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瑟 作者:玳梦 我认识宝瑟之前听很多人说起过她,谈不上毁誉参半,因为说她坏话的人比说 她好的人多,却给我一种很传奇的感觉,后来我与宝瑟闲聊时也曾暗示过这些,她 一直很无奈。我跟她说这些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有多八卦多无聊,我只是觉得,宝瑟 可以把这些控制得很好,她比很多人明白事理。 认识宝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在此市开了一家专门定做时装的小店,略有薄 名,她看到她的朋友在我这里做的衣服便找来了。 那一日天气较热,宝瑟穿了一条枣红提花的吊带裙,长发飘垂,更衬得肤光胜 雪眉目如画,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皮肤算是很白的了,没想到还有宝瑟比我更白, “真真是一个雪人儿!”这是我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笑起来,不是那种温柔的微笑,而是很爽朗的笑,露出的牙齿并不整齐,但 她从不介意,她一直是个爽快的人。“锦生,我久仰你的大名,不过,她们可没说 你的嘴巴这么甜。” 其实我一直是很清高的,我认为人与人之间是讲缘分的,和我无缘的客人,我 的表现是客气很热情的,无疑,我和她是很有缘的,这在以后的日子里得到了证实。 宝瑟没有工作,和我同年,但任何人都以为她比我大上几岁,因为她无论穿衣 打扮都很时尚而且成熟,连唇膏也都是大红色和桃红色居多。宝瑟的嘴唇厚厚的, 很丰满,红红的唇,白白的手指,细细的烟,她的魅力,来自于那份热烈,纯粹的 热烈,像中国缎子的红,耀眼夺目。 我是一个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什么都不懂。 宝瑟前脚刚走那个介绍她来的朋友便来了,她一见到我便神秘兮兮的笑,我被 她笑的发毛,连连揽镜自照,没有不妥啊“小欣你笑个什么劲?”我与她也算十分 熟络,但彼此之间也没过分的友谊(我一直有点拒人千里之外)。 “锦生,你要如何谢我?”“我谢你什么?”我有点不解,小欣比我小几岁, 家境很好,父母皆从政,母系更是望族,我对与她,并无十分好感。 “宝瑟刚从你这里出去,我看到的,还抵赖!” “哦?她就是李宝瑟?”我很意外,“我怎知你说她?再说,宝瑟和我谢你有 什么关系?” “我跟你说,李宝瑟可是一个金矿,她老公有钱得很,她在你这里看中了什么?” 小欣在布架上翻来翻去,又转身坐在电脑前“她是我介绍来的,你记得我在你这里 做的那条裙子,她看到了,一直追问我,我本不想说,可是妈妈和谢先生相熟,谢 先生你认不认识?就是李宝瑟的老公……那个老男人,又老又丑,甘心拾旧的!” 我不喜欢谈论这些,便叉开话题:“你刚刚说宝瑟问你裙子在哪里做的你不想 说,为什么?” 小欣听我如此说,做出一种你真笨的表情,“我告诉了她,不就多一个人知道 你这里,你这里人多了,我的衣服也就不再是唯一了!”她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我 怎么就不会摆弄这个呢?我和李宝瑟经常会在一些地方碰头,这个城市这么小,来 来去去就那么几家精品店,老是撞衫,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还是给妈妈破坏 了!” 渐渐的,宝瑟来我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身材很好,臀部线条很优美,可 能与她从小练中国舞有关,她喜欢穿瘦的直筒裤和平跟鞋,上衣也是瘦瘦的,更显 得曲线分明。 “锦生,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什么吗?”她在镜子前传了一个身,姣好的身材 一览无遗“你的腰身,你看,你把腰身掐得多好。” 原来不是我的腰身,是她身上衣服的腰身,我微笑。 她在镜子前面呆立了半晌,“锦生,李宝瑟是很美的。” “是,”我望着她的背影,优美的恍若剪影,“宝瑟,我没见过比你更出色的 了,比你的美丽的人,也不会如你夺目。” 她转过身,眼眶湿润,“我的一生……”她被手机悦耳的铃声打断,定在那里, 仿佛半晌才明白是她的电话在响 ,待到拿出电话,又仿佛十分厌烦,但接听的时 候,对答是欢快的,她仿佛在传达一个信息:李宝瑟是快乐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对她越来越了解,不是道听途说的了解,更不是自以为是 的了解。 一日稍晚,我刚关上店门就听见有人打门,一边打门,一边叫我的名字,是宝 瑟,我打开门,让她进来,她一向不按理出牌,我也习惯了,比如这次,我已经一 个月没有见到她了,这次忽然这么晚,于她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奋力拉着卷闸门,真是的,弟弟不费力就关好门,我却如此不堪,想是缺乏 运动,肌肉萎缩,但此时弟弟只怕飞到他女朋友那里去了,上哪里找去?!正自出 神,忽觉一阵大力涌来,卷闸门轻轻下滑,我顺势锁好,还以为自己神力无穷呢, 一侧眼看到宝瑟站在门前:“刚刚是你帮我?” 宝瑟的精神本来萎顿,但听我如此说也笑了起来:“不是我难道是鬼?我也是 苦出身。”但笑容转眼既逝“我这一个月差点做了鬼。” 我打开冰箱,拿出两罐红茶,“没有啤酒?”宝瑟一手接过,转身坐在沙发上。 沙发比较对光,我看到她的嘴唇正在退皮,翘起一块一块的,一只眼睛的眼白 有点充血,连带眼眶也是淤血,我想起这一段时间的传闻,我虽不爱做广播电台, 但人人都把我当做垃圾桶,一有风吹草动便对着我说,想不听也不行。“我这里从 没有啤酒,要不我给你做杯咖啡?” “不用了,”宝瑟拿出烟“我忘了陈锦生烟酒不碰。” 我把烟灰缸放在茶几上,在她对面坐下,“近来有一种料子极适合你,你好久 没来,我给你收起一块,要不要看?”陈锦生不是看不出来李宝瑟有问题,但我绝 不会在此时问问题。 宝瑟点燃了烟,并不回答,烟雾缭绕中,她的面目模糊,眼神精亮。 “我在浴室里滑了一跤,你看摔成这个样子。” “那你得找人重新装修浴室。” “摔了一跤以后,脸孔充血,不敢见人,在家里闷了一个月,现在散瘀了才出 来。”停了一停,她又说:“闷的发烧了,输了一个星期的生理盐水。” “你要保重身体,看嘴唇烧得退了皮,定是出了水泡的缘故。” “锦生,除了你信!”宝瑟别过头,长发遮住了眼睛。 “为什么不信?你当然有你的理由,你自己也得信,不然如何说服别人信这些?” 宝瑟又点燃一棵烟,大口的吸着,“你仿佛知道。”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耳朵,只听得到朋友说的话,那些人说什么,我 听不见。”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以为你从不在乎,我以为李宝瑟知道自己的选择。”宝瑟的事情,我一早 就知道了,我尊重宝瑟。 “我的朋友不多,而且男性比女性多,”她看了我一眼,“你和我不一样,你 什么都不懂,我真羡慕你。”这我也知道,记得一个客人在我这里絮絮叨叨说了半 天宝瑟的不是,说什么宝瑟和男人喝酒爽快极了,男人就喜欢宝瑟这样的,女人就 忌妒宝瑟这样的,又说她以前怎样怎样,这些人真无聊,人谁无过去?偏只看住以 前,其实我应该大声告诉此人宝瑟与我的关系,但我为了这份小生意,不得不唯唯 诺诺,不得不作小人状,世人如此可悲,我如此可怜。 时间过去,我以为很久,转回头来,也不过两度春秋,宝瑟还是我们这里新闻 最多的一个。 我和朋友逛街,刚巧又遇到宝瑟,我吓了一跳,数日不见她的长发居然不见了, 她看到我,歪歪嘴角,算是微笑:“有人等我先走一步。”说完转身走了,我看到 她的背影,头发齐耳,剪得凌乱不齐。 “刚才那个是李宝瑟?”朋友问我。 “是啊,很漂亮吧?” “你怎么认识这种人?也不见得多美!” “这种人是哪种人?你都不认识她。”我不悦,一直不知道这个朋友也是如此。 “不管你听到一个人的什么传言,在你真正认识她之前,都不应该影响你对这个人 的看法。” 晚上宝瑟给我打电话:“长发留得腻了,一不留神自己拿把剪刀剪掉了。” “是啊,你长的美丽,短发也清爽,不过,记得下次剪发,要找一个信得过得 美发师。”当然,事后自有“好心人”告诉我宝瑟的头发为什么剪短。 过了一段时间,宝瑟的头发渐渐长出来,“看来看去,还是长头发好。” “是啊,你皮肤白,头发黑,当然好看。” “对了,我打算做几件宽身的衣服。” “为什么?你最喜欢窄身的,你身材这么好。难不成,有状况?” “大约年纪大了,不那么喜欢窄身的了,宽身的衣服,穿着舒服。”她点着了 烟“他儿子只比我小三岁,他才不会让我有状况!”这是她唯一一次谈起他,在那 以前,宝瑟从没在我面前提到此人,在那以后,宝瑟再也没有说到过他。 “是啊,穿衣,本来只是为了自己舒服。”我顿了一顿“咱们做人也一样。” 宝瑟在烟雾后面看着我,“锦生,有时候连我都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都不懂 呢,还是什么都懂?” “我?我什么都不懂!”我对着她的眼神“我若什么都懂,便什么也不会说了。” 但宝瑟自那以后,渐渐的不大来找我了,开始我对这段友情尚有几分不舍,但 也明白缘份不可强求,强求没味道;想想也是,我这人,太多话,朋友之间该说当 说,该哑的时候,我却还是说。 -------- 文学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