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不能爱 作者:阿瘦 今天,我要到雅韵化妆品公司应聘。早上起来,我化了几分钟的妆。不客气 的说,我非常会化妆。感谢世上发明了化妆品,它能适度的遮盖我脸上的瑕疵。 我的脸部比较丰满,宽阔,按上些褐色腮红便可以消减我的圆脸形,看起来显得 瘦削一些。其实,只要是给我一点化妆品,比如一管口红或是一点胭脂,我都可 以把它们合理地搭配,为它们找到合适的位置,最大限度地发挥它们的作用。而 我得到了美丽。 说出来有些糗,今天我应聘的地方,简直就是个小作坊。不过也难怪,很多 南方人来到北方,手持一叠印刷精美的广告册,拿几盒包装精良、名字洋气的化 妆品,找一间月租三百块钱的三室单元房,就成立了化妆品公司。接下来,再找 些业务员来推销化妆品即可。虽然我从没有做过业务,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 猪跑吗?这也难不倒我。再说,现在是夏天,找工作不容易,也就只能先凑和了。 雅韵日化公司刚刚成立,人员很少,招聘了大量的业务推销员。经理冷子才 面无表情地简单介绍了几句,“你们的工作很简单,公司开拓市场,首先要学会 推销。你们每人最少领一箱雅韵牌香皂,分片铺街吧。”十块钱六块香皂,并且 雅韵香皂各种果味的都有,包装精美漂亮,惹人喜爱。冷经理讲完话,我们开始 分头登记领香皂,我领了一箱香皂挟在自行车后座上出了公司。 天气很热,正是七月流火的时候,热不可耐,我来到城南区开始铺街。什么 叫铺街?说起来如果你不是业内人士,也许不会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铺街的 意思其实很浅白,就是逐街挨家挨户去推销,只要看见开着的门市铺面都可以进 去推销产品。不要以为搞推销的人少,其实你可以打听打听,每天从批发市场趸 点东西过来推销的人非常多,几乎每天都会碰到好几拔儿。什么床罩、化妆品、 香皂、洗头水、照相机等等商品数不胜数。推销前景不错,很有市场,潜力也大, 很多人是靠推销吃饭的。 上午还不错,虽然买者是少数,可我没想到,还是愣卖出去几块香皂,叫我 有些沾沾自喜,因为刚出来时我还以为一块也卖不动呢。可是回去后一公布销售 业绩,我才发现我推销的太差了,听说公司有的人狠卖了不少。当时,心下就有 些着急,想着这头一炮可不能输给别人,至少也不能差太多。 中午吃了饭休息了一会,严萍来找我。她是我的同学,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 高中毕业后她爸爸就送她当兵去了。严萍本想当兵时考军校,可是就她这整天慌 里慌张的浮躁劲儿,根本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所以白白当了三年兵,乖乖又跑回 来,人变得又黑又瘦,像个蔫黄瓜一样。严萍没上过班,刚从部队回来还有股新 鲜劲儿,吵着非要和我一起铺街推销,锻炼一下。 还别说也怪了,有严萍在,香皂开始卖得噌噌的,就像是真有贵人相助一样, 运气真不错。 下午我还碰到了以前家属院的一个阿姨,她在那条街上开了一个干洗店。我 甜甜的亲热地喊她,阿姨长阿姨短的,一阵热呱,她捎带脚买了我二十块钱的香 皂!说是要回家和女儿还有儿媳妇分分用。我心里盘算着这一笔帐:十块钱六块, 二十块钱十二块,加上先前零碎卖的,箱子里几乎没剩下几块香皂了。 看到任务完成得不错,严萍晒得红红的脸蛋露出了笑容,便不再像刚开始那 样憋着口气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积极推销了,于是松懈下来,嚷嚷着要喝汽水。 本来包里带着矿泉水她却嫌不凉不喝,非要喝汽水。不过这种热天气,喝什么都 渴,确实也累坏了。 坐在冰糕摊儿前,我斜睨着她没好气的说:“你看你,就这点苦也吃不了, 还整天说干大事?”我也猛灌一气可乐,然后张大嘴像鱼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说, “还说什么不靠家里,自己找工作闯天下。你还是算了吧,回家当娇小姐吧。” 严萍喝了汽水,心情不再那么急躁,傻咧咧地说,“我累死了,连口水也不叫喝 啊?反正快卖完了,我们先歇会儿再说。” 快到下午6 点钟的时候,回公司交差,十几个业务也都纷纷回来了。想不到 最后统计一天的总销售业绩,原来自己是销售成绩最好的一个人!遥遥领先于他 们,我不禁有些暗暗自喜。幸亏下午使劲推销了,否则销售业绩绝对是靠后的了。 同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桌上剩了很多卖剩下的香皂,散在那里。我想既然来了, 多干点活儿总不是坏事,并且有可能给经理留下好印象。我拿来两个空箱子,把 它们都整理了一下,排好放在箱子里。全部整理完毕后,才下班。 第二天上班后,冷子才叫我去他办公室一下。冷子才,就是那个管我们的销 售经理,也是公司驻华北经理。南方人,个子不高,猛一看几乎和我个头高差不 多。他身材匀称,长相精致,给人很醒目的感觉,干干净净的,衣着整齐,打着 蓝色领带,咖啡色衬衣,一副小经理的派头。不过,当时我多了个心眼儿,这南 方人都很油滑,他该不会是另有歹意吧?可是又一想这大白天的,又有别人在, 我怕他作甚? 我敲开了冷子才的门。冷子才没有准备一点儿客套话给我,直接冲我说道, “昨天你做得很好,今天就不用再出去铺街了。由你来做销售部经理,带他们实 习。”冷子才说完便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不再理我。桌子上堆满了东西,一片繁 乱。 我愣了片刻,有些惊讶,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有可能是因为我的业绩 不错,有可能是昨天我最后收拾整理香皂的结果。不过,我不动声色,否则显得 我太幼稚,我保持微笑说道,“嗯,经理。那我出去了。” 冷子才头也没抬,补充道,“好,你准备吧。” 过了一会儿,冷子才从里面出来,对大伙儿招招手说道:“大伙注意一下啦, 以后伊裳小姐就是负责我们销售这块儿工作的经理了。大伙欢迎!”说完拍开了 巴掌,那些愣神傻眼反应不过来劲儿的同事们紧跟着也开始噼哩啪啦地鼓掌。 怎么说上班也有几年了,多少有些工作经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这点小事难不倒我。我脸上挂着微笑,不动声色,召集了这帮和我一起进公司的 同事,然后开始分配任务,继续跑推销。因为有冷子才经理的介绍和推荐,所以 人们情绪比较平稳。不过过后他们肯定会窃窃私语,说什么我是冷子才的熟人, 或是亲戚才会当上经理等等的话,否则才不会有这样的好事,才来上班一天就当 上了部门经理。不过,我的销售记录是公司业绩中最好的,这点他们是知道的。 并且因为上了几年班,练就了眼明手快,心思灵巧。加上打小嘴就甜,从小到大 我都是人见人夸的会来事的女孩子。所以对于做经理,我还是有信心的。 我想我要交好运了,开头工作就这么顺利,想必以后会芝麻开花节节高,真 是个好兆头。我很高兴,回了家,约了好友严萍去大排档,人很多,找了个偏僻 的地方坐下。包里一直放着烟,这是我的习惯,啤酒白酒喝些也不在话下。一瓶 二两包装的北京牛栏山二锅头,我能全喝了,绝没一点问题。如果是冬天,最好 是把酒烫一下,喝着更舒服,否则太凉要激着胃了。 迫不及待的我把升职的好消息告诉严萍,严萍听说我升职,马上祝贺我,并 且吵吵着让我请客,这是不可避免的,并且请这样的客我也开心。我悠闲地点燃 一支烟,让它们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展现它们美丽、袅娜的身姿。不一会儿,两 瓶啤酒下肚,一点感觉也没有,还是很清醒。我一直认为喝酒是要靠遗传的,有 的人如果父母能喝,孩子不论男女也是能喝的。就比如我,我爸爸特别喜欢喝酒, 而我做为女孩子好像酒精就对我不起作用。不像严萍,一点儿酒量也没有,只能 喝点啤酒,而且还要脸红。 以前没有做过化妆品,说是隔行如隔山,但事情慢慢做开了,只要进了这个 门,凡事都是很简单的。只是如果想做好就要狠下一番功夫了。 刘志民是公司的第二把手,驻华北副经理,但是他和冷子才在某种意义上是 并列的关系。虽然冷子才是正经理,但刘志民是本地人,所谓的地头蛇,面熟人 广,需要仰仗他的地方多,所以刘志民在公司也是数一数二的重量级人物。不过, 刘志民对我还是不错的,有时候会请我出去吃饭。可是我不太喜欢他,他给人感 觉委琐,令人厌恶,一看就让人明白是来占便宜的人,而且非常喜欢借工作之便 向女同事动手动脚占便宜,很令人烦感。 冷子才虽然年轻,但做生意有一手,毕竟是经理嘛。对于这点,我很佩服他。 公司里的人本来就少,能用上的则更少,不过,我还算是比较灵透一点的人,察 言观色是没问题的,关键时候还能帮上些忙。现在我跟着他到处会见客户、谈判、 应酬,我暗暗学着他做生意的经验,凭着我的聪明,不久就触类旁通,心下明白 了不少其中的道道。私下里在外面吃饭时,冷子才有时候还教我些东西,比如, 怎么应付客户,怎么在生意中用些计策等,他推荐叫我看看三十六计。我还真买 了三十六计,七十二绝招,韬略大全小全看了个遍,最后得出结论,这些看似专 业,但日常生活中全有的招术我全懂,某些常见的计策也常用,只是没有这么系 统全面的分析过,如今看了书上的细致归类分析,心里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 扮猪吃虎计、釜底抽薪计生活中就很平常多见。 最近,我和冷子才越走越近。其实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他。 那种感觉不见得是一见钟情,但一定是一见愉快,这种感觉是与生俱来的,根本 无关是否有钱,是否漂亮。当然,这些因素也是其中的重要几环,但我还是相信 感觉。我认为,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是不会考虑其他事情的,我会一心一意跟 着他,因为他值得我这样做,但这种人真的是太少了。我这种思想,常常被严萍 斥为偏执狂,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我继续愉快地幻想着。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冷子才不再像初相识那样,“酷”,也经常与我们说 说笑笑。我跟他出去办事谈生意的次数多了,他和我也更随和了。现在我几乎就 是他的私人秘书了,出去谈生意需要的文件需要我准备,一件不能落了,有时候 皮包也要我给他抱着,有时候竟然连他穿什么衣服打什么领带也要我参考。而我 越来越少地听他的话,我也有自己的主见,有时候我会坚持我的看法。并且做生 意这套经验我已经摸得差不多了,精益求精后,相反,有些关于产品的具体数据 与解释,他反倒不如我精通,还要靠我来补充。现在,他越来越倚靠我,对我的 意见采纳得也很多,我的气焰就高仗了不少。 今天,我一早上班,冷子才就冲我说,“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们一会儿 出差到合肥!有个大生意,要快点,什么用具也不要带了,到那里再买。”他一 口气说完,拿了一个皮包出来。我愣了一秒钟,给家里打了电话简单交待了一下, 然后痛快地对冷子才说,“好了,走吧。”他打量了我一下,点点头露出满意的 表情。 到了合肥,我们无心逛街看风景,先联系客户,定好时间见面。回到宾馆, 拿出这家公司的资料研究。 第二天见客户,我穿了件四百多块钱的连衣裙,淡红色的,很漂亮,是为了 中午的应酬,上午出去专门买来的,当然是公司报销。冷子才欣赏地看了,表示 满意。客户是个高高胖胖的男人,姓张。这家伙很能谈条件,不紧不慢地耗我们。 虽然我们也是谈判老手了,并且我和冷子才配合默契,可是一来二去,还是叫他 杀到了最低价。当我们的脸色阴晴不定,越来越难看时,价格也随着他的笑侃狠 杀下降到最低限,再降,干脆我们白送他算了。看看差不多的时候,张老板露出 笑面虎的微笑,笑咪咪地说,“好了,这价就这么定了。这顿饭我请了,合作愉 快。” 吃完饭,我和冷子才面无表情的走出餐厅,上上车后,才哈哈大笑起来。这 个死胖子,以为榨干我们了,可是却不知道我们公司的销售“返点”很高,因为 他是大客户,即使以最低的批发价给他货,光公司的“返点”就够我们吃的了。 而且现在公司刚刚打开市场,需要以薄利吸引客户,拓展市场,即使牺牲一些利 润也没什么的。 回来后,晚上在宾馆酒吧我们开始庆祝。酒吧的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酒精的 味道,未开饮便醺醺欲醉。音乐轻柔美妙,一对对情侣爱人沉醉在迷幻的气氛中 轻歌曼舞,留连忘返。我们都喝了点红酒,亮晶晶的玻璃杯上印着我的口红,口 红印很小巧漂亮,我盯着它沉思着。我点上支烟,慢悠悠地吸着,雪白的手指, 抹着红蔻的长指甲,配着烟,自己感觉就很美。冷子才慢慢啜着红酒,绅士的为 我拿东拿西,细心体贴。看着他衣衬整齐干净,人又出色,心里就很舒服。我们 聊了很久,从工作到社会,从社会到家庭,话题越聊越近,越来越细…… 冷子才送我到宾馆,我进房间,他也进来,然后坐在沙发那儿。我想,夜很 深了,孤男寡女,可是他还没有走,不会是有什么想法吧……不过,我还是喜欢 和他聊天,刚才有些没聊够,而且我喜欢盯着他英俊的脸看。冰箱里还有啤酒, 既然不想睡,就拿出来继续喝。我累了一天,东跑西跑,精神紧张,于是放松身 体,斜靠在软绵绵的席梦思上休息。 冷子才看着我,从头打量到脚,我就这样让他欣赏着丰腴的身体。空气变得 粘稠,开始酝酿发酵暧昧的情绪,有些激荡人心,有些心情澎湃。我们继续聊了 很久,越来越轻松,语速也开始慢下来,含糊不清。最后,酒精开始发挥作用, 也困累了,迷迷糊糊中,我快睡着了。 冷子才走过来,很自然的轻轻坐在床上向后一仰,他也累了。我睁眼看了他 一眼没吭声,继续保持睡眠状态。他翻过身来搂住我的腰,开始在我身上摸索, 有些激动的颤抖。我没有拒绝,也许我早就在期待这一刻地来临,竟有些兴奋与 开心。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和前一个对象分手后,我将近有半年的时间没有接 触过男性了。今夜用酒精酝酿出来的温情、暧昧气氛,充斥着整个房间,浓郁的 情愫在房间中蒸腾发散,潮湿温热。 其实,我早就感觉我和冷子才会发生故事,所以我不着急。也许我们都在期 待这一刻地到来,渴望发生些故事,毕竟我们都还年青。冲破了这道防线,我们 像早已恋爱许久的情侣,开始了更亲密的关系。我现在不但在公司帮助他发展公 司业务,还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冷子才是南方人,加之多少有些钱,所以,吃穿 用度,无一不精。给他买的衣服要上档次,否则他是不会要的,他喝的啤酒也只 要蓝带牌的,否则不喝。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感觉他有个性,和我以前的男友不 一样,也更吸引我。 家里人也知道我新交了男朋友,不过,我的事情妈妈一向是不管我的。从小, 我和妈妈的关系不太好,感觉淡漠。按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可是,我和她简 直是水火不溶,从来就根本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她有她的世界,我有我的生活, 习惯了各不相干。 刘志民看到我现在和冷子才好上了,看我的眼神,就有些异样,非常愤恨的 样子。他对我一直有好感,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我对他一向是保持距离, 躲得远远的,我不喜欢他很明显色迷迷的样子,仿佛能把人一口吞吃了。现在, 他经常有事没事时对我冷嘲热讽的,说什么傍上款了,牛起来了等。我依然用化 的整齐的精致的脸,笑容可掬地对他,“刘经理,请您签字。”态度绝好!刘志 民见我不搭理他的碴儿,气得要死,只是找不到机会发作。 借着做生意的由头,我和冷子才出差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游览了各地美 景。印象最深的那回,是见到了黄河,当时我就呆呆地怔住了。黄乎乎的泥汤奔 流飞溅,惊心动魄,人和它的力量根本不能相比,太渺小了。古往今来,多少英 雄湮灭其中,连骸骨皆不可见。我躲得远远的照了张相片,根本没敢靠前。 现在我和冷子才天天泡在一起,上班下班,如果不是因为有所顾忌,也怕妈 妈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我想,我可能会搬出来和冷子才住在一起。我越来越欣 赏他,他精明能干,温存体贴,很懂女孩子的心理。他的衣食住行我都放在心上, 关心着他,还有我们工作上的配合也很默契。他几乎一天也不想叫我回家,离开 我一会儿,他也不习惯。我们相处起来很轻松愉快,如胶似漆,不忍分开。 我怀孕了!我以为我不会怀孕了,因为我和以前的男友从来没有做过避孕措 施,却从未怀孕过。我告诉了冷子才,我知道男人们碰到这种事情说打掉也不好, 说不打更不切实际。所以,我主动说,我还是打了吧,反正年青以后还可以再要。 听说打胎会非常痛,于是我询问了单位一个年龄大的大姐,她说打掉吧,中 国妇女有几个没有打过胎的?我问她,疼吗?她磕着瓜子皮,轻松地笑道,这有 什么疼的?当时我做的时候,根本不疼,就和掐你一下一样。 我是带着轻松的心情进的医院,一路上没有紧张,到有些迫切的等待,赶紧 结束吧,就没有累赘了。医院的手术室很安静,静悄悄的令人精神紧张。因为有 大姐的一番话压阵,我心里比较有底气,不住地安慰自己不要怕。 医生带着冷漠的表情过来手术,器械慢慢的冰凉地探入体内。可是,怎么也 没有想到,打胎竟然会是这么样钻心的痛!当时,我都快疼晕过去了,头上全是 冷汗,感觉血不停地向外流。时间很快,大约二十分钟后做完了,可是我却像是 经历了一个世纪一样长。我趴在给病人休息用的小床上,脸色煞白,可是太疼了, 我捂住肚子不停地翻滚,血继续流了很多,手纸用了整整两卷。我心里不停地骂 着那个大姐!整个一胡说八道,不疼是假的,疼死人是真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 身体,竟然说打胎不疼?! 冷子才看着我难受的样子,脸上也是苦涩涩的,他小心奕奕地搀扶着我上了 车,回到冷子才在宾馆长期包的房间。我给妈妈打了电话,说到外地出差几天, 妈妈根本没有细听出我的声音是多么脆弱,像以往一样没有多问半句话,就挂了 电话。我愣了愣神,继续肚子疼。 冷子才买了食品,用电炉子给我炖鸡汤,又买了阿胶补血。冷子才做饭很细 很好吃,炖完鸡汤,一定要扔掉鸡肉,只喝汤,这是他们那儿的人吃法。他细心 的照顾我,好像全是他的错一样。不过,即使他再温柔,好言安慰,可是我依然 是痛极了,我捂着肚子,不停地呻吟。冷子才轻声说,“都怪我不好,要不你打 我两下?”他说多了,我还真的捶了他两下,感觉很解恨。 此后,我加倍小心,想起那打胎时的痛苦,我不寒而栗。 最近一段时期,生意很难做。商人们已经被市场经济的浪潮锻炼的是百毒不 侵了,到了这会儿,不但不侵,还要出手抢钱了!都像是抹了油的精条子,个个 贼精。大气候如此,这两年做生意真的是很难做的。同样,雅韵日化公司也面临 着激烈的挑战。冷子才心急如焚,最近几乎一个订单也没有,仿佛进入了时间遂 道,一切都停滞了。公司的每个人只有拼命的推销,努力工作,否则公司很难支 撑下去。 冷子才因为生意不好,这些天脾气也不太好。晚上,我找了几个朋友,一起 吃饭,散散心。他在这里朋友少,熟悉几个朋友也是好事。严萍第一回见冷子才, 悄悄和我说,“这家伙人不错嘛,只是要小心,南方人很滑,别叫他骗了你。” 我说,“这话我和他说过,他说,我不骗他就是好事了,他还能骗着我?”我们 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怪怪地看着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在笑什么。 冷子才的手机嘀嘀地响了,我坐在他旁边,隐约听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 看了看冷子才,他恰好也在看我,眼神有些闪烁不定。我冲他笑笑,没有说话继 续低头吃东西。他只听了一会儿电话就支唔着挂了,语气明显是在敷衍一个人。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找他的人不寻常。回到宾馆,我问:“刚才是谁 啊?” “没什么,是一个朋友。” “是吗?你可不能骗我。” 他当然极力否认,说没有骗我。 我绝不相信的,这种感觉很特殊,这个女人一定不寻常,和他有某种关系。 我开始留意起冷子才的电话与行踪。 恰好第二天,刘志民竟然在公司悄悄传播冷子才的闲话,他一直没有忘记打 击我们,时不时的找机会上来踹两脚。不过,这回的消息我没敢大意,因为他说 冷子才其实是有老婆的!并且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说得绘神绘色。刘志民很 勤快地在我面前跑来跑去,观察打量我,注意我的变化。我明白他是想看我受到 刺激的表情,我装作根本不在意,不露声色,心里却有如滚开的白水,翻腾不停。 我极力忍住疑惑,下了班,在外面吃饭时,我告诉冷子才这些话。冷子才半 天没吭声,我就感觉不太妙,这事八成是真的了。在我的一再逼迫下,他终于说 了实话,“虽然我是有家庭,可是我们从来没有领过结婚证,也可以是说我没有 结过婚。但我们有两个孩子。” 我一听他交待,就知道刘志民这回没有撒谎,说得确实是真话。可是,我们 现在感情很好,我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是这样了,而且我还为他打过胎。我看 着面前的菜,胡乱拨弄着,问他,“那你找我是在玩了?” “不是,伊裳,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和她完全不同。在外面,我拼命赚钱, 可是我家里的名誉妻子一点也不关心我在外面的辛苦,只会一个劲儿地朝我要钱。 而不像你,在事业上支持我,在生活中照顾我,知道体贴心疼一个男人在外面打 拼的不容易。”冷子才喝了一大口啤酒,看得出来,他很不好受,阴沉着脸。 “就这原因?”我拿起啤酒,又倒了一杯,继续小口呷着喝。 “我们其实是没有感情的,因为我们从小是包办婚姻!也许你根本不会想到 在别的地方还会有包办婚姻,可是确实是这样的,不少农村都流行订娃娃亲,早 圆房早生娃。”他有些不好意思,但一脸认真地诉说。 我差点晕倒,我是真不知道现在中国竟然还会有这么多的包办婚姻,我以为 只有在小说中才会出现这种故事。 我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我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有些同情他,碰 到这种婚姻,有如鸡肋可有可无,最终双方还是会感情不合的。我人很现实的, 只要我喜欢的,我便想拥有,而且想一生拥有,并且他是值得我这样做的。 我问他,“你想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冷子才说,“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们现在感情很好,和你在一起,我非常 开心,我希望我们能生活在一起。我会和她提出解除婚姻关系的,她要多少钱我 都可以给她。” “其实,我等得就是你这句话。如果你对我们将来有信心,那我一定等你。” 听了他这些话,我很开心,毕竟我们是有感情的,双方在一起很愉快,我们都不 想分开。有了这层默契,这个方向,我们的关系比以前的还要好,还要牢固。 可惜,冷子才的努力全然不管用。他家里的妻子死活不同意和他分手,即使 他们从未领过结婚证,但他们有事实婚姻。她的原话是“拖也要拖死你!我就不 走,带着孩子在家过日子,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事情闹到这一步,还真没办法了。虽然冷子才一年也不怎么回家一回,回去 也是看看孩子和父母。算一算,我们在一起都有一年了,日子过得真快。今年我 也快二十四岁了,我开始考虑我们不能老是这样拖下去。我感觉,虽然冷子才的 妻子这样耗着令他没有办法,可是,某些原因也说明,冷子才是否是舍不得他那 俩孩子?所以不是很积极的采取行动。对于他妻子,他肯定是没感情的,这点我 倒是有把握。我是喜欢冷子才的,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越来越感到离不开他。 他和我以前那些对象绝然不同。冷子才很成熟,做生意有头脑,懂得多,见的世 面也大。我越来越被他的魅力所吸引,我想这才是我要寻找的人。可是,我发现 冷子才在作了些努力尝试以后没有取得结果,有些懈怠了,也许是疲倦了,不如 先前的积极。如果这样拖下去,时间长了,我想,最后我们肯定是会慢慢散掉的, 而这种结局不是我想看到,毕竟能够喜欢一个人,真正地拥有一份感情是很难得 的。 那天,我洗了澡,穿着镂空真丝睡衣进来,冷子才温柔地搂着我想要亲热。 我拨开他的手,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对他说,“我又怀孕了。”看着他惊讶的目 光,我想,笑。我想我潜意识里是有意识这样做的――令自己怀孕。我不想失去 他,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再拖下去我们只会分手。孩子我一样可以给他生,也 许借此能拴住他的心,使他感情的天枰能全部倒向我这面。 冷子才的妻子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的手机号,可能是查冷子才的手机知道的 吧,她开始不停地打电话给我。她像所有的快要失去老公的妻子一样,诉说着家 庭的艰难,先前的美好,孩子的问题,使出了软硬招请我离开他。可是,人们沉 浸在爱恋中,眼睛是盲目的,心里只有爱情,根本看不到前方是不是有路可走。 对于她的话,只当耳旁风一样吹过,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每回她给我打电话,我 都不会和她争吵,一次也不会。我只是耐性地听她说话,根本不会多废一句话, 因为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在竞争同一个男人,说什么也是话不投机半句 多。 三个月后,我已经不能再上班了,否则就露形了。我们一直在打胎与要孩子 之间犹豫。有时候,我是想拿孩子来要胁他,叫他快点和我结婚。因为我们彼此 相爱,我不想失去这份感情。有时候我也犹豫,我想这样值吗?我毕竟没有结过 婚,如果孩子生下来他不要怎么办? 这回,冷子才下定了决心。他回到了福建老家,开始正式和他妻子谈判。他 坚决地对他妻子说,我们分手吧!我们根本没有感情了,我会把存款、房子全部 给你,但只是要孩子。女人当然不会同意,她冷笑着对冷子才说,我虽然没有文 化,几乎小学也没有毕业,但是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 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爱找谁就找谁,我也不着急,我也不管。可是,我是不会走 的,我会守着孩子过一辈子。冷子才的家人更是说不通,他们有孝顺听话的儿媳 妇,做饭洗衣伺候他们,又有孙子孙女围绕膝下,更是一百个不同意。而且他们 把冷子才的户口簿也藏了起来,根本开不成结婚介绍信。 谈判争吵了多日,事情没有任何进展。一无所获的冷子才回来后,满面倦容, 身心疲惫。我们都没有想到,他妻子会这样坚决,死活不离家。虽然这段时间冷 子才还是不停地给家里打电话,和他妻子商量这件事,可是依然没有任何希望, 前途一片灰色。 怀孕三个多月了,我不得不做出打算,再拖下去就难以收拾了。我开始考虑 打掉这个孩子,因为我不可能和冷子才这样没有希望地耗一辈子,而我的孩子没 有光明正大的父亲。前思后想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打掉孩子,这样才是正确而现 实的。 我们来到了上回做手术的医院。检查完身体,医生看看我,冷漠地说,“经 过全方面的检查,你不适合打胎!”我一惊,赶紧问医生为什么?医生指着化验 单说,“你先前已经打过一胎了,现在又要打。而你的子宫壁很薄,如果再次损 伤,以后会怀不上孩子的。并且,你的输卵管有问题,今后很难再怀孕的。” 我和冷子才面面相觑,呆呆地回到家。我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情况,我想, 总还有办法补救,或是这个医生根本就是庸医!我们来到专门的妇产医院,一次 次检查,各种办法都用上了,没有想到,结果是一样的!后来,我们几乎看遍了 市里的大医院小诊所,检验的结果却全部一样! 无可奈何,我躺在床上想,为什么我这么倒霉,竟然碰到这种事情?未婚生 子!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事情真正到了自己身上,才发现解决起来非 常麻烦与困难,可是依然无法逃避这个现实,因为孩子毕竟在我身上。 冷子才说,“如果打胎对你身体不好,那就生了吧。如果你不乐意,孩子我 会带回去养,我的孩子她不敢有意见的。” 这些天,我们为了他妻子,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打胎的事情,没有一样顺 心事,仿佛老天在和我作对!我们天天为这些烦恼争吵,弄得焦头烂额。事情走 到这一步,是谁也不想碰到的。可能是怀孕的原故,我脾气很不好,容易急躁, 一想这些烦心事,我就恨不得去死。 妈妈发现我怀孕了!她暴跳如雷,骂了我一星期,然后开始闭嘴,带我到医 院,试图做掉这个孩子。可惜,检查的结果和我们的一样,我的身体不能做手术。 一筹莫展,失望无奈之下,妈妈像祥林嫂一样无休止的开始大骂我,说我丢人, 未婚生子,这以后可怎么办?因为事关冷子才,她又开始骂他,是个骗子!我根 本不能插一句嘴,我也没有理由解释,这本身就是我的错,可是冷子才不是骗子, 这些都是我乐意做的,没有人欺骗我。 冷子才渐渐的不敢再到家里来了,来了妈妈就骂他。冷子才和我商量,不如, 我们在外面租房子出去住吧,我来照顾你,否则老是这样,真没办法了。你也知 道,现在我家里这种状况,也不可能马上离婚,我现在也只能做到这点了。听了 冷子才的话,我也感觉,一条路不能走死,还是要想些办法,尽量改变现状。家 里是住不下去了,妈妈和冷子才势如水火,根本不相溶。并且在家里呆着也不大 方便,邻居们见了也会怀疑,到时候传得到处都是,我以后还怎么做人?我们商 量妥当后,开始租房子,买家具,生活用品。 这些天,妈妈始终一声不吭,她明明知道我要搬出去住,却不管我在做什么。 我只当她是默许了,继续准备着搬家。那天走的时候,我没有哭,我想,我只是 暂时出去住而已。看着躺在床上休息的妈妈一动不动,我知道她没有睡着,我简 单地说道,“我搬出去住了。” 当我打开门时,妈妈动作敏捷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到走廊里,“砰”的一声 使劲关上门喊道,“你不能走!你是我的孩子,你出去怎么过?谁照顾你?那个 臭男人吗?叫他滚,永远不许进我们家的门!”听到妈妈这样说,我有些感动, 毕竟是母女,血浓于水,在关键时刻,她还是心疼、关心我的。但是,我要不要 走呢?我犹豫着。妈妈见我没有动静,流着眼泪,就像永远要失去了我一样,声 嘶力竭地喊道,“如果你要走,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女儿了!以后也永远不要再回 来!”然后她回到卧室哀哀饮泣,不再理会我。 我哭了,为了烦乱的情绪,为了发生在我身上的倒霉事情。我左右为难,他 们都在逼迫我做出决定!一边是冷子才,一边是妈妈,我只能选择一个,一个坚 强的靠山。 我退了房子,退了家具,继续留在家里。冷子才说,“我能做得都做了,只 要你喜欢就行了,我会尊重你的意愿,只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太委屈你了。” 公司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冷子才的妻子给福建的总公司打了电话告状,要求 调冷子才回家乡工作。雅韵公司老总,一脸严肃地训斥冷子才,说他是在胡闹, 家里有老婆孩子,在外面玩玩就算了,还要离什么婚!并且驻华北公司现在生意 不好,冷子才没有必要留在那里,需要撤回他来加强福建的工作。不管冷子才怎 么说怎么解释,老总还是执意把他调回了福建,并且暂时撤了他的经理职务,只 让他在公司留守。而且最后警告他,如果不回来就职,就辞退他。 雅韵日化公司很器重冷子才,在这里有他发展的空间,他只有回去。这里的 分公司,由刘志民全权管理,他现在提升为公司驻华北经理。终于,如他所愿了。 此时,我能想象的出刘志民得意的笑脸。 有如雪上加霜,现在我们天各一方!只能靠电话维系关系。可是,打了电话 我们又只会在电话中争吵不休。因为不能见面谈话,许多细节解释不清,中间便 有了很多隔阂,我开始怀疑他的感情是不是认真对我?我一遍遍地让他承诺,他 保证还是如先前一样爱我、照顾我,以此来支持安慰我的精神。在家里我一个人 顶住所有的压力,只有听到他的承诺才会令我好受些、轻松些。我这回为他付出 这么多,即使是明知故做,难道全是我的错吗? 严萍来看我,发现了我的异状,她叫我去做掉孩子。我只有苦笑地对她说, 你以为现在我想这样吗?可是我不能。我看遍了市里所有的医院,都说我不能打 胎,否则会对我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那样我以后就永远也不会再生孩子了! 听到我的解释,严萍又能怎么样?她只有鼓励我坚强些,挺过去。一切都要靠我 自己承受,自己挨过,没人能帮我。 现在,我不敢出门,一天天地呆在家里等待产期。焦躁和郁闷有如饿极了的 百虫疯狂地啃噬着我,没有血只有痛,无限期的惨痛。虽然妈妈没舍得叫我出去 住,但她也没有停止暴怒。看着我一天大似一天的肚子,她的火气也开始增长。 又开始无休无止的咒骂,“你为什么不去死?未婚生子你叫我怎么做人啊?!” 是啊,为什么我不死?这些天我受尽了折磨,精神压力很大,意识处于麻木状态 中。 那天晚上,我听够了妈妈恶毒的咒骂,我想我受够了,难道我愿意这样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不是我想看到的,能全怪我吗?命运之神不停地捉弄着我, 嘲笑我的愚蠢。如果妈妈不想看到我而令她生气,我可以搬出去住。可是妈妈却 拿温情留住了我,现在再这样逼迫我又有什么用?越想越绝望,精神近于崩溃, 我不想再忍受这样的煎熬了。是的,我真该死了!桌上搁着锋利的裁纸刀,我一 把抓起,毫不犹豫,狠狠地划向手腕,一下又一下。竟然感觉不到痛,只看到几 道白痕挂在手腕上,然后开始慢慢渗血,越来越多。我倒在沙发上突然想,我的 生命,就这样安静了? 可能是心灵感应吧,这时,妈妈竟然破天慌地来到我卧室看我。她发现我的 手腕在流血,发疯了似地找毛巾给我捂上,然后哭哭啼啼地说,“我也是生气没 办法,才这样骂你的,以后绝不会了。事情已经这样,再骂你也没有用,只要你 好好的,就算了。” 我又活了过来,死是件很隆重的事情,没有准备,我从不想轻易尝试,即使 抑制不住渴望偷偷瞥了一眼,后悔的念头依然会在瞬间,蜂拥进我的心里,我还 是想活着。 我开始一天比一天恨冷子才,不,或者说是希望他能来看我,可是我知道这 根本不现实。首先我妈妈就绝不允许,因为她要我们从此一了百了,绝不再相见, 她一直认为是冷子才害的我变成这样子。其次冷子才在福建,怎么可能经常来看 我?并且没有妈妈的允许他也不敢来。我想,我们是没有希望的,事情弄成这样, 还怎么相见?留下的全是痛苦的回忆。我不停地想念冷子才,又不停地咒骂他, 然后不停地恨自己。我又开始抽烟,偷偷地喝酒,麻醉自己,轻松一时是一时。 孩子现在对于我来说,是个未知数,根本不敢去细想,我只当他(她)不存在, 我尽量地忽略。这些天,经常胡思乱想,我的思维有些混乱,我开始唾弃自己, 唾弃生活中发生的一切事情,不合理。 通过亲戚,我联系到一家私人医院,到了日子只能到那里悄悄生下来,因为 那里没有人检查。妈妈现在根本不再骂我了,她骂够了,她冷漠的连正眼瞧我一 眼也不耐烦。妈妈说,孩子生下来就送人,不能自己带。这样就没有人会发现我 生过孩子,我可以继续找一个未婚的男人结婚。妈妈这种安排,仔细想想其实是 最恰当合适的,我只能无条件地服从。这些天,和冷子才分开的时间越长,我越 来越冷静,发现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希望,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我仔细考虑过了, 和冷子才在一起我是快乐的,可是正如像妈妈说得那样,我不能永远像二奶一样 生活。毕竟对于年青的我来说,不公平,我需要光明正大的和我爱的男人在一起, 组织家庭正常生活下去。 快到产期的时候,我和冷子才商量,孩子我不会给他,因为,我不想以后有 麻烦,牵扯不清,而且我的孩子为什么白白送给他的妻子抚养?我会送人抚养, 但不会给他。冷子才虽然很想要孩子,但他只能表示同意我的意见。他汇来10万 元钱,加上先前已经拿来一些的,他说给我或将来孩子用。他说,这些天你受苦 了,一个人在家里忍受这些事情,很困难,然后说着说着哭了。电话里一个男人 用哭腔和你说话,听着是很难受的。但是,我现在开始理智起来。哭有什么用, 换不来任何变化,他也不能陪在我身边,而我只有独自一人忍受痛苦。 那天,肚子只痛了一点,可是日期已经到了,我赶奔诊所。躺在病床上,医 生说,早着呢,先躺着吧。然后去吃饭去了。妈妈见时间还早,说,“我先回家 吃饭,等快了再叫我。”我点点头,没有说话。我已经麻烦她太多了,她不欠我 的,而这一切全是我的错,我应该独自承受的。我安静地躺着,等待着那一刻的 到来。 肚子开始越来越疼,身边没有人照看,医生吃过饭回来看看我说,“还不行, 时间未到,你再躺会儿吧。”就又出去了。身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脑门上开始 出汗,大脑一片空白,我不敢叫,也不能叫,因为我没有资格,我只是一个在小 诊所私自生子的人。我身边既没有老公,也没有亲人,只有我一人在此拼命挣扎。 我想,我连哭的资格也没有了,我忍受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我是天下最痛 苦最不幸的产妇了。后来,我的神智渐渐不清楚起来,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眼前 出现了幻觉。我梦见我站在黄河岸边,离黄河很近很近,几乎那黄泥汤要飞溅在 身上了,动一下仿佛就要掉下去了,心里极度害怕,使劲想离开那个地方,却挪 不动脚。 折腾了一晚上后,我累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呈半昏迷状态。快到黎明的时 候,医生睡了一觉起来,过来看我,然后着急地说,“你家人怎么还不来?不行, 一定要做手术了,你是难产!否则大人小孩都有生命危险。”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有点点头。医生拿来手术单叫我签字,模模糊糊中 我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等我再次醒来时,天又暗下来,四周静悄悄的。肚子上包着纱布,一动不能 动。孩子已经抱走了。我没有问孩子的任何情况,他(她)来的不是时候,我极 力不去想这件事,心里空落落的。 我身心疲倦,像死过了一回似的,突然对很多事情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凡 事皆可求,凡事皆不可求,皆为命。我在家休养了半年多,调节身体与心态。 我对严萍说,“即使现在我死了,也无憾了。人生中所有的经历与痛苦我都 尝试过了,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我点起一颗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到肺里,吐 出一个个烟圈,淡淡地说,“人生,就如这烟圈一样,到最后总归是一个圆,注 定是要回到起点。你说,我跟了冷子才一场,天南海北的到过了,高级宾馆也住 过了,高档饭店也吃过了。虽然其中我也付出了代价,我们有一个孩子,但是这 是我自愿的,我这辈子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冷子才没有消息吗?他没有问过孩子?”严萍好奇地问。 “呵呵,当然问过,他想带走,我不会同意的。我宁愿送人也不送给他,因 为那是我独自一人生下来的。他有他的孩子,他不需要。”我轻轻地笑了笑。自 己的孩子,我当然也暗暗想过,但我极力不去想和这有关的一切事情,因为我只 要一想就如针扎般地难受,出一身的冷汗,我只有极力不去想,躲闪。 严萍疑惑地看看我说,“你——恨他吗?” “恨?不,我不恨他,直到现在,我一想起我们那段快乐的日子就想哭,他 是真的对我好。可惜我们是有缘无份,命运使然。”想起以前在一起的日子,泪 还是悄悄地滑下,却无痕也无形。我拿起严萍递过来的纸巾把它们一一擦干。 一年多没有上班了,重新踏入社会,我开始扭转先前的颓废思想,哪怕不能 像以前那样开朗,也要尽量地积极一些,毕竟我还年青,我需要继续生活下去。 我去一家化妆品公司应聘经理,凭着我熟练的业务能力,毫不费劲就当上了经理。 我怀着平淡或是有些超脱的心情工作着,一日复一日,与世无争。 一个月后,我代表公司出差到廊坊,参加一个化妆品定货展销会。廊坊是一 个正在发展中的城市,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可是我却无心浏览。在第二天举行 的就餐聚会上,没有想到,我竟然意外地碰到了冷子才!他就坐在我斜对面。冷 子才头发很乱也没有精心打理,一脸沧桑,面目憔悴,衣服皱皱巴巴,像多少天 没有洗过一样。他愣愣地盯着我,仿佛天外飞人一样。虽然我早已是波澜不惊,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狂跳,然后极力压抑自己,保持镇静,继续完聚餐。 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一样,从眼前滑过,往事难回首。早已试图忘记过去的 我,看到冷子才的样子,心里却开始不住地难过,眼睛发酸,眼泪快要落下来了。 我想起以前,他是多么的精神,多么的自信与朝气,可是现在却这样落拓。我还 想起,以前他是多么地温柔对我,爱护有加,体贴入微,可是现在却形同陌路, 尴尬难堪。对于这件事,消耗掉了我们所有的精力,愿谁呢?命吧。一切都已经 过去,过去,只有份苍凉的心境还在徘徊。 回到宾馆,我迅速收拾衣物,打算离开这里,不参加展销会回家。“嘭嘭” 有人敲门,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又是一阵狂跳。打开门,果然是冷子才。他蔫蔫 地进来,看着我——先前的恋人,刚一说话,就要哭,“伊裳,你还好吧?”说 完这句话,他开始泪流满面,抽搐不止。我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哽咽着说不出话 来。 “我知道你很难,一个女孩子独自生孩子,受人白眼,那种痛苦,简直不可 想象。可是当时的情景你也知道,我离不了婚,你妈妈也不让我看你,搬出去住 也不行,公司又非调我回去,所有的事情全聚在了一起,我能怎么样?”冷子才 开始和我诉说当时的情况。 我叹了口气,说,“算了不要说了,能愿谁呢?命中注定吧。过去的就让它 过去吧,我不想再提了。” “孩子——他(她)怎么样?”冷子才终于问到我们的孩子。 “很好,送给一户没孩子的人家了。”我忍住心酸冷漠地说,“以后,你也 不要再找我了。我们根本没有结果,没有希望,在一起也是徒增烦恼,不如一了 百了,彻底断了的好。” “你变了,你真地变了,可是我依然在想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那会多轻 松啊。”冷子才喃喃地说,眼神开始游离,他又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男人,有时候比女人还喜欢幻想,我只有苦笑了。虽然我们一直相爱,可是 事到如今,如覆水难收,绝不敢想象再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前方的路我已经看 得一清二楚,如果我们在一起重新开始,那和以前没有两样,还是没有结果,我 不想再纠缠不休下去了,那只有无尽的痛苦与踯躅不前。即使我现在依然还在爱 着他! 同在化妆品行业做事,经常能听到冷子才的消息,每当这些消息传来时,我 一贯都保持缄默。这已和我无关了。听说,前不久,冷子才又找了一个女友在一 起,可是,他却不喜欢她,老是和她发脾气。冷子才的妻子为此,像前一回对我 们一样,不停地到公司告状,去得多了,后来连老总也不耐烦理会她了。而冷子 才依然是我行我素,现在也根本不避会他妻子了。听说,冷子才一年也不回家一 回,现在谁都知道他和他妻子没有感情。 看到冷子才这样,我想,最终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否则不会再找一个女友 同居却不喜欢,并且,即使我不在了,他依然不会回到他妻子身边。可是,即使 我们有感情又能怎么样?我们根本改变不了任何现状。什么都经历过了,什么也 抗争过了,还能怎么样?越想心里越明白,就像严萍经常开导我,说得那样,逝 去的永远不会再来!至少那份心境就不一样。 不久,我辞了化妆品公司的工作,安安静静的在一家商场当售货员。虽然商 场工资不高,但这里可以不再听到有关冷子才的任何消息,这份难得的安静是我 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我真的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