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 当许多人已经习惯于在寂夜里倾听她的时候,我还在努力发掘自己在机械加 工以及饮食文化方面的天赋。那时候,只需要根1 米多长的钢丝儿和手钳,我就 可以不消5 分钟的时间崴出枝形神兼备的枪来,前面用铅丝密绕以保持之结构的 严谨,扳机处红线细缠以保持之击发的灵敏,就连手柄处也采用了当时不很多见 的尼龙丝,配上强力牛筋以及军绿色的枪纲,无须适当调整就一触即发、尽在把 握了。手中有了“政权”,附近鸟儿的种群开始稀落,当然,附近半明不暗的街 灯也成为了我们练习夜射的理想目标。 当时每个住家的后面都有一块菜园,套种、密植、人工灌溉,出产苞米、豆 角、葵花、茄子等农业作物,不过我们最青睐的当数接近成熟期的土豆。用工兵 铲在地上挖出一中间连通的子母灶,然后捏制直径5 公分的湿土丸,在子灶上堆 积出最完美的金字塔式造型,其下面一起拢火,待灶壁和土丸烧呈砖红色,即可 放入土豆毁灶焖覆,20分钟以后,土豆脱皮、金黄、入口濡软香甜,据说这手儿 在东北解放战役期间曾被广泛采用,不分敌我。 等初次听到她的声音,是在一个初冬的夜晚。门窗紧闭的宿舍里,灯火昏暗, 大家啧啧品评一番最新款的麦克哈里斯之后,一蓄长发伙伴从箱底拿出部类似电 影里看过的电台状机器,在后盖下部塞入一长串大号电池,在大家屏息紧张的注 视下轻轻揿键,于是,比敌台里更清晰的、轻软媚嗲的靡靡旋律,开始在这地下 聚会的空气中弥漫,娓娓叙述着一个又一个柔肠百回、缠绵悱恻的爱情童话,"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磁带沙沙地转动,歌声柔柔 地流淌,有人开始轻唱,跟着这个可以荡激心房、穿透毛孔的声音,直到全楼嘎 然断电,窗外手电光乱晃,大家才梦醒地仓促收藏机器,还留下一声扯裂心肺的 惨叫,以及土电炉炙烧脚掌的浓重的焦糊。 从这个晚上开始,我记住了她的名字:邓丽君。 凭心而论,我并不喜欢这种相貌平平的女人,无论是她,还是张蔷,倒是从 北京胡同唱到香港红堪、把名字改为王菲的王靖雯,更容易成为我意恋的对象。 不过,从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开始,她在我的脑海中已经提炼为一种纯粹的 精神,一种生命的庇护,一种灵魂的洗礼。她化解了我内心深处孤僻性格积聚的 坚冰,使我能够轻松地对待生活,并一次又一次地让我放下承重的负累,重新缅 怀起伤害过我的女孩们的笑靥,消释为宽容与理解。她,是真正的女人。 在那个风云激荡的年代,整个中国沉浸在一种不安的躁动、嬗变中。尚不提 从人们对牛仔裤、喇叭裤、蛤蟆镜的刻骨的疯狂追逐,以及表面上的噤若寒蝉, 也不知有多少个像我这样的饱受共产主义思想和先烈传统教育的好学生,就这样 在一夜之间轻而易举而又心甘情愿地成为资本主义花花世界的“黄色歌曲”的俘 虏了。我们无法拒绝诱惑,只有任其毒害、腐蚀、扩散,正是有了她,后来也才 有了那首堪称我们哈尔滨城市名片的、电视片《哈尔滨的夏天》的插曲,由郑绪 岚演唱的《太阳岛上》。 从来没有人想到,一位柔情似水的宝岛女子,以她短暂传奇的生命演绎情感, 冲破了政治的铜墙铁壁,也冲破了时空的限制禁锢,她的歌声,撞击着全球华人 的心灵,从北京到台北,从香港到新加坡,邓丽君的曲目永远是卡拉OK中的热门, 大家争唱她的曲子,她的《甜蜜蜜》、《月亮代表我的心》等歌曲,已经成为永 恒的经典。每当听到她的歌声,总要热泪盈眶,以至无法自控,邓丽君的歌声已 经成为我们生命的一部分。 失意的时候,我们会听她娓娓道来那首南唐囚徒皇帝李煜的《独上西楼》,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 一番滋味在心头;烦恼的时候,有那首《酒醉的探戈》,我醉了,因为我寂寞, 我寂寞,有谁来安慰我。自从你离开我,那寂寞就伴着我。如果没有你,日子怎 么过,往日的旧梦,好像你的酒窝,酒窝里有你也有我。酒醉的探戈,酒醉的探 戈,告诉他,不要忘记我;迷惘的时候,她轻轻唱起了《爱的你呀何处寻》,我 爱的你呀我爱的你,你在哪里呀在哪里?我爱的你呀我爱的你,你在哪里呀在哪 里?往日的甜蜜化为一丝丝,滴滴重复在睡梦里,我爱的你呀我爱的你,你在哪 里呀在哪里;更多的时候,我们愿意唱起她的《漫步人生路》、《千言万语》、 《在水一方》、《小城故事》、《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夜来香》…… 从那个时代的前卫,反观现在的孩子,的确发现了许多惊人相似的地方,这 拨儿“新新人类”内心的反骨与背叛,甚至还不及他们兄长以及父辈的当年。有 人说,一个城市越成熟,时尚越淡,一个民族越成熟,时尚越单元,一个人越成 熟,越远离时尚。也正如人的成长、情感,总要在沐风栉雨中稳定下来。也许, 用不了多久,他们也会喜欢上邓丽君的歌声。 如果不是该死的哮喘病,她今天也只有48岁,比较魅力而言,绝对是我们不 可替代的、永生永世的标准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