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是指我们,我和你 好孤单好漫长的夜晚。 屋外,冬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这雨,都下了好几天了,像小孩子的无理取闹,又像 老婆婆每天拿腔拿调地哭着亡灵,再有耐心的人们听着也有点厌烦了。寒数着雨声,数 着钟点,数着自己的微弱的心跳,数着或远或近的日子。也数着,翔曾经给予她的点点 滴滴。朦朦胧胧中,寒的悲哀和着冬雨化作泪雨滂沱。 第二天起床,寒拆开湿漉漉的枕套,看到枕头芯子上面好大一组泪花的痕迹。看着 这隔夜的思绪,寒暗暗问自己:难道这泪痕,也是鱼花所等待的么?鱼花,鱼花,你在 懵懂里探询过光明,在快乐里陶醉过光阴,也要在暗夜的无助里留下挣扎的痕迹么? 来到单位,一天没看到车辆停泊处有翔的车。 原来翔请假了。说是重感冒,发烧。 那日,寒做事都有些丢三拉四。同一个办公室的人看着她的脸都说苍白得不成人形, 说劝她早点回家休息。可寒怕回家。 在下班前一刻,寒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翔。“我请假是因为你,你知道吗? !” 寒回答说知道。寒是个极其敏感的女子,又怎么能不懂翔在想些什么呢? “可我是真的感冒了,现在发烧至39度。我昨晚喝了很多酒!还淋了雨……” “啊?”我的天,喝了很多酒去淋雨,在那么冷的冬天,那不是不要命了么!“该 死的酒鬼!你去死掉算了!”寒破口大骂,状似泼妇。翔一向在酒桌上说自己没喝多少。 而现在他自己说喝了很多,那一定是个不小的数字!寒真恨不得一下子拿个棒槌冲到他 家里朝他头上砸过去。 “骂我?很好。”翔忽然笑出声来,“我就想听到你的骂,别提多亲切了。” “合着你憋到现在就是要听我骂你啊,”寒也笑了,“那好,如果我天天骂你,你 要不要?” “求之不得!”翔的声音仿佛满是快乐。“该是下班时候了,你叫个出租回来。他 要没回家做晚饭,你要好好安排你自己和你儿子。对了,别忘了问问你儿子关于那个手 镯的事情。若是能够出来,我们老地方喝茶好吗?我有很多话想问你。” “你不是在发烧感冒吗,怎么还不注意休息?” “这两天我过着非人的生活你知道吗?再见不到你,我恐怕要先去见阎王爷了!” “有这么严重么?” “就有这么严重!” “那好吧。”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翔满脸通红地在茶楼等着寒。 寒伸手在翔的额间摸了片刻,真的好烫。 翔把寒拉在他旁边的位子面对面地放好,让寒坐下,尔后凝视着寒的眼睛似乎要看 出某种端倪。 翔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头还疼么?”寒心疼地手捧着他滚烫的双颊问道。 “还有点,不过没事,扛得住。”翔笑着抓住寒的双手,紧紧地捏在掌心之中。 寒感到翔的掌心也是发烫的,被紧握着的感觉很温暖、很温暖。但是寒想不出什么 话说,她不知道怎样安慰这个孩子般的男人。 片刻之后,还是翔开了口:“我昨晚喝醉酒就想给你打电话,可是又怕影响你。” “那你今天倒是不怕影响了我?” “也怕。”翔的神色凝重起来。“但是我必须知道一些答案,否则我一刻都过不下 去。” “想知道什么答案?”寒的心跳开始加速。寒知道,许多过去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恐怕今晚再也无法逃避了…… 寒一直认为自己很坚强,坚强到看到男人哭泣也可以不动心,坚强到明白自己在沦 陷也不气馁。这种坚强,是从幼年时候起就开始被岁月所磨砺出来。寒最喜欢的自勉的 话就是“天降大任与斯人也, 必先劳其筋骨, 饿其体腹, 空乏其身, 行拂乱其所为……” 这句古训,因为寒所有值得珍藏的东西,无不是需要反复磨砺至发光才显示其真正的魅 力。坚强自立,是寒的行为准则,寒不想依附于谁。然而这种不依附,仅仅是相对于灵 魂而言,对于现实生活中的琐琐碎碎,寒却如寄生虫一般,吸附在爱她的男人身边,一 刻都不能离弃。但是现在,寒因为很多自己也无法把握的东西而被剥落脱离了,这种无 措和彷徨,简直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看着一脸期冀的翔,寒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述关于那个玉镯的来龙去脉。 “我儿子想听玉器碰撞的声音,所以拿着玩了。”寒简单地说。 翔嘘了一口气,“哦”了一声。他知道寒没有说谎,但是他依然不清楚事情为何就 这么平乏没有波澜。或许,该有一个更好的理由。 “那,玉镯找到了,你准备怎么办?”翔终于问到点子上。 寒再次转头看他,努了一下嘴沉默片刻继而问:“什么怎么办?” 明知故问。 寒给自己留着思考的时间。 翔也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是他急于要找到答案。“我是指我们,我和你。” “我明白。” “我知道你明白。” 寒想说不知道,可寒现在觉得自己不能说。她不能逃避,那是极其软弱的行为。寒 也想说,翔你应该拿注意,想说“我是女人”,男人总要在大是大非上作出比女人更强 有力的决断。可是寒也没说。在寒眼里,很少有男人比她更冷静更坚强,所以至今,寒 的灵魂找不到依靠,她只能带着自己去飞,去飘泊,任命运安排她的一切。 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寒又必须说出一个答案。翔需要。 “知道吗?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你痛苦我也痛苦。”翔曾经这样说过。而现在, 一个痛苦,就那样毫不留情地停留在寒心的支点上,而橇杆,却在寒自己的手里。撬起 或者不撬起,都是无言的痛。 突然,寒的手机响起。 寒无动于衷。翔在寒身边,别人的电话对她来说不重要。 “接,接电话。”翔督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