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长安是个繁华的大都市,最繁盛时人口有八百万人,比波斯还繁华,以至于很 多波斯小商贩飘扬过海或者徒步穿越沙漠来到长安做生意。他们的生意很好,那些 洋玩意儿大唐的人都没有见过,什么偷窥女人洗澡的望远镜潜望镜,壮阳的神油之 类的,都很受欢迎,很快的他们就发了财,觉得长安真他妈是好地方,没白来。钱 好赚,女人好搞,而且丰乳肥臀,很丰满,搞起来浑身乱颤,一个字,爽!波斯商 贩这么说时所指的女人多为一般窑子里的窑姐儿,再说语言不通,审美观念也有很 大差别,他们往往受骗,老鸨净找那些又胖又丑的姐们来陪尊贵的波斯客人。波斯 人只知道大唐以肥为美,看见陪自己的是个肥妞,心里就很高兴,左边抓一把,右 边抓一把,屁股上扭两把,感觉很实在。感觉很实在之后他们就大把大把给钱,反 正钱来得容易,反正挣钱也是为了花。所以尽管他们经商很精明,可是手里又都没 有钱,娶不起老婆,也不愿意娶老婆,只能到低级妓院中乐呵呵的受骗并且心满意 足的往肥妞的一双豪乳之间大把大把的塞钱。 波斯人很少去高等艺妓出没的地方,所以他们不知道这里女人的好。不过也不 排除东西方文化差异造成他们认为这里的女人很没劲的可能,要是我,一帮子漂亮 女人只让看不让搞也会觉得没意思,不如去低级一点的地方爽上两把。可是有的人 不这么想,比如方觉世,再比如K. K和方觉世在这一点上表面看起来一致,实际上 差别很大。K 是搞遍各种女人了,觉得那些见面就叉开双腿喊着快搞还有别的客人 等着呢的女人没什么味道,吃多了恶心,于是就转而向文化层次高比较含蓄的女人 进军。在他眼里,这种女人光是看就能看得人暴爽无比,要是能搞一搞,不知道会 怎样呢。K 来这些地方还有一个不可说的原因,那就是躲避他爹。K 他爹口味大众 化,和波斯人差不多,同时也是受了死去多年的老婆的影响,认为屁股沉的女人能 生孩子,干起来过瘾,这种观念都是他老婆灌输给他的。他中了毒还不知道,整天 五迷三道的往窑子里钻,专门找屁股大奶子大的窑姐搞。K 他爹经常因为自己的东 西不够硬不够长,穿不过姐们儿那里的脂肪堆,碰不着那颗小豆豆,而遭到窑姐们 毫不留情面的挖苦,他很是惭愧,有点儿自卑。可是有的人就是怪,越搞不成越要 搞,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这么说K 他爹和K 都是牛人。 K 知道自己文化程度不高,才本科毕业,又是理工科大学,又是多次补考勉强 通过,跟那些饱读圣贤书惯作八股文的落第秀才在人文素养方面根本没法比,因此 他就很谦虚,从不在艺妓面前显示自己靠理工技能发家有钱的庸俗鄙陋,总表现出 一副虚心向学的态度,倒也不怎么遭艺妓们厌烦。他经常去捧戚暮颜的场子,一坐 就是一天,从不嫌烦,也从不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情。他知道,心急吃不了惹豆腐, 对这种女人要老婆婆纺花慢慢上劲儿。 小婉给戚暮颜起名字叫做暮颜,彼时她说,英雄落魄,美人迟暮,都是人世间 最悲哀的事情。确乎如此,无论是小婉还是戚暮颜,都有容颜不再的时候,对于欢 场女人来说,这一点更让人觉得寒心。她们不像良家妇女,有个丈夫可以依靠,没 丈夫了还有儿女养活,没儿女了还有政府救济,她们一切都得靠自己,她们靠自己 青春的身体被别人蹂躏来养活自己养活家人,很辛苦,而且这种饭碗不是公家的商 品粮铁饭碗一朝端上一辈子吃喝不愁,这种饭碗也就能端几年,等你被摧残得不像 个样子了,等你那里松弛得夹不住**了,等你得了不可告人的性病了,一切都完了。 你就只能在寒风中瑟缩着身子沿街乞讨,或者为了尊严躲在堆雪的山神庙里活活被 冻死饿死。没人可怜你,因为你曾经是妓女,婊子,下贱的女人,一日为娼终身是 娼,不管你还在不在卖还能不能卖。这就是妓女和商人的区别,商人不再经营生意 了就可以金盆洗手换种身份,而妓女不行,你脸上贴着标签,人家一眼就认出你来 了。而且当时社会保障体系根本就没有建立起来,虽然政府认同妓女是一种正当的 必不可少的行业,可是始终没有给从事这种行当的人们办理过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失 业保险之类的福利。由于这种缘故,妓女们都希望能抓着一个傻逼娶自己,哪怕是 做妾也好,总能免得将来那种令人寒心的结局。 在妓女当中也有很有风骨很有追求的女子,颇令人敬佩。小婉就是一个,她坚 持要做妻,而不是妾,所以她背对浮世繁华,在红灯之外,在寂寞深处,怀着虚无 飘渺的希望殷切的等待那个许她妻之名分的男人归来。直到雪染双鬓,直到奄奄一 息。戚暮颜看到小婉,就看到了自己的将来,心中很是凄苦,不知道该怎么办。她 想怎么说当初咱也是有理想有追求的有为青年,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自己的理想, 眼前这个坚持理想的女人已经如花枯萎,不知道自己最终是否也会这样,慢慢凋零。 我该怎么办?戚暮颜看着镜中绝美的脸,看着眼角日益增多的鱼尾纹,喃喃自 语。 是啊,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我不是小婉,我远没有她坚强。前生的事太遥远,等待太让人绝望。 我等待的是谁,他又将在哪一天到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看不见。女人都是近视 的,我不能例外。我害怕凄凉的晚景,我害怕像小婉那样在无数个晨昏绝望的等待, 我的心经不起折磨,它太脆弱,甚至抵不上男人的承诺。 我温顺的答应了那个即将拥有我一生的胖男人,至少他在我面前不虚浮。他天 天来,他天天看,他天天谨守礼节。一名舞妓最好的归宿夜不过如此了吧。成为一 个商贾的妾,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然后在年华老去后,默默地退回自己的屋 宇,终老一生。 暮颜,你为什么不笑呢?k 靠在回廊的柱子上,带笑望着我。我将小婉给我的 桃花灯放在水面上,任它半明半灭,顺着小渠流水婀娜而去。我,默默不语。 我在沉默中看见解语,她正缓缓向我走来。我不止一次的看见她,她不止一次 的这么向我走来。她的脚步细碎,如扶桑女子一般,沿着汲花小径一路行来,停在 我的门口。虚掩的门无声的旋转,解语就那样微笑着站在门口,手里捧着她的琵琶, 晚风舞起她鬓边的几缕发丝,她的脸若隐若现,忽明忽暗。 我要走了。解语笑着,眼波朦胧,低首的样子依然风华绝代,让人沉迷。我虽 为女子,也不禁心旌摇动,同时心里有一丝隐隐的痛。我不知道解语是谁,她匆匆 的来,匆匆的去,她的容颜永远驻留在初次见面的那天。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独独选上我,只是每次她如风般无声的飘离,我都会感觉到自 己的生气又少了一丝。我想随着她不断的出现不断的离去,我的生命终将随她而去。 解语手持琵琶轻弹一曲《湘江》,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舞动,宛若天籁的 乐曲流泻出来。寂静的夜没有任何声息,孤独的乐音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空旷中无 处可去,只有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被不可知蚕食。它扭动着身子,想要躲避,却发出 遥远而哀凄的叹息,连这叹息,也慢慢远去,终不可闻。 解语清丽的脸庞染上一抹嫣红,足以倾城。 我要走了,解语笑着,眼波朦胧。她缓缓的走到我面前,将琵琶放在我怀中, 依依不舍的再拨琴弦,琴声似玉盘中的明珠,响声铮铮。暮颜,我唯一喜爱的就是 这把琵琶,他不爱我弹它,他说要给我更好的,我不舍,也不愿看他不快活,所以 送你吧。 我急切的抓住她的衣袖,连连摆手,我不能,我不能要。 收下吧,暮颜。解语放开我的手,一晃便出了舞阁,恍惚的影子顷刻没入苍茫 暮色之中。我知道,《湘江》一曲,将成绝响。 我想做的,是他的妻啊。我知道解语的心,必和我此刻一般。然而她终于跟他 走了,也和我将要做的一样。也许我们是一样的,我们的命运早已注定,我们不若 小婉,我们不愿,却无能反抗。 我该怎样等待? 我在等待什么? 容颜在胡旋中飘逝,青春在等待中湮灭。我不知道我的将来,我甚至害怕想到 我的将来。或许是,我过早的看到了它。它是什么呢,风,或者一成不变的晨昏那 个苦苦凝望的身影,它一直走在我身边。 暮颜,和我回家吧。 我的心一颤,但是我摇头。发丝在风中凌乱。他走过来,将发丝拢在我的耳后, 把手中握得温热的金步摇插入我的发髻,几乎是贴着我的发在低喃了。 暮颜,做我的妾吧。 我想做的,是他的妻啊。解语这么说,可是她无力拒绝。 解语没有拒绝那个男人,戚暮颜也没有,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不想和不能并 不相同。拒绝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像小婉一样在寂寞庭院中无尽凝望,戚暮颜 不愿意这样,所以她是不能拒绝。而她并不想做k 的妾,所以她想拒绝,不是不想 拒绝,只是不能拒绝。她想,但是不能。这就是无奈吧。 我们都跟无奈打交道,再牛逼的人也有和无奈打交道的时候。戚暮颜很牛逼, 红遍长安城,客下爱慕者比玛丽莲‘梦露还多,可是她最后也很无奈,不得不答应 了k ,准备做他的妾。说实话,这很让我不忿。为什么k 这样的衰人总能碰上戚暮 颜那样的绝色呢!我的画使长安纸贵,我名满长安,妇女儿童都知道,可是我就遇 不上戚暮颜,这就是无奈吧。幸好我还可以给她画像,我知道,此日为是不远。我 也知道,我今年命犯桃花。我家乡的吴半仙,虽然把我算计得够呛,可还是挡不住 桃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