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楼台 客厅的沙发,其实并不是那么好睡。天热,客厅里又没装空调,越睡越没什么 睡意。无奈起身,开灯,挥着电蚊拍击毙了数头蚊子。 两年前买的老式单层网电蚊拍,威力胜过现在市面上垄断了各大超市的多层产 品,蚊子一触即毙,尸体粘在网上燃起一小团火焰,顷刻化为焦灰。那股焚烧时的 焦糊味最是好闻,让人解恨又快意,满腔的豪情顿生,恨不能扬鞭立马,抖着肩膀 仰天长笑三声:敢惹本姑娘,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与蚊子缠斗多时后,追杀一只漏网之蚊到卧室门口。卧室里昏黄的灯光做背景, 映出门口一个光裸着上身的人影,周身镀着一道金色轮廓,像刚从文艺复兴时的油 画中走出来的神之子,扯住她的注意力,救了那逃生的蚊子一命。 鲁半半手执电蚊拍,脚步粘在他面前的地板上,“你……怎么不睡?” “你也没睡。”他倚在门框上,眼眸隐在暗处。 “呃,客厅里有蚊子。”她举起手里的电蚊拍,晃了晃。 “我认床,这房间太陌生,睡不着。”眼里带着浓浓的沮丧。 许是刚才打蚊子时太亢奋,连脑细胞也活跃起来。她看着乔治的眼,竟起了些 感慨。据说有人的眼生来带桃花,有人的眼生来会放电,乔治两者皆不是,幽深的 眼底一片纯粹,或是纯粹的疏离,或是纯粹的幽怨,或是纯粹的喜悦,或是如此刻 般纯粹的沮丧。各种情绪,无一不纯粹。也是他天生好命,为人处事无须掩饰些什 么,无须伪装些什么,无须逢迎些什么,独步天下,谁能奈何得了他呢?喜怒哀乐, 尽在一双纯粹的眼。 她眼珠子转了两转。“既然你不睡,那不如……你来客厅里打蚊子看电视,我 去卧室的床上睡觉?”卧室里有空调,有蚊帐,有舒适的床,无限美好。 “好!”他眼里有纯粹的欣喜,向前跨出一步,一把将她捞在怀里,转身丢到 卧室的床上。“那你就来床上睡吧。” 继而关门,继而关灯,继而上床,拥她入怀,一气呵成。 她在黑暗里黯然无语,呆若木鸡。哪有人听人说话只听后半句,把前半句自动 屏蔽掉的? 上次她便说,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了,所以,这种状态,非常不好。 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逃脱,他锁紧了手臂不留任何空档。一番贴身较量下来, 突然感觉有异,伸手去探,所触之处尽是光裸。原来,他身上围的浴巾禁不起两人 的角力拉扯,早已滑落。 猛地缩回手。这下,屏息静气,再不敢动了。 黑暗里只听见他在头顶淡淡地说着,“紧张什么?借你的身体抱一下而已,又 不会对你怎样。谁教你是这个房间里我唯一熟悉的东西呢?抱着你我才睡得着,放 心,以后我会慢慢地熟悉别人……” 身体僵住了,黑暗一点一点地蚕吞了她的理智,老爸遗传给她的感性因子迅速 占领高地。一个念头便在这一边倒的情形下,于内心深处熊熊燃烧。 反正早晚也是要便宜别人的,不如在近水楼台之上先便宜自己一把。 气血上涌,身随意动,她这么一冲动,当下就回身扑过去了。乔治如守株待兔 的农人,主动送上门来的,断然没有白白放过的道理。 有了这把干柴,火烧得极旺。黑暗里眼睛看不见,听到的,触到的,感觉到的, 却都如藏在幽谷里的花朵,一时鲜艳明白起来。 下手时没怎么跟他客气,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义无反顾地啃下去,颇有些“今 朝有酒今朝醉”的悲怆味道。身下回应得也很是热烈,顷刻反扑过来,把她所占去 的便宜悉数讨回,还索偿了加倍的利息。 夜太深沉,人太迷乱,那时彼此呼唤着对方的名字,一声一声都隐在浓烈的喘 息里,未经耳膜便渐渐淡去。 这晚,她免了被吸血毒蚊偷袭之苦,他得了一夜安枕沉眠,该是各得其所,皆 大欢喜。 次日清晨时梦回人醒,理智复苏了,看看四周一片凌乱,惊出些冷汗,然后便 是捶胸顿足的悔恨。 身边有人闲闲地枕着交叠的双臂,翘起嘴角,掩不住一脸得意。“上次你说过, 若是我们之间再有什么,就是性* 骚扰。昨天晚上,你,对你的上司进行性* 骚扰 了。” 她缩在床角白他一眼,嗫嚅道,“你……明明是半推半就……根本没有反抗… …而且分明……那个……那个……很卖力……” 乔治猛然翻起,伸手将她捞过,压在身下,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喷吐在她面上, “若不卖力些,谁知你会不会一觉醒来,又从我床上逃了?” “那次又不是因为那个不好才……才……”她羞愤想咬自己的舌头。 “哦——”他长长地哦了一声,语调缓缓往高处送,打了几个弯又折回来,嘴 角勾得更翘,“那就是说——其实你很喜欢?” “……”她咬着唇,一时无语。 “你骚扰我也没什么,只要我再骚扰回来,我们就扯平了,嗯?”眼里一黯, 嘴唇便迅速地落下来,遍地生花。 一方来势汹汹,一方无力抗拒,这次反骚扰成功得手。 淋浴的时候鲁半半对着花洒立誓,这次她头脑发昏了,是意外,以后绝对不会 再发生这种事,绝对! 约莫一小时后阿昌来送乔治的换洗衣服,看到他一脸得手后的愉悦,忍不住抬 起握成拳的右手,掩在嘴边闷笑了两声。当面被下属笑,乔治表现地颇大度,甚不 以为意。 两人收拾干净吃了早餐就去上班。乔治要送,她却坚持自己去等公司班车。若 是让别人看见她一大早搭老板的车去公司,指不定要闹出什么流言,不堪想象。 不过,天向来不遂人意,任是她考虑周详,还是出事了。 每日不变的日程就是抱着文件楼上楼下地跑,上了六楼,出电梯时,她有些惊 讶。 只见Dorothy 站在乔治办公室的门口,无力地靠在墙上,咬着下唇,眼里一片 水光,怔怔愣愣,失魂落魄。 鲁半半走上前,在离她两步之遥处站定,瞧她这模样,心里有些不安,“Dorothy, 你这是怎么了?” Dorothy 转过头看她,满眼晶莹,嘴角微动,露出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 “Joy ……他……他对我笑了……他对我笑了……” 原来竟是喜极而泣。鲁半半立在当场,不知做何反应。 Dorothy 内心的情绪乍一被人勾起,神情有些激动,放空了迷离的眼,兀自喃 喃地说,“我认识他三年了,三年里……他从未对我笑过……但是我不死心,他虽 然没对我笑,却也没对别人笑过……可是今天,他居然对我笑了……他笑起来,就 像我做梦梦见的那样好看……不,比梦里更好看……” 这厮害人不浅,随便笑一下,竟让人变得痴傻了。 推开他办公室的门一看,心下顿时了然。 那人正窝在六位数的沙发上发呆,一手支着沙发扶手,两眼不知看在何处,起 床时便挂在脸上的那个笑容至今未散,偶尔敛了敛,貌似正经了些,又突然不知想 起什么,噗哧一下,笑意再次漾开,连素难谋面的牙齿都露了几颗,在百叶窗透进 来的几缕阳光里,反射着洁白耀眼的光。 在门口踌躇了下,终究还是得进去。拿着资料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恭声道: “乔先生,今天的文件,麻烦您签一下。” 他这才从遐想中拉回心神,见是她,笑得更深,两眼直直地盯住她不放,“昨 天晚上,是你先扑过来的,说明你还是喜欢的,对吗?” 鲁半半脸一热,赶忙把签字笔递给他。“乔先生,您不要多想,昨晚是意外, 以后不会了。” 他抬手接笔,连同她握笔的手一起握住,“当时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我耳边 说喜欢?那一遍一遍叫我名字的人又是谁?还有,我肩膀上被那人抓的指痕,咬的 印子还在,看……”说着就把右肩头往她眼前送。 脑袋左右两边太阳穴处有些隐隐地痛。这个人是非要拉着她把昨晚的一举一动 完完整整地再口头复习一遍吗? 她挣了挣,要缩回手,“您没睡好,不太清醒,我去帮您冲杯咖啡。” 略沉吟,他便放开她,幽深的眼里闪着光,“嗯,昨晚是没睡好。” 鲁半半拿着咖啡杯进茶水间,下了猛料,三包速溶咖啡冲做一杯,这回他总该 清醒了吧。 那天公司里开始纷纷扬扬地传言,本季度的财务报告显示,公司运营状况良好, 销售额比去年同期大幅度攀升,法人代表乔先生非常高兴,一整天里都笑得合不拢 嘴,平日里哪时看过这种景象?今年年底员工们的奖金怕是能增加不少。一时间民 心大受鼓舞,群情激昂。 Lucy感慨地说,“Joy 啊,你运气还真不错,刚来公司就碰上这种好事。” 鲁半半苦笑,狠狠地往肚里灌了一大杯水。打着嗝琢磨,这种好事,何时才是 个尽头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