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故事 作者:蓝色雪人 (mailto:fairy128@eastday.com) 这是一家上海的合作制律师事务所,设在繁华的市中心一所巍然矗立的大厦15 楼。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洒在洁净的办公桌上,一旁娇艳的百合悄悄地绽放着。此时 此刻, 办公室里人们各自忙碌着、操劳着。律师事务所共8人:主任和两位特聘律 师都外出联系业务或者调查取证了,余下的年轻有为的副主任辉正起草一份辩护词, 两位经济类的专职律师正热烈地讨论着一个复杂的案例,年轻漂亮的秘书吴小姐坐 在电脑前飞快地打印着司法文书,而雅丽伏在办公桌上一边查阅着《合同法》的条 文,一边撰写着一份法律意见书。 办公室里还有两位复旦大学法律系的实习生,现在正帮忙整理案卷材料呢。按 照主任的意思,这两人中要留一个下来。 雅丽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冲了两杯麦片。一杯热气腾腾的麦片轻轻地送到了 副主任辉的桌上,在辉抬头的一刹那,雅丽妩媚地对他笑了笑。秘书吴小姐意味深 长的眼光投射过来,于是雅丽对她耸了耸肩并吐了吐舌头。 雅丽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旁,实习生涛必恭必敬地站在那里,这不,又要向她 请教法律问题了。涛的年纪比她略小,长得一表人材、气宇不凡,办公室里那么多 资历高深经验丰富的人他不请教,却总是来找雅丽问这问那。 怀想当初大学毕业时,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雅丽憧憬未来立下豪言壮语的情 景还历历在目。当年那张“法学士毕业照”早已被她从办公桌的玻璃板下取出,取 而代之的是一些靓丽的生活照。雅丽才工作一年多,却成熟了许多:她更会打扮自 己了;她始终有一份上进心和求知欲,能做到争分夺秒、兢兢业业;她的交际面也 更广阔了;比起那个从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已有点圆滑和事故了。是的,她的 理想就在脚下。 看着涛敬业的态度和专注的神情,雅丽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她把涛看成自己的 小弟弟,就这样雅丽耐心地为他讲解起来。 一转眼,夏去冬来。寒冬的某天下午,细雨菲菲,雅丽和涛随着主任到黄浦法 院刑庭出庭。这是一起重大的抢劫案,主任亲自上阵为被告人作罪轻辩护,雅丽坐 在一旁做着笔录,涛则坐在观众席上专心致志地旁听。涛进所工作近半年了,工作 卖力、成绩不斐,深得主任的喜爱和赏识,现在与雅丽一样是律师助理了。 庭审结束,雅丽一看表才四点。在法院门口与主任道别,雅丽准备回办公室, 涛紧紧地跟在身后温情地说:“嗨,不用那么急啦,我请你喝茶吧!”雅丽淡淡地 说:“我忙呢,我还要回办公室办点事,你先回家吧!”涛突然道:“我想起来了, 我还有两份重要的E-mail没发出去呢,……好吧,我俩一起走啦。” 两人乘车双双回到办公室,办公室的大钟已将近五点整。副主任辉正打点着包 准备离去,一边粉黛红唇神采奕奕的吴小姐正娇滴滴地对他诉说着什么。一见到雅 丽和涛进来,吴小姐连忙停下来。辉拎起公文包微笑着问雅丽:“你回来了,怎么 样,晚上有空吗?我与小吴约了几个朋友去唱歌,一起去吧。”不等雅丽反应过来, 涛不假思索地道:“哦,雅丽今晚要陪我去参加一个Party。副主任有没有兴趣呀?” 雅丽正欲辩解,吴小姐就说道:“这样啊,没空就算啦。”说着,吴小姐连推带拉 把辉拽走了。诺大的办公室留下了涛和雅丽两个人。 雅丽没好气地白了涛一眼,然后闷闷不乐地坐在办公桌前。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雅丽的一个同学告诉她律考分数已经出来了,在收到区司法局的书面通知以前,可 以网上查分先睹为快。雅丽熟练地启动了电脑,用颤抖的手取出准考证。聪颖的涛 立即明白,于是笑嘻嘻道:“雅丽,我俩打个赌吧,谁输谁请客吃晚饭。”雅丽想 教训教训他,便顺水推舟地一口应允。涛的眼神里泛出了一点光彩,他转动着眼珠 狡黠地说:“我赌你过了。”而后默默地站在一边双手合十状嘴里念念有辞,象一 位虔诚的教徒在虔诚地祈祷。雅丽迅速地登陆“司法在线”网站……雅丽深深地吸 了一口气,飞快地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码,确认,然后屏息等待。而此时此刻,涛 瞪圆了眼睛看上去似乎也非常紧张。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听见手表秒针的 嘀嗒响声,这几秒钟流淌就象一个世纪逝去。结果出来了,雅丽和涛几乎同时呆住 了。半晌,雅丽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仍然把那个结果复制粘贴下来。关闭了 窗口,下了线,雅丽熟练地关闭了电脑。雅丽静静地坐在电脑面前,脸上没有任何 笑容。过了一会儿,涛一改常态,柔情地道:“别难过,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 好受点。” 半年的拼搏并未换来满意的结果,然而雅丽没有流泪。时间一点点流淌着,五 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雅丽对涛笑了笑,越笑越厉害,越笑 越起劲,清脆甜美的笑声飘出很远。就在半小时以前,雅丽对自己全国律师资格考 试的总分十分诧异,所以诧异不是因为太高而是因为太低,低得她简直不能相信自 己的眼睛。231过线,她差了整整十几分,天哪,而她的估计至少有250分。然而就 在这半小时里,涛坐在她身边真挚地说了许多许多,他向雅丽讲述了自己鲜为人知 的坎坷经历,还不时穿插了几个笑话逗雅丽开心。就这样,雅丽逐渐地开心舒坦起 来。雅丽随涛走出这幢大厦。华灯初上,人影攒动,涛把雅丽带进“必胜客”美餐 了一顿。平时略显油滑不无投机的涛,端坐在雅丽的对面,此时此刻既慷慨大方又 体贴关切,让雅丽除受宠若惊外还有几分感动。雅丽感激地对涛说:“谢谢你,跟 你做同事真好!”涛一摊手道:“不必谢啦,下次你请我啦。”“好的。”“呶, 这是你说的,到时别赖呀!” 第二天一早天阴转多云, 早9点左右办公室里人都到齐了。吴小姐沿途买了几 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妩媚地笑着招呼大家来吃。主任一本正经地道:“喂,不要 耽误大家办正事呀!”语毕,第一个走过去抓了一把吃起来,一边剥着吃着,一边 连声赞叹。主任一带头,大家蜂拥而上。就这样,大伙一边吃着糖炒栗子,一边天 南海北地侃了起来:从天气、早餐、影视节目聊到全国反腐大案,然后从《婚姻法》 的修改聊到“网恋”…… 惟独雅丽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愤笔疾书,俨然置身事外不为所动。她正一边翻 看卷宗材料,一边起草一份调查提纲。好在副主任辉帮他作了提示,还注明了《婚 姻法》、《继承法》的有关条文。上午十点以前她必须出发,到宝山的一个新村去, 看望一位离婚案件中年迈的当事人,并且做好调查笔录。辉见状正要送一包糖炒栗 子过来,岂料灵活的涛抢先一步。只见涛手持一包糖炒栗子潇洒地走过来,轻轻地 放在雅丽的玻璃板上,而后一把夺过雅丽手里的报告纸甩在一旁,接着把整包糖炒 栗子倒出来,装模作样嗅了两下,然后作垂涎三尺状。雅丽无奈道了谢也吃了起来。 九点三刻,雅丽收拾完准备离去。辉走过来柔声道:“辛苦了,你办完事以后马上 打我手机,我去看一位宝山区检察院的朋友,顺路可以接你。”雅丽“哦”了一声, 会心地笑了笑。 下午两点,雅丽与辉回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雅丽、小吴、辉、涛四人, 其余的都外出办事去了。吴小姐一看到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辉回来,象枯苗遇到 甘霖般双眼发光连蹦带跳地靠拢过去,娇滴滴地问他:“嗨,你们在外面吃了点什 么?”雅丽坐下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同时接口道:“好凄惨的,每人一碗咸菜 面而已。”吴小姐道:“瞎说,鬼才相信呢。”“你们吃了什么呀?”辉一边低下 头继续写他的民事答辩状,一边漫不经心地反问。“我们吃的是盒饭啦,反正吃不 饱、 饿不死, 谢谢副主任关心了。”涛插了一句,而后放下了《律师报》拿起了 《法苑》。辉突然问吴小姐:“小吴,你现在有空吗?”吴小姐高兴地连声叫道: “有,有空啊……有空——”“这样,你帮我到工商局去调一份材料。办完事就直 接回去吧。”吴小姐的脸色刹那间翻云覆雨,原先兴奋的表情立即为失望、懊恼、 尴尬的神情所代替,她只得点点头,接过介绍信和材料便上路了。涛霍然站起,不 待辉开口,说道:“副主任放心,我会自动蒸发的,我正好要去看病呢。”“你怎 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雅丽关切地问。涛洒脱地披上大衣,略显痛心地摇头叹息 道:“唉,我年纪轻轻,怎么会患这种单相思兼电灯炮综合症呢?奇怪!” 不一会儿,诺大的办公室留下了辉和雅丽两个人。雅丽静静地坐在笔记本电脑 前,用微微颤抖的双手赶着几份诉讼文书。她感觉到辉放下了手里的事务,面带微 笑地向她走过来,此刻辉用热烈的、深情的眼光注视着她,雅丽的面颊发红、心跳 加速、呼吸开始局促,于是一连打错了五个字。这样的景象仅在雅丽的梦境中反复 出现过,不料梦想有时也能转化为现实。辉驻足了片刻,他的手搭在了雅丽的双肩 上,雅丽触电一般迅速站起,退让到半米远。“你想干什么?”雅丽口气生硬。辉 怔了一下,一摊手,意味深长地道:“其实我一直忙着公事,却疏忽了个人的感情。 我一直想对你说,可惜没有机会。现在看来,若我再不抓紧,就会输给他了。不是 吗?”雅丽默不作声。辉无限真诚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你看我把其他人 都支走了,就想单独与你在一起。雅丽,我真的喜欢你。请相信我。”说着,辉把 雅丽紧紧揉在怀中。雅丽用力挣脱,严肃地说:“请你不要这样。你是副主任,我 一直很尊重你。”辉愣了一会,从前他遇到的都是投怀送抱的美女,却从来未遇见 象雅丽这样冰清玉洁的甚至有些执拗的女孩。就这样,双方僵持了片刻。 半晌,还是辉尴尬地笑笑,耸耸肩,自嘲地说:“我看上去很可怕,是吧?哦, 我买了几张CD,不如我俩一起欣赏吧!”说着,辉娴熟地放起了CD。顿时,悠扬的 旋律在诺大的办公室里回荡着。两人坐在了沙发上。气氛总算缓和下来。雅丽本能 地道:“祝你生日快乐!”辉旋即把话题转到了最近律师事务所办理的几个案子上。 又过了一会,影碟机里放起了刘美君的《天长地久》。辉必恭必敬地站了起来,作 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道:“小姐,赏脸跳个舞吧!”于是,雅丽随着辉在优美的乐曲 中翩翩起舞。渐渐地,雅丽陶醉在这华美的曲调中,她不知不觉闭起了眼睛,脑海 里弥漫着浪漫的主题。雅丽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愚蠢和无礼,明明喜欢人家, 当爱神悄然来临时,自己偏偏又冷冰冰地拒人以千里之外,一旦错过了辉,说不定 会抱憾终身呢。优美的乐曲放了一首又一首,或浪漫或抒情或缠绵悱恻。两人随着 音乐轻盈地跳着,愉快地舞着,默契地转着,任时间一点点流淌,任大厦外车辆的 呼啸、人群的喧嚣,雅丽仿佛又回到了纯真美好的大学时代。当辉再度紧紧拥住她 时,这一次雅丽不再挣扎,温柔地倚靠在辉的胸前,似乎还能听见辉的心跳。 就这样,两人跳了约四五支舞曲。辉柔声说:“我们休息一会吧。”两人回到 原坐,不久,辉从办公橱柜里利索地取出了一只迷你的“卡连娜”蛋糕,招呼雅丽 共享。 “今天真的是你生日啊?”雅丽半信半疑地问。 “对啊,是我叫涛中午秘密地去订的。” “那你今天中午吃法式西餐时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那里人多不好意思,有些话说不出口的,再说,我想给你意外的惊喜嘛!” “你够坏的,蓄谋已久吧?” “不能说蓄谋已久,只能说精心安排。” “后面还有其他节目吗?” “呆会四点半我们去国际电影院看王家卫的《花样年华》,晚上我俩可以去吃 日本料理或韩国烧烤,晚饭后我带你到钢琴吧去坐坐,到九点我们再去迪斯科广场 轻松一下。”辉不无得意地介绍着,“怎么样?哦,对了,明天早上你放心睡懒觉, 我有权放你半天假。”突然,雅丽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情,她的眼神闪烁、 笑容僵硬。她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也许……雅丽清晰地记得:就在上个星 期,雅丽与吴小姐外出逛街购物时,吴小姐炫耀起陪他的男友过生日,跳舞、聊天、 品味生日蛋糕,而后看电影、吃日本料理、泡钢琴吧、跳迪斯科,这样的安排具有 惊人的巧合,并且也是在男友的办公室,也是下午四点半国际电影院的场次,也是 第二天能休息半天。据吴小姐透露,唯一的遗憾就是男友不肯公开恋情。雅丽试探 着问:“你经常这样吗?”辉的脸上堆满了诚挚,舞动着双眉道:“我只和你约会, 你相信吗?”看他接近海誓山盟、信誓旦旦的样子,让人觉得就要发毒誓了。 正当雅丽不知所措之际,门外有人喊叫。辉急忙去开门,门一打开,一下子涌 进来6个人。 除了主任外,其他办公室的同事都齐了。“生日快乐!”四位律师异 口同声地道。涛踱了进来,象一位守护神一样站在雅丽的身旁。吴小姐绷着脸一声 不吭。“是你干的?”辉愤怒地瞪着涛问。涛耸耸肩道:“是我干的,我想让你的 Birthday Party(生日聚会)热闹一点啊!”“就是啦,副主任可不能重色轻友啊。” “蛋糕有没有我们的份呀?”“主任不在,我们一起去卡拉OK吧!副主任买单,我 们可要玩得痛快一点。”其他几位律师兴致勃勃地附和着。辉的脸色铁青,一语不 发。吴小姐逼进辉,众目睽睽之下给了辉一个耳光,吼道:“为什么你要骗我?” “哎,有事好商量,不要发火。”一旁有人劝架。一切都明白了,雅丽默默地走出 了办公室,涛急忙追了出去。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冬去春来,正值春暖花开时节。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洒 在洁净的办公桌上,一旁娇艳的玫瑰在精美的花瓶中亭亭玉立。此时此刻,办公室 里人们各自忙碌着、操劳着。律师事务所共10人:主任和两位特聘律师都外出联系 业务或者调查取证了,余下的新调来的副主任正起草一份代理词,两位经济类的专 职律师正热烈地讨论着一个复杂的案例,年轻漂亮的秘书吴小姐坐在电脑前飞快地 打印着司法文书,雅丽与涛伏在办公桌上,一起专心致志地研究案例。还有一位华 东政法学院的毕业生,如饥似渴地啃着法律条文。 涛凑近雅丽的耳朵,小声问道:“老婆,什么时候嫁给我啊?”雅丽一撇嘴道: “看你表现了,不过一定等我律考通过以后。”涛“啊”了一声惊呼道:“如果你 这辈子都没有考出来,那我岂不是判无期徒刑抱憾终身了?”雅丽在涛的后背上轻 拍一下,娇嗔:“你嘴真烂!讨厌。”涛笑:“好啦,我会耐心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