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夏天 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就好像是隔世的事。对于那一切,只能用事过境迁来形容 了。四年了,那一切已经蒙上灰尘,我从来没有去拂拭过,直至今天。有些事可以 忘却,有些事从不刻意去记起,却一直在那里,如昨日一样清晰。 只是不知现在的他可好? 他就在几公里之外,于我却是咫尺天涯。举手抬足之间就可以知道他的一切, 但是我没有。 已经打上了句号,后面再加上什么,都是画蛇添足。 已经整整四年没有再见过他。那天我先生还说他来了我单位,我知道其只是在 试探我,看我是否会激动。我伪装得很好,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哦”,心底却如秋 风吹过起了波澜,思绪飘向了远方。 那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他来我们单位办事。只是简单的几句交谈,当晚 他就来找我出去玩了。不可否认,他高大英俊,谈吐斯文,让我很有好感。他是典 型的北方人,与满街的南方人相比,很有卓尔不群的味道。从此我就对北方人有了 好感,对那北方味的普通话更是有了异样的亲切。在推辞了一翻之后,我还是同他 去吃饭。走在大街上,因为是在小镇,不时碰上熟人,我坦然地。 坐在落地玻璃前,我有意地转动着那枚结婚指环,那一刻,他有点愕然,但是 掩饰得很好,没有流露一点什么。那天谈些什么已经模糊,但是我们坐在那里一直 聊了五个小时却是印象那么深刻,虽然是第一天认识,我们却是那么投缘。我看到 了他的目光中有星星火花,亦感觉到自己心情轻松,甚是兴奋。 偶尔他亦上来我工作的地方看我,那时我的工作非常清闲,自己有两个小小的 办公室。我们在那里一坐就是半天,聊得忘乎所以。 我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真的忘乎所以。 他亦是君子。从来没有一丝丝感情的流露。 我们喜欢与对方在一起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工作很忙,常加班,有时,他晚上十点下了班仍然出来,只是在一起喝杯咖 啡、说几句话。 有一个晚上,他在喝酒,我则把玩着杯子,透过那琥珀色的酒,看着他一杯接 一杯地喝,很有点壮烈的味道。他或许看出了我眼中的担忧,笑着说:“你在,我 怎么会喝醉呢?”我看着他足足喝了六瓶啤酒,一杯杯喝下去,只是眼神变得迷茫, 脸色变得冷峻,而没有一丝丝醉的迹像。在有点黯淡的灯光下,他那轮廓分明的脸, 刮得发青的下巴,有种硬汉的气质,而那一点点落寞,更是给他添加了一种醉人的 神彩。他叼着烟,皱着眉头的样子,带一点点邪气,很是让人心折。我暗暗地对他 欣赏不已。看他一根一根地接着抽,我忍不住劝他不要抽那么多。 之后,我再也没有看他抽过一支烟。同在异乡,或许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 觉,我们真的相见恨晚了。 有时,我们各自叫了自己的朋友一起来玩,四五个人,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凑在 一起,洒下串串笑声,意气风发,很是快乐。有他的朋友在的时候,我与他几乎没 有话,他也变得沉默,我只是与他的朋友一起说说笑笑的。但是我仍然可以感觉到 他的眼角的余光,泻出一点点的关注。我装作毫不知情,仍与他的朋友侃下去。后 来我的朋友告诉我:看你的时候,他的眼神很特别啊!我笑着反对,心神却有点荡 漾。我情愿那是我的错觉。她的错觉。 我对自己说:我们之间是友情。没有其它。 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这样能否说服自己。 三两天我们就要聚一次,吃饭、喝咖啡,往往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讨论国家的 形式、制度,世界的形势,体育,人生的追求,我们无所不谈,只是不谈感情。那 是我们小心栩栩回避的话题,那好像是一个隐藏的地雷,没有人敢去碰。适逢奥运, 每天的电话中都是谈今天拿了多少金牌,不知多么兴奋、激动。从那次以后,我对 运动再没有如此的热情了。或许热情在那时已经用尽了。一般,晚上回来的时候, 他都要与我一起走一段路,昏黄的街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们慢慢地走, 几乎不说话,却觉得是那么的温馨、自然。有一次,他突然把我往他身边拉,几乎 同时,一辆小车飞驰而过,他关切地问我有没有吓着,其实我的心吓得一惊一乍的, 不过是因为前者而已。那次以后,与他走在一起,他总是走在外侧。虽然不浪漫, 却是那么温情。 他从来不叫我的名字,但是我却常常直呼他的姓名,大大咧咧地很爽很爽地叫。 他当时在学日语,就用日语“樱花”叫我,那低低的一声“樱花”,总是让我觉得 情深款款,有点低徊的味道。那或许就是他唯一的有轻微流露真情的时候。 偶尔我也叫了朋友一起去找他,他就会放下工作与朋友一起出来陪我们。走在 一起,有时走得近了,不觉我们的手轻轻地碰在一块,一下子都闪电般地把手缩了 回去,有丝丝慌乱地,我们都害怕纯洁的交往会有杂质,不充许自己有一点点俗念 的流露。 我们一起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那真的是纯粹的单纯的快乐! 有一晚,我们各自约了朋友一起,玩得忘乎所以。11点回到路口,我的先生等 在那里。他一言不发,铁青着脸。我的心霎时沉了下去。 回到家中,来了客人,不管他们在场,我先生就说:不知廉耻!我一下子懵了, 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这种形容词何以用在了我身上。我们吵开了,从来没有那么 样吵过,这一场架断断续续地吵了很多天。先生根本不相信我,而且不准我再与他 来往。认识他四年,那么狂热地爱过,我第一次发现他的另一面,固执、绝情、无 理。先生说可以原谅我。但是不相信我没有背叛他。但是我根本没有错,又何需他 的原谅!他说:“你今天没有,不代表明天没有;即使肉体没有背叛,也不代表心 灵没有,即便是心灵的背叛,也绝对不容许!”在那些日子里,我真的情愿做了对 不起他的事,也就心甘情愿了。吵得凶了,我却无处可去,不知可以去哪儿逃避。 环顾身边,都是熟悉的面孔,却没有人可以倾诉,没有人可以理解。只能默默地承 受一切,心力交粹地。 我先生去找了他。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谈些什么,之间有什么协议。过了一天, 我忍不住去找他,那是我唯一的一次单独去找他,见面时他称呼我为“祝小姐”, 语气那么的生份。我只呆了一会便谎称路过离开了,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 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的了。 一切已经变了。 曾经相约同游林海雪原,只能永远是相约了。而他心目中的“樱花”,未曾开 足一季,就永远地凋零了。 我先生一时温柔地软语安慰人,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一时又那么不近 人情,阴冷着一张脸;一时又威胁我,不准我如何如何。他这个人,我愈加捉摸不 透了,我真的开始害怕他了。只是仍然默默地顽固地冷冷地与之抗争。我真的从来 没有见识过他的这一面,尽管我与他多年感情,但是我好像从来不曾认识过他。 其监视我的行动,时时在反猜我的心理。在心理战术中,弄得我的心愈加悲凉。 在持续的冷战中,我觉得异常疲劳,心灰意懒。 某日,滂沱大雨,我收拾起简单的行装,硬起心肠,离开了家,那我曾经视为 永远的避难所的家。步出家门的那一霎那,我不禁泪如雨下,我曾经不顾一切得来 的家,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原来都不曾真正属于我。 走在街上,我发现自己无处可去。这个世界,关键时刻,我居然连一根稻草也 不能抓住。 坐上去广州的火车,看着熟悉的景物渐渐远去,就好像身体一部分一部分地死 去,只剩下一颗麻木的心。 又来到了广州,我曾经那么熟悉的地方,好像什么也不曾改变过。我发现来到 这里是一个更大的错误,满目所见都是曾经与先生两个人情意浓浓携手共度的痕迹, 不经意,又来到了当初的地方。一个人徘徊在喧闹拥挤的街头,周围那么热闹,而 我那颗心却一点点地冷下来,似冰封。已经没有了泪水,我机械地来到滨江,真是 讽刺啊,这是个谈情的地方,那么多情意绵绵的恋人们,只有我形单只影。 我每天在街头徘徊,书店、时装店一间间地流连,希望可以暂时忘却。只是充 满意识的仍然是无尽的伤和痛。 后来我打了个电话给他,大家淡淡的,没有了当初的谈笑风生。尴尬的,会有 冷场。我在想,他那眼角一定不会再有关注的余光,那一亮点已经悄悄地从他眼神 中隐退了。一切已经不是原来那样的,我来不及伤感,一切就已经成为过去。 我唯有在心里哀悼这份被扼杀友情和那一片少女情怀。 有时,我在想,如果他有所表示的话,我是否会与他一起远走北国呢?对他, 是否有爱呢? 这是永远不会有答案的了。 在一个月色清凉的夜,没有开灯,放了邰正宵的歌“缘份让你我擦肩”,把气 氛渲染得缠绵、伤感,我坐在酒店房间的地上,靠着沙发,一杯一杯地喝酒。就放 纵一次,我要让自己醉,希望可以忘却一切,不管那些快乐还是痛苦,统统都要忘 却。只是醉了以后,一切并没有解决,更没有忘却,痛苦在酒精中释放,意识更加 清醒,除了精神的痛苦更增加了肉体的痛苦。醉眼朦胧中,满目的仍然是身心的痛! 就这样躺在地上,听着邰正宵伤感的歌一遍一遍地放,望着窗外那一弯明月,我对 他在心里说了声:别了!虽然是夏天,但是我却是那么的冷。我抱紧了自己,拥抱 我的只是清冽的月色和无尽的长夜。在这个世上,我原以为自己拥有很多,其实我 又何曾拥有过什么? 在广州度过了一个星期,我重新梳理了自己的情绪,把所有过去统统打上个句 号。回到了那个小镇,看到先生焦虑憔悴的样子,我的心软了。“与他浪漫回来了?” 他充满讽刺意味的话一下子把我打倒了。“人家不要你了吧?不要以为自己还是什 么黄花闺女。”他冷笑。我呆在那里,不能动弹,我的心就如风化的石头,经他这 么一碰,倾刻就碎了,悄无声息地散落一地。 第二天,我再次离开小镇,没有回头。在婚姻中,仅有爱情是不够的。我情愿 在异乡漂泊,只要那颗心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可以有空间悄悄地自己痊愈。 无论怎么样抗争,以何种形式,最后还是我作了妥协。我又恢复了家、单位两 点一线的日子,只做他身后的小妇人,静静地小鸟依人般地挽着他的臂弯进进出出。 每一个人都说:真是幸福的人儿呀!我只是淡淡地笑笑,而我那颗曾经受伤的心, 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坚强起来。 在这一场只有假想敌的争斗中,派派俱伤,没有人是胜利者。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