 是二十秒钟一个包子,半分钟 一根油条, 急得像是饿鬼投胎,使她多年的"淑女形象"大打折扣。所以今天Angel 是要一解心头之恨的。她挪着小碎步绕着食堂走了三圈,才做出决定买了一碗小馄 饨、一块牛肉馅饼、一个驴打滚。她笃笃定定地坐在食堂中央,一边细嚼慢咽,一 边看上方的钟——得吃到八点半才能走,否则商店不开门。 一向都是时间等Angel ,今天却是风水轮流转。想不到还会有今天,Angel 好 得意的说。 在照澜院Angel 拿着纸条逐一购买:图钉、书架、布匹、夹子……去时两手空 空的她,回来时竟是车篓子里塞满、车龙头上挂满、车后座夹满,还得腾出一只手 拎小书架。 幸好在楼下碰上情同姐妹的Shirley ,要不然Angel 真不知该如何把东西提上 楼去。Shirley 刚吃完brelunch(早中饭并在一起吃),油光满面,浑身是劲,二 话没说就拿起几个马夹袋提上楼去。"怎么今天买这么多东西?"Shirley十分好奇。 Angel 神秘地一笑, 说:"我要重建家园!"Shirley一脸崇拜地看着先知先觉 的Angel ,说:"好,你快动手吧!干完了我来Copy一下。"这也能Copy?又不是抄 作业!Angel 目瞪口呆。 告别了Shirley ,Angel 开始行动。她套上护膝护肘——军训中的秘密武器— —然后麻利地掀掉床上的被褥。 这时,上铺动了一下。Angel 心里"咯噔"了一下,轻轻拉开了上铺的帘子—— 天,小菲还睡着呢! 小菲睁着惺忪的眼睛说: "你别管我,我只是随便躺躺,我已经睡够了。""那 ……我就不客气了,我今天可要大干一场了!"Angel心想就是为了小菲的健康着想, 也得让她不能再睡才好。好端端的一个人睡个十几、二十小时的不睡傻才怪呢! Angel 跪在硬硬的床板上,仰着头,细心地拔着顶板上的钉子和钩子。不知道 这床被多少人睡过, 反正光看那些"遗物"就能推测时间跨度不会少于十年。Angel 咬着牙,狠狠地拔着,真叫一个累。生平第一次体力活就如此富有挑战性,也算是 高起点了。 不知跪了多久,Angel 才把那些难看零乱的钉子、钩子清理完毕。尽管套着护 膝,可钻心的疼痛还是挡不住地袭来。看来还珠格格的"跪得容易"也不过如此,解 决不了根本问题。 她换了一个姿势,开始清除内侧的墙壁,然后,用抹布里里外外擦了三趟。眼 前豁然亮了一层,Angel 不由心花怒放打了个响指。 她在一堆布中拣了一块素雅的绒布,白底上有小小的神态各异的snoopy,拿起 图钉就准备往墙上按。 在中学里学的物理知识告诉她图钉的大帽子就是用来"增大 受力面积从而减少施力". 可此刻的实践证明,图钉的大帽子没有大到可以让Angel 的施力正好见效的地步。这些设计"不合理"的图钉就像是和Angel 过不去似的,总 是坚贞不屈地挺直着不往墙里钻。 "不识相是吗?给你点颜色瞧瞧!"Angel用嘴抿着痛楚的手指,满屋子找工具。 好不容易找到一把老虎钳,不知是小菲从哪里蹭来了没还。她抡起老虎钳,用力往 钉子上砸去——"啊呦! "Angel闷心一痛,钳子居然砸到了她的左手食指。她打落 牙往肚里咽,忍住痛,睁大眼睛瞄准目标,又是一下——图钉居然断了,钉帽和钉 身完美地分离。Angel 自认倒霉,又拿起一个图钉。连着六个图钉都是如此遭遇, 气得Angel 拿起图钉盒找厂家,大骂伪劣商品害死人。 小菲果然没睡(在下铺如此频敏的敲击中入睡有做恶梦的可能,她不敢睡), 慢悠悠地迸出一句话:"Angel你去找楼长吧,她可能有榔头。"Angel连连点头,怎 么把楼长忘了呢?楼长就是她们的家长呀! 她"踢踏踢踏"踩着拖鞋冲到一楼,满怀希望地说:"楼长,我想借一把榔头。" 楼长笑容可掬,说:"被人借走了,你过会儿再来。""好!"Angel兴冲冲地上了楼。 挨了十分钟, 她又跑到一楼,问:"楼长,榔头还来了吗?""还没呢。"Angel想怎 么这人借了这么久还不还,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嘛。Angel 又在宿舍里游荡了十几分 钟, 然后气喘吁吁下楼。这一回,楼长没等她开口就说:"还没还呢。你去240 找 一下吧,是一个水利系的女生。"Angel压住不满,跑到240.谁知大门紧锁,压根就 没人。她敲了半天的门,才从241 那里得知,该屋的人都去参加班里的中秋活动了, 不到月下柳梢头是不会回来的。 没戏了,Angel 只能赤手空拳上阵了。 Angel 惊天动地的敲击声招来了隔壁的女生。她本来想来大骂Angel 的,一看 Angel 都七歪八倒了,心一软,向Angel 推荐了一把类似乎榴弹的大铁块。这家伙 果然好使,敲一下图钉就进墙了,再敲一下打死它都不出来了。 于是,像变魔术般,Angel 的小小家园焕然一新了。墙壁一侧是长长一列书架, 插着满满的书箱,可爱的小玩意儿也纷纷上架;墙壁另一侧挂着贵州蜡染、连衣裙、 中国结、七彩石项链……在白底绒布的映称下煞是鲜艳。顶板钉上了绚烂的卡通棉 布,四周围上了半透明的床帘。躺在床上,Angel 幸福得像个女皇:在这宇宙中有 一方空间是完全属于她的! 窗台上,油绿油绿的芦荟茁壮地向四方伸展;桌子上,矮敦敦的陶艺花瓶谦卑 地烘托着亮紫色的忽忘我;一串风铃吊在半空,微风吹来,像是曼陀铃在银瓶中回 响…… 小菲再也睡不住了,一骨碌爬了起来,信誓旦旦地对Angel 说 :"明天我也要 开始动工了! "爱涛,Sophia每推开门进来一次,就驻足观赏一次,然后自言自语 地说:"我明天也要装修装修我的家了……"Angel心中暗暗叫苦,看来明天436要闹 得鸡犬不宁了。她不得不一大早就去自习教室占座自习了! 2000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