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曾经给自己立过一条规矩。” “你以为呢?”寒看着前方车道外摇曳的树木不眨一眼。 “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不过,我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拖到今天才坦白。”翔 落寞地说。“是我咎由自取,是这样的。” 寒转过头,定定地看着翔的侧面。翔的眼神很忧郁,是一种从心底里渐渐凝结起来 的忧郁。寒的心不由得激灵了一下。这个男人在顷刻之间,泛滥起她无比的同情。 “假如……可以原谅你,那么我们又能如何呢?”寒问翔,同时也在问自己。“如 果你不是我的同事,不是我儿子同班同学的爸爸,不是和我离得那么近……假如,你只 是一个我在网上偶然相遇的熟悉的陌生人,那么我……” “那么你会答应做我的朋友吗?”翔早就转过脸惊喜而又惶恐地看着寒。“那么你 会答应我在网上的请求,做我的朋友吗?” “难道我们现在还不是朋友么?”寒看着翔的眼睛,看到他大大的眼睛里有一个小 小的她。 “是,我们是朋友,但是我想我们不只是普通意义上的朋友,我们应该是……” “我们应该是……‘情人’?”寒打断翔的话,笑着。 “不,不是这个……”翔结巴起来。“我,我是说……” “我明白,你是说,你要和我建立那样一种关系,那就是当你在痛苦无聊找不到宣 泄口的时候,当你为生活奔波劳累极了需要疏散疲倦的时候,你希望我不像别的网友一 般只能在虚无里安慰你的灵魂,而是在你能够触摸得到的地方微笑着为你斟一壶美酒, 陪你一起醉得不省人事甚至……”寒真想脱口说出这些话,可是她没有,寒觉得那样的 直白对于翔似乎太残酷了。于是,寒沉默着等待翔表达完他的意思。 “不不……其实我在网上跟你说过的,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翔显然在寒冷然的 静默中调整了一下他的思绪,重新安排了他的措辞。“先不谈这个,我们先找地方吃饭。 好吗?” “嗯。”寒收回咄咄逼人的视线,轻轻应了一声。 在一家地处偏僻的小吃点门口,翔把车停泊好。 是一家很没有情调的小吃店。里面没有空调,走进去寒都不敢脱去外套,这使寒感 觉很不舒服。但是,寒的肚子不允许她在这样一个小镇上挑三拣四。附近几家都是这般 门面,这般清冷。 狭长的店堂里只有一张桌子边有四个人在吃着火锅。火锅的热气在丝丝地冒着,那 四个人都陆续转头看看寒和翔,似乎不可置信还有两个没有情调的傻瓜来选择这样的餐 饮场所。一个服务员模样的女人走过来招呼他们并递过来一本菜谱。翔翻了几下递给寒, 说:“喜欢吃什么?” “随便吧,反正我现在饿极了,能填饱肚子就行。”寒把菜谱推还给翔。 “喜欢羊肉吗?”于是翔继续翻着菜谱问。 “喜欢,人肉也喜欢。”寒不经意地说。 翔抬眼看着寒笑了,显然他非常喜欢寒这样的脱口秀,这样的放肆,使翔觉得格外 放松。如果不是隔着一张方桌,翔真想伸手刮一下寒小巧的鼻子。 而寒,看着翔荡漾在嘴边的微笑,就能清楚地感受到翔这种发自肺腑的欲望。寒不 做声地眼睛看着别处。 叫了其它几个菜后,他们开始边喝茶边等待上菜。 翔在这种安静的气氛中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一味地拿眼睛看寒,嘴角还浮着似 有还无的微笑。 寒则东张西望地观察着店堂里各种过时的摆设以及另一桌的四个吃客,偶尔也对上 翔投过来的目光微笑一下。 “说说你的看法。”翔终于忍不住了,首先重拾话题。 “说什么啊?说你怎样藏头缩尾啊?”寒立即揶揄着翔。“还是说你和我目前处在 一个怎样暧昧的境况之下?”寒不知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些话,她其实是想说“我们对 这种交往需要一个正确的定位,我们实在是太触手可及了,假如没有一个很好的构想, 就很可能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别人”。 “我想知道,当你明白我就是那个他以后,你怎么看我?”翔终于决定单刀直入。 寒歪着头状似思考了一下,郑重其事说:“我其实想过可能是你,但是又不敢确定。 现在知道真的是你,回头想想还是不可思议。我曾经给自己立过一条规矩。” “什么?” “不交本地的网友。” “哦。你网上是这样说过的。” “现在倒好,非但交了本地的网友,甚至是自己的同事,是儿子同班同学的爸爸, 是相隔一条马路的邻居!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你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呢?为什么呢?”寒 发觉自己说着说着情绪已经激动起来,这不是好现象。她不敢抬头看翔,此时此刻,她 怕看到翔的目光,可她又是那么清晰地知道,翔一定在专注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那因 为激动而发烫起来的脸颊,看着自己因为害怕而躲闪着的目光…… 羊肉火锅上来了,寒一口又一口地夹着羊肉往嘴巴立塞。 “慢慢吃,别那么快。”是翔极其温柔的声音。那声音一改往日的粗犷,变得极为 细腻柔和。 那一晚,寒突然就不敢说话,怕说出来的话总是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意愿。寒问自 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笨嘴拙舌,辞不达意。翔也只是一味地劝寒吃这吃那,不太敢正面 看对方的眼睛。寒知道他们都在躲闪着什么,都是借着吃东西或者东看西瞧来掩饰彼此 的这一份尴尬。 “我饱了。”一个小时以后,寒看着翔喝掉最后一口陈酿说。“小姐买单!”寒招 呼着服务员。 “我来!”翔马上阻止。 “不要!今天我请你!”寒坚决地说,没有一丝一毫容翔婉转的余地。 结完帐单,他们进入翔的小车。翔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为什么你要买单?买单 是男人的事情。” “你不是说过,我心情好的话我请你吗?我觉得现在心情不错,所以我请客。” “那么就是说,我的心情就不好了。哦不对,现在不能这么说了。” “那怎么说?” “应该说,你好我也好,大家都好。”翔意外的伶牙俐齿起来。 “是么?这样都能好么?”寒侧脸看过去。 翔怔了一下,“希望是这样的。”他意味深长地回看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