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昨晚睡得好吗? 一回到家,翔的消息就跟过来。 “跟我在一起你觉得快乐吗?我跟网上的表现有什么不同吗?这样的夜晚你会无眠 吗?明天早上看见我你会不自然吗?” 确实如翔所料,寒度过了一个无眠之夜。以前所有记得和他聊过的片言只语,都像 放电影似的一幕幕展现在眼前。原来,不单单是翔在竭力探询寒的一切,就连寒自己, 也在有意无意之间,引领着翔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寒以为翔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无关 大局的人,一个不会真的出现在她生活里的人,因此,在他坦率地暴露他的过去的时候, 寒也坦陈着自己的某些观点。尽管后来在一段时间里围绕“他”究竟是谁的拉锯战中厌 倦他的犹疑彷徨,但是始终未肯删除他本身说明寒自己隐含着牵挂。而现在,那个“他” 和翔成了同一个人,翔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跟寒面对面的交谈着,眼睛可以看着眼睛, 在车上手臂一晃就能碰到手臂,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能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寒恐惧 着,她不知道害怕什么。在孤独的暗夜里,寒的脑海中除了喜悦,就是恐惧。 半夜翻身起床。寒的儿子在他的房里睡得正香。 伟又是彻夜未归。兴许在麻将桌上酣战,又或干些别的事情。寒早就没有像吵架以 前那样聆听他回来的声音,他仿佛一个远古的故事,在这沉重而骚动的夜里早早地落幕 了。 第二天上班,寒的头昏昏沉沉。 经过单位停车的地方,寒不由自主地看了一下。翔那银灰色的马自达早就安静地停 在那里。 寒打开电脑,登录Q ,一段留言出现在屏幕。 “昨晚睡得好吗?我几乎无眠,今天整个人还恍恍惚惚的,像在梦里一样。短暂的 梦里都是你的模样,你的微笑。我想,我是陷进去了……怎么办?告诉我好吗?” 如此亲切的感觉,将网络的渴望和现实的关怀融合在一起,瞬间击倒了寒所有的心 理防卫。寒自认为自己远不是圣女,心灵也不够贞洁,很多时候是渴望着切实的温暖的。 而从网络包围她、在现实里贴近她的翔,让寒开始感到无可逃遁。“我也彻夜未眠,” 寒回应道,“我不知道怎么办,别问我,因为我不是先知,我不能预料我们的未来,我 连自己都把握不好。如果我们够理智,我们就应该打住。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所以别 问我怎么办。” 寒以为翔留了言就工作去了,但是当寒把这段话打上去的时候,翔的头像马上又跳 出来。“谢谢你,我在等你。尽管你没有告诉我怎么办,但是我已经很开心。现在要工 作,我们中午饭后聊,好吗?我等你!” 寒惊愕得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翔下线。走出办公室,寒朝翔所在的大楼望去,远 远的,寒看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也在向这里眺望。寒的心又一次咯噔了一下。 就在这天,翔给寒一个新的只有他才知道的名字:鱼花。 在网络,寒游弋于文字已经很久了,寒善于叙述他人的故事,偶尔,寒也会站在第 三者的立场来陈述自己的一些行为和观点。正像翔说的那样,寒在网络文字里游刃有余。 但是这次,寒却觉得每一次谋局布篇都步履维艰,好累好累。寒弄不清自己是怎样一步 一步将自己置身于一个浑然不清的境地,竟至于不能再游离于故事之外做旁观。这对寒 来说显然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但是寒无论怎样都不会逃避,是的,该来的,终究要 来。该发生的,怎么躲也是徒然。 假如寒当初没有那么好奇,那么事情说不定已然结束。假如寒现在能够像老尼般入 定,那么她也同样不必为映入眼帘的那个背影烦心。但是不,寒好奇而投入迷津,曾经 的惠剑,斩不断触目可见的情思缕缕。 就像一个小孩不被允许某种危险的游戏,却加剧了诱惑。 当翔发出第二次邀请的时候,寒反复无望地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商定去茶楼喝茶。就在一条繁华街道旁边的弄堂里,茶楼门前昏黄的灯光透着温馨 神秘。 木质的门,木质的摆设,空调打得暖暖的,服务小姐侧身引领他们到一个包房里。 安静,舒适。 “喝什么?”翔接过服务小姐手里的茶单问。 寒在茶单上找到花茶一栏。“浪漫玫瑰。”寒喜欢玫瑰花茶的颜色,红红的,带着 很多遐想。和女友们出来喝过无数次茶,寒都会点玫瑰一类的花茶。寒喜欢玫瑰。红玫 瑰。 翔要了一杯普洱。 “小姐,有扑克么?”寒问。 “有,请稍等。”服务小姐走出去了。 以前寒和女友们出来喝茶,总是要叫两副牌,然后选出五个人玩找朋友,或者四个 人打升级。寒的牌技一向不错,谁都喜欢和她做朋友或搭档。那时她们玩得很疯狂,一 边疯狂地玩牌一边疯狂地吃东西。茶楼的小吃很丰富,而且无限量供应。她们最后吃得 肚子实在撑不下,就总是相约去跳舞消化消化。 “今天我们两个玩通关。”寒不怀好意地提议。 “好的,谁输了刮谁鼻子。”翔笑着。寒知道翔在联众或Q 里经常厮杀,但是她不 怕。寒的牌技翔没有领略过。 当服务小姐端着放满小吃的盆子进来的时候,寒和翔第一回合正好结束。她杀了他 一个全关。 “怎么办?”等服务小姐走了以后,寒看着翔的眼睛得意洋洋地问道。 翔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鼻子,红着一张脸说:“最多被你把鼻子刮塌下了。”寒想抬 手,却觉得总是不妥,心想自己从未触碰过翔的任何一寸肌肤,现在却要动手刮他的鼻 子,即便是一种游戏的惩罚手段,也做不到泰然自若。平时和男同事偶尔也插科打诨推 推搡搡过,觉得非常自然,而如今要碰一下翔,想来却是异常艰难。思忖之间,寒终于 放弃了机会。于是,游戏规则变成谁输谁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