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底色上的艳丽传奇 作者:御风之翼 谁能与时光共舞,挽住时间蹒跚的舞步?谁能使昔日的幽香穿越历史的隧道一 展往昔的温容?轻轻拂去历史的积尘,那个冷艳、孤独、忧郁的女子向我们款款走 来,用她孤傲、倦慵、嘲讽的眼神冷冷的审视着我们,用她纤细、柔婉、凄美的文 字调制出一种怀旧的情绪,让我们驻足怅望,让我们魂牵梦萦。 苍凉是她生命和文字的底色,传奇是对她生命和本人最中肯的评价。 她始终把自己处于这种暗淡底色和艳丽涂的抹相互映照中,也许这正是她所希 望的和刻意营造的,就连她的死也不例外。 “她死的很寂寞。”有人评价,但我宁愿说她死的很平静。她留下的遗嘱是把 骨灰撒于“荒野之地”可见其对荒凉的偏爱,而最终她的骨灰却被撒于太平洋,这 是否是她给世人留下最后的一个惊艳?因为她并不喜欢海,甚至对海还抱着敌意, 在她所翻译的《老人与海》的序言中写到:“我对于海毫无好感,在航海的时候我 常常觉得这世界上的海水实在太多。我最赞成荷兰人的填海。”但是她不会想到, 她的最后归宿竟然是她最不喜欢的大海。是她的朋友没有完全理解她的真正意思吗? 还是她最后一次留给世人冷冷的幽默?还是历史最后一次造就她生命的传奇? 那幅曾让她费尽心机、也曾让她风情万种的大好身躯已付诸碧波、随风而去了, 但是太多的人并没有感觉她真的离开: “那是个长满松树橡木,绿草坪种了很多玫瑰花,极美丽的墓园,安静优雅, 甚至甜蜜,不论你花多少钱,买多大一块地,多么庄严荣耀的葬礼,平躺在草地上 的,都只能是相同大小的一个号码,相同大小的一块石碑,正是她要的‘因死亡而 平等’ 如果不对任何人做生命里的承诺,不服从于现实的价值,不服从历史的需要, 或整个社会任务中衍生出的生活原则,只独立完成一种没有欲望、没有恐惧的人生 冒险,也算是一种英雄行为的原型,那么我想,张爱玲不是一朵自开自落的柔艳的、 绝美的花。 她是一只狮子。孤僻至绝顶的狮子。以后,她就是玫瑰园里的狮子了。“ 我喜欢这种别致的比喻,把她比成狮子,这比喻本身也增添了她生命传奇色彩。 按说狮子是最有力量的,不管它是否是在玫瑰园里。但是张爱玲恰恰是最没有力量 的,即使是在她的文名蒸蒸日上的今天,她从来不是征服读者,而是用她特有的艳 丽、孤独和苍凉来打动读者,并且这种艳丽的苍凉即使经由历史的沧桑依旧毫发无 损。 “她死的很寂寞,就象她活的很寂寞,”有人评价。我不同意后一句,因为她 的生绝对是颇有韵味的,她的生命的底色可以是苍凉的,但她凭着她对生命独有的 领悟来为这苍凉的底色赋彩,使其艳丽多姿,她既不媚雅,也不避俗,她用惊世骇 俗的举止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我即不是美女,又没有什么特点,不用这些招摇, 怎么引的起别人的注意。”这就是张爱玲,她用她的衣着一如用她的文字,给中国 文坛增添了一抹艳异的色彩。 让自己的生命看上去热烈而绚烂,在张爱玲而言就是将自己的肉体生命突出, 而对奇装异服的刻意追求就充分体现了这一点,她可以在去印刷所校样时用自己的 奇异服饰使整个印刷所工人停工;她参加朋友的婚礼可以穿一件前清的老式花裤袄 而使满座皆惊;她去探望朋友可以使整个巷子的人为之轰动,尾随叫喊。她一直在 努力的实现她中学时的两个志向之一:“要穿最别致的衣服,周游世界。”她要的 是惊艳与别致的效果,她也达到了这种效果,她自己解释:“我们这个时代本来不 是罗曼蒂克的。要继续活下去并且活的称心,真是难,就象‘双手劈开生死路’那 样的艰难巨大的事,所以我们这一代的人对于物质生活,生命的本身,能够多一点 明了与爱悦,也是应当的。”她也曾经说过:“我为那强有力的 美丽的图案所震 慑,我心甘情愿的像描红一样的一笔一笔临摹了一遍。生命也是这样——它有它的 图案,我们惟有临摹。所以西洋有句话:”让生命来到你这里。‘“我始终把她的 这两句话当成是张爱玲生命的苍凉和时代的生色的底蕴,正是基于这种观点,她才 可以使自己的生命,在苍凉的大的时代背景下展示自己的辉煌。 “她死的很寂寞,就象她活的很寂寞。但是文学并不拒绝寂寞。”有人评价。 的确,文学没有拒绝她,给了她一个绝好的时代——那个本就苍凉的时代,给了她 一个绝好的地点——缠绵颓废又不乏温情的上海,所以也就理所当然的给了她一个 绝好的位置——“洋场社会的仕女画家”。 张爱玲真正的文学创作的辉煌时期只有两年,在这短短的两年里,她造就了她 所有的鼎盛和辉煌,她实现了她中学时的另一个愿望:“要比林语堂还出风头。” 她做到了,甚至她比林语堂更加出名,凭着《沉香屑 第一炉香》、《沉香屑 第 二炉香》、《茉莉香片》、《心经》、《更衣记》、《倾城之恋》、《红玫瑰白玫 瑰》,奠定了她职业作家的地位,也在当时的上海文坛占据了一个独特的位置。 她的作品的苍凉感,是源自于她一直在描写世纪末的主题,他不象那些在“时 代的浪尖”上摇旗呐喊的其他作家,去展望光明的未来,而是以和她年龄和身份并 不符合的世故和清醒,带着怜悯、挑剔甚至刻薄的语气来叙述故事,把人们带到一 个现实、残酷而无奈的世界。她从来不相信“历史的洪流”,却从日常生活的小人 物的世界里创造出了另外一种传奇。她笔下的人物往往都是和历史的巨大事变擦身 而过,却对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漠视,所以历史向前走了,时间却在她的笔下停滞了, 她那独特的时间意识,把旧日上海的风情完整的保留下来,让我们不再感到冰冷的 把今日的上海和昔日的上海在想象中亲密接触,去试着了解和亲近这个传奇的女子。 “我不喜欢壮烈,我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壮烈只有力,没有美,似乎缺少 人性。悲壮则如大红大绿的配色,是一种强烈的对照。但它的刺激性还是大于启发 性。苍凉之所以有更深长的回味,就因为它象葱绿配桃红……”就是这么一个貌似 柔弱的女子,说着做着,在那苍白的底色上涂抹着只属于她的那种艳丽。那种艳丽 不是十分的耀眼,它就静静的涂抹在那里,虽然不炫目,但是你却永远无法忽视它, 即使是刻意的掩盖也不可以。这就是张爱玲,你只能去惊羡、欣赏、甚至去嫉妒的 张爱玲。 “她死的很寂寞,就象她活的很寂寞。”真的不敢苟同。窃以为泰戈尔的: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更适合于她。她活的并不寂寞,因为她有 过只属于她自己的辉煌和荣耀;她死的并不寂寞,我宁愿看成是她厌倦了堂前的歌 舞喧嚣而离开看台,悄然走入后堂歇息的那个江南女子,她悄悄的离去,也许只因 为她要去处理她的华丽的衣袍上的那几个虱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