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没命的跑过汉唐书店,我上了一辆的士,直接回了我住的地儿。上车的时候遇 到一些麻烦,车主不大愿意拉我,因为我的手在滴滴嗒嗒的淌血他觉得我不是什么 好人——他不知道我的背上也在汩汩的淌血否则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认为我就是个坏 人了。别人的看法我没有办法干涉,我所能作的就是穷尽各种可能性让他拉我。 直到锁上了自家的房门我才松了口气。 手上快见到白骨了,背上的伤口倒是不深。简单收拾之后我直挺挺的坐在了床 上,汗湿重衣血浸重衣。长这么大我是第一次被人砍,之前我从来不认为我会遇上 这种事情。 我打电话给涂远婷告诉她说我受伤了不能去看她了。她不相信,尽管我给她说 过我那个荒诞的抓小偷地想法她还是不相信。她认为我在装可怜企图换取她可贵的 同情以便出于怜悯她能够原谅我。我只好挂了电话,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当地上密 密的布满细碎的烟灰之后,我艰难的站起来,去了就近的一家个人诊所。 吃方面的时候手机响了,我一把抓起来,我想应该是涂远婷我想她会宁信我真 不信我假。可是不是,是丁袖。她要我过她那儿去她说她想见见我。结果是我没有 去她那里而是她到了我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恰恰在这个关口上想起我来,如果 我能预见到以后的事情我就会明白,可惜我并不像当初在老树咖啡店里她说的那样 会算命。 怎么搞成这样?丁袖看着我的手问,可是并不显得诧异,似乎仅只是看到了不 知道的也并不重要的事情随便问问而已,然后她点了一根烟,悠然的抽起来。这次 我发现她抽烟的姿势还比较优雅,她也注意着不用鼻子来吸从嘴里吐出来的烟。这 在男人来说是吸烟的标志性动作。 当她听到那个受伤的家伙居然是因为在车上抓小偷而遭报复时居然没有丝毫的 不平之意,她轻轻的吐出一口烟来,笑着说活该,从第一天见到你就知道你早晚会 有这么一天。我看着她吐出来的烟雾显示呈柱状往前疾进而后遇到阻力减了速度开 始往上方攀爬,做出很有意思的样子。 我们没什么话可说,真的。 你怎么知道我被人砍了?过了半晌我才想到这么一句话,快说完这句话我又想 起来一个问题,那天那个男的是谁? 丁袖脸儿都没变,其实透过朦胧的烟雾也很难发现她的脸变了没有只是直觉上 我认为她的脸儿没有变。以她的老练早就会想到我会问出什么问题了。她只是沉默 了一小会儿,尔后她笑了。你管那么多干么,还嫌砍得轻。她说。 我无话可说。 抽烟。 沉默。 门响了。 丁袖看看我,我看看丁袖。我也不知道这会儿还有谁来。 丁袖起来开门。 没有人进来。 丁袖在门口停留了一下,走回来。 谁呀,我忍不住问,我听到了离去的脚步声,重重的。 你有麻烦了。丁袖看了我一眼,若无其事的坐回椅子里。 我麻烦已经够大了,帐多不愁虱多不痒再来点儿也没啥可在乎的。我心中有隐 隐的担忧可是嘴上却说出了满不在乎的话。 你这儿有没有什么东西,我给你做点儿吃的。丁袖旋转着白皙的颈项抡了大眼 看了两圈说。 我这儿现在除了这张床就是你坐的这张凳别的什么都没了,哦忘了还有张写字 台。 没灶?丁袖有些不信。 灶好久没用了,也不知道还有气儿没有。算了,我还是吃我的方便面。麻烦你 也怪不好意思的。 你等一会儿,我出去一下。丁袖说着站了起来拉门出去,望着她瘦削的背影我 鼻子里酸酸的。 丁袖走了,留给我一屋子的整洁。临走的时候她说她还会来看我的,我嘴上说 着没这必要心里却说我很需要甚至希望她天天来。可是就在丁袖刚走不到一刻钟我 的头开始大了,非常非常大。 在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城市里眼下我有三个人可以算作朋友,丁袖,K ,涂远婷, 我在前面都已经提到过了。当然我还有一些同学,可是我想在他们而言我只是一个 过客我所留下的痕迹早已经被岁月之河冲洗殆尽了。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可 是从来也不会相遇。我们的距离只有几十分钟甚至几分钟的车程,可是我们的距离 却又有不只千山万水。 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里,我拥有三个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如今一个已 经几个星期不搭理我了,还有一个他不找我我就找不到他,另外一个才相识不过几 天。 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里,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以让我抱着哭 一场的人。 我趴在那张硬板床上,回想二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禁不住感到疲惫辛酸以及 劳累。我想我的身体虽然年轻可我的心早已经老了。刚刚如果我没有逃出来如果我 被一刀一刀的坎死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将这件事情放在心里一个星期,一个星期 已经太久了,一个小时我都不能够肯定。 曾经我希望自己能够逃离大家的视线到一个完全陌生没有任何人认得我的地方 自已一个人做自己的事情,无论辉煌的成功或者凄怆的失意都没有关系,我会像一 匹受伤的老狼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地舔干伤口上的血迹。我觉得这样很诗意 我觉得这样很自在。可是在人们渐渐将我遗忘在我就要得到我曾经想象的环境之际, 我感到莫名的凄凉。 我拨通了涂远婷的电话。我想女朋友并不仅仅是对你撒娇让你哄的人,她可以 在你淋到凄风冷雨的时候给你港湾的温暖和母亲般的宽慰。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 有没有体验过这样一种感觉,哪怕是一点点呢。 在丁袖走之后不到一刻钟我的头开始膨胀,它一点点的大起来,超乎了我的想 象。我突然想到刚才的敲门声,那也许会是涂远婷,那真的也许会是涂远婷。可我 并不真的愿意它是涂远婷,如果它是K 会好一些。但是我知道K 并不知道我住的地 方而且他也不会问起来我住在哪里。 没有人接电话。 宿舍里该是没有人。 没有人接电话。 都上自习去了。 没有人接电话。 晚上有课。 没有人接电话。 参加毕业晚会了吧。 没有人接电话。 吃散伙饭了吧。 没有人接电话。 电话坏了…… 我打她手机。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 后来我分析自己为没有人接电话所寻找的理由。宿舍里没有人或许是成立的。 都上自习了就不大可能了,因为当时已经是大四的上学期,没什么课了,而且即便 有课虽然是女生宿舍也会有人不去上的况且也不大可能所有人都选同一时间的同一 门课。说到吃散伙饭似乎为时尚早,我毕业那会儿也吃过散伙饭时间大概是大四下 学期的五月份,当然之前也有不过不多,因为那个时候离别的气味儿还不够浓郁吃 起来没什么味道,至于在大四一开学没多久就吃散伙饭还不曾听说过。不过也不能 排除这种可能性什么可能情况都会发生的。至于电话坏了当然也是有可能的,不过 有回铃音似乎说明是好的可是也不排除程控交换机出故障把回铃音送错的可能性。 似乎当中还听到有人接了电话又迅速挂断了,当然这也许是过于期待所造成的幻觉。 手机关机就是铁的事实了没什么可怀疑的但是也可能恰好手机没电关了充电不过先 前涂远婷还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 综上所述,我觉得出了问题。于是我的头更大了。 结合丁袖那句你有麻烦了可以肯定当时确实有人在门外,而且这个人应该就是 涂远婷。只有涂远婷看见开门的是一个女人才会掉头而去,如果是K 则会一愣而后 心中狂喜可表面上不动声色的走进来况且K 并不知道我的住址。 长久以来我觉得麻烦,和涂远婷在一起不知道客观上该怎么样评价但我主观上 认为比较麻烦。众所周知我这个人生活比较单调,这就是麻烦的起源。涂远婷生活 也必较单调,这也可以说是麻烦的起源之一。从我上面的说明当中可以看出来,我 这个希望有点儿私人空间,这也是麻烦的原因之一。因为涂远婷总是希望我所有的 和她交叉的业余时间都和她在一起并且同时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有事情做,这对两个 都比较沉闷的人来说算得上一个不低的要求。除此之外还存在着我她认为有趣的事 情我觉得无趣或者不大有趣的可能性,比方说逛街比方说看电影。从种种迹象看来 我们的相处都会比较麻烦。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将近一年的时 间到了相互找麻烦的时候了。如上所述我想我现在遇到麻烦是理所当然的我不认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前面已经说过,由于一个具有漂亮特质的女人莫名其妙的在我的住所出现并且 被涂远婷亲眼看见(当然听别人说到这件事情也可以造成麻烦),我陷入了无边无 际的麻烦当中。同时在不久以前我因为异想天开要去抓小偷结果被人砍了两刀不方 便行动所以不能前往涂远婷处当面解释误会,麻烦越发的麻烦起来简直就是麻烦的 两次方了。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我解决麻烦的手段很有限不客气的说是非常有限。 最后的最后可以一言以蔽之:我的眼前有一大堆麻烦,而我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