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天使 我是一个纯洁的天使,却被邪恶吞噬了灵魂,我虚弱的呼吸,悲伤地看着这 个冷漠的世界。我要用美丽的翅膀飞向黑暗的绝望,在毁灭中获得重生的力量。 题记 雨茜对着洗手间忽明忽暗的镜子仔细地化妆,疲惫而憔悴脸拍上了厚厚的一 层粉,涂上湖蓝色的眼影,戴上长长的假睫毛,嘴唇用幻丽的珠彩渲满,一张冷 艳的脸掩盖了原来清丽的面孔。 然后,她退后一步,重新系紧了束腰的细绒皮带,纤弱的身子有种阴柔的美, 让人有种疼惜的爱怜。 可是,这世上,已经不会再有人疼她。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雨茜对着镜子里妩媚的女子淡淡的笑了笑,眼里莹莹蒙 满了泪。孤苦的活着,原来是那么的痛苦,现在终于可以结束一切,雨茜感觉自 己就要被无名的黑洞吞噬,然后渐渐的稀释,化为若有若无的空气,散在无人知 道的哀愁里。 KTV 包房里烟雾缭绕,音乐吵闹。AMYNAMY 的《THEREALSLIMSHADY》的强烈 节奏里加杂着纵酒贪欢客人的嘻笑。 几个衣着前卫的女孩子轻依着客人,把玩着手中精致的BUDERWISE 酒,半睁 着眼睛妩媚的笑着,却掩饰不住的满脸的风尘与寂寞。 雨茜低着头端着酒水慢慢走过去,跪在脚毯上,为每一位客人和小姐倒酒。 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客人。 身材不错嘛,小姐,抬起头让我们看看,几双不怀好意的眼光在她身上扫来 扫去。 雨茜站起身想走。 一双有力的手揽住她的腰。 坐在这,陪我们喝酒……低沉却不容抗拒的声音。 对不起,我是这里的服务生,先生你搞错了,雨茜轻轻地挣脱。 眼前的女孩明亮的眸子蕴含着淡淡的忧伤,消瘦憔悴的面容清丽脱俗。 那位男子有些惊异,怔怔地放开了雨茜的手。 怎么这么象她? 另一位小姐阿美嘲笑地瞥着雨茜说,高贵的公主,这位是我们富丽华夜总会 的大老板林生先生,你别不识抬举。 雨茜的眼前一黑,脑子嗡嗡乱响。是他,原来是他,我终于等到了他。 别发愣,下去收拾干净,换身衣服,难得老板赏识你,阿美白了她一眼。 丽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浓艳的妆,刺鼻的香水。春春不再却依 然丰韵尤存,风情万种。曾经,她是富丽香夜总会最红的舞小姐,现在已是这的 领班。 丽姐轻轻把手搭在雨茜的背上,几枚戒指同时闪烁的光芒在镜中折射出刺眼 的明晃。 雨茜,你没事吧? 丽姐,我想通了,我不会去得罪林先生的。 雨茜想抛给丽姐一个妩媚的微笑,却发觉自己的声音和身子都在颤抖。 唉,你才二十岁,还是个孩子。 丽姐似乎有些惋惜。但转及一个笑脸堆了上来。 不过,你来这里快半年了,孤苦零丁的,一直当公主为客人端酒倒茶,受了 不少的欺负。如果林老板看上你,你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过,林先生脾气 不好,你不想理也别招惹他。 雨茜点上一根烟,颤抖的手艰难地点燃火柴,但是火焰瞬间熄灭。她闭上了 眼睛,努力的压抑了一下自己,转过身,一脸的明艳如花。 我想,命运是自己选的,当然还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相信,今晚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林生微眯着眼,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孩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过来,坐在我身边,语气沉稳。 雨茜慢慢走过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摆动。在脸上停留的男人的视线也在 晃动。她维持着自己在晕眩感觉中的恐惧,看着眼前这个英俊而敏锐的面孔,眼 睛里满是空洞的笑意。 喉咙里却好象塞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很清纯,怕生人呢,还蛮害羞的。周围几个满脸横肉的老板嘻嘻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象是案板上的肉被一群苍蝇围攻着,有种随时被吞噬的危险。 她想退缩,却被林生一把揽在身边。 脸色有些苍白,身材也过于偏瘦,不过,眼睛很清澈,干干净净的,我喜欢。 他捏着雨茜的下巴,努力地把她倔强的脸抬起来,目光肆无忌惮地停留在她 脸上。 雨茜回避着他的眼神,她知道如果一对视,她眼里的仇恨会象利剑一下灼 人,会暴露所有的秘密。 算了,林先生,换一个吧,这个小妞好象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不,这个我喜欢,一会下班我带她走…… 林生开着一辆黑色的本田,雨茜把挡风窗摇了下来,让清冷的夜风肆意的吹 着自己麻木的脸。喧嚣迷乱的夜里,四处林立着虚伪谎言筑成的入天大厦如同动 物园的围栏,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下人群如同幽灵一般穿梭不止,飘荡而走,或麻 木或冷漠的面孔。不见阳光,无需新鲜空气,漫天灰尘精密而细致的附着在他们 的脸上,堕落放纵的表情。 雨茜不喜欢这个城市,但是这里有她和姐姐的一切。姐姐大她六岁,曾是她 唯一的亲人。 雨茜想想最快乐的时光还是在那童年遥远的山村里,日子虽然清苦,但是能 和母亲,还有姐姐在一起。最冷的日子里,家里穷得没有煤烧,姐姐和母亲把她 暖在热热的被窝里,在夜黑了偷偷去煤矿厂捡煤渣,等火炉暖起的时候,她俩便 依偎在母亲身边听故事,那时,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后来母亲终劳成疾,姐姐被迫辍了学,却让她继续读书。母亲夜整夜的咳嗽, 也坚持只吃最便宜的药。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家里的窗户纸糊了又糊,还是透进嗖嗖的风。她和姐姐 蜷缩在床头,帮母亲暖脚。后来实在冷得受不了,便背着姐姐去偷邻居家的煤, 被姐姐发现后,第一次挨了打,然后姐姐抱着她流了一夜的泪。 母亲在第二个年头永远地离开了她。临走时,叮咛姐姐这辈子都要照顾好雨 茜。 没有母亲的日子里,日子更加清苦。于是,在她读高一的那年,姐姐毅然带 着她南下,来到了这个奢华而陌生的城市。 车在巴黎春天百货门口停下,林生带着她进入华丽堂皇的大厅。那里有许多 名牌服饰。 店里几乎没有人,只有幽暗的香水味道和店员殷勤的笑脸。林生轻轻一挥手, 为她买下了一双PRADA 黑色细带皮凉鞋,MAYBELLINE的新款眼影和唇膏,VERSACE 手工刺绣的紫色吊带裙子。他用信用卡付掉了她无法预计的数字。然后说,你很 美丽,却不知道怎样打扮自己,你的眼影色过时了,有些地方都没涂抹均匀,还 有你的裙子太旧了。 她在试衣镜里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和旁边椅子上扔着的那条旧旧的雪纺淡 青色的裙子。这条裙子是她十八岁生日时姐姐买给她的生日礼物,那时姐姐拼命 地兼了几份工作,辛辛苦苦地供她上学。 姐姐其实长得也很美,圆润的面庞,高挑的身材,迷人的眼睛,还写得一手 的好字。只是为了她,才放弃了读书和寻找美好归宿的机会。 姐姐在外面租了简易的房屋,而她住在学校里,每次假期,才可以来看姐姐, 天黑便要返回学校,只在她生日那天破例和姐姐住了一宿。 那天晚上她们说了好多的话,还象以前一样钻在一个被子里,相互靠着看窗 外的星星。 雨茜让姐姐不要太辛苦,姐姐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笑着说她兼了几份文印 的工作,虽然加班辛苦点,但收入还好,除了正常开销,还小存了一笔,以后可 以供雨茜上大学。 雨茜隐隐觉得姐姐象是瞒着自己什么,但她没有问,她知道姐姐不想说的一 定不会说。 夜里,雨茜醒来,发现姐姐披着衣服站在窗口抽烟,不知什么时候,姐姐竟 学会了吸烟。 抽烟么? 回到车里,林生漫不经心地问她。她点了点头,火苗燃起,他剃过来一根 “三五”。你喜欢去什么格调的酒店。她说,随便。那么我们去蒙奇,那里我比 较熟。他开着车,不动声色的。雨茜的牙齿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她太熟悉这个名 字。那里富人享乐的天堂,她冷冷的回应一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笑了笑, 算不得什么,不过我在那有个常年包房,自己不付款,客户送的。你喜欢,也给 你留一套。 她不知姐姐抽了多少根烟,也不知自己在她身后站了多久,终于忍不住, 从背后轻轻抱住姐姐,姐,你告诉我,你心里的苦,你一定有很多苦不愿意跟我 说…… 茜茜,你今年十八了,有没有男孩喜欢你? 姐,你怎么问这个?雨茜的脸有些烫。 你现在正是青春的年龄,姐不让你交男朋友是为了你好。等你将来考上大学, 你会比姐姐幸福。姐姐转过来怜惜的拢了拢她的头发,毕竟,姐姐不能照顾你一 辈子,以后的路你自己要走好。 雨茜有些恐慌地搂住姐姐,为什么说这些,你不管我了么,是我托累你了么? 傻丫头,怎么会?姐是怕托累你。姐姐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会的,我和姐姐永远都要在一起。将来等我找一份好的工作,我会照顾姐 姐一辈子,我们永远不分开。 姐姐转过身,对着窗外,象是对她说,又象是喃喃自语着。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他和我们不同,他是一家公司的老板,而我只是他们 公司的临工。我从没想要攀交上层人,但是他那么明朗,那么英俊。那天遇见他, 我的心跳得好厉害。我甚至于踩到了他的脚,我当时真的好紧张。 雨茜看着姐姐的眸子里闪着温柔而晶莹的光泽,似一泓秋水。 他真的与众不同,我当时慌忙向他道歉,他却一点也不介意,没有关系,我 这双鞋本来就有些旧了,我正不想穿呢,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扔掉它的借口。他说 话是那么温和而又低沉。 我抬起头,想对他致谢。可是……当我触到他的眸子时,天知道,他的眼睛 清澈温和,眼神幽深得象一块深蓝色的丝绒。我就这样看着他,突然觉得时光如 潮水退却,只有温柔酸楚的心还在那里,轻轻地呼吸。 雨茜轻轻揽了揽姐姐,眼睛满是幸福的眼泪,她多么希望姐姐能拥有一份 真正的幸福。后来呢? 她问。 当时他也是怔怔地看了我半天,然后递给我一张名片。 他的名字叫林生。 林生带着她走进电梯。他的房间在18层。电梯平稳地上升。林生转过身深沉 地看着她,你看上去很美,有玲珑的曲线,修长的脖子,说着,手指轻轻地划过 她冰冷的脖颈,然后停留在锁骨处,他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脖子,呼吸里有烟草 和酒精的味道。我喜欢你这种冷漠的表情和冰肌般的身体,你真象个受了惊的小 羔羊,可是,你为什么不拒绝?说着,他用尖利的指甲,在雨茜的脖子上深深划 了一道利痕。 雨茜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有温热的液体点滴从她润白修长的脖子上流了下 来,滴在紫色的吊带裙上,渲染出一朵诡魅的花朵。她僵硬的站着,一声没吭。 在黑暗中,绝望早已将她厚重地包裹。没有寒冷,没有孤独,而眼泪早已融 化在里面,不会发出声音。 擦干净。他冷冷地转过身。 我喜欢你的个性,你不必觉得委屈。跟着我,你可以有房住,可以过无忧无 虑的生活。 她靠在电梯的靠沿上,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段日子里,林生常来我们公司,有事没事地和我搭话,起初我总是躲着他。 可后来他是那么执著,一点也不嫌弃我的身份。于是,我慢慢接受了他的邀 请。 毕竟,我是喜欢他的,就象灰姑娘对小王子的喜欢。 他总想给我买很多衣服,他说他喜欢女孩子穿得漂漂亮亮,可是我不要,我 喜欢现在的自己。他带我去名贵的场所,喝咖啡,听音乐。黄昏的咖啡店外面是 潮湿的暮色和雨雾,寂静幽暗的店堂里漂浮着音乐和烟草味道,还有浓郁的咖啡 香,让人沉醉。 他小心翼翼的亲吻了我,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发丝,然后向我表白了爱意。可 是,他为什么要喜欢我呢?姐姐的眼神有些茫然,苍白的脸上焕发着异样的神彩。 他对我说,说他喜欢我的清纯,我的天真,还有我如水的眼神。每一次和我 在一起,都会有一种夕雾的感觉,好象我是一颗露珠,遇到阳光,就会化为空气, 轻柔的消失,飘渺的温和的。而我,又是那么迷恋他的亲吻,象只蝴蝶的翅膀 在我的唇间停留,那一刻,我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 姐姐轻轻闭上眼,脸色潮红。雨茜有些担心,,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姐姐摇摇头,慢慢转过身来,雨茜,一切都太快了,我不敢置信,他这样一 个有名望有地位的人会喜欢我。 有钱人的游戏别当真,这个男人负担不起你的过去和未来。他只能给你一段 短暂的现在。雨茜向来对这种公子哥有极大的偏见。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人,姐姐急急的说,不过,给我们一段时间,我会证明 给你看,到时你可以见见他。 你先处理好这段感情,我和他,还没有见面的必要。 雨茜心里一直在隐隐担心,现实是块坚硬的岩石,而林生是另一个阶层的男 人。爱情在某个瞬间里可以是一场自由的激情。而在生活的漫长范围里,它受的 约制和束缚却如此深重。 姐姐在他眼里,真的是美丽的灰姑娘吗? 走过铺着厚厚米色地毯的走廊,林生用房卡打开了房间。打开壁灯,昏 黄的光线透过他的背照过来,他说,你先去洗澡。 雨茜缓缓地步向浴室,突然转过来,对他妩媚的笑笑,我先帮你洗吧。 林生站在黑暗中没有说话。 她打开浴室的灯,给浴盆里接了满满一盆水,然后,拿出玫瑰油滴在水里, 随手撕下花瓶里的花瓣,片片洒落。 林生站在了浴室门口看着她,没有反应。 我学过按摩的,手法很好。雨茜轻轻地说。 她的身后传来了索索的声音,雨茜没有回头,她淡淡地笑了笑,用手在水里 滑着一圈圈的水纹。 再一次见姐姐是在三个月后的一家私人医院里,医院的紧急电话打到校务室 的时候,老师们都莫明其妙地盯着她,怎么会有妇产科的电话找你。 你姐姐意外流产,出血不止,随时有生命危险,请速来医院。 当她赶到医院时,姐姐已经生命垂危,她流着泪追问一切。姐姐苍白无力的 笑着,茜茜,你说得对,我太傻,我以为他会珍惜我,以为他会爱我,天真地等 着他来娶我。谁想到他早已有了妻室。他知道我有身孕后,竟绝口不提结婚的事 情,那天我忍不住问他,他却让我拿掉这个孩子。我哭,我和他闹,他动手推开 我,冷冷的告诉我,他是喜欢我,但是不会爱我,他有成功的事业,有显赫的后 台,就是他的岳父,他不可能放弃他的妻子。 我问他为什么从未告诉过我,他嘲笑我只是一个不名身份的单纯得有点傻的 清洁女工,他怎么可能和我在一起。他说乌鸦永远做不了凤凰。 原来你在做清洁工……雨茜轻咬着嘴唇开始啜泣。 我求他为了孩子不要离开我,起初他还好言相劝,说会继续负担我的一切, 只要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毫无怨言,毫无奢求,不公开他和我的关系。他会继 续对我好。 后来,我心灰意冷,我想跳楼,他抱住我,我说要去找她太太,求她放过我 们。他突然松开手,冷冷对我指责,要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攀龙附凤。 姐姐空洞的眼里渐渐没有了悲伤,她盯着天花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象是在 耗尽最后的生命。 林生脱掉衣服。微微臃肿的身体散发某种陈旧的气息。雨茜缓缓转过身,用 手指轻轻的抚摸,黑暗中她听到他浊重的呼吸。她看着他慢慢闭上眼睛,露出沉 迷的神情。 宝贝,来。他轻声说。她轻轻扶他躺在水中,用水轻轻撩在他松弛的皮肤 上,他开始呻吟。她感觉到他的神情,是那么的贪婪和阴险,这是怎样一张天使 般的面孔,可这其中,却有一颗肮脏无耻的心,而它却还在有力地跳动着。她的 心里恨意渐渐骤增。她边撩着水,边缓缓背过手,伸向化妆台上冰冷的电吹风。 他企图让手下看管我,说是要找医生。我害怕他对伤害我的孩子,于是我一 把推开他,拼命跑出大门,后面有好几个人在追我,就在我穿越马路的时候,撞 上了迎面而来的车,车里坐的正是他。 姐姐身体开始抖动,雨茜压住姐姐的身体,看见血正渗过床铺,一滴滴艳红 夺目地滴落在冰冷苍白的地板上,溅起一圈细碎的血斑。 他见撞到我,脸都吓白了。他慌乱地抱着我来到这家小医院,不敢上大医院。 一路上他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来追我,向我解释。可是等医生告诉他 我快要不行的时候,他却什么话也没说,留下一笔钱悄悄的溜了。 雨茜嘴唇咬得快要滴出血来,告诉我他住哪里,我要揪他回来。 没用的了,姐姐虚弱的摇头,他怕染上麻烦,他要顾忌着自己的声誉,他怎 么会陪我这个清洁妹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在幽暗迷离的浴室里,雨茜披散着浓密的长发,象一片轻盈的羽毛漂浮在水 雾里。她轻轻地抚摸着林生的肌肤。另一只手把电吹风放在了浴盆深处他脚够不 到的角落。然后缓缓起身,笑着对林生说,你喜欢我的眼神是么? 是啊,很清澈,很单纯,也很冷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看来,我们很有 缘。林生躺在那里,惬意地享受着熏香浴。 你很特别。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么?雨茜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没有防备和反抗能力的男 人。拿起吹风的电源插销。 很多小姐不愿意说,那你叫什么…… 我叫雨茜,我还有一个姐姐,叫雨玲,没想到吧。 她毫不犹豫地往电源里推上插销。 林生那张惊诧恐慌的面孔还未来及有下一步的反应,就被电流声和惨叫声永 远地定格。 姐姐离开她时,没告诉林生长什么模样,她不想让妹妹搅进这黑暗的陷阱。 可是,雨茜必须继续生活在这座弥散着颓败味道的城市,面对这里的物质与 肮脏,华丽与奢靡。面对每天浮现着的面孔,陌生,僵硬而苍白。面对所有的痛 苦。 生活在这样的城市中,所有的人都成了深海里的鱼,在黑暗里用华丽的姿 态盲目地游弋,看不到希望,然而必须前行。而她就是一条被放入深海的浅水鱼, 任何一个部位都要承受着无以伦比的苦涩与惶恐。超载的灵魂不停的呐喊,但是, 听不到声音…… 这里许多原本好好的东西,随着姐姐的离去,开始变质,腐烂,溃败……包 括纯美的爱情。 姐姐,你不在了,我该的也做完了,我要漂向哪里。 她轻声地问。不要想这么远的事情,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可以把握。也 许下一刻就会死亡。有声音在黑暗里对她说。 现在就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 勇敢地面对一切,冥冥中有声音对她说。 不,我的生命是你们给的,我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雨茜辞了学,游荡在这个城市的角落,在鲜血一样淋漓的光影中追逐枯 萎的芬香,寻找一切关于林生的消息,后来,富丽华易主,新老板就是林生。 她隐了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做跪地服务的公主,等待接近林生的机会,没想 到一等就是半年。 姐姐,你泉下有知。雨茜对着镜子轻轻的说。 转过头看着浴盆中瘫倒的林生,雨茜一阵反胃,开始呕吐,她拧开水龙头, 将脸埋在水池里,拼命冷却。 镜子里的雨茜显得很疯狂。她对着镜子笑了。 接着,她哭了,低声抽泣,倒在冰冷的墙壁上,倚坐在地下,把脸埋在两腿 间,低声抽泣。 过了许久,渐渐冷静下来,雨茜重新换上姐姐买给她的雪纺裙子,化上淡淡 的妆,然后点上一根烟,纤细的手指颤抖地点燃火柴,火焰瞬间熄灭,重新点燃。 她红润的双唇叼着烟,一明一亮地燃烧消耗着烟的生命。然后, 她穿过昏暗的走道,没有人注意她。上到宾馆的最高层天台,月色的光线凄迷冷 清,仿佛花朵的凋落,没有绚烂,没有伤心。风好大吹得雨茜摇摇欲坠,满头长 发悬在风中散乱地飞舞,月光下她的眼睛明亮而温润。 她想着自己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总以为爱情,就是童话中海的女儿,用刺痛 的舞步和沉默的期盼,所换来的,无望的海上的泡沫。她始终不相信,海的女儿 会升入天堂,因为她坚信,对美丽的人鱼公主来说,即使是失去“灵魂” 地留在那个让她相遇了所爱的人、并为此献出一切的大海中,也比来到陌生 的天堂好。 她怀念那一年入学的夏天,阳光灿烂的日子,喧嚣的街道,织流的人群, 姐姐拉着她快乐的奔跑…… 她记得自己常在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上,手捧一本书,一条牛仔裤,一件白色 T-shirt ,象个误落凡间的天使。 她记得刚来这个城市的那个晚上,她和姐姐在廉价的小旅馆里过了一夜,她 们趴在窗上看着窗外的霓虹。炫目,多变,让人迷惑。 曾经以为这里是她们美好生活的开始,却最终明白,原来,真的没有什么东 西,完美的值得用生命去坚持。 漆黑的夜色中看见下面的灿烂霓虹和涌动的人群,她抬起脚,轻轻地一跃, 轻盈地仿佛芭蕾。 下坠的时间好长好长,所有的曾经都在眼前晃过,周围斑驳闪烁的灯光与 呼啸刺耳的声音肆无忌惮的在时光里穿行,雨茜闭上眼,仿佛是在飞,飞向一个 无忧的天堂…… 下坠的瞬间,她仿佛触摸到了自己的灵魂,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温暖而粘 稠的液体也许会肆意溅洒到任何一块空地,马路上的,或心里的,一样悸动。其 实生命的轮回,下坠的瞬间,与痛苦无关。 她轻轻微笑着,快乐的下坠,向地上喧嚣的红尘飘去。淡青色的雪纺裙在夜 色中,如绽放的花蕾一样轻轻绽开。她心里仿佛还怀着期待姐姐和母亲捡煤渣回 来的渴望,还有火炉边取暖的真实灼热的感觉。迎着姐姐和母亲的笑脸,轻轻地 在黑暗扑过来之前闭上了眼睛。 姐姐,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