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狗潇洒 作者:安仲明 我看到一条狗,黄色的狗,懒洋洋的在深秋惫懒的阳光里四处游荡,没有忧愁 的眼睛不带感情的打量着显得萧索的一切,不带一丝怅惘与哀伤。它的不带任何情 感的样子让正处于彷徨和无奈中的我愈发的忧伤,我不自禁的在一次被凡尘琐事萦 绕的无法脱逃。我想,我活的不如这条狗潇洒。 我是一个穷人,一个不肯放弃尊严的穷人。这样的穷人没有办法潇洒,这样的 穷人无论如何潇洒不起来。即使他在人前恣意的挥洒笑容,然而笑意底下,却深深 的隐藏着无法排遣的孤独与痛苦,无奈与落寞。 狗饿了,它不会想太多,它只需要找个地方,找户人家,或者残羹冷炙,或者 猪食鸡粒,它只要径直走过去,伸了头进去,张开嘴吃就行了。如此简单。而我呐, 我能够什么都不顾么,我能够随随便便的进到某一户人家,某一有吃食的地方,大 大咧咧的去吃白食么?不可以,别人不会像对待一只狗那样宽容的对待我,我也不 会想一只狗那样无所顾忌的旁若无人的出入来去。我有脸面,我有自尊。鄙人的讥 讽的目光里冷的我无法进去,对于自己人格的不肯践踏使我只能忍饥挨饿。我不如 狗潇洒,狗能够不劳而获,我甚至劳而无获。 狗可以本能的对施其予饭食的某人摇摇尾巴,或者靠在其人腿上蹭蹭,没有人 说,这只狗怎么这么谄媚,怎么这么会拍,人们或许会笑笑,这狗还算通点人性, 知恩图报,比某些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之徒强多了。人呢?我呢?我从不轻易对别人 下赞语,不是我的话如何金贵,不是别人没有值得称赞的地方,不是我的眼光如何 之高。只因为我说不出口。那一些在我看来肉麻无耻令人作呕的话会将我从人间除 名,不说也罢。多少次如果我拍上两下,多少次如果我谄笑两下,多少次如果我屈 膝两下,结果会大不相同。但是我没有,我不是那条狗,我不如它潇洒,我放不下。 狗可以只顾自己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饥。没别的,每个人靠自己,每个 人只为自己活着。很现实,很真实,狗的世界里,没有人会怀疑,一切都无可厚非。 可是我行么?不行,我不能扔下我周围的人,我不能只顾我自己。我认得责任两个 字。纯粹为自己,怎么都无法说的过去。我想过一个人,抛开一切,到一个没有人 识得我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考虑茶饭衣食,箪食瓢饮,风餐露宿,流浪街 头,沿巷乞讨,一切只为自己。不看别人怎么想,不管被人怎么看,只要自己开心, 只要自己充实。可是我竟终于没有做,或许是我没有这么决绝的勇气,或许是我抛 不开系在我身上的那溢着三春晖的丝线。我不如狗潇洒,它可以朗然独行,而我不 能。 狗累了,它可以在主人的面前做出可怜的样子,伸出长长的舌头,它说,我想 歇会儿,我累。于是它就歇会儿,它就有时间缓解劳累。它可以毫无顾忌的展示它 的疲惫,那时它博取同情的资本。我能么,我只能向前走,我不能停下来。前面或 许会有希望,虚无飘渺的希望,发散着梦幻的光。希望是什么呢,希望不过是个入 口,它的后面藏着深宫大厦,引得人进去了,却什么也没有。这样的希望我不要也 罢,然而我却不能放弃。我不能不朝前走,我不能停下脚步。那样在我没有什么, 在陌路人也没有什么,然而在关心我的人眼里,是堕落,可耻的堕落。我会被斥为 没有理想,我会被斥为懦弱。我究竟不如一条狗,狗可以拿它的懦弱当资本,我一 旦稍许的松弛和退缩,迎面而来的就会是唾弃,就会是失望的眼神,就会是哀怜的 嗟叹。我不能停下来,可是,停不下脚步那又是怎样的沧桑,我无从诉说。我不是 狗,我没有那份洒脱。 狗好呵。 它不懂得羞耻,人不以它为羞耻。它不懂得理想,人不以它为堕落。它不懂得 责任,人不以它为自私。狗表现出懦弱,人说这是它的本色。 我呢,我难呵。 贫穷不是我的错,但它却是我背上厚重的壳,我像一只蜗牛,不得不背着它艰 难的爬行。有人对我说,是的,贫穷无法选择,它不是你的错,可是你如果不想方 设法改变它,那就是你的错,大错特错。于是,我背负着这层壳,缓缓的向前爬动。 我抬起眼睛看看四处游走的狗,我羡慕它们。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得过且过, 愚蠢但是快乐。我是蜗牛,我柔软的躯体上却背负着坚硬的壳。我不停的向前爬, 我不能停下来稍事休整。我迷蒙的双眼看不清前面有什么,我只是不停的爬,爬, 爬呀爬…… 做狗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对于人来说,我还不具备这样的资格。我羡慕狗, 然而我却不想具有做狗的资格。 我只是羡慕狗的潇洒,我没有它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