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盘赌 一九八五年夏,贝鲁特郊外,一栋被战火削去了半边墙壁的空楼房里。 三个人,两男一女。 她把一颗子弹塞进了手枪弹槽,手掌熟练地一搓轮盘,看着它飞快地转动,并 且随着滑音慢慢停止。 看了看我和李,她倒捏着枪管,面无表情地把枪递给了李。 李接过枪,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慢慢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很轻,是空膛的声音。李松了一口气,把枪交给了我。 我和李面对面,两人的头部都缠着雪白的绷带,防止被枪弹炸出的脑浆溅到别 人身上。 今年夏天,炮火连天的贝鲁特流行轮盘赌,我就是一个玩轮盘赌的好手,虽然 每次都一样:手心冒汗,太阳穴微微跳动,可我却并不害怕。 我看了她一眼,心情平静。她一直是我玩轮盘赌的好搭档,有她在,曾有四个 和我对玩轮盘赌的好手倒在自己扣动的扳机之下。 现在,我和李,还有她,我们三个儿时的玩伴,却不得不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为了她,我和李必须玩完这最后一把的轮盘赌。 我和李一样,我甚至比李更肆无忌惮,倒捏枪把冲着自己的前额扣动扳机。 我没有看她,我知道她一定在看着我。听到空膛的声音后,我的手很稳,依旧 把枪稳稳地放回到了桌上。 一共六枪。前四枪,枪枪落空。 最后两枪,每人五成的机率,李很幸运,他再一次听到了"啪"的一声,很清脆, 是空膛。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轻轻地笑了。 然后他把枪口对准了我:"你运气欠佳。"他提醒我,"她是我的。" 我闭上了眼睛,太阳穿透我的眼睑,留下一抹驼红的光晕。 扣动扳机的声音,子弹卡壳了,破枪! 我似乎听见她在边上轻轻松了一口气,眼中莫名其妙地一阵潮热。 "shit!你输了,你去死!"李紧紧地搂着她,焦躁地对我说道。 我接过枪,把发烫的枪管塞进自己的嘴巴,在泪水涌出眼眶之前,扣动了扳机。 在脑中炸响的子弹像疾速远去的惊雷,沉闷而又短暂。 她哀伤而忧郁的脸定格在我突然涣散的瞳孔中,像渐渐浮印出来的底片,构成 了我记忆的全部。 我知道:这一把轮盘赌,自己没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