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迷失在1925 作者:陌林鹿 一在一条长满青苔的石板路的最深处有一个四合院,那就是我的家。我刚洗过 的发,味道清新而又美丽,我的发很长,很黑,很直,很顺,很陲。此时,正是夕 阳西下的时刻,我喜欢在黄昏的时候边喝着清茶边抚摸着我刚洗过的发,梳理我的 青丝就像在梳理我的心情。夕阳的光透过稀疏的叶子斜射在我的脸上,懒洋洋的。 我也是懒懒的,静静的,看着夕阳在我的眼里慢慢隐去,景致很好,就差我一张没 落的脸没消融在夕阳里。 美妙而又悠扬的钢琴声准时在下午的六点想起,是从隔壁的院落中传中来的, 于是,我不但有清茶,有夕阳,还有动听的音乐,我乐在此中,深陷不移。 琴声缓慢而又飘忽,流畅而又鬼魅。音乐给我的感觉就像弹钢琴的那个女人, 她对我来说永远都是一种解不开的迷。她也有一头秀发,只是老在挽着。她有一张 白皙的脸,那种白让人想起滑滑的嫩嫩的牛奶。脸上的那双眼睛更是纯净和凝固。 她有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身材,她总是喜欢穿着不同颜色和款式的旗袍,走起路来 像一只轻舞的蝴蝶。她很妩媚,却很孤独,不常见她出门,她更多的时候喜欢的颜 色是黑色,于是,一只黑色的蝴蝶老是在我的视野和脑海里闪现,飘忽不定,若隐 若现,若即若离。她一个人住在那个长满好多我叫不出名字的美丽花儿的院子里。 我不清楚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女人会单独住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这所漂亮的房子原 来是王家的,只是后来这家人的生意衰败了,王家卖了这所房子,全家搬回老家了 去了,这也算是落叶归根了。这个在我看来有些神秘的女人是半年前搬过来的,于 是,这半年来,我是在她的琴声中度过每天的黄昏,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叫她为 琴姐。 夕阳已经完全淹没在地平线下,我也完全沉寂在轻声中,终于,天黑了,音乐 声也断了。 二一百年前的1825年,我只是一朵百合花,一朵长在院落中的百合花。我喜欢 过飞在院中的蝴蝶,喜欢过和我同在一个院子中的葡萄藤,爱过落在我身上的落叶, 也爱过曾经滋润过我的露珠。然后我的生命就枯萎了。 可是,对于一种生命,没爱过一个人真是是一种遗憾。我对那个赋予我我生命 的女巫说,我想做一个人,然后再好好的去爱一个人,而不是一朵百合。女巫说, 即使是一朵百合,你也有爱的权利。我说,不,我要感觉一下所谓人的爱。女巫说, 你怎么不早说呢,你看你现在的生命就快要枯萎了。我说,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女巫有些勉强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她说让你今生的缘份在来生续吧。 于是,一百年后的1925年我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人。 我知道,爱,并不是都是幸福的,有时候我是痛苦的。可是,我至少还有一半 的赌注,或许我是幸福的。我知道那条美人鱼的故事,她没有脚,所以她总是鲜血 淋漓,不论是身体还是她的心。但是,我相信我不会是条美人鱼的。或许,即是真 的一条美人鱼,我也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三已经有好今天没下雨了,心情有些失落。我喜欢在有雨的日子里穿过门前那 条长满青苔的石板路走向外面的繁华和浮躁,然后再在浮躁和喧嚣中迷失自我,找 回我那带有病态的苍凉和迷惑。我们的这条小巷叫青莲巷,这儿的房子证明了这条 巷子曾经有过的辉煌和奢侈,石板路上的青苔似乎也在证实了这儿现在的荒凉和颓 废。我不知道这条巷子为什么叫做青莲巷,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名字的。 这条巷子的主人大都市做生意的包括我的父亲。我的爷爷曾经是一个举人,作 过官的,到了父亲这儿,父亲并没有子承父业,他不喜欢做官,而是做了一名商人, 只是,父亲还是继承了爷爷的某些爱好,例如喜欢读书。父亲有自己的一个书房, 里面有很多的书,他视书如命,所以他不喜欢别人进入他的书房,于是,我只有趁 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溜进去,拿一本我喜欢的书,然后再偷偷的溜出来。父亲做 的是丝绸买卖,由于他善于经营,生意也算红火,在本地也算是小有名气。 父亲的名气不仅仅是他的生意给予的,别人都知道陶家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我的那个姐姐,虽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也算是长的玲珑剔透,妩媚动 人,当年提亲的人差点把我家的门槛给踏破。人们常说红颜多薄命,有时看是一个 无意间的错误,其实就是一把致命的刀剑。姐姐嫁了一个恶棍,他喜欢喝酒,赌博, 还喜欢玩女人,姐姐嫁过去不到两年,终于无法忍受她的丈夫,但是也无法摆脱自 己的命运,她投降了,向她的丈夫,向她的命运,更向她自己投降了,她投河自尽 了。于是,一颗闪亮流星迅速划过落入谷底,我感觉整个天空都在旋转着扭曲,那 段时间的夜里,我天天做着噩梦,陷入现实和梦境的漩涡中。我真想随姐姐而去, 陪着她,让她不再寂寞。但是,我没有选择死亡,于是,我开始怀疑一切,包括我 的生命。 我家的隔壁还有一个是乔家,乔家是做陶瓷生意的,乔家和我家恰巧相反,我 们家没有男孩,他家没有女孩。乔家的三个公子全是游手好闲之徒,整天喜欢东逛 逛西逛逛,喜欢遛鸟,喜欢捧戏子。这条巷子的人似乎在奉行着老子的老死不相往 来的观念,大人们碰到面的话,也只是点点头示意一下,只有一些小孩会在巷子里 一起玩石子,踢毽子,抓蛐蛐他家有一个葡萄藤,我家有一棵石榴树,吃过他家酸 酸的葡萄,然后就可以吃到我家甜甜的石榴了,当然,这些对我来说,也只有定格 在记忆里了,因为我们彼此都已长大,像我和乔家三公子,小时候是没少在一起玩 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似乎反而变得陌生了。 四窗外,不知何时起下起了凉凉的雨,伴着协协的风和微微颤抖的叶。这是一 个初夏的季节。 我打了一把伞,穿着一件白色略带点蓝色碎花的棉布裙走出家门,幽魂般的开 始游荡,我喜欢在有雨的不算冷但有些丝丝凉意的日子里,让感觉,心情,还有身 体一起懒散的游荡。雨伞并不能遮住那些零落着的飘落着的雨,雨,还是落在了我 的脸上,脸上那些晶莹剔透的雨珠像是我流出的那些珍珠的泪,雨,打湿了我的头 发,头发上挂着的点点雨水像是黑夜里那些点点繁星,我在雨中就像一幅画,当然, 这是后来柳蒙告诉我的,好多的时候,你成为了别人的风景的时候,自己却毫无知 觉,当那个把你当作风景看得的人突然消失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这样的风景实在是 虚无和惨淡,那时你宁愿自己从不是什么东西,哪怕是一棵草也不是,而是一滴水, 融入水中的那刻只是偶尔荡起的涟漪,随之就消失得无踪无影。可是,在柳蒙的世 界里,我从未消失,因为他的画成了他永远的记忆,这种记忆也成了我永远的记忆, 直到我临死的那刻,这种记忆的画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于是,在记忆的画或是在画 的记忆里,我也和柳蒙的记忆一同升华和在升华中变得虚无和渺茫。其实,即使不 是从柳蒙语言里得知,他的画也说明了我和我身上的雨以及我的白裙和雨伞不但是 一幅画,而且这幅画永远烙在他年轻的记忆里了。 初次见到柳蒙,就是在那次下着雨的天气。我不知道,是我和雨有缘,还是这 种像似泪水的雨水和我有缘。 当时,街上,行人稀少,而我,喜欢这样的空旷和荒芜。我喜欢在雨中迷失自 我,这是一种下意思的迷失,于是,左走,右走,左逛,右逛,左晃,右晃我不记 来时的路,我也不看我走在哪条路上,我就是这样盲目的游荡,是故意的盲目的游 荡。 我喜欢在陌生的环境中感受陌生人的脸,以及陌生人的故事,我之所以喜欢选 择陌生,是因为我对这个世界就是陌生的,我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女巫已经对我说 过了,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的生命就快要枯萎了,所以我的生命不会长久,于是, 对这个世界我更多的是好奇,感受就已经足够了,女巫不但给了我一张美丽非常的 脸庞,而且赋予了我一颗异常敏感的神经,所以,我并不见得自己非要成为别人的 主角,我不喜欢轰轰烈烈,我更喜欢小桥流水般的爱情,清澈,透明,纯净。 我在陌生的道路里迷失,我在迷失里找回我原本就很孤独的失落,这样,我反 而在雨中的迷失里感到欣喜和新奇。 一位陌生的少年在对面向我走来,在一条我不知道名字的雨巷里。当然,这条 巷子很深,很长,两旁长着高且直的树,在初夏的季节,树上的叶子总是显得如此 诱惑,我在这种诱惑中变得迷惑,我向巷子深处走去,巷子里散发着迷人的清香, 这是花儿的味道。 对面只有那个少年,他消瘦,单薄,仿佛一碰就会破裂,就像乔家的那些陶瓷, 显得金贵而又脆弱。他的眼睛迷茫而又忧郁,像一个没落贵族的眼睛,伤感而又颓 废,高雅而又迷离。他的脸,有些苍白,像是没见过阳光,或许他是一个逃避阳光 的人。人面对阳光可以选择逃避,可以选择面对,可是,有些东西是没有选择的, 面对阳光,逃避的方式就是消失,例如:露珠。 或许,这个少年更多的是带着一种魔幻的病态,我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他,原来和我只有几步之遥,很近,很近,真的是很近。 我微微的笑着,对着他。 他抬眼看见我的笑容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展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是:惊诧。 “你好。” “我叫柳蒙。” “噢。”,我还是微微的笑着,“我叫陶璇。” 这是一个简单的开场白,这也只是一个最平淡无奇的对白。然而, 然而,我 们就这样相识了,在这条散发着丁香味道的雨巷里。 五天色已经很晚了,我要找回回家的路。当然,我不会迷路的,虽然我总是在 陌生的路上迷失。 在走回我家巷子的转弯处,我又看到了那个疯女人。这个女人好像也很喜欢雨, 因为我总是在有雨的日子里见她呆呆站在大门口淋着雨傻笑着。这个女人我们都不 知道她叫什么,大家都喊她“阿彩”,这个女人确实是美丽的,虽然她已经疯掉, 虽然她脸上已经有岁月的流痕,可是,这仍不能完全遮掩住她曾经的绚丽,这是一 个曾经摇曳多姿而又风情万种的女人,这是一个被爱情抛弃的女人,不,应该说是 一个被一个男人抛弃的女人。这个女人原来是“红春楼”里的。后来被一位公子哥 赎出来,那位公子哥本来也打算把她领回家做三房的,可是她家的老太太坚决不同 意儿子娶这样的女人,哪怕是做姨太太。于是,公子哥就在外面买了房子,这所房 子就在我们这条青莲巷的第一户。 青莲巷的房子虽不是豪宅,可是大家都知道能够在青联巷住的人家也算是富裕, 所以那个疯掉的女也曾经在那个男的心理占据着重要的位置,金钱虽不是衡量爱情 的标准,可是爱情的好多表现形式往往是用金钱来演绎的,例如,房子,服饰,珠 宝。阿彩住的房子似乎也可以说明这个男人确实是爱过她的,就像柳咏的“寒蝉凄 切,对长亭晚”来表达对一个歌姬的爱一样,爱情总是要留下一些见证的痕迹。阿 彩当年在红春楼也是一枝独秀,艳压群芳。琴棋书画也很精通。才子配佳人,这是 世人的梦想,男人个个想做才子,女人个个想做佳人,命运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在 那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如果阿彩出生在一个官宦人家,那么她的美貌,她的才学也 可以个官太太的,可是,她出生在寒门之家,从小被卖了出来,后来又被卖到红春 楼。她做了一名歌姬。于是,做妾的希望和梦想也被扼杀。 爱情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如果爱情单单只会发生在同等条件和地位的人 身上,那么“爱情”这个字眼就会逊色的多,爱情可以发生在不同的好意想不到的 地方,例如,飞鸟可以爱上鱼儿,鱼儿也可以爱上飞鸟,可是,亲爱的飞鸟和鱼儿, 你们可以相爱,但你们家将安在哪里?这或许就是爱情和婚姻的距离。没有了家, 爱情的花儿将在哪里存绽放?就像一个无根之树,就像一个离开水的鱼儿,还能活 多久?爱情是婚姻的基础,但是有了爱情,并不见得就有婚姻,如:唐代宰相兼诗 人的元稹和才貌双绝的却沦落为姬的才女薛涛。爱情或许可以发生在错误的地点, 错误的季节,那么,婚姻呢? 后来,那个公子哥的母亲知道她的儿子为阿彩在外面买了房子,为了使自己的 儿子回心转意,老太太就为她的儿子物色了一个漂亮的女子做三房,事实证明,这 一着果然很奏效。女人如衣服,衣服要常换,老太太还是知道这个道理的,那公子 哥刚开始还背着母亲常来这儿,后来他的身影就像冬天树上的叶子,树上的叶子越 来越少,她的脚步也越来越少的出现在这条青莲巷子里。女人不过是男人身上的衣 服,女人不过是男人饭做上的饭菜,再好的衣服穿的时间长了也会厌倦,再好的饭 菜吃的时间久了也会反胃。这就是女人的下场。于是,阿彩疯掉了,如果,一个人 长期在黑暗里从未感受多阳光,那么她也不会觉得黑暗有多可怕,如果见过了阳光, 再回到黑暗中,那么这种黑暗是不容易让人接受的。例如,一个后天因意外而失明 的人的痛苦远远要比天生的盲人痛苦的多。阿彩这朵花儿在冷风凄雨中度过了一段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光阴后,又变成了天寒地冻的日子,于是,花儿瞬间枯萎, 花儿凋零了,于是,阿彩也疯掉了。 对这样的女人,我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悯,可是,我不愿多看她,更不愿看她脸 上那种傻傻的笑容,我害怕在他的身边呆得久了,我也会像她一样疯掉,因为女巫 说过,我太敏感,如果感受太多的伤感和痛苦,那么我本来快要枯萎的生命就会加 速死亡的步伐。我还不想死,因为我今生来到世上的夙愿还没实现。 匆匆路过阿彩的家门口,我急速跑向家中跑去,因为天已经安全黑了。我不会 在陌生的街道迷失,可是我老是在夜色里迷乱。 六雨后的空气总是如此的清新,有点点水珠挂在花儿上, 花儿显得娇艳欲滴, 绿叶在雨水的冲刷后也回到了它原来的面貌,没有灰尘的叶子似乎呈现了它原始的 姿态:纯真, 自然,朴实, 无华。天空的蓝色也是透明的。在这样的环境氛围 下, 我喜欢深深的大口大口的吸气,也让那清洁的空气净化一下我的恢恢的阴郁 的心情。当然, 这个时候的我心情还真的是很好。 一阵微风吹过来,淡淡的清香飘过来, 是戈壁琴姐家的花香,她家的花儿很 多,很漂亮, 这些花儿有好多我叫不出来名字。平日里我只是透过那虚掩的门的 遐缝中看到那些花儿,我很喜欢那些花儿,可是从没进到她家的院落中去看,这是 一种默默的欣赏, 就像我喜欢她的琴声,喜欢她穿的旗袍一样,有很多的时候, 我说不出到底是他的美丽就那些娇艳的花,还是那些美丽的花儿像娇艳的她, 可 是琴姐或许并不知道这样, 她沉醉的她的琴声中的时候, 她可能想不到邻家的 阿妹也是如痴如醉, 随着音乐的起伏而起伏,随着音乐的流转而流转,这种音乐 对我来说就像是来自天际的仙乐,仙乐飘飘,我也在飘飘,每次琴声断的时候, 我感觉像是一只风筝断了线一样要落入地面,于是, 我也由仙境落入凡尘。 我很想到她家亲自零距离的看看那些花儿,在这样的雨后的有明朗阳光的午后, 风微微的吹,叶微微的抖, 那么, 那些花呢? 我很想推开她家那扇虚掩的门。当我徘徊在我家门口的时候,琴姐打开了那扇 门,或许她也很喜欢雨后的阳光和空气, 我老是以为我喜欢的人也会和我一样有 着同样的喜好,所以在这样的时候, 她也是要感受一下空气和雨后的心情,她也 想让她院落的花儿的美丽希望被人发现, 被人欣赏,这些寂寞的花儿就像它们的 寂寞的主人一样,虽然很多的时候会心如止水, 可是,平静的水如果不流动的话, 就会腐臭的,像人一样,沉默的人并不都是不善言辞。这些花儿的寂寞并没有因为 长在这样的冷清的院落而感到孤独,或许像主人一样,也在享受这份孤独,如果孤 独能够可以用来享受,那么孤独就是一种美了。 我冲着她微微的笑了笑, 眼就不由自主地朝门的方向看过去,琴姐看到了。 “呵呵, 是陶小姐阿, 到屋开来坐坐。”她从我的眼睛里的关注似乎感觉 到了我的那份欲望。 我求之不得,她真的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的笑容看起来很可亲, 这种 感觉和她弹奏的音乐的感觉不是多一样,她的音乐飘飘的,凉凉的,她的笑容暖暖 的,美美的。我随着她走进她的院子。当我看到这么多的花儿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惊 呆虽然我心里已早有准备。 “你家的花儿好多,好漂亮。”当面对我心上的东西的时候, 我的赞美也显 得笨拙,可是,这里真的是花儿很多,花儿很美,我已深深的被花儿征服,为花儿 的冷清,花儿的寂寞,花儿的娇艳,花儿的清香。 我贪婪的对这些花儿看过来看过去,像一个守财奴见到一堆白花花的钱币一样。 “这是什么花儿?”我指了指其中的一朵花问她。 “蝴蝶兰。” “噢,真漂亮。”蝴蝶兰?花儿?琴姐?看这看着,恍惚间,这朵花儿也变成 了一只美丽的蝴蝶,飞在花丛中, 像极了穿着旗袍的琴姐,莫非蝴蝶兰就是琴姐? 琴姐就是蝴蝶兰?她们都是美丽的,或许琴姐的前世就是一只蝴蝶呢。 一个脱俗的美丽女人,一个身居在巷子深处的独身女人,她的家居很考究,她 的服饰也很考究,那个戴在她身上的琥珀项链真是美极了, 如果我能有这样的一 个项链该有多好?她的钢琴是我们这条巷子里的唯一的一架钢琴,这么昂贵的东西 我跟是可望而不可即。 赏完花儿后,我又喝了一杯花茶, 花茶是琴姐自己亲手炮制的,味道很美。 琴姐的手真的是一双巧手,不但会弹钢琴,还会种花。我除了羡慕还是羡慕,但不 会嫉妒,我喜欢以欣赏的眼光看待别人,喜欢以质朴的语言赞美别人。 我要回自己的家了,我不想错过任何一次听琴声的机会,因为已到琴姐该弹琴 的时候了。 钢琴声缓缓想起,极其悠扬,于是,我又开始陶醉了,开始在她的音乐声中飞 扬。 七阳光慷慨了几天后,空气开始变得有些发闷,我要出去,我必须到街上逛逛。 即使它不下雨。 夏天屋子里潮潮的,所以我不能老是呆在家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发霉。 树叶纹丝不动,空气有些凝滞。我的血液也想着空气一样的凝滞,不,我不可 以就这样活生生的变成一块僵硬的石头。 我刚走到门口,看见乔家的三公子乔方从外面走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大堆东西。 “出去啊?”他总是喜欢抢在我的前面开口。 “是啊,你呢?干吗呢?” “我啊,没事,买了点东西。天气有点闷热,是不是要下雨了?” “可能是吧。” “要不到我家玩会儿?你看,今年我家的葡萄藤长的很好啊,说不定到时候会 接很多呢。” “呵呵,是吗?那你今年可得多吃点啊。” “是啊是啊,其实每年都是我吃得最多了,你今年可也要吃点儿。” “好的。” 邻居见面的话题似乎永远都是垃圾语言,都是一些可有可无可说可不说的话, 不过也算是算打招呼罢了。要不然,大家形同陌路,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悲哀? “你出去有事情要做吗?”乔方又问我,其实男人的好奇心一点也不比女人差。 “没有,只是随便走走。”我懒懒的回复着。 “没事啊?那不如我们一起去看戏吧,今天陆大哥家请了戏班子在他家场戏呢, 说是给老爷子祝寿呢,”,他说的那个陆大哥也就是陆远,我从来没见陆远,但是 乔三公子在我面前提到过几次,所以脑子里还是有些印象。一直感觉乔方是一个游 手好闲玩世不恭之辈,人以群分, 物以类聚,和乔方喜欢在一起玩的人,肯定应 该和乔方差不多吧,这样的人的家我是不想去的,即使是凑热闹看戏。 “嗯,改天吧, 我还想买本书呢。”,我找了一个借口,想拒绝他的请求。 “买书,哎呀,你不早说呢,你想看什么书,陆大哥家的书很多,你把书的名 字报上来,我保准给你弄到。”,乔方的心情看来是不错,就是想去看热闹。 我再也找不到理由了, 我干吗自己给自己设了一个圈套往里跳呢?我干吗不 说我累得慌想睡会儿觉呢?去就去吧,大不了一会儿就回来。 大家都在陆家的后面的园子里看戏,我和乔方就从后门就去了,戏台上正是热 火朝天的打闹,可是,我不懂戏,也不喜欢看戏,于是,我的眼睛没有看向戏台, 而是看那个偌大的后花园,一个单单的后花园,我的眼睛就忘不到尽头,既然是花 园,那么这儿的花就应该有很多,我在近处随意看了一下,真的,是有很多的花, 而且花儿真得很漂亮,和琴姐家的花儿一样漂亮,或许, 比她家的还要美丽。 乔方其实也不喜欢看戏,他或许也是找个借口来陆家玩的。他看我对热闹的场 合不感兴趣,于是,他说:“我们到前面拿书去吧。” “好的,可是, 他在屋里吗?”我明白要是拿别人书的话,一定要让书的主 人知道书被谁拿走了。 “肯定在的。”乔方说话的口气很自信。 我们很快来到了陆家的住所,这是一幢标准的欧式洋房,豪华,气派,优雅。 别人都说建筑也是一门绘画,那么这所漂亮的房子就应该是一幅精美的画了。这样 的画是用来看的,而不是用来居住的。这幅的最精彩处是洋房前面的那些百合,一 朵朵的百合像是天上浮动的白云,晶莹剔透,美轮美奂,在微风中摇曳,像似天使 身上的白色衣裙。霎那间,时光倒转,我又变成了一朵美丽的百合,在风中摇摆, 在庭前舞动。 “乔方啊,带着客人, 怎么还不到屋里坐啊?”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我 被百合梦被惊醒,我喜欢这种白日梦游的感觉,讨厌谁打搅了我的幻觉,不过这种 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我抬头看了看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说着乔方的名字,可是声音却是冲着我在的方向。我抬头看他的那刻, 他只是轻轻的对我微笑。可是,就在那一刻,我这支百合瞬间融化在那笑容里了。 八那个男人长着一幅南斯拉夫人的身材和一张法国人的脸,可是,这张脸上竟 有着说不尽的沧桑和疲倦,我喜欢这种的有着中国古董般的儒雅感觉。 浮游,浮游脑海里终于浮现了那个一百年前飘落在我身边的那片叶。女巫闪现 在我的面前,她匆匆的给了我一个诡秘的笑脸,就飘散了。 你知道吗?我爱上了那个老男人。 突然,一种恐慌袭上心头,那个美人鱼在我眼前跳啊跳的。原来, 爱是苦的。 我紧紧地攥着我的手,生怕我手心里的密密麻麻的纹络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牵连,我 想逃,可是,手心忽然长满纠缠的曲线。 “到屋坐啊,乔方?”他又说了一遍。 “呵呵, 我没说错吧, 陆大哥肯定在屋的,”乔方对我说完这些话,又对 着陆远说:“呵呵,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邻居,陶璇。” “是陶小姐阿,你好, 来, 屋里坐。” 我感觉自己也变成了女巫,也是漂浮,好像失去了知觉。我飘到屋里,开始局 促不安,六神无主,神情恍惚,惊魂不定。屋里的灯光很亮,我的眼睛已经不适应 这样的光明,开始发麻发胀,迷失,不单单是在心里, 还是眼里,一双不真实的 眼睛往往迷惑了我的心情。我无心看任何东西,可是,那架黑色的钢琴却印入我的 眼帘,钢琴典雅而又高贵,和琴姐家的一模一样,这钢琴是给他七岁的女儿买得。 我也无心听他们说任何话,坐在哪里就是煎熬,我要逃开。 我手里的那杯茶还没凉,可是我要走了。人是可以走的,但是, 心会走到哪 里?他是蓝天下那只苍鹰,只会在天空下飞翔, 而我,是一块岩石,只能远远的 仰望着它在风中飞舞。苍鹰它看不到这块石头,而石头在风吹雨打中将要面目全非。 “乔方,我有点累,想回家了。” “好啊, 对了,你不是想看书吗?陆大哥家的书很多,你去看一下。” 我其实也不是想看什么书,我随便拿了一本就出来了。回家的路上,我急速行 走。乔方被远远的抛在后面。 “陶璇,你干吗走这么快?” 是的,我要快点回家,我怕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开始飞奔,头发在风里飘散。 终于,回到了家。我坐在镜子前,看见我的头发凌乱不堪,如同我乱乱的心。 我扯掉一根发,开始在手指上缠绕,一圈又一圈,就像那白白嫩嫩的蚕包裹自己。 猛然间,我领会了一个词:作茧自缚。 九我呆在家里,寂寞冷清的家。 母亲依旧抱着一只黑猫坐在那个昏暗角落里。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讨厌她的 安静,她的无动于衷,她的那些让我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忆。如果一个人老是 活在回忆里,那么这个人也就只有过往了。或许,对母亲来说,回忆或是在记忆里 才能让她更快乐,才能找到那个当年真实的自我,一个美丽秀雅的女子,一个被丈 夫深爱溺爱宠爱者的小妇人。可是,如今,母亲虽不是人老珠黄,可是岁月的痕迹 还是不留情面的深深烙在她的脸上。是的,母亲已经老了,回忆如果能够给她带来 幸福的话,那么选择回忆或许也就是她最好的选择。我,只是呆呆得看着天上的两 片云,慢慢的靠近,慢慢的分开,近了,又远了,远了,近了如果两棵树也可以有 爱情的话,那么“飒飒”的树叶在风中摇曳的声音是它们在交换爱的语言? 在家的日子,我总是游离。游离在父亲的那些书里的情节或是故事。很小的一 个细节也会触动我的神经,很小的近乎弱智的故事也会让我浮想联翩。我在别人的 故事里流连忘返,徜徉,徘徊我在别人的眼里流着自己的泪。我在诡异的故事里感 受那份阴冷,在侠义的故事体验肝胆相照,在风花雪夜的故事里上演快乐和悲伤, 生死和别离。有时候,就是静静的躺在床上,看天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看太阳 落了,月亮升起,月亮落了,太阳升起又落下 有好几天我都没有走出家门了,我没有偷看父亲的书,甚至没有睁眼去感受阳 光的亮光,我只是偶尔半眯着眼睛看透过窗斜射在墙壁的阳光渐渐变得昏黑。我躺 在床上像一条僵尸,我总是奇怪为什么我的皮肤老是凉凉的,即使是在夏天。 十游荡,游荡,游荡漂浮,漂浮,漂浮这就是我逛街的状态,像一个十足的孤 魂野鬼。街上的人并不是很多,可能是天太闷了,太闷得天是容易下雨的。我期盼 着有雨落下来,落在我单薄消弱的肩上。不知何时起,我感受到了丝丝凉风拂过我 的发稍,柔柔的一两根头发划过脸庞,轻轻的,软软的,于是,脚步也变得轻快。 雨,落下来了。落在树叶上,也落在花朵上。这个季节叶子很多,花儿也很艳 丽,这是一个满眼绿和红花的季节。这不是我的季节,我的季节是枯萎和凋零。我 的颜色不会绿色也不是红色,而是灰色,灰蒙蒙的,永远都是一个将要下雨的昏昏 恢恢的的天空的颜色,似乎要哭泣。 雨下的很急,我的衣服要湿了,需要避一下雨。屋檐下就是最好的的避雨场合, 我急急得跑过去,最后一步就是跳到屋檐下面的,我站定后,抬头看着雨像一串串 的珍珠顺着屋檐往下落,落地的那刻像是散落的珍珠在跳跃,这是珍珠的泪吗?这 是我的眼泪吗?我没有眼泪,所有的悲伤都在我冷冷的心里化作一块块坚冰,于是, 我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也没有眼泪。我不会哭泣的,那脸上的只不过是雨珠,一 些不经意间散落在我脸上的雨珠,挂在脸上只是像似我在哭泣。我就是这样看得出 神,哪怕是雨,我们司空见惯的雨。我老是莫名其妙的对一些常见的东西看得入迷, 甚至恍惚。例如,我喜欢看我家的那只黑猫,它有时很安静,如我看书时那样的安 静,它有时慵懒而又颓废,懒懒的,有时又像一的人在跳独舞,欢快而又轻盈。我 还喜欢看那些落在我家院落中的麻雀,它们轻轻的唧唧喳喳,飞在枝头,跳在屋角 上,蹦到石榴树上这些既简单又平常长的画面我看得出神入化,仿佛间我也变成了 一只鸟,一只猫,在自己的画里欣赏着自己自己的节奏,不论是欢快的,还是缓慢 的。我总是这样的即使是在白天我老是喜欢让思维发散像是在白日梦游,更本分不 清是在做梦还是在遐想,恍惚间,我的余光中瞥见一个人的眼睛在凝视着我,我转 向那个眼光,是柳蒙。 他又是微微一笑,“呵呵,巧啊?”他的笑腼腆而又羞色,笑容挂在那张清秀 的脸上愈发使他忧郁的眼神显得更加迷离,深刻,原来忧郁暗藏在一种异样的笑容 里。 “是啊,真巧。” “雨下的很急。”他说这抬头望上看了一下天。 “是的,因为这是夏天的雨,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停的。” “我家就在附近,你家离这远吗?要不,呆会儿雨便小的话,到我家拿把伞吧。” “不远。”我随口说着,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儿离我家到堤垸还是不远,我不记 来时的路,只有当我想回家的时候,我才会去找回家的路。 “你的头发湿了。” “嗯。” 这是一种沉默的尴尬,我们对这次的巧遇都感到意外和欣喜,想找出一些话题 聊聊,以使对方走的更近,可是,我们只不过是见过一次面并留下印象的陌生人。 雨,渐渐的下的小了。 “陶璇,到我家拿把伞吧,我家就在前面。”他再一次重复了他的话,说他家 离这儿很近。 或许, 他说的是真的。 “好啊,”我答应了他去拿把伞。或许,如果不是因为那把伞,我们从此也就 是陌路了。偶遇,并不是总是发生的。 十一看到柳蒙的家,我多少还是有点意外。,他的家也是一个标准的四合院, 房屋的设计看起来很考究,屋里的装饰品也很精致,只是,房屋已经破旧了,装饰 品过时了。这所房屋不但前面有一个花园,屋后也有一个花园,这么大的院子应该 是有很多人居住的,可是,偌大的一所房子只有柳蒙一个人,显得荒凉,凄凉。他 家的前花园已经是杂草丛生了,甚至是没有一棵花儿,后花园更是荒芜,连野草都 长得瘦弱。 “就你一个人?你的家人呢?”,我满心的都是好奇和疑惑。 “他们在另外一个城市。” “那么你呢,为什么不一同去?” “不,我喜欢这儿,我离不开这儿。” “可是,你也不能不和你父母在一起啊。你有兄弟姐妹吗?” “当然有了,上面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哥哥,呵呵,你看我是不是有点多余?” 不是他多余,我想是这个城市的陈旧和他的颓废太匹配。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个城市是柳蒙的归依,不论是灵魂还是身体,柳蒙似乎只有在这个城市里才会让 的颓废和没落演绎的真实和感动。他为这种感觉所感动,感动到他宁愿一个人独守 着寂寞和凄凉。 也许,有好多的东西是找不到答案的。也或许,答案很简单,因为有时看似复 杂的东西,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单薄的物体。柳蒙的所有那些不合时令的错乱的迷幻 的没落的感觉都写在他那一张张用七彩颜色涂抹的画里,他的那些画和她一样缥缈, 虚无,虚幻,抽象。画中的主角大都是自然景物,如:落日,大海,草原和草原上 的羊群以及草原上蓝蓝的天和白白的云,我很喜欢她做的那些云的感觉,像是在浮 动,一种无形的流逝。我不知道他是否去过大海和草原,他用画来诠释的语言我我 浅意思中的思维是很一致的。或许,他的画带有太多的抽象,他是在用感觉来画或 是实景的东西在用感情来演绎。这是一种空旷的苍凉,一种逃世的虚无,一种无言 的沉沦,一种放纵的宣泄,一种现实的渺茫。 我几乎有些惊呆,当我看到这幅名为《江雪〉的画时。一位独钓寒江的老人在 冰封雪飘的的山里在垂钓,一幅亘古的绝世的悲壮与凄凉。这副无形的图景从我第 一次看到这首诗的时候便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久之形成了一种心病,似乎我一 直在寻找这幅图画,柳蒙用彩笔涂在白纸上的画,使烙在我脑海里的那幅久远的画 终于以实物的形式表现出来。瞬间,一种共鸣,一种灵犀,一种感悟,一种心情, 同时归于这幅画里。 柳蒙的家与其说是简单,不如说是简陋,院子很大,房间也很大,但都是空得 除了他的卧室,他家的那种空空的感觉就像他的画里所画的那种空山的感觉。他呆 在家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很多的时候他是背着画夹去画画,感觉更想像一个流浪的 人,或者说是一只流浪的得狗,虽然他有一个家。他说他是一只流浪狗,是因为他 家有一只猫,一只灰色的猫。他喜欢他家的猫,所以他也喜欢说他是一只狗。正因 为此,这个流浪的狗还是每天都要回家,因为那只猫不能够饿死,还有,他家还有 两盆花也需要浇水,一盆是文竹,一盆是龟背竹,这两盆花放在他的卧室外面的窗 台上,两盆花是整个院落仅有的绿色。一个连野草都长的瘦弱的偌大的院子却有两 盆娇嫩的生命,我细细的看着这两盆花,看着看着, 那些瘦瘦长长得龟背竹叶子 变成了柳蒙的手,那些纤纤细细的文竹叶子变成了柳蒙手上的纹络。柳蒙的命运写 在那难懂的掌中的纹络上,所以,柳蒙的手也在画那些难懂的意义,如,他眼中的 落日,他眼中的草原。一个实实在在的景物,通过他的眼他的手就成了别样的落日, 别样的草原。 天黑得比平日要早,因为下雨的天天色很暗。我要回家了,我还要找回家的路。 “我要走了。”我说。 “嗯。好吧。雨伞你先用着。” “天晴了我给你送过来。” “行啊,我的钥匙就在大门口上面的门栏上,你可以伸手摸到,如果我不在家 的话,你打开门把伞放进来就行了。” “嗯,好的, 我走了, 谢谢你还有你的雨伞。” 我急步走出这条巷子,但是,这次不但要找回家的路,还要记着回家的路,因 为一把雨伞的缘故。 终于走回了青莲巷,雨,终于也停了。在将要走到巷子里的路口,我看到住在 阿彩戈壁的一对老夫妇,他们在互相搀扶着也往回走,我们喜欢看着他们这样搀扶 着走路,其实不但是他们两位,任何相互搀扶着的老人在一起走路,我都会看得出 神,看得入迷。我也在向往这样的爱情和生命。这也是一幅画,就像柳蒙的那幅垂 钓画一样,没有缘由的深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我的脑海是有一幅幅不连贯的画面组 成的,有时候这些画不停的在我眼前翩然起舞,我也被自己脑海里的一幅幅画或震 撼或伤感或感动。于是,我也可望有一个我爱的并爱我的人执我之手,与我同老。 十二执我之手,与我同老?这恐怕是一个永远的梦想,一个遥远的奢侈。我爱 上了一个男人,我陷入了深深的泥潭,无力自拔,我在窒息中挣扎,在迷失中彷徨, 可是, 亲爱的他不知道啊,他不知道啊。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与其说害怕失 眠,不如说是恐惧睡眠,从闭眼的那刻,一个模糊的身影和一张清晰的脸开始在脑 海眼前游晃,我很害怕这种感觉,每次半夜醒来的时候,我就像是躺在冰冷冰冷的 地窖里,顺着脸颊留在枕上的泪也是冰冷冰冷的,于是,我只能整夜整夜的萎缩在 我的床上,抱着那只黑猫,我想我是病了,我心力交瘁,举步维艰,我在一步一步 艰难的走向生命的尽头。 就这样,夏天过去了,当有凉风吹过,有成片成片的枯黄的叶舞落的时候,秋 天来临了,一个叶落求无声的季节。 天凉了,陆远家的百合都枯萎了吧,假如我还是一百年前的那支百合, 那么, 我愿开在他家的庭院里,在风里舞动,在雨里摇曳,只要我可以每天看见他,我愿 是他微笑是脸上的皱纹, 悲伤时眼里的泪水,天冷时身上的衣服,苍老时头上的 白发。可是,现在的我已是病入膏肓,为了陆远,为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 他不知道啊。我想那个美人鱼或许要比我幸福,虽然她失去了动听的嗓音,可是毕 竟换来了两支脚,她还为她心爱的人做了一些事情。我想阿彩也不会再有痛苦了, 她已疯掉,没有了知觉,没有了恨,也没有了爱。我突然感觉我和阿彩是如此的同 命相连,或许,我还是比她悲惨。是谁说爱情是甜蜜的,是说是爱比天高,爱比海 深?我的爱只是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可是,这样已经让我承受不起,思念和牵挂 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我在煎熬中度日如年, 就要在枯萎中死去,他不知道, 此生,我是为他而来, 为他而死。 我要让他知道,我想我要让他知道,这样, 如果我死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不期望他会给与我爱,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爱过他,并为他而 死。 我打开门,院落中一地枯黄的叶和惨败的花朵,是昨夜的雨打落了秋天的叶和 花儿,这本来就是一个凋零的季节。秋天到了,就这样无声无息得到了,我已经很 久没出门了,很久很久。早晨铺满落叶的雨巷,散发着一种霉变的味道。我努力的 争着眼睛向雨巷外望去,一个背影正向外走去,我的心跳急速加剧,是他是他,他 的背影,我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身影。 我眼睁睁的看着它离去,还有一个人, 也在目送那个同样的背影,是琴姐。 花儿,钢琴,在眼前流动。原来, 琴姐才是陆远爱的人。或许,落叶和蝴蝶就是 一种说不出的缘分,是落叶像蝴蝶,还是蝴蝶像落叶。或许,他们彼此相像。陆远, 这个男人, 他的身体是属于他的家庭,他的灵魂属于秦姐, 一个男人总是不能 这样的完整的交给一个女人。于是,男人不但要有妻,还要有情人。 可是,我什么都不是。也许,他还不记得我的名字。 当那个身影完全消失在巷子的尽头的时候,我像是一个被风化的石头矗立在有 湿漉漉的黄叶飘落的门槛边。当有意识开始复醒的时候,我拿起两个月前从他家带 回来的书,飞奔到远的家,我的头发飘散在雨里,风里。 终于,到了他的家。我一把推开门。 他正站在飘着细雨的院子里看那些凋零的百合,一支支百合像是一个个断翅的 天使。 “是陶璇阿,快进来。”他还记得我的名字。 我伸手递给他书,并微笑的看着他,隐忍所有的疲倦和泪水,“还你的书。” “你看完了吗?我不急着要,下着雨你怎么还书来了?” “嗯。” “来来,到屋坐,你看你的头发湿了,乱了。” 头发湿了乱了又怎样?他可知我的心也乱了,碎了,被他碾成一片一片的。 “是吗?你能帮我弄一下吗?” “呵呵,小姑娘。”他笑着伸出手来拨开我脸上的乱发。 我在他的心里只是一个小姑娘?是的,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孩,或许,过 了今天,他再也见不到我,或许,过了今年,他就再也记不得我。 他的手凉凉的,比我的皮肤还要凉。可是,我和他是如此的近,近到他的手在 触摸着我的发。 几个月的辛酸,委屈,痛苦,迷茫,迷失,在一刻间决堤。精神在瞬间土崩瓦 解。眼泪,终于,泪如雨下,泪如泉涌“陶璇,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是的,我怎么哭了?我的身体的极限也顷刻间倒塌,我的眼前一片昏暗,我就 晕倒在了那满院衰败的百合花的院子里 十三几天后,我从医院出来,又躺在了我的床上。我已是魂飞九霄,形如槁木。 那个在炎热夏季却像是走在夜色坟墓里的幽灵在也找不到那种痛苦的牵挂和思念, 也在看不到那个烙在眼前的身影。我是在故意让它模糊和遗忘,就像日记里那些撕 掉的页,明知它的存在,却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如果生和死没有了界限,活着也只是一种形式,我不喜欢这样活的形同走肉。 我的脑子就这样不分黑夜和白天的倒置,精神恍惚而又迷幻,我的身体随着白云飘 啊飘啊,我正玩得起劲,女巫也飘到我的面前,他的笑由诡秘变成轻蔑的一笑,我 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我不恨她,是我要变成人的,是我咎由自取。 没等她开口。我就先开了口。 “再等我几天好吗?我还有一件事忘了。” 是的,等到临走的时候,才想起还欠柳蒙的一把伞。他当然不会介意一把伞, 但是,我却介意,我不想付任何的心罪,哪怕是一把伞。秋雨连绵,几天前的那场 雨还没停,我打着柳蒙的伞向柳蒙家走去。 我极力的收索着脑海里的记忆,找到了柳蒙的家。 大门紧闭,或许,柳蒙出去画画去了,我伸手购到放在放在门栏上的钥匙。院 落,已经完全荒芜。那仅有的两盆花文竹和龟背竹也只剩下干的枝桠。里面的大门 是虚掩着的,我推了一下,门“吱呀”一声,我仿佛是在推开一个地域之门。 屋里厚厚的积尘,说明已是人去屋空了。可是,那只猫呢?是走失了还是送给 别人了?我想那只猫肯定是不见了,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寻找,就想寻找我曾经丢 失的东西。猫没找到,却看见桌子上好像有一样东西被白布包裹着。我走过去,打 开,是柳蒙留给我的一封信和一幅画。 这是柳蒙的信:“陶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回到我的母亲身边了。 自从你上次走后,我一直在等待着你来还伞,当然,我不是要我的那把伞,我知道 你肯定会回来的,这样我就会见到你了,我等了你两个多月,可是,我没见到过你 的身影,我在我们第一次第二次相遇的地方寻找了好久,依然没见到。母亲一直催 着我回去,你是知道的,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也就失去了灵魂,可是,我必须回去 了,因为我的眼睛视力越来越差,甚至有些模糊了,我要回到家人那儿去治疗,原 谅我没和你当面告别,我们还会再次相遇吗?” 那幅画中的女子穿着一件白色略带蓝色碎花的棉布裙,打着一把伞在雨中漫步, 脸上有点点的雨珠。对,这个女子就是我。是柳蒙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的样子。还 好,这个样子还算是美丽的,虽然有雨珠打湿脸颊,虽然我的裙子有些泥点。还好, 他没见到我现在的样子,我已是病入膏肓,形如枯木,我现在一定很难看的,我不 想让他见到我现在的样子,他见了一定会伤心,而我一定会更伤心,因为我的生命 就要终结,那么我以前的那份美丽就永远永远刻在他的记忆里。我在他的心里永远 都是美丽的。 我拿着信和画走出柳蒙的家。 可是,现在的我已不是画中的那个我。我没带雨伞,任心在雨里流泪。我泪眼 模模糊的看着那画,那画中的女子渐渐的变成了一朵百合,女子脸上的雨珠变成了 露珠,是一百年前百合花儿上的露珠。你知道吗?露珠的生命很短暂,当太阳出来 的时候,露珠就消散了。 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那画上,那画渐渐的被水打湿,画碎了,碎成一片一片, 我把它们抛向天空,画在风里飘散,我的心顷刻间也碎了,碎成一瓣一瓣的,我随 之也消散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