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天空 作者:paviajiu (一) 梁泽不等暑假到期便返校了,他无法再安心地在家里呆下去,本来想在家里过 一个愉快的暑假的愿望被朋友说起的一件事给搅乱了。他一直想着,人生的一些机 缘真的会因一句话而完全改变吗?他本来是不相信命运的,但这次他仿佛感到了一 种冥冥之中的神秘力量,使他和她在本应该交汇的地方错过了,而且是永远地错过 了。 她是梁泽上大学时的女朋友,说是女朋友,其实还到不了这个地步,只是梁泽 心里一厢情愿而已。这位叫马云的女孩是在梁泽初三下学期时转到梁泽班上的,那 时正是初春时节,很好的天气,在镇中学读书的山村小男孩梁泽一眼就喜欢上了这 个女孩子。当然不会像现在的少男少女那样放得开,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农家 孩子梁泽一方面很内向很腼腆,另一方面还面临着中考的压力,他只能把那个女孩 的美丽形象定格在脑海里,她的一笑一靥,使得梁泽枯燥的学习生活中多了几分生 气,也许是因为这个女孩子的缘故,梁泽中考时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了一中。 梁泽至今还很清楚地记得当时他的考分,还有马云的分数。马云是从一个很远的地 方转来的,和这个中学的绝大多数农家子弟不一样,她总是显得与众不同。在一直 没有出过远门的梁泽看来,马云本身就是外面世界的代表,对他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当时他就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让马云成为他的女朋友。 本来希望在一中重新和马云见面的梁泽在开学后就失望了,因为马云去了另外 一个城市读高中了。梁泽长了这么大,生活圈子一直局限于从家里到镇里再到县城, 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所以也无法去在他脑海中那个很远的城市找马云。不 过梁泽还是想尽了办法,终于通过同马云在同一座城市读幼师的初中同学杨晓英那 里打听到马云的一些情况。他便开始给马云写信,但马云很少写信给他,除了元旦 寄张写有“新年快乐”的贺卡,大多数时间都是通过杨晓英向他致简单的问候。尽 管这样,梁泽还是很知足,因为他和马云之间的关系还维持着,只要考上了大学, 他就可以向马云提出那个在他心里藏了很久的要求了。 (二) 高中的日子在梁泽看来比初中要快,因为他几乎没觉得做些什么事就要高考了。 不过结果很惨,没发挥好的他虽然也高出本科分数线几十分,但因第一志愿没达到 并且“不调配”,他去了北京一所学校读专科,郁闷的梁泽因家境困难只得去上了, 不过他颇多怨言。到了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高考后的马云,费尽周折,他终于知 道马云又去补读去了,仍在原来那个城市。梁泽本来希望在大学里向马云求爱的念 头只得埋在心底,他不能打扰马云。这时梁泽也有了事做了,他到处帮马云搜罗高 考复习资料,这件事也许是梁泽长这么大以来最情愿做的事了,在他看来,为自己 喜欢的女孩子做事是一种幸福,尤其是在他不愉快的大学生活中,从此梁泽便沉浸 在这种幸福之中。 一年以后的马云差几分就来了北航,最后去了省里一所综合大学,在梁泽看来 有点遗憾。不过让梁泽高兴的是马云的信多了起来,随之他的心里也亮堂起来,他 觉得自己正向马云一步步走近。 很快就到放寒假了,梁泽写信告诉马云,他想去省城看她。梁泽一直想象着分 别四年之后的马云的样子,虽然两人一直通信,但马云的面孔在梁泽脑海中已有点 模糊。在约好的那一天,梁泽上午9 点到了马云宿舍,宿舍里只有一个女孩子,她 告诉梁泽,马云去火车站接她堂妹了,一会儿就回来。梁泽坐在马云书桌前,脑海 里一直勾勒着马云的样子,她应该长的更漂亮了吧,俗话不是说“女孩十八一朵花” 嘛?在梁泽看来应该是这样的,因为那是他从心底一直最爱的女孩。 正当梁泽在那儿胡思乱想时,门开了,一个扎着马尾巴的女孩子出现在他的面 前,虽然她的脸庞和记忆中马云的样子有点不同,但梁泽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就是马 云,他四年来一直盼望着的马云。 “马云,我刚来一会儿,你堂妹接回来了……”梁泽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沉着, 反而有点紧张,也许是四年不见面使他有了一种陌生感吧。 “我想你肯定来了,这是我表妹。”梁泽看到马云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她朝梁 泽羞涩地笑了一笑。“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马云笑着说。 “你也是。”梁泽本来想说“你比四年前更漂亮了”,但由于初见面时的矜持, 他把这句话压在舌头底下了。其实就在马云一进门的一瞬间,他那想让马云做他女 朋友的念头就变成了一定要娶马云做他妻子,而且这种感觉像在他心里生了根,成 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渴望。他觉得马云是为他而生的,他和她相识是前世注定的。 这一次见面使得梁泽开始大胆地把他的想法告诉马云,终于有一天,他写信告 诉马云,希望她能做他的女朋友,并在后面加上了“爱你的梁泽”几个字。信寄出 后,他好长一段时间食寝不安,因为他不知马云会如何想,如果马云不高兴,再不 理他了,那他该怎么办呀?这件事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梁泽心头,他经常给自己找 应该给马云写这封信的理由,这些理由让他马上变得理直气壮,但时间不长,他又 想象马云看到这封信后的冷漠情形,原先的豪情壮志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马上 蔫了下去。在这一段等待马云回信的时间里,梁泽觉得自己简直成了精神病患者。 马云的信像救命草一样终于来到了梁泽身边,那是下午第一节课的课间,有点 发困的梁泽被一声响亮的“梁泽,你的信”惊醒了,拿到信,他感到手有点发颤, 仿佛马上要作出什么重大决择似的,忐忑不安的梁泽看完信后整个人一下子平静下 来。马云在信中说得很简单,她说两个人只有在相识、相知之后才能提到那个神圣 的字,不过她不介意两人可以走得更近些。 梁泽觉得马云并没有拒绝他,并且他还好象感觉到了马云隐约的暗示。在那以 后的几天里,梁泽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活的美好和可爱。 在以后的通信中,梁泽注意到有几次他的信是和马云的信同一天寄出的,可能 也会是同一天收到,这使他更加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和马云的缘份是前世注定的, 要不就是有了心灵感应,否则怎么能有那么多巧合呢?马云有一次告诉他,最好两 人都考虑一年,一年以后再谈是否互相接受对方,梁泽这时信心十足地答应了,因 为他觉得,只要他真心爱马云,马云一定会接受他,最终他们会手牵手走向神圣的 婚姻殿堂。 (三) 冬天来了,马云有一次谈到她们班同学因为流感而导致好多人没去上课时对梁 泽说,有什么病一定要去医院看看,还有,一定要多穿衣服,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梁泽这时感动得简直要掉泪了,这么好的女孩关心他,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 的人了,原来生活对他一点儿也不吝啬。 当然梁泽也有烦恼的事,明年他就要毕业了,三年专科生活不仅没有带给他本 应有的大学生活的快乐,而且还在他心底留下了阴影,更重要的是,他必须面对就 业的严峻局面。对他这个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农家孩子来说,家里对他找工作爱莫能 助,而他学的专业纯粹是学校改大学而设立的,还美名其曰“培养复合型人才”,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也没有学到。他又不想告诉马云,虽然马云认为他当年没去补读 是一个错误决定,并且鼓励他去考研,但梁泽知道走上这一条路该有多难,而且他 首先面临的是找一个工作养活自己,要不怎么生存下去?他又想留在北京,他知道 这太难了。 马云在快放寒假之前告诉梁泽,要他放假了来省城一趟,她陪他去找一下她爸 爸的熟人,看看能否帮个忙。梁泽看完信后哭得一塌糊涂,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 有个女孩和她一起去面对这个问题,在他孤身一人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 一放寒假梁泽就去了马云的学校,马云说那个熟人出差了,春节来了再找吧。 梁泽并不寄希望于那个熟人,无论能否办成,毕竟是马云主动提出帮他的,对这一 点他永远心怀感激。于是他们就准备回家。从省城到市里,就已五点多了,天也快 黑下来。马云爸爸在市里上班,在回县城时,梁泽能看出马云的犹豫,因为她可以 去她爸爸那儿不回家,梁泽劝她别回去了,虽然他心里希望马云和他一起回去,马 云最后还是和他一起回县城了。梁泽以后常常清楚地回忆起那一刻:由于矜持,他 等马云的同学上了车以后才上去,马云跟在他后面,但上去后并没有和他坐一起, 而是坐在他后面的空座上,梁泽像觉得什么没有做周到似的,赶快起身和她坐在一 起,只有他俩坐在中间,这一刻梁泽终于和自己心爱的人坐在一起了,虽然还有点 拘束。还有一点是梁泽若干年后才知道的,那就是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马云坐 车回家过程中发生的一件事使还没有接受他的马云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从而最终拒绝了他。 像许多事情的转折点一样,在当时你不会意识到它的严重性,随着时光的流逝, 你才会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这一点,腼腆的梁泽就是如此。他后来回忆起那一刻也 常常迷惘:自己怎么没有那么去做呢?一起回家的那天晚上,车到县城就快八点了, 马云家住在城东边一个叫清凉桥的地方,她需要从清凉桥下车,然后沿着一条向北 的僻静马路走上十分钟就到家了。这条马路是农民进城卖农产品的地方,冬天天短, 只要一到五、六点人们便走得一个不剩,路灯也被打碎的只剩下几盏,散发出昏淡 的光芒。马云说,梁泽,你回不去家了,上我家吧。 梁泽想,自己这么贸然上她家,她家里人会怎么看?但他又担心马云一个人回 去,便说,马云,我去我姐姐家,要不你叫个女同学和你一起回去吧,你一个人回 去不安全,天这么黑。 马云不作声了。梁泽心里很担心,但又有点手足无措。这时一个马云学校老乡 会的会长——梁泽也认识——对马云说,马云,陈妮和你一起回去吧,她今天会不 去了。梁泽看了一下那个叫陈妮的娇小的女孩子,也说道,马云,这样也好。马云 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梁泽,你下车后给我爸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和同学一起回家了。”快到清凉 桥时马云对梁泽说,梁泽很奇怪,马云干嘛不亲自告诉她爸爸呢?但他没有多想, 只要是马云让他做的,他都会不假思索去做。 车在清凉桥停了下来,马云和陈妮下了车。梁泽说,马云,你们小心点。那个 老乡会会长对马云说,马云,要不我把你们送回去,天这么黑。马云笑了笑说,不 用了。她转身对梁泽说,梁泽,你记住给我爸打电话。梁泽说,知道了,你们小心 点。 一切都这样平静地发生着,梁泽没有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他很关心马云, 虽然他没有在那个晚上和马云一起回去,他压根把这当成一件普通的事情,没有去 深想,马云和陈妮不是好好回去了吗。 (四) 春节很快过去了,马云和梁泽又都返回了学校,不同的是梁泽还得到处参加招 聘会找工作。 三月底,他去省城参加了一个招聘会,结果是无功而返,离开时,他去看了看 马云,顺便买了几斤梨和桔子,然后到马云楼下叫她下来。马云穿着暗红色的风衣, 一看见梁泽就笑了起来,这时一个与马云擦身而过的女孩笑眯眯地问马云:“马云, 你男朋友?”梁泽发现马云的脸马上红了,他把水果递给马云:“你把水果先提回 宿舍。”马云不拿:“告诉你别买,你拿到火车上吧。”梁泽拗不过马云,只好拎 着,和马云向外边走。没走多远,马云突然对梁泽说:“你等一会儿,我回去拿点 东西。”当她出来时梁泽发现她手里多了一个信封。他俩在校园里转了一会儿,马 云问了问梁泽的情况,梁泽说,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他也不知自己是安慰马 云,还是安慰自己。 该去火车站了,他们便踱出校园,走到站牌下。梁泽又让马云把水果拿回去, 马云还是推辞,梁泽说:“我只是随手买的,你别介意。”他想起了家乡的风俗, 看望人时一般是不带梨的,虽然自己不信,但还是觉得很别扭,尤其是他觉得自己 和马云的关系处于一种不热不冷的状态。汽车过来了,马云把信封递给他:“把这 个拿上。到车上自己小心点,以后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梁泽心头又暖和起来, 他真想和马云就这样一直呆下去,但他的矜持阻挡了他的感情,他朝马云摆摆手, 想说“我爱你,马云”,但说出来的却是“你回去吧。”随着车的远去,他看见马 云依然站在那儿,风把她的头发都吹乱了,暗红色的风衣也被吹了起来,直到看不 见了马云,他才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想大哭一场。 在火车上,梁泽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千块钱,他有点意外,又有点感动。 因为他知道马云爸爸为她在这个学校选个热门专业花了不少钱,每年的学费也是不 少钱,如果她上班后还说得过去,但现在她还花家里的钱呢。这一刻梁泽才真正发 现马云是一个多么体贴人的好姑娘,她清楚他的窘境,知道她需要什么,但又不让 他感到难堪。马云,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顾你一辈子,梁泽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 (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淌过去了,在毕业前马云也给梁泽写了几封信,但都很短, 只是大致问了一下他的情况,梁泽想,也许马云很忙。有一次马云问他是否会到南 方去放斗一番,他说他没想过,他想离她近点。梁泽希望听一下马云的意见,但马 云说她不想干涉他的事情。梁泽觉得马云一下子陌生起来。 学生们陆续离校了,最迟离校时间是7 月5 日,梁泽一直等到了最后一天,他 把同学一个个送走,看到空荡荡的宿舍,他有种感伤,因为自己不仅在这儿郁闷了 三年,更要命的是他一离校就不知该去哪儿,他只能回到家乡再作打算。他感到最 对不起的就是父母,他们含辛茹苦供他上学,最终他却没有能力为家里做点什么, 还得向父母伸手。最后一天了,晚上他得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让他无法说清是爱还 是恨的城市。去买了一些东西,该走了,他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宿舍,再见了, 我的大学。等车时雨下得很大,他想起了三年前自己来上学时也是下着大雨,也许 是天意吧。坐上出租车,透过雨水一直流淌的车窗,他最后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灯 光模糊闪烁的学校大门,鼻子一酸,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下了来。 (六) 梁泽在家呆了两个月,没有地方可去,只得又跑回北京,不过这一次同上学时 的身份不同了,那时是大学生,现在只是一个落魄的打工仔。他又同马云联系上了, 马云鼓励他一定要考研,他不知这条路走起来该有多艰难,但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也为以后能和马云在一起,他开始考虑了。 在临近元旦时,梁泽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北京活下来是不成问题了,但是马云 也很少给他写信了,不过梁泽相信自己的诚心总有一天会感动马云的,马云最终会 嫁给他的。 新的一年又来了,梁泽仍然日复一日地上着班,下班后就回到位于京城西郊一 个杂乱不堪的村子中的学生公寓里,其实就是一排排面积狭小的简陋平房,每当躺 在床上,他常常心头一震:这就是我?怎么落到了这种地步?他对自己越来越没信 心了,但他不敢告诉马云,他不想让马云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梁泽隐隐有种感觉, 马云不像过去那个马云了,但怎么不像,他也说不清楚。 天气又暖和起来,梁泽给马云写了一封信,问马云对他俩的以后有什么看法。 很快马云来了信,向梁泽提出了分手,梁泽非常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一个阳光明媚 的日子。马云在信中说,她对他们俩的事考虑了一年,最终还是认为不适合,她曾 看过这样一句话:有缘人不一定是有情人,有情人不一定是有缘人。在她看来,他 俩就属于有缘却成不了有情人那一类。她还告诉梁泽,作为一个朋友,她有几句话 想说,在以后找女朋友时要记住,外表再坚强的女孩子内心也是脆弱的。梁泽看完 信后,觉得什么都完了,马云是他在北京流浪的精神支柱,现在这根支柱没有了, 一切都崩溃了,他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疼,多少年的期盼、等待,一瞬间就全部灰 飞烟灭。梁泽马上给马云写了回信,他把自己这几年来对马云的所有爱都倾泄到了 纸上,他希望马云能回心转意,但寄出的信却如石沉大海,他彻底绝望了。 梁泽依旧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时间一长,他那被刺伤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偶然翻到了那封信时便回想起逝去的一切,心中一阵酸痛。他开始考虑自己的 前途,他不能一辈子都像现在一样蜷缩到这不到六平米的小屋中,而出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考研。在他看来,考上研后马云也许会再回到他身边,因为这正是马云希望 他所做的。2000年元旦很快就来了,梁泽给忙于考研的马云挑了一张贺卡,上面只 有“新年快乐”四个字,梁泽觉得这很简洁的贺卡正好表达了他这时的感情:不能 让马云认为他是讨好她,一句“新年快乐”足以表达他的祝福,淡淡的,这一切足 够了。马云也很快给他寄了一张贺卡,梁泽心里也就坦然多了。 在梁泽的记忆中,2000年是紧紧张张度过来的,先是新年后找工作没有找到, 马上就到了夏天,该着手考研的事了,便忙着报辅导班,然后日复一日地上自习。 梁泽都不敢相信自己那时能那样疯狂地学习:从早上7 点到晚上10点,没有休息日, 不再有星期几的概念,有的只是几月几日,最终日期便是研究生考试开始的那一天。 八月、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在梁泽的匆忙中嗖地便过去了,很快便迎来了 又一年的元月中旬——考研的三天到了。 当最后一门的终场铃声响起来,梁泽全身一下子松弛下来,走出考场,他觉得 腿有点软,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然后便是看分数,梁泽的分数去读研究生是不成问题了,接着是体检、面试、 拿通知书、开学,一切都顺利地过来了,马云在梁泽的印象中也慢慢淡下来了,因 为从2000年元旦给她寄贺卡到现在,他们完全中断了联系,而马云2000年夏天也毕 业了,梁泽也不知道她是否考上了研究生,现在在哪儿。 (七) 当研究生的生活平平淡淡地开始了一段时间之后,梁泽心里又泛起了想找到马 云的念头,他想告诉她他现在的境况,她一定会替他高兴的,也许他们还会像从前 一样。他想尽了各种办法,颇费周折,终于通过一个他和马云共同的朋友找到了马 云,马云现在在省城一所中学教书。听到这个消息梁泽很高兴,不过他也很清醒, 也许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梁泽不再是以前那个梁泽了,他 什么都考虑到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梁泽给马云打了个电话,当梁泽听到那个久违了的熟悉的 声音时,他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激动,问了一些马云的情况,两人都谨慎地谈着一些 往事,梁泽本来想说的话在彬彬有理的交谈中噎在口边说不出。最后梁泽说,有时 间我再打电话给你。 几天后梁泽又给马云打电话,接电话的一个女孩告诉他,马云去她男朋友家了, 梁泽所担心的变成了现实,但是为什么马云不告诉他呢?又过了一星期,梁泽又给 马云打电话,这一次是马云接的。梁泽笑着说,上星期我给你打电话,你同事说你 去了你男朋友家,是这样的吗? 马云也笑了,她告诉梁泽说她男朋友的父亲住院了,所以去看看。随后两人又 东扯西扯地聊了一会,便礼貌地说再见了。 梁泽在这一瞬间觉得他们都不再是以前的他们了,那往日的梁泽和马云已永远 定格在飘飘的记忆中。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也会偶尔想起马云这个人,但很快就被 其他的事情所替代了。 他有了新的生活,新的环境,有时他想,时间真是可以慢慢改变人的。 (八) 放寒假了,梁泽第一次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年,在县城里他和一个在政府上班的 初中同窗好友在一块喝酒,乘着酒兴,梁泽把他和马云的故事讲给这位朋友听,这 位朋友告诉梁泽,寒假马云回家后,他可以劝一下她,也许她会回心转意。随后梁 泽也就忘记了这件事,马上回家去了。 春节过后梁泽又回到了学校,重复着依旧的学校生活。然后夏天来了,也到了 放暑假的时候,梁泽本来是想找一份工作的,但呆了一个月梁泽还是跑回家去了, 照例是见了这位要好的朋友,免不了喧闹一番,静下来后,他对梁泽说:“春节我 见到马云了。” “那你和她聊什么了没有?她不是有男朋友了吗?”梁泽还是希望知道一些关 于她的事。 “梁泽,是说了你的事。马云和我说,她本来是能和你走到一起的,但你做的 一件事让她改变了主意,就是那一年你们一块儿回来时……” 没有等朋友说完,梁泽便马上意识到了是哪件事,虽然他一直觉得当初做的不 太妥当,但没有看那么严重。 “那一次你们回来,马云在清凉桥下车回家时,你也没有说去送一下她,说送 马云回家的是另一个人,是不是,梁泽?这话应该是你说的,你却一点儿也没有意 识到。” 梁泽的心像被刺了一下似的,尖痛的感觉马上从心底直达全身,他知道自己犯 了一个永远无法挽回、也无法饶恕的错误,可恨的是自己现在才真正知道马云向他 提出分手的原因。这时他一下子明白了马云在最后那封信中所说的那些话的真正含 义,但当明白了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马云说,你和她一年多没有联系,在考上研后仍想尽各种办法找到她,就这 件事来说,她应该原谅你,但那件事让她太失望了……” 真该死!梁泽心里恨恨地说,他和马云本来就快走到了一起,但是……,这时 他是多么恨自己,两人之间只差一步之遥,但仅仅因为自己的大意,就永远错过了 本该属于他的女孩,他一直梦想着的女孩,在四年之后的今天,虽然一切都明白了, 但同时一切也都晚了。 梁泽感到了一阵无法言传的心痛,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那一夜他失眠了。 第二天,朋友告诉梁泽,马云最近可能要回来,梁泽决定先给马云打个电话, 他希望在她回来后能和她见一面,把这件事说清楚。梁泽还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 马云能原谅他,两人重归于好。过去曾有的犹豫、矜持在这时一下子全都消失的无 影无踪。 中午,梁泽拨通了那个曾让他高兴也让他心痛的电话,传了了曾经那么熟悉的 声音:“您好,请问您找谁?” “马云,是我,梁泽。”梁泽显得有点激动。 “……,你有什么事吗?” “你暑假回来吗?我想见你一面。” “我……”梁泽能听出马云有点犹豫。 “你怕什么吗?”梁泽问道,他知道马云又担心他说出什么话来。 “不是,我……”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你别担心。” “不是,我是两个人回去……” 没等马云说完,梁泽想到的可能性马上被证实了,他其实也很明白,只是太想 见马云,和她说清这件事,请求她的原谅,但真等马云说出无法再见他的原因时, 他也就知道他曾心爱的那个女孩子已经永远凝固在过去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此人非 彼人了。 “好吧,那……,以后我再给你打电话。” “我给你打电话吧!” “那……再见。” “再见。” 梁泽觉得自己彻底放松了,像最后了结了一桩心事一样,他觉得自己解放了, 自己与马云之间到现在为止彻底划上了终止符。以后,他俩就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 了,谁也不再怀念对方,两人像交叉而过的两条直线一样,再也不会有机会汇合了, 并且越离越远,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梁泽在电话前站立了一会儿,像丧失了意识一样,回过神来,感到心被撕裂了, 他无法再哭出来。他看看挂在墙上的电话,仰头看看瓦蓝瓦蓝的天空,苦笑了一下。 一切都真正结束了,该走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是的,该离开了。 (九) 梁泽在学校又重复着以往的生活,只是闲下时偶尔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但不 久就又忘掉了。 生活就像这北方天空下的鲜花,春天开了,到秋天就凋谢了,但明年还会绽放, 梁泽想,很自然的。 Paviajiu的留言:重新翻出当初写的这些文字,正是忙着写毕业论文开题报告 的时候,明年就又要踏出校门了。文章里那个叫马云的女孩子是在一所大学里教英 语,真心祝福她过得幸福。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