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领的猝死 在他每天上班时都要路过的那个转弯口,一只粗黑的手突然间从背后伸出,掐 住了他的脖子。 昨天,在同一时间,他在这里遇见了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女孩子,正在弄堂口的 一扇小窗里远远地看着他走过,当时,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了早晨凛冽的空气。心 想:如果明天她在对我动用这种眼神,我一定和她搭话。 今天一早,他在领口喷了稍许香水,领带的结也特意换了一种更新式的打法。 在靠近这条弄堂之前,他幻想着一双迷离的眼睛正默默地隔着玻璃窗,窥视着他。 他今年二十五岁,相貌不算英俊,却很舒朗,特别是笑的时候,非常别致,有 一个坐在他邻座的女同事,在餐厅一起就餐时,非常暧昧地告诉他:你笑起来真让 女人心疼。 当然,光有微笑是不够的,他知道做为一个男人必须有让女人幸福的本钱。这 个本钱就是钱。今年是他工作的第四年,他从一个普通员工升职为一个部门经理, 拿着令同事们眼红的收入。在银行里,他已经小心翼翼地存足了近十万元。这笔款 子他不准备动用,照他私下的想法,这是为他将来心爱的女人而存的,这个女人虽 然现在还没有出现,却也为时不远。 想到这里,弄堂口那个圆脸女孩子的形象又漂浮了上来。这正是他心仪已久的 那种类型。无忧无虑,像一座随时等待他步入的不设防的花园。他感到温暖而充实。 这条小弄堂是他从小就熟识的,带着灰蒙蒙地记忆。记忆中不时掠过的是他孤 独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现在,他惊异自己居然如此忽视这条弄堂,以至于没法从记 忆深处寻找到这个女孩曾经存在的任何线索。 她难道只是自己心中一个神秘的幻象?在靠近弄堂口的一霎那,他的呼吸突然 变得短促而缺乏节制。他有些心乱。 正在这时,一只粗黑的手突然间从背后伸出,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看见了一把 手枪,黑暗的枪口像死神的眼睛注视着他。与此同此,零乱而噪杂的人声从远处传 来。他看见了正小心翼翼贴墙而走的警察,警察手上,也握着手枪。他想:那些肯 定是真枪。这只粗黑的手意味着歹徒,他自己则在突然间成了他视野之内和视野之 外所有枪口的靶心。 这条妩媚的弄堂顷刻间重新陷入了灰暗,甚至比灰暗更灰更暗。他被不由自主 地拖进了弄堂的转角,弄堂是死弄堂,逃生只有向弄堂外的光亮之处。 他看过枪战片,知道只有他突然间摆脱歹徒才有可能给警察以致命一击的机会。 他判断,歹徒手中握着的极有可能只是一把玩具枪。他觉得自己有把握试试。 他的力气很大,在大学里,他玩过标枪,具备极好的暴发力。突然间,他把背 后的歹徒甩脱并用力向弄堂口狂奔。 在奔出弄堂口的一霎那,他听到了枪声。他感觉有一块石头砸在他的脑后。一 股粘稠的液体从额前畅流而下。他惊怖地回过头去,看见那扇曾令他心跳的神秘的 小窗紧紧地向他关闭着。 大地向他迎面扑来,像一堵突然砸倒的巨大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