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的钮扣 作者:bici333 她席地而坐着,斜靠在白色的墙壁上,一头黑色的长发如水泻般披落在肩上。 黑白分明得令人心酸。没有音乐,没有布景,唯有她自己。好象有一丝细弱的古 老的声音在她的心底静静流动,她恍惚看到了纯蓝的天空和湖水,又仿佛置身在 绿色的田野中,一切清澈而纯净。眼泪滑过冰凉的肌肤没有温暖的感觉。思绪远 远的,又似乎近近的…… 八年前,他在朋友家第一次见到她,长发掠过她的面颊,丝丝缕缕,遮住楚 楚的脸。美丽但有些诡异。她是他朋友的朋友,很多爱情故事都在这样老套的场 景中开始。她会突然微笑着看他,用食指在空中画一个圆,趁他未反应过来,她 就会趁机抓他的痒。很多时候他会深深地凝视她,手里的烟在燃尽的那刻烧灼他 的皮肤,心疼的感觉会刺痛她,他却说这可以点燃他更炙热的温情。他们的爱情 犹如植物开始入冬前最后的疯长。 在彼此深情的凝望中,他们携手期待了永远。她如珍惜自己的生命般珍藏起 那本厚重的红本——爱情的见证,幸福的期盼,永远的守望。而人是变数,如果 企图用任何形式来固定它,期望它不变,或许只是天方夜谭。 眼泪模糊了视线,墙壁上的照片仿佛在嘲笑这段凄凉的感情。一切都很美。 照片上的人因幸福而笑得很甜美,像架因主人精心的挑选也很精美,感情也在冷 漠中只剩下了凄美。 摔门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她觉得胸口的心脏跳得要碎裂一般。一种冰冷 的寒意无法控制地爬出来。她突然开始怀念以前的日子,非常怀念。 那时,生活不是特别富裕,他们没有车,寒冷的冬日里他喜欢紧紧地搂着她 懒散地走在大街上,寒风会刺骨,心却很温暖。他会在酷热的夏日,买来她最爱 吃的哈根达斯,而他自己已满头大汗。他偶尔离开家,留下她一个人睡觉时,她 会觉得很冷,会看着黑暗想他,企图在感觉中感应他的眼睛,抚摸他的肌肤。他 会在临睡前打来电话,清亮的铃声划破夜的寂静,会奇迹般地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她总会出人意料地为他的事业出谋划策,她不辞辛苦地为他 奔跑着各种关系。当他的事业循着轨道有秩序地前进时,他们的婚姻却滑出了轨 道。男人有钱,就会变坏。连他也没有例外。曾经这么深爱着一个女人的男人。 他越来越多地深夜归来,她不想猜测他到底在应酬,还是怎么了,她害怕这 种无谓的猜疑。猜疑会像一根不安分的蟋蟀草,随时将一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挑逗 出来。她怕被自己刺痛。直至有一次她亲眼看到了他和一个风尘女子的亲密,所 有的神经在那刻起被触动而崩裂。她开始质问他,不停地和他吵闹,她开始上纲 上线地百般挑剔他。他内疚并忏悔着,他告诉她,他还是那么爱她。他企图拥抱 她,想给予她他所有的温暖,而她已被深深地刺伤,倔强而没有安全感。死水般 的平淡淹没了她所有的激情。她已无力去争吵,她想起了一句“日子总是千篇一 律,生活可以丰富多彩”,而她就犹如他的日子。她突然明白情人并不是婚姻的 敌人,所有的敌人只是日常生活的单调、乏味、无聊、厌倦,情人不过是为已经 死亡的婚姻提供了一个破解的时机。她不想再相信爱情。她开始沉默着面对一切。 她学会了上网聊天,让所有的言语只在指尖流露,所有的情感在虚幻的文字 中迸发。她不爱所有的人,只是需要发泄。与其说她在麻痹自己,不如说她在逃 避。她要淡漠他。 他离她很近,空气中弥漫着她的体香,她没干透的发丝散发着凛冽的清香, 他很想抱抱她。她却已不属于他,心的距离是无法跨越的。他的心被刺痛而晕眩, 他在被迫的情绪中感觉厌恶自己。她有了那种让他感觉陌生的笑容,她这种冷漠 的倔强得让他有些愤怒。他拉掉了电源,他说,我不许你上网,我们把话谈清楚。 黑暗中,她脸上竟然还有着淡淡的微笑。她固执的时候会非常任性,她只是轻声 地重复,我不想和你说话。他只是抽着烟,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当烟头再次烧灼 他的肌肤时,疼痛,减轻着他心中的寂寞。 烟头零乱地散在地面,他不知去了哪里,她知道她激怒了他。快凌晨两点了, 这个城市是空的,她的心也是空的。只是她突然特别想他,想他回来。温暖的眼 泪刺痛着她。他伤害了她,但她想自己可以原谅他。当他在走回来的路上,她却 把自己疼痛的心防卫了起来。她象一只受伤的动物一样,逃离他很远很远。 她挪动了一下保持了几个小时的姿势,脚背冰凉冰凉。隐约中她听到钥匙转 动门锁的声音,突然,她跳了起来。他出现在门口时,她狠狠地捶着他,有些歇 斯底里。她扯着他的衣服,她想把所有的怨恨倾泻完,钮扣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了 细碎的声音。一切静止了。 她缓慢而细致地解开着他所有的钮扣,她找出了针线,在幽暗的灯光下一针 一线地缝好掉落的那颗钮扣。他看着她宁静的神情,他心碎无痕,眼睛里感动的 泪光在闪动。她不要看见他流泪,冰凉的手指擦拭着他温暖的眼泪。他紧紧地拉 住了她的手,嗅吻着她手上的气息,灵魂里一半的清醒和一半的麻醉让他们狠狠 地爱着。所有的骄傲和愤怒,在瞬间被温情的柔情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