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 作者:安琪妹妹 是梦吧?我奇怪自己在梦中还能如此清醒。 一定是梦,不然,爸爸妈妈怎么又出现在我面前?爸爸藏在背后的手中肯定 拿着要送给我的礼物!正当我迫不及待地冲向他时,妈妈一把拉住了我,用温柔 的双手轻轻抚摩我的头发,说:“雅雅,有没有想妈妈?” 我死死地抱住妈妈,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妈妈妈妈我每天都在想你,你 和爸爸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好吗?” 可是,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清晰的只有我自己狂乱的心跳。我告诉自己: “不要醒来,不要让这个梦再逃走……”可是,不管我的双手抓得多么用力,他 们仍是迅速地在我面前消失…… 直到我又一次在黑暗中惊醒。 快一年了,我早已经真真切切地相信爸爸妈妈是永远地走了。可为什么,那 些让人还会产生幻想的梦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来侵扰我?我不敢开灯,只是把头埋 进枕头里,任眼泪放肆地洗刷我干涸的心。 夜是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淡淡的月光。哭够了,我空洞地睁着双眼,躺在孤 独的小床上。都说月亮是温柔的伴侣,可是她也不会理会像我这样无依无靠的孤 女,谁都不会! 一年前,我是个幸福的公主。 爸爸妈妈经营着一家相当规模的房地产公司,经常是在苏州、上海、广州三 地之间跑。可是,他们从没有忽略我。只要一回苏州,他们总是急不可耐地来到 我身边,和我度过每个宝贵的时光。妈妈似乎永远也看不够我,拉住我又是抚摩 又是亲吻。爸爸则一脸诡异地看着我,说:“雅雅,猜爸爸妈妈给你买什么了?” 我呢,聪明地冲到他身后,从他的手里抢过我的礼物…… 中考的前夕,妈妈看着我每天开夜车,心疼地说:“雅雅,别太为难了自己, 万一差些分数,我们可以想办法的……”我知道,要他们出个几万赞助费是没什 么大不了的。可是,骄傲的我不愿意让别人看低了。富有的家境是爸爸妈妈闯出 来的,我要靠我自己。 那一年,我以全市49名的成绩考进了苏州最好的中学。我让爸爸妈妈骄傲了 好久他们说我是他们一生的骄傲! 然后,一切都改变了。 一个云淡风轻的午后,我坐在课堂里上着地理课。舅舅突然来了,神色严峻 地和老师说了几句话,然后,老师就把我喊了出去。还没等我开口,舅舅就拉起 我向外走,说:“马上去医院,你爸爸妈妈出事了……” 坐在出租车上,我的心剧烈地撞击着胸膛,脑子里全是血淋林的场面。天哪! 爸爸开的小车在312 国道上遭遇大卡车不! 出租车刚停,舅舅就扔下钱拉起我迅速往医院里跑。我被前所未有的恐惧包 围着,生怕上苍会在一念之间同时夺走我最亲的两个人。 等到我冲进病房时,发现病床上的妈妈被层层纱布包裹着,鼻孔和手腕上还 插着各种管子。我哽咽地喊了声:“妈妈,我来了……” 妈妈似乎已经痛苦得支撑不下去了,她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雅雅, 我可怜的女儿,你……要坚强……爸爸已经不在了,妈妈也……” 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地哭起来:“爸爸,你不要走妈妈,你不能不要我” 舅舅抱住我的肩,说:“雅雅,舅舅会照顾你的!” 这时,妈妈无声地淌下了一串串眼泪。她颤悠悠地拉住了舅舅的手,说: “都交给你了。” 妈妈咽气时,眼里都还滚动着晶莹的泪花。 就这样,我从一个快乐的公主沦落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舅舅一家三口成 了小别墅的主人,我却好像成了寄人篱下的亲戚。 我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的。 舅舅成了我的监护人,实际上就是我们家财产的掌握者。我还没有到合法的 支配财产的年龄,在我成年之前,我们家的所有一切都会慢慢流入舅舅家。我深 信不疑。 爸爸是被领养的孩子,养父养母在我年纪还小时就过世了。妈妈只有舅舅一 个弟弟,外婆也在两年前追随外公去了。除了舅舅,我在这个世界上竟没有亲人 了。 可是,这个唯一的亲人,居然叫住了正要回房间做作业的我,说:“雅雅, 舅舅放在抽屉里的五百元钱你看到了吗?” 我的心一痛。他们怎么好意思这么问我?是谁拿了谁的钱?我们家的钱都在 他们手中了,我还会去偷这区区五百元吗?我摇摇头,不说话。 舅妈不高兴地说:“做了就要承认,有些事情成了习惯就改不了了。” “我没有偷!”我直直地看着舅妈的眼睛。 舅妈像被蛰了一下,立刻提高了声调说:“我可没说你偷!要知道钱放在抽 屉里是不会自己跑掉的!” 以前,笑容可掬的舅妈是我们家的常客。她总是当着妈妈的面把我捧到天上, 说我如何漂亮,如何聪明,如何讨人喜欢……并数落表妹文文给我拾鞋都不配。 文文除了学习不好,我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如我的地方。可是,舅妈好像以此为乐, 弄得文文见了我总是很不自在,似乎都不知道手脚该放在什么地方。现在,我几 乎看不到“笑容可掬”的舅妈了。一年来,我和她的关系越来越冷淡,只是饭桌 前例行公事的碰面。 “那也不关我的事。”我冷冷地说。其实,我无比委屈,也无比脆弱,滚烫 的眼泪已经刺痛了双眼,只是由于我的倔强才没有当场落下来。一样的房间,一 样的我,却有两个陌生的人在这里认定我偷了“他们”的钱。爸爸妈妈!你们可 知道女儿的委屈? “要不要去问问文文?”舅舅打破僵持的局面,推了推舅妈。 舅妈生气地走出客厅,丢下一句话:“我的女儿我难道不清楚?” 是啊,清楚我是无辜的,只有我那在天的爸爸妈妈了! 期中考试结束后,班里一大帮同学在商量出去郊游。 “天平山!” “拜托!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天平山,你以为你还小?” ……我躲得远远的。以前我不知道生活的艰辛,出去玩一趟总是大包里一堆 吃的,小包里塞足了钱。碰上同学要我请客,我也是出手大方。反正爸爸妈妈总 是惟恐亏待了我似的,从不在钱的问题上控制我。 现在……现在我几乎再不伸手要零钱,除非万不得已要买什么参考书,那也 只能对舅舅说。向舅妈要钱就像是要图谋她家产似的。 “何雅,你不去吗?”乔宏飞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问。 乔宏飞是我们班永远的第一名,是我们班唯一让我佩服的睿智而有风度的男 生。曾经,我总是幻想有一天能和他双双漫步在大学的校园里。但那些美丽的梦 想随着家庭的剧变而支离破碎了。我知道如今的我是配不上他的…… 我微笑着说:“考试累了,想休息了。” “是吗?”刘伶俐那张猫一样的小脸凑了过来,说,“何雅你不用担心费用 的问题,我可以替你出,毕竟同学一场嘛!”说完,有些得意地咧嘴微笑。 刘伶俐和一年前的我都是富家女,不同的是,我是自己考进重点中学的,她 是出了十万赞助费进来的。我和她本来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只是有一次不小心撞 见她和同桌小琳的谈判。 她说:“你以后春游的费用都由我帮你交,不过考试的时候你得注意点……” 小琳有些害怕地说:“万一老师发现了呢?” 刘伶俐扬了扬精心修过的柳叶眉,说:“你只要不遮挡地把卷子靠我近点, 我就看到了,老师又怎么会知道?你难道愿意让全班同学在背后骂你是穷鬼,连 春游都没钱去?” 小琳受伤的表情激起了我的同情心,我最恨拿别人的痛苦作要挟,我想也没 想就对她们说:“有钱未必能使鬼推磨!小琳,我帮你出钱,等你以后工作了还 我就是了。” 刘伶俐像被人揭了疮疤,精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你别得意,走着瞧!” 呵,我这样的家破人亡是否令她解恨呢?不过,我懒得答理她。遭受剧变后, 我沉默了很多,在学校里除了学习几乎再也不管其他事情了。我不要别人貌似同 情的问长问短。痛一次还不够吗? 我站起身,没正眼看刘伶俐就走了出去,留给她一个骄傲的背影。只听见乔 宏飞愠怒的声音在我后面响起:“刘伶俐,你很让人鄙视。” 乔宏飞追上了正要回家的我。 “何雅,我们早就知道了你们家的不幸……”他吞吞吐吐地说。 “只是怕我痛苦所以噤若寒蝉?”我笑了笑。人啊,你们的眼神里早就写清 楚了一切,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我的伤痛可能这辈子都难以愈合了,因为它总 在重复受伤、愈合的过程。 乔宏飞可能从没遇到过什么不幸的人,他的口才、他的风度都在此时无用武 之地了。他不甚连贯地说:“我……我们真的很希望能帮你什么?你这一年来的 转变太大了……” 是的,以前我虽然不是生性活泼的人,但至少也是落落大方,不像现在这么 封闭自己。可是我封住的是我的人。我的心,应该还是热的,我应该还知道什么 是真,什么是爱。 我点点头,不忍看他为难,说:“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一定会告诉你的。” 乔宏飞如释重负地笑了。忽然,他指着路边的那家Memory对我说:“进去坐 坐?” 我犹豫了一下,却被他半拥着拉了进去。酒吧里的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就 像我晚上做的那些介乎虚实之间的梦一样。静静流动的音乐《TheWayWeWere》就 像轻烟一圈一圈包围我,我几乎要跌落进梦境里了。 “想哭你就哭,想说你就说,或者只是坐坐。我愿意分担你的痛苦。”乔宏 飞的声音穿过那些轻烟,到达我心脏最柔软的部分,“这是个可以说话的地方。” 我信赖地点了点头,闭上了我的眼睛…… 忽然,一个放纵而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老板,有没有火爆的音乐啊?老 是放这些哀乐!”然后,是几个男生附和的嬉笑声。 我快步走了过去文文!她细瘦的身子坐在一堆男生之间,手里熟练地夹着根 细长的雪茄,旁若无人地将薄薄的烟雾吐在离她最近的男孩脸上…… “文文!你怎么在这儿!还抽烟!”我失声叫道。 文文一怔,立即反问:“我亲爱的表姐也在这儿呀!哟,还有帅哥相伴呢!” “文文,别闹了,快回家,舅舅舅妈会担心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乔宏 飞解释眼前的这一幕。我的处境……我如今的“家”……这些是我脆弱的痛楚呀! 文文有些放肆地大笑,说:“他们会关心我吗?我这个中专生一无是处,大 概只配给你拾鞋吧!”然后,她冷冷地说:“不过你也没有资格管我,没有我们 家,你以为你能好好活到今天?哼,你不再是何家的千金小姐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文文这些年来受的委屈都转化成对我的恨意了,不能不让 我感到阵阵心冷。可我看到乔宏飞的脸抽搐了一下,似乎要为我打抱不平,我连 忙拉着他往外走,对文文说:“我没有资格管你,不是因为我不再是千金小姐了, 而是能管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走出Memory,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全身像要虚脱似的。乔宏飞停下脚步, 专注地看着我,然后说:“我似乎明白你现在的处境了。” 眼泪立刻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爸爸妈妈走后,我就一直没有在人前哭过。我 不要别人看到我的遭遇后还要来看我的痛苦,我只要找个安静的角落,像个小动 物般自己舔平伤口。可是在乔宏飞的面前,我却没法用坚强的外衣把自己伪装起 来,就像他从不伪装对我的真诚和关心。 乔宏飞掏出了手帕,似乎想替我擦,可一转念还是把手帕放到了我手上。我 低着头说谢谢,轻轻地擦着眼中的泪水。 “这么巧!才说过要帮你付钱,就在酒吧门口遇上了,看来是有人帮你付了!” 刘伶俐没有从单车上下来,一只脚踮着地,另一只脚来回晃动着。 乔宏飞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他像是对她视而不见似的,拉着我就往 前走。 “乔宏飞,你还以为她是那个呼风唤雨的阔小姐呀……”刘伶俐的声音显示 了她的气愤。我知道乔宏飞是个吸引人的男生,他对刘伶俐的不屑是对刘伶俐的 致命伤。刘伶俐不见得真喜欢他,可是她受不了乔宏飞对待我们两人截然不同的 态度。 第二天,班里就盛传我和乔宏飞的“韵事”,让一年来差不多销声匿迹的我 又成了大家暗中观察的人物。小琳忿忿不平地对我说:“你不要放在心上,刘伶 俐实在太过分了!” 我对她笑笑,说:“没关系。” 我还怕什么呢?我曾经失去了全世界!况且,只要我不理会那些流言,流言 又能奈我如何? 乔宏飞大概是全班最晚一个知道的人了。他一向对这些事情不在意,所以直 到有男生嬉皮笑脸地向他道喜时他才如梦初醒。他有些焦虑地来找我,说:“何 雅,他们都在说我们……其实,只要我们自己知道” “我不在乎的,我没有闲工夫听那些。”我朝他甜甜一笑。 他理解地点了点头。是的,他明白我唯一的目标是好好活下去,考上一个好 大学,学一身过硬的本领,早日走出那个不再属于我的“家”。 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发现今天的气氛不同往常。舅妈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或者不能用“堆”这个字,因为这个笑容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舅舅兴 致很高地在厨房里做着一道道香味扑鼻的菜肴。 “今天是文文十六周岁生日。”舅妈对我说。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啊?我都不知道,连礼物都没准备!”我连忙说。 舅妈说:“没关系,你一个小孩子要什么礼物,心意在就行了。快准备吃饭 吧!” 说完她看了看表,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还不回来?一天比一天晚!” 我走进房间,打开抽屉,拿出一条精致的银链子,上面坠着一颗晶莹剔透的 蓝宝石。这是我十六岁生日时爸爸送给我的礼物,说是会带给我幸福,因为蓝宝 石里盛着满满的爱。我紧紧拽着链子,犹豫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向外走。毕竟, 我爱文文,我希望她幸福,希望我对她的过失能被原谅,虽然那是我无心的。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我们围着点燃烛火的蛋糕,开心地唱着歌。 文文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无比光彩夺目,年轻、朝气,再不是Memory里那个叼着 雪茄、小脸苍白得尖刻的太妹。 “文文,看妈妈给你的礼物!”舅妈将一串紫水晶套上文文的手腕,疼爱地 左看右看,说,“喜欢吗?妈妈答应过你好多年了!” “妈妈……”文文喃喃地说。她垂下眼睛,看着那串神奇的美石。 舅舅变戏法似的从桌子下拿出一台轻巧超薄的笔记本电脑,说:“文文,爸 爸要让你好好学习新科技,奔三呀!” 文文接过笔记本,欣喜地用手指接触簇新的键盘。 虽然我对有父母疼爱的文文嫉妒得心疼,她灿烂的笑容却让我衷心地希望她 快乐。我也把银链子举到她面前,说:“姐姐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没准备 礼物。这个……是以前爸爸给我的,戴上它的人会永远幸福的!” “雅雅,这怎么行!”舅妈有些失色,说,“你自己留着作纪念吧。” 我却执意不肯收回,看着文文把银链子挂到脖子上。她拉住了我的手,把嘴 巴凑到我耳朵边,轻轻地说:“姐,对不起” 我也悄悄说:“希望从今天开始,再没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舅舅笑呵呵地对舅妈说:“瞧这两个孩子,还说悄悄话呢!” 文文生日后,我偶尔会有一些奢望,也许他们会真正接纳我成为他们之中的 一员。因为在生日那天,我们四个人看起来非常融洽。 我需要父母来疼爱我,我需要姐妹来说说心头的小秘密。 可是,我没有想到,不愉快的事情总是一次又一次发生。同样是家里少了东 西,文文的紫水晶手链。这次是舅妈开口了:“雅雅,文文丢桌上的手链你看到 了吗?” 我疑惑地摇摇头,说:“不见了?会不会忘记在什么地方了?” 舅妈的脸上冷冷的,说:“我已经把家里找遍了。那天我打扫房间时发现手 链盒子空了,问了文文才知道她随手扔桌上了。可是我刚才已经彻底找过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我知道辩解是没有用的,除非找到那 条紫水晶。舅妈的眼睛写满了“就是你”。 “虽然才六百多,毕竟是我送给文文的生日礼物,意义不同了……”舅妈就 差没拉住我请我交出紫水晶了。 我只说了三个字“不是我”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我蜷缩在角落里,安静地 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现在,只有这个房间还属于我,也许房间会知道我是清白 的。只是,什么时候,这个房间也会被夺走呢?一如他们夺走我的清白。 “不许哭!”我对着镜子里双眼红肿的女孩说,“你不是那个可以任性可以 撒娇的公主了,只有你可以救你自己!” 我离镜子里的那张脸不会超过三公分,近得让我的“特写”有种眩晕的感觉。 我一字一句地说:“好好活下去,早日离开这儿!” 家庭战争爆发了,虽然我不属于这个家。 文文招认了一切,紫水晶是她拿去卖的,以前几次离奇的金钱失踪案也是她 干的。她用那些钱去泡酒吧、蹦迪、抽烟……她甚至不知死活地尝试吸毒,她以 为一次两次没有关系的。直到她根本没有钱来填满她的毒瘾时,她才知道什么叫 害怕。更让人震惊的是,她怀孕了,却不知道成天和她混在一起的那几个男生中 哪一个是孩子的爸爸。 要不是文文在吸毒时被查房的公安人员抓住,也许等她肚子大了我们才会知 道这一切。 舅妈的双眼都发红了,恨不得亲手宰了文文似的。她狠很地抽了文文两个耳 光,又立即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肩膀剧烈地抽动。舅舅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 句话也不说。 文文单薄的身子倔强地挺立着,眼睛无神地看着地,苍白的脸上清晰浮现一 道道指印。 我轻轻地碰了碰文文的手,说:“在戒毒所里坚强地活下去,出来后做个健 康的人,好吗?” 她闭上眼睛,终于哭出声来。她大叫:“现在你们都来关心我了,以前呢! 以前呢!” 我紧紧抱住比我还高的文文,鼻子发酸了,说:“对不起,姐姐让你受了这 么多年的委屈……可是你还小,你可以重新再来的……” “姐姐,我害怕呀……”文文抱住了我,泣不成声,“不管我怎么努力,我 都差你太多,连我的妈妈都贬低我……” 舅妈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文文的话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她低声说着:“文 文,妈妈最爱你了,妈妈是恨铁不成钢来刺激你呀……” 文文怯怯地把眼睛迎向舅妈,问:“妈妈,你能原谅我吗?” 舅妈的脸上全是心碎的表情,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文文身边,把她拉进怀里, 说:“妈妈等你出来!” 文文被送进了戒毒所,家里失去了欢乐。舅舅舅妈陡然老了很多,我好几次 看见舅妈失神地看文文小时候的照片。 我拍了拍舅妈的肩膀,说:“舅妈,别难过了,文文真的知道错了,她会健 健康康地回到你身边的。” 舅妈点了点头,半晌才拉住我的手,说:“雅雅,以前舅妈错怪你了……对 不起……” 我说:“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回到房间,拿出口袋里的蓝宝石银链子。文文临走之前把它放在了我手里, 说她不配戴这根链子,她也不想夺走我的幸福。可是,等她出来,我一定要亲手 给她戴上,她应该得到很多幸福和爱,满满一宝石! 我们都会拥有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