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说过,如果现在是古代,那么丁袖就是名冠长安的艺妓。可是现在不是古代,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那么丁袖就还是丁袖,那个让我看到就想和她搞一搞的女人。 k 当然也还是现在的k ,方觉世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他现在躺在狗窝里,默默的 生气,默默的叹息。 丁袖照顾了方觉世三天,而后不再出现。不再出现的不止丁袖,还有k.k 的不 再出现和丁袖不一样,是我不叫他他不出现,如果我叫他,他就会出现。我不是经 常叫他,偶尔,仅仅是偶尔。 丁袖坐在我的床前,安静的抽着她的摩尔烟。在迷离的烟雾中,她对我说,k 说他要追我,你看怎么样。我料到她会这么问,我料到k 会采取行动,可是我料不 到方觉世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不是吴半仙,就算我是吴半仙,我也还是料不到。 世事如烟,难以预料。 我想我是这么回答丁袖的:你觉得怎么样,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觉得行就行, 我没意见。是啊,我他妈能有什么意见,我和你丁袖又没有什么关系。那个晚上就 要有关系了,你却突然把我踹下床去。这是我的心里话,心里话不宜说出来,所以 我就不说。实在没办法要说,也得拐弯抹角的说。这个意见不见得有很多人同意, 但是一定有很多人在按这个意见做。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是写小说的,想得比我周全。 我也抽烟,我抽烟是因为我觉得不抽烟就不能很好的说话。我的意见是你不要 理她,我的意见是你最好跟我好。说完我不再看她,望着虚掩的门出神。 我为什么要跟你好呢?丁袖认真的看着我问。 因为我想和你好。 仅仅是想和我的身体好吧。丁袖吐了个烟圈儿,看着它慢慢飘散,用一种遥远 而不屑的声音说。我可以和你好,可是我不敢和你好,我怕你受不了。 不会的。 会的。 不会的。 我说会。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 你有钱吗?你养得起我吗? 我会挣钱。 就靠你那蹩脚的小说?做梦还差不多。 我大学毕业,可以找到事情做。 我每个月买衣服要好几千,你能挣多少? 我们可以过节俭的生活,人什么都能适应。 可是我不想,我喜欢现在这种随心所欲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日子。我受不了苦, 也不想再受苦了。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从原来的苦日子里逃出来。 你有没有理想?! 理想是什么东西?理想是用来被强奸的。 方觉世怒发冲冠,可是丝毫办法也没有,只能气咻咻的猛抽烟,然后没命的咳 嗽,咳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他想这个女人真他妈太操起了,欠贼,真是欠贼!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情况吗? 方觉世默不作声。 我告诉你。 方觉世看了丁袖一眼,仍旧不说话。 我是个小偷,你知道吗,我真的是个小偷。那天摸你屁股口袋的就是我。很惊 讶吧,没有想到吧。我是一个小偷,你看,我竟然是一个小偷。你还想和我好吗? 想。 我被人家包了,就是那天你在百姓厨房看到的那个男人。他给我钱花,我就让 他摧残我的身体。你看,我就是这么肮脏的女人。你还想和我好吗? 想。 想你妈了个头想!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不就是想操么!我现在就在你面前, 怎么不过来?过来呀,操我,我被人操惯了,我被各式各样的男人操,还就是没有 被写小说的人操过。我做梦都想找个文化人来操我,你知道吗! 你在作践你自己。 我就是作践自己,你心疼了吗? 方觉世紧咬着牙,其实他不心疼,他早已经想到丁袖就是这么个女人。凭良心 说我现在还是很想操她,这就是淫荡女人的魅力所在,不管她和多少人干过,你还 是想和她干。 我紧紧的咬着牙,默不作声。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心里想,但是不说。我要等 你说出来,然后我点头。我要等菜自己跑到我的筷子上。我不是K ,可是我被K 看 透了。很早之前K 就把我看透了,还在学校的时候K 就把我给看透了。他妈的他真 把我给看透了。 K 是个什么样的人?丁袖平静下来,低着头问我。 有钱人。 哦,是么,丁袖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要不要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方觉世点了支烟。丁袖没有作声。 戚暮颜要出嫁了,嫁给K 作妾。你知道吗?方觉世问丁袖,丁袖摇摇头。戚暮 颜是谁,我不知道。K 就是K 吗? 不,不是,这是发生在古代的故事,这个故事就和我们的故事差不多。 差不多就不用讲了。 还是有区别的,最大的区别是我要讲的故事已经有结局了,而我们的故事还在 进行当中。我想我得讲一下,我这会儿突然很想给你讲一下。 那你讲吧,简单点儿,别太复杂,我讨厌复杂。 我已经写了很多了,这是前面的故事,都在这里,你先看看,然后我接着讲, 讲完了你就可以走了,我不再管你的任何事情,你也不必再来找我。就当一切都是 一场梦好了。梦过无痕。 那天K 来续竹小居找我,说要我给他新认识的一个女人画像。那个女人叫做戚 暮颜,很好听的名字,只是有些伤感。这年头伤感泛滥,比流行感冒还要流行,因 此这个名字带点儿伤感味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纯属情理之中。K 说等到初 冬落雪的时候他会把那个女人带过来。那个女人是个舞妓,跳胡旋舞的舞妓,在长 安城七十二坊妇幼皆知。可是她就要嫁给我的朋友K 当小老婆了,而我还没有见过 她。这就是无奈吧。你知道,在那个时候方觉世是个有名的画家,专门画裸体画的 画家。我的画在长安流传,人手一幅。然而没有人知道我就是那个画家,没有人知 道我就是那个画家方觉世。可是人们都知道K ,因为他是方觉世的朋友,画家方觉 世唯一的朋友。真是荒谬,不是吗? 我画过无数的画,大部分都没有了。只有一幅,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保存着 它。画上是一个女子,眉间隐有桃花。K 送戚暮颜来续竹小居的时候,我吃了一惊, 因为戚暮颜恍然就是我画中的女子,无论眉眼,腰身,风姿,仪容,都很像。我不 相信天底下有这么相像的人,因此我就认为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老天让我和戚暮 颜相遇,我自然是不能拒绝的了。他是老大,他说了算。不过也可能是错觉,我经 常有这种感觉,看见什么会觉得在哪里见过,其实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我猜想这 可能是这么回事儿,我老家那个吴半仙在给我搞鬼。他怨恨我不相信他还羞辱他, 就对我施了咒语。我不能不说,他很牛。对于牛人我一向心向往之,不能往之的时 候也是敬佩有加,因此尽管吴半仙不停的给我搞鬼,让我生活错乱不堪,我还是对 他敬佩有加。 后来我想也许当时坐在我对面的听我讲故事的女人不是丁袖,而是涂远婷。我 以为是丁袖一定是吴半仙在作怪,明确了这一点之后我宁愿相信那个抽摩尔烟的女 人是涂远婷。那么时间就要往后推,从丁袖照顾我的最后一天往后推上几天,或者 十几天,也可能是几十天,不管怎样,那个日子一定在丁袖照顾完我之后。只有这 样才合乎情理,为什么只有这样才合乎情理我也说不明白,感觉,仅仅是感觉。感 觉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因此对于这一点我不准备多说什么,我只想说说和涂远婷对 话的情况。 当时我刚刚从涂远婷身上爬下来,之前我像只青蛙一样趴在涂远婷身上,涂远 婷也像只青蛙一样趴在床上。我的那东西把我们连了起来,我想在这个时候那东西 很重要。我说过长久以来我和涂远婷用我那东西沟通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那天是 个例外,我坚持了十几分钟。这得归功于我朋友也就是K 他给我搞了两粒叫作干塌 床的壮阳药。说明书上说这种药吃一粒就可以把床搞零散直至塌掉,顾名思义也是 如此。可我还是有些担心,就一下子吃了两粒。你知道,如今的说明书不大靠得住, 假设功效基数为一百,很可能说明说上会夸大到一千。吃了两粒之后我坚持了十几 分钟,这证明我的担心并非多余。值得庆幸的是药不假,否则我的兄弟就会溃烂, 最后就会变成太监,甚至会把我的小命搞掉。从涂远婷身上下来之后,我已经没有 一点力气了。彼时涂远婷很满足,除了第一次(第一次她也不满足,她埋怨说她刚 刚不疼了我就不弄她了。),这是我们仅有的一回和谐。涂远婷拿卫生纸仔细的擦 拭了阴部,然后就光着身子躺在那里,柔情满眼的望着我,望了一阵子之后她问, 你是不是该娶我? 我愣在了那里,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可能我在某个时候想到了,可这个 问题在此时还是显得有些突兀,一下子我难以接受。我愣了一下说,现在不流行结 婚了,这样不是挺好的么。之后我就抽烟,每次干完那事儿之后我都要抽烟,事后 一支烟,这是我的习惯。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保持下去。 涂远婷不吭声,静静的仰躺在那里。过了一阵子之后,她摸出来一支烟,点上, 抽。说实话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她抽的烟和丁袖抽的一样,摩尔。 你是不是就想和我搞搞了事儿?不知道过了多久,涂远婷淡淡的问。 说实话我不想和她搞,那天在她宿舍突如其来的想和她搞,只是个意外,后来 出了事情,再后来和阿姨不咸不淡的搞了两次,就再也没有和涂远婷搞的意思了。 我想这种感觉的诱发事件还是第一次和涂远婷搞,不合情理的事情做了之后大多是 这种结果。可是我不能告诉她我不想和她搞,不想和她搞还要搞她,她知道不知道 会有多伤心。如果她很伤心就会想不开,这个结果不好。如果我能料到会是这个结 果,当初就不会和她搞了。麻烦的事情我一向尽力避免,我讨厌麻烦,喜欢简单。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就认为你同意我说的。涂远婷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表现的相当平静,从从容容,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脑子在转圈圈,还没有转出个结果来,只能先这么说。 方觉世,我告诉你,我不是随便就让人搞的。 说完这句话涂远婷拎包就走。方觉世静静的坐在那里,没说什么,他没什么可 说的,反正不想搞也搞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一点儿用也没 有。一点儿用都没有的事情,方觉世不想做。其实类似的问题不止这一次,我们一 定没有忘记上次涂远婷问方觉世的话,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这是个难题,在方 觉世干不动的时候他就会遇到这个难题。你为什么不和我结婚,这也是个难题,在 方觉世干得差强人意的时候就会遇到这个难题。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论方觉世 干得好不好,能不能让人满足,他都会遇到难题。这是很让人沮丧和不解的地方。 在方觉世干不动的时候,他就必须证明他没有别的女人。众所周知,这是个信 任方面的问题,当女人问你是不是背着她有了别的女人时,就表明她对你产生了怀 疑。一旦女人不信任你了,简简单单的用是或者否来回答她的问题就远远不够。那 天方觉世经过推理分析之后,说了句很让涂远婷意外的话:我没吃伟哥。涂远婷听 了这个话,一时没有会过意来。她接着问,你有没有别的女人和吃没吃伟哥有什么 关系。方觉世说,怎么没有关系,大有关系,要是我吃了伟哥,就能和你干很长时 间,要是我和你干很长时间,你就不会怀疑我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涂远婷说,你 这么说分明是想在外面有女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方觉世听了就有点儿不高兴, 可是不能和女人认真,这他是知道的。于是他说,我没有吃伟哥是因为我不想借助 药物来表达我对你的爱,我宁可让你怀疑我干不好是因为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也不愿 意借助药物来表达我对你的爱,因为我对你的爱是真诚的,用壮阳药就显得虚伪, 抹杀了我对你的真诚。涂远婷有些感动,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扭扭捏捏的说,我错 怪你了,可是我们一星期也不干几次啊,怎么你就不行呢。方觉世想了想说,你有 没有不想做爱的时候?有啊。这就对了,男人其实和女人一样,男人不是种马,再 说就算男人是种马,也有累的时候,也有不想播种的时候,碰巧,我今天不大想干, 所以就干不了那么长时间。涂远婷也想了想,之后她问,那你什么时候想干,你告 诉我。至此我们看到,难题已经基本上被化解掉了。可是今天这个难题,还远没有 被化解掉。他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高悬在涂远婷和方觉世之间,随时都可能掉下 来,把联系涂远婷和方觉世的阴茎给斩断。因此,方觉世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