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行,那我帮你拆下试试 “妈妈,回家让我看看你们的离婚证。”浩天瘦俏的脸上全是郑重。 寒忽然发现,浩天这些日子瘦了很多,但是眼神很是坚毅,这样的坚毅,让寒又是 一阵刻骨的心痛。寒想,浩天应该还是一个烂漫的孩子,但是,从现在的浩天脸上看出 来的,是无限的成熟,成熟到似乎可以冷静地看自己父母的离婚证书。 这,无论如何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回到家里,浩天一边翻看着寒从档案袋里拿出来的离婚证书以及离婚协议书,一边 目无表情地嚼着嘴巴里的口香糖。 寒站在儿子身边,犹如站在教育法庭的审判席上。 两颗晶莹圆润的泪珠,从寒的眼眶里倾泻直下。 浩天默然将离婚证书协议书交还给妈妈,低着头并没有发现寒眼中旋转欲滴的泪水, 只是在寒接过那些东西的时候,浩天听见“滴答”两声从档案袋上传出来,发现那上面 的两滴水珠在渐渐蔓延湿润开来,愣了一下,才抬头看他的妈妈,说:妈妈,你别怕, 还有我呢! 少不得,寒又是一阵辛酸饮泣。但是寒告诉自己,必须比儿子更坚强。 两个人的日子是零碎的单调的。 翔在这些日子里,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虽然暗地里不无对寒的关注。寒相当明了 自己的处境,有些事情,不用明说,就会知道该怎么做最好。 若干天以后,寒发觉冲浴房的莲蓬头堵了好几个细眼了,出水不畅,大大影响了寒 洗澡的心情。以前,寒总是喜欢在疲倦或者劳碌完以后以及早晨睁开眼睛活动几下完了 就冲把澡,以此来活跃自己的大脑思维增加自身的血液循环,然而现在洗澡成了一件痛 苦的事情,那小狗撒尿一样的滴滴答答简直让寒愤怒到极点! 该修一修这讨厌的莲蓬头了! 过了两天,寒又发现客厅大吊灯的两个灯泡不亮了,那吊灯像个残疾的肮脏老头, 耷拉着两个黑眼圈无限沮丧地看着寒,让寒说不出的烦躁。 最要命的是那天,寒打算好好给儿子浩天做几个营养菜,煲一个鸡汤,不料,在清 洗鸡内肚的时候,下水管有一阵恶臭浮泛上来,紧接着,一股臭水从橱柜下方汨汨流出 来,害得寒满拖鞋都被灌满脏水,气得寒扔掉那只金黄的赤膊鸡逃进客厅一顿自言自语 的乱骂…… 寒一边骂人,一边眼泪止不住地滚滚而下。 唉,这些事情,以前寒从来都不在意啊,但是现在,全一股脑儿疯也似的挑战寒的 耐力来了! 再潇洒的寒,也深切体味到了生活点滴造成的沉重压力。一向娇生惯养的寒,如何 面对这一切啊,或许在以前,只要一个电话边可以叫来伟的那帮狐朋狗友来帮忙。那些 人,干什么都没有干这些个鸡零狗碎来得游刃有余。可是,现在…… 现在,寒只能独立面对这一切。 冷静片刻,寒想电话翔,希望他能来帮忙解决寒当前的燃眉之急。 “叫你们小区物业吧,他们会帮忙处理的。”翔在电话那头平静地劝着。 寒的心头又是一股冷彻。无助的感觉,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浓烈过。 寒呆呆地看着厨房间地砖上地积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电话铃声响起。 是翔。 翔告诉寒说有一个专门疏通下水管道的,问要不要联系,来的话不过要付费。 寒立即说要,付费的也要,只要能马上过来帮她搞好那该死的下水管道的问题。 于是一个小时之后,一个面善外的男人手里拎着一个铁皮箱子,出现在寒的家门口 …… 一个小时之后,厨房间回复了干净整洁的样子,寒结结实实地缓了一口气。只是。 寒依旧闻得到空气里来不及挥发的腐味。 那天,寒把那些没做的菜统统洗干净扔进冰箱,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已经没有气力 更没有心情去做菜了。“大不了,再带儿子去外面花掉100 元!” 很多生活琐事,寒过去都没有放在心上。最多,需要洗衣服了,就买个全自动的洗 衣机。不想做饭了,一个电话叫来外卖,或者干脆就这样,带上儿子浩天一起出去上馆 子。可是,浩天在外面总是不能好好吃饭,总说妈妈炒的菜好吃不油腻。 寒渐渐觉得自己也跟其他女人一样变得婆婆妈妈了…… 有一天,寒对翔说家里洗澡的莲蓬头坏了吊灯的灯泡要换了,寒期待翔立马说“我 帮你买了换掉”之类的话,可翔想了半天,说:叫物业吧。你现在这情况,我上你家不 太妥。 寒想想也是,一直搭乘翔的车,已经引来不少猜忌的眼光了。 寒不再向翔吐露任何困难。 在小区,寒有一个不怎么算朋友的朋友,其实也就是伟以前的朋友,比寒年轻,一 次正好碰到,玩笑之间,听寒说起家里灯泡坏了就问什么型号的,寒说是菲利普节能的。 那朋友又问暖光还是冷光。寒说我当然喜欢冷的,暖的看起来晕乎乎不舒服。 寒回家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在摁门铃,一问吓了一跳。原来刚才那朋友已经买了灯 泡来,说要不要帮忙换掉。寒犹疑之下说好。 寒接过朋友手里递过来的灯泡一看,天,正好是自己需要的!便忍不住莞尔一笑说 你可真是及时雨啊。那朋友听了愣了一愣,随即笑道:说我宋江啊,我可比他帅多了。 寒下意识打量他一下,还别说,真的有点帅气,不禁又一笑。 给寒换了需要换的灯泡以后,那朋友问寒家里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寒索性说有,说 冲浴房的莲蓬头好像出水不畅了。于是,就带那朋友进了冲浴房。那朋友拧下来一看, 问有毛刷没,寒就从厨房取来一个毛刷,看着他用毛刷细心刷了几下,又把莲蓬头拧了 上去,边拧边说:“时间长了,里面有些积垢,及时清理,没大问题的。” 寒听了这话,觉得很有哲理,正在浮想联翩,看那朋友拧开了水龙头,莲蓬头里出 来的水是无比的通畅,不由得一阵欢喜,几乎跳脚要欢呼的样子。 朋友又问:“还有什么问题,今天既然上来了,就把你家的问题都给处理了。” 寒半仰着头想了半天,突然问:“你会拆空调的盖子吧?” “啊?”那朋友惊呼起来,“空调我可不会玩,对了,我有个电话,是专门修空调 的,我帮你问问,能不能让他马上来,这电的东西可随便玩不得。” 寒白了他一眼,说:“给你一点阳光你就灿烂得不行,还想修空调?我是想让你打 开内机盖子拆下里面的过滤网。” “过滤网坏了?” “没有。是好久没有清洗了,想拆下来洗一洗。据说,那上面的灰尘不及时清洗, 会损害人的内脏尤其是肝肺呢!” “哦,那行,那我帮你拆下试试。” 被拆卸下来的空调内机过滤网上早就积满了基层厚厚的灰尘。 寒拿在厨房的水缸里浸湿,而后找到一只板刷使劲地刷着。 “这样的活,你以前没干过吧。” 那朋友倚着厨房间的门框看着已经满头大汗的寒笑着。 “那是当然,不过现在不做不行了。”寒转头看了他一眼,说完又回头继续使劲刷 着过滤网。 “上次碰到伟,看到伟跟那女人在一起。” “哦,是吗?” “是,我还悄悄问他,是不是真的把你放下了……” “……” “他没说什么,只是看看我。” “哦。既然我们离婚了,就希望他好自为之了。” 寒对先前伟的事情早就淡漠了,伟此刻在寒看来,不过一个陌生人而已,伟现在的 一切,于寒没有丝毫的意义。即便他依然是浩天的父亲,也还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曾经 熟悉过的陌生人。 “没想到你心地这么好,以后有什么打算吗?”那朋友问。 寒突然意识到什么,心怦然一跳,仿佛觉得有两道异样的目光,直穿透她的后背, 抨击她的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