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营销 作者:孟夏 我不是一个粗线条的人,读大学的前两年更是细到可以列入准心理变态之列, 有时矛盾得分不清哪个自我是戴着孤芳自赏的假面:一方面以炫耀的心态不务地学 霹雳练散打却对女同学装作视而不见;一方面学汪国真写些古不古今不今的姑且可 称为诗的东西并对送上门的浪漫退避三舍。转眼这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啦,猜猜我 现在做什么工作?销售!而且是口碑相当不错的那类。几年来先是单打独斗地抓货 攒机练PC挣点或白或灰或黑的小钱,又一脑袋扎进水深火热的IT行业团队作战去打 单,我在一步步地从单纯的销售走向市场营销,自然也就踌躇满志地把自己定位于 要在这弥漫着硝烟的商场做一个羽扇纶巾的儒商。 于是不去读有名无实的MBA就自 学自悟,最大彻大悟的一次是在一个重量级高手主讲的营销课上第一次听到爱情营 销一词,是说谈恋爱同做销售是互通的,并断言一个其貌不扬的销售高手能同时交 五个漂亮女朋友并游刃有余。这一点我倒没试过,不过回想一下几年前将老婆搞到 手的过程,内心深处的共鸣声似乎用耳朵都可清晰地听到。 我24岁本命年的生日PARTY恐怕是我今生最盛大的一次, 有一伙朋友的朋友是 十几个人开着单位班车从30公里外赶来的。酒已不记得喝了多少,我至今还有些心 疼那三盒生日蛋糕全都抹在身上、摔在墙上和地上了,据说被我们毁掉的那个单身 俱乐部第二天有人踩奶油滑倒进了医务室。有一哥们半醉着搂着我说:“换一个女 朋友吧,这个不配你”。那天我就记住了这一句话,因为听到后出了点虚汗,酒也 就醒多了。第二天我就同我的前任女友掰了,其实才认识三个月,从肉体到精神还 没到谁要对谁负责的份上。但刚刚走出校门的她无法接受这种突然袭击,拉我到她 的宿舍哭诉至深夜,最后我还是一咬牙走掉了。冬天的风吹到我的脸上,我竟然有 一种莫名其妙的清爽的感觉,即而又不禁骂自己一句:“真他妈够残忍的”!现在 想来,这种残忍比起商战似乎还有所不及,无非我是站在另一个角度去体会罢了。 我自那夜后再也没见过她,想必也该为人妻甚至为人母了,我真心的祝愿她能幸福! 就象我期待的那样,本命年里最大的一份收获在元旦向我走来。那天,同几个 同样百无聊赖的哥们儿相约一同去化工大学跳舞,挺大一食堂挤满了比吃饭时要多 几倍的学生。跳了几曲后,有人嚷着“没劲!换地儿去北大。”我说:“要去你们 去吧,刚呼我三缺一等我搓麻呢!”后来我却鬼使神差地又进了教工舞厅,远远地 就见一亭亭玉立、卓而不群的女孩,后来我几乎一直同她一个人跳,偶尔出于礼貌 请请她同来的女伴。搂着一个气质相貌均不同凡响的女孩,我似乎没有理由不表现 一下自己,但我知道这样的女孩必然最讨厌有人象户籍警察一样问东问西,所以我 除了请他们喝饮料外,似乎没献过特别的殷勤。后来同老婆谈起对我最初的印象, 他说我是她在舞厅见过的唯一的一个用温柔的笑容代替语言的人,甚至对我当时穿 的一雷蒙牌白色棉夹可印象甚佳,后来不知怎么搞丢了,她就又跑去买了一件回来。 那夜的无言的微笑,我有了一个不算小的收获,散场时我似乎只是出于礼貌但肯定 别有用心地给她和她的那位女伴每人一张名片,送了他们一段路后,我才知道她姓 季,同来的女伴姓蓝,可以听出有些东北的口音。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肯定是我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每个不好打发的周末夜晚, 我明明知道我心仪的女孩就在那里,打个车,十分钟后就能见到,可我就楞是控制 自己老老实实地熬了一个月,心痒比心痛更难以忍受,我是硬扛着过了四个百爪挠 心的周末的。那些日子,打麻将总是掉张儿,收到奖金的虚情假意地安慰我:“你 丫的肯定是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得意你个头啊,饱汉子不知饿汉饥,大周末 的跟你们一群鸟人瞎耽误工夫!”孑然一身的日子,我一听这话就来气。 已经到了分奖金发年货准备回老家看望爹妈的日子了,我的自信也在一派躁动 而欢快的氛围中一天天接近崩溃,这欲擒故纵的一招该不会落空吧?用逆向思维的 方法接近这种不凡的女孩应该没错啊?正在这时,我的一个同事一脸坏笑地递给我 电话听筒。“喂,是孟先生吗?能听出我是谁吗?”“提个醒儿,我有点晕。”其 实这声音我在梦里都不知听见几回了,心跳得挺厉害,甚至手都有点抖,有点象第 一次通过电话同一个未曾谋面的客户作成生意时的感觉。“我是小蓝,哈尔滨的, 记得吗?”她在电话那边试探着我。“你的东北口音怎么戒的,我也学学,现在东 北人在北京男盗女娼的太多。”,我尽量不动声色地耍着贫嘴,然后听到明显是没 有把嘴堵严而漏出的窃笑声,而且好象不止一个人。“行了,别装了,你是季小姐, 今晚有空吗?一起跳舞。”“好啊,我正想约你呢,还是在那个教工舞厅吧?”, “今天换个地儿吧,先吃饭,我请客,是不是还缺个男舞伴。”“好吧,我和小蓝 一块儿”。“齐了”,我摔下电话,蹦起老高外加啪的一声拳掌相击,把旁边一女 同事吓了一跳。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认真地打扮了一下自己,穿上一套最得意的行头,抹了满 脑袋的摩丝,刷了两遍牙又猛嚼口香糖。事实证明我有点过了,季在成为我的老婆 后曾不止一次拿那一天来贬我:“油头粉面,苍蝇落在脑袋上都打滑,打扮得人模 狗样,跳起舞来像二流子,第一次见面的美好印象全破灭了!”那天吃过晚饭,我 们去了校园外一个歌舞厅,同季跳慢曲时,我自以为时机成熟,总想把她搂紧点, 甚至想学学周围的那些不知是不是情人的一对对一样跳个贴面什么的,我能感到她 在尽力保持着距离感,而且话逐渐少了,头半低着,一副半是恼怒半是羞涩的神情。 我只好先学乖点,就象大学时期一样,我又有些搞不清哪个是真我了,但为了眼前 的令我魂牵梦系、神魂颠倒的美人儿,我一切都可以为之改变!季的全名叫季月, 身材颀长,穿高根鞋只比我矮一点,身上每一处凹凸以我的观点来看都恰到好处。 最可人之处是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眼睫毛很长,用睫毛夹夹过又涂了睫毛膏,看 上去甚至有些象假的。眉毛也是精心修过的,同眼睛间的距离有些近,看上去有几 分象混血儿,也常有人问她是不是新疆来的。她与我同龄,西安人,正在经贸大学 进修外贸英语,这之前在深圳工作三年,而且已经在一家四星级酒店做到管理层的 职位。舞会散场,在校门口就不让我们再送了,我明白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宿舍在哪 里,看来今天有点演砸了。不过这样的女孩才是值得我孟夏穷追不舍,并且可以从 朋友到老婆的那种。 春节在很多无聊的应酬中过去了,我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季月的行踪, 这么惹眼的女孩是不难查到的,我没费多少力气就摸到了她的宿舍。第一次碰到锁 头,我留了一个便条塞进门缝中。第二次是带了一束花去的,同样没见到人,但看 到第一张便条被扔在垃圾桶里,看来她是真生气了。第三次终于见到她,她依旧一 脸的冷淡,小蓝倒是热情地搬椅子倒水又忙火着把花插进花瓶,寒暄几句就识相地 拿本书去教室了。那天,我同小月聊了好几个钟头,什么内容记不得了,只记得到 后来话越来越多,但肯定没几句是假话。我同人聊天的水平不知是什么时候培养出 来的,想必是得益于我的工作。一同吃晚饭时天已经全黑了,找了一家很适合恋人 的饭馆,明明灭灭的灯影里,对面的她轮廓有些模糊,从肩头垂落的长发泛起一层 神秘的兰色的光晕。由于喝了一点啤酒,她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看,我真的不 能喝酒。”她笑着说。我也只是望着她抿着嘴傻笑着,其实即便没有酒精,我也已 经醉了。 我们真正开始恋爱了!起初我们还常常三五成群地一同去迪厅蹦迪,后来月说: “咱别老带着他们了,老你请客,太费钱了。”其实小月是对钱最没概念的人,我 知道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已经确立了。于是我们拥抱着跳舞,躲在花丛中忘情地亲 吻,在酒吧没完没了的聊天,在电影院看内容并不重要的电影。啊哈,原来恋爱的 感觉真有这么好!而那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果然不假,本来就 清瘦的我一下子又没了几斤,小月心疼得嚷着要给我煲汤补充营养,可是到现在我 就吃过三五次她煲的汤,多是乌鸡那种只滋阴不壮阳的玩意儿。 男人为女人流血,女人为男人流泪。小月在女人中绝对属于坚强而独立的另类, 我正是因为为她流血而第一次换来她极其少有的眼泪。那是一个周末,两个人计划 着一同去双安商场购物,由于做小巴就直达,所以没乘出租车。没想到赶上一个专 门宰客的黑车,本来二三元的车费硬要收四元。小月是急脾气,一来二去就同卖票 的人吵起来了,我听见那人骂了小月一句很难听的话,只觉得血往脑门上一涌,抓 住那人的头发跳到车外就打到一处,由于原来有些武术的功底,对方也较瘦小,没 费什么力气就将他撂倒了,一抬头发现从车的后坐又气势凶凶地下来两个,而开车 的那个居然从座位底下抽出一个铁棍挥舞着冲过来,在三人夹击之下,我很快被打 倒在地,当时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只觉得嘴里咸咸的,可能是鼻子在流血,再就 是身上挨了几铁棍,那个被我打倒的小个子爬起来后,也恶狠狠地在我的裆部补了 两脚。这时在一旁被突如其来的一切暂时吓傻了的小月突然尖叫着冲向那个拿铁棍 的人,死死揪住一绺头发不放,还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后来她被重重摔在地上, 我看见那个人捂着头在狂叫,顺着手指缝在流血,小月躺在地上,那张美丽的脸因 为惊吓、愤怒和紧张扭曲得我都感到有些可怕,手上攥着一绺头发,肯定是连头皮 一同扯下来的!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我突然又咆哮着爬起来,冲向那个引发事端 的小个子,再次把他按倒,死命锁住他的脖子并威胁说谁敢再动我女朋友一根毫毛, 我就掐死他!于是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我身上,我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使我松了手, 尽管眼睛也快被血糊住了,还是看到他们将小个子扶上车急急忙忙地开车跑了。这 时周围吸引了不少人看客,就是没引来警察!我当时不知怎么想到了鲁迅笔下的人 血馒头。小月过来把我扶起来,还好,我还能走路。为了表明我没事,我们就相互 搀扶着走回她的宿舍。不知怎么回事,我一点没有痛恨那几个打手的感觉,我知道 他们把我和小月彻底地打到了一起来了。在宿舍里,小月一边给我擦洗伤口,一边 在无声的流泪。我第一次在女人面前真正感到自己是个男子汉了,于是乐呵呵地宽 慰她,其实心里也正在窃喜,我知道我就要做成人生最大一笔订单,付出的是感情, 收获的是爱情。 那天晚上,我从男孩变成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