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唯一 远处有隐隐的吉他声,我想去听,你说:“那是风吟。”于是我们都沉默了。 没有音乐的日子久了,竟觉不出乐器的声音。你曾说过音乐是你的生命,此刻想来, 竟是隔世了。 你捧着我的脸,惊异地问:“你哭了?”我回你一个笑容,可泪盈于睫。你笑 笑说:“小傻瓜。”不明白你对自己的决定后悔没有,也不去想,我是否太自私? 在自己的国度中独自拥有你,虽然我明明知晓,你的国度中并不仅仅有我。 我想离去了。离开这纷杂的人世,离开你。远远地。在你我的笑容最灿烂的时 候,我想离去了。 离开你,这念头想想都让人无法忍受。可我要离开你,一定要。否则你会失去 自我。你是因为你的自我才被我所爱的啊…… 我终于离你而去。他将我安排在一幢海边的小屋中,因为医生说那儿的空气对 我的病有益处。他长久地凝视着我,允诺我永不告诉你我的下落。对他而言,有什 么比这个承诺带来的压力更痛苦的呢?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他说你好象疯了一样,将所有的东西丢掉,打碎;将所有的作品付之一炬,你 是要与过去一刀两断了。这样也好。凤凰要经过烈火的洗礼,它才能够得到重生。 但我不敢看他叙述时的眼睛。那充满痛苦的深邃眼神,分明是你! 他说你渐渐地平静了,只是沉默了许多,烟也抽得凶。那时我已只能靠轮椅代 步,行动之间,极为不便。他每次来,都爱推我出门散步。一边享受傍晚海滩的宁 静祥和,一边与我谈着种种有关你的事。轻柔呵护之情,恍惚是你…… 但他是忙碌的,男人终归有自己的事业,于是我生存的目的变得简单而明了: 每天只是等待,等待他的造访。带着你的气息的他的造访。 一次他来看我,鼻青目肿,只是简单地告诉我:你终于决定开一场你个人的作 品音乐会。 后来我才知晓,他见你日益消沉,万般无奈方出此下策。其实他远不如你之壮 硕,反被你痛殴一顿。我对他万分抱歉,他只是淡然一笑。 我因他为你骄傲,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冬日将近,我的身体日趋羸弱,医生嘱咐只是终日卧床,连门也出不得了。他 日趋频繁地前来探我。我虽不能见你,但你的一举一动,皆为我所知。你既要闭门 作曲,又要为种种琐事四处奔波,每日睡不足五个钟头。见你如此勤力,又做回昔 日自己,我虽在病中,亦觉开心许多。有时他不发一言,只是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似乎这样便可以将生命之泉一点一滴地输入我体内,在那一刻,他就是你。 一日他兴冲冲地登门,脸上竟是久违多时的笑容。原来他偷偷将你灌录的样带 取了出来,与我一起分享。你的音乐完全摈弃了旧日的风格,就象一飞冲天的鹰, 挣扎着浴血重生的过程听着使人不觉泪下。确实,我是该离开你的。 是的,我从未为此后悔过。但午夜梦回时我仍不免感到凄清。想着你虽整日忙 碌,内心也是苍白而寂寞的吧。深深的夜里,我常默默地品味着这寂寞,这属于我 俩的寂寞…… 渐渐地我只担心自己身体支撑不住。他虽不停地在我身边鼓励我但我们的一切 努力似乎只是徒劳。我连去音乐会远远看你一眼的资格都被医生剥夺。仔细想想。 就如此离去,也此生无憾了。我已真心活过,真心与你爱过,这些,便已足够。 我开始要求增加安眠药的剂量,由每天的一片而两片而四片而……直到有一天 他无意间掀开我的枕头…… 我几乎是在期待着他的暴怒了。如果这世上我只欠了一人,那就是他。我对得 起你,却对不起他。 他却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言,整日整夜地守着我。但他也终于有支撑不住的时候。 他终于开口了,反复地梦呓着同一句话:“只有你,才懂得爱么?” 有什么从我脸颊慢慢滑过,凉凉的。从离开你的那天起,我就以为再也不会流 泪。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