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一九九七年七月,北京机场。 偌大的北京机场也挡不住闷热的天气,我一直怀疑北京是不是要逐渐演变成非 洲的某个地方了,太阳用它富有但庸俗的光线玩弄追逐着每一个裸露在外的生命, 肆意挑逗,我们逆来顺受,疲惫麻木,无力挣扎,可怕的夏季。 我躲在背阴的地方孤独的抽着烟,炉火般燥热的风混合着夏季特有的恶臭阵阵 袭来,强行进入我的鼻孔,我躲之不及,一种末路余生的感觉包围着我,我的情绪 极度低落。 烟我最忠诚的朋友,虽然我经常换牌子,但我却从未离开过你,只有你愿意无 偿的温暖我的嘴唇,而不索求任何报酬和廉价的恭维话,在我最孤独最失意的时候, 在朋友纷纷远离我的时候,只有你会体谅我,给我带来光明,虽然很微弱,但那毕 竟是光明,是希望,是温暖。 虽然酷热难耐,但穿流的人群依旧臃肿,好象大家热衷于东奔西跑,体力好象 是别人的,一点不值得可惜。离我不远一堆象是港讼的家伙用鸟语交流着,他们的 尖脸高颧骨和极度夸张的鼻孔给我带来更多不快。几个欧洲鬼子张牙舞爪的叫唤着, 其中一个长着大屁股的大妈尤其猛烈,使我想起了豪猪之类的东西。 提起送人我就不免有点失意,童年的离别使我记忆犹新。 我的手机终于响了,果然是贾悦。 贾悦慌慌张张的一边晃着手机一边向我跑来。我吐掉半截烟头,斜着眼睛,恼 羞成怒的冲他嚷嚷:“这是你丫赶飞机呀,我操,都几点了?合算送人的比走的还 他妈急!” 贾悦还是嬉皮笑脸的不紧不慢地支应我:“哎呦喂~~~ 兄弟!急什么呀,去老 美那边不定怎么样那,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啊~~让我在北京,我们伟大的祖国多 呆会儿,看看国产妞,闻闻三环的味,到那边,天天得磕大洋马,我多不容易呀” “有种你丫别走呀,谁求着你走了,不是爱看妞吗,挨马路牙子上蹲着去呀, 我操,我今天为了送你六点就起床了,到现在还他们晕头转向不识数那,多不容易 呀我,好嘛,你到行,得,我认识你丫我认倒霉吧我~ ” “看看,多少年交情就落这么一结果,快给我根烟!”贾悦歪着脑袋把嘴凑了 上来,我只得无可奈何的伺候着。 “舒服,回头我在那边发了,就划拉一帮美国大喇,点烟都让她们换着来,点 一支就拿十个刀拉往丫内衣里一塞,然后伸脚一蹬,让丫给给我锤脚按摩,那滋味, 舒坦~ ” “你丫别美了,就你丫那臭脚丫子,闹不好你丫还得给人家刷盘子那,送报纸, 浇花,整理绿地,爬垃圾桶什么的!”我紧着给他泼凉水,贾悦办事极情绪化,容 易冲动,不计后果,还有就是喜欢幻想,而且总是往好的地方想,而一但实现不了, 又极度沮丧,万念俱恢。 “不可能,要是那样我也不刷盘子,操,在家里我都没干过,撑死了,我他妈 豁出去了招呼大洋马!” “就你丫那体力,爬他妈香山都累的差点死在路上,还上鬼子那,撮死那?” “你瞧瞧,不懂了吧,好钢用在刀刃上,我们不是还有手脚那吗?老让人家美 国老大哥叫咱们东亚病夫好意思吗?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说了吗,人有多大胆,地 有多大产!” “遇见一鲁的还不一回就给你丫整成木乃伊?” “靠,遇见这主我都不接,直接跟丫说NO FUCK !,对了,鬼子表示操用什么 手势来着?” 我伸出中指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正在这时候我们发现不远处一个形迹可疑的红 鼻子老外正吃吃的冲我们笑,于是我和贾悦同时伸出中指向那家伙比划,鬼子大怒, 愤愤离开,我们相视而笑。 “我那房子给我照着点,别毁的跟狗窝似的,干坏事的时候铺点东西~~~ 还有 舒服的时候叫唤声小点,我们楼下那老头有心脏病,怕受刺激~~” “瞧你丫那操行,回头我就把你那办成一鸡窝,让你丫回北京都不敢进去!对 了,你那帮妹妹什么的都打过招呼没有,我可不愿意没事老受她们骚扰!” “什么妹妹呀,一般事儿逼,没劲,真没劲!” 我们都停止了嬉皮笑脸,一时间无话可说,热风从我的脚下往上灌进来,好象 有人把电吹风塞进了我的裤腿里面。我抬头看了看太阳,隔着墨镜太阳的光线仍旧 十分刺眼,我不尤得眯上了眼睛。贾悦瞪着眼睛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一辆行李车, 目光呆滞,五官僵硬,好象只有呼吸还是活的,我感觉莫名其妙。 贾悦突然转过脸来,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直到我有点发毛了才张嘴:“对了, 我走了之后你没事看看我爸我妈去,替我尽点孝心吧,我够让他们难受的了” “放心吧,踏踏实实走你的。”一种分离的楚痛再次生起,我感觉异常疲惫。 “飞往纽约的班机还有三十分钟准备起飞,请未办理登机手续的乘客抓紧办理, 谢谢合作”机场广播再次催命似的叫唤起来。 “走吧,一会来不及了。” “哥们就是哥们”贾悦红着眼圈狠狠地拥抱了我一下,然后重重地打了我一拳, 转身进了检票口,随后消失在混乱的人群里,我感觉一片茫然,一阵阵的发呆。 一切好象从来没有发生过,就这样悄无声无息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