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鸡共舞 您当过鸡吗? 一、出卖身体的小母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所从事的职业被一些居心叵测的无聊人士与鸡这种最 愚蠢的长羽毛动物联系在一起。小时候,家里养了一群色彩斑斓的鸡,我经常趴在 窗户上,呆呆的看着这些单纯的家伙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它们在觅食,在争吵,在 打盹,在交配。我记得有一只色彩斑斓的公鸡,红红的冠,尖尖的嘴,扬着头在母 鸡群里巡视,不可一世,顾盼自雄。在那些暗淡无光的母鸡面前,它总是骄傲的, 不仅因为亮丽的羽毛,还有它咄咄逼人的侵略性。 后来我知道,原来那就是雄性心理。 我曾经目睹了不止一次的交配过程,至今记忆犹新。每当到了阳光明媚的午后, 那只公鸡总是显得兴奋异常,蓬松着羽毛扎着翅膀,咯咯咯地呐喊着跳上一只又一 只瑟瑟发抖的母鸡背上,扑扑扑的扬起一片浑沌。那一刻它是强大的,征服的欲望 控制了它,使它亢奋不已,舍我其谁。 完事后它会很快跑开,跳到墙上引吭高歌一阵后,懒洋洋的蹲着晒太阳,睁一 只眼闭一只眼,对方才刚与它亲密接触的那只母鸡嗤之以鼻。等下一个阳光明媚的 午后到来的时候,他又会重新打起精神,兴致勃勃的去追逐别的对象,就象第一次 那样,充满活力,充满渴望。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把我们叫做鸡?要知道,正是那只公鸡在放纵着自 己而不是那些毫不起眼逆来顺受甚至显得可怜巴巴的母鸡呀。难道那些人们连性别 都搞不清楚吗? 这是为什么呢? 其实我知道自己想这样的问题显得有点儿做作,甚至愚蠢。毕竟,我只是个靠 出卖自己身体来活命的女人罢了,至于怎么称呼,那又和我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 吗?我应该感兴趣的是和某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灯光昏暗的包间,脱光衣服后把那 男人的欲望发泄在自己身体的某处,然后穿好衣服出来,装出一脸假笑送那男人离 开,然后等着下一个同样陌生男人来重复以上的动作而已。 我的价值是两百块,和带班的鸡头四六分成。 我对这个价值分成感到满意,毕竟,我只是一只小小的鸡而已,在这个纷乱的 城市里没有任何基础,除了我的身体。我必须依靠他带来的一桩桩生意,因为我无 法拒绝那些花花绿绿的人民币,虽然它们经常带着酸臭或者其它无法形容的味道。 我深知它的价值,所以,我对它倍加珍惜。 钱就是钱,即使肮脏龌龊,也是钱。这是硬道理,勿庸置疑。 与那些小说里描写的不同,我既没有什么伤心往事,也没有遭受过任何人的逼 迫或者欺骗而绝望,而自轻自贱。我之所以成为一只出卖身体的鸡完全是因为对金 钱的渴望。是的,我喜欢钱,我不必掩饰,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我认为。 很多人会对我的看法义愤填膺嗤之以鼻,也许还会骂我自甘堕落。我对这些人 的看法是,因为他们有钱。 只有穷人才知道金钱的宝贵,这也是硬道理。 我知道金钱的宝贵。所以,当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带我进房间的时候,我甚至 还有那么一点儿欣喜的感觉。 二、其实我是一个作家 我是强忍着剧烈的头痛走进房间的。我知道我喝多了,因为酒精现在就在我胃 里燃烧着,我想吐。其实当那个号称无所不能的朋友把我拉到这间装饰着艳俗艳俗 的纸拉花的宾馆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今天绝对会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在路 上,我曾经幻想了形形色色的场面,比如见到某个神秘的政坛领袖或者商界巨鳄, 应召为他或者她写上一篇歌功颂德满纸谎言的所谓专访,或者是我那朋友良心发现 介绍某个文坛大腕级的人给我认识,哪怕是需要我暂时代替他们写点无关紧要的东 西,以此保证他们苦心经营的名气,遮掩如今的江郎才尽。 我想我很乐意帮助这些不在拥有写作才能的作家们,当然,是看在钱和他们曾 经如日中天的名气上。 谁知道他带我来的目的,竟然是叫鸡。 说实话,我以前不是没有见过这些我们称之为“鸡”的女人。在几次聚会上, 我曾经见到过这些颇有点儿神秘色彩的女人,穿着暴露的奇装异服,画很浓的妆, 举止轻佻,放浪形骸。 这些女人都很大胆,比我这个大男人还有大胆的多,往往是不等男人去调戏她 们,她们便主动的上前与那些完全陌生的男人调情。 所以我对这些叫做“鸡”的女人的第一印象是:她们总是能很容易的缩短与男 人们之间的距离。 当然,我只是想象而已,并没有因为所谓的好奇心而与这些女人发生什么关系。 这倒不是说我就有多么的正经,只是说明,我还不那么放纵罢了。不是没有机会, 有一次,一个看上去长的还不错的女人就猛的坐在了我的腿上,使我差点儿失去平 衡。她在我腿上不安分的扭来扭去,搂着我的脖子,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与我四目相 对,久久的凝视着我。然后猛的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那时候我可以感受的她浑 圆的臀部曲线,真实无比。我看见膨胀的胸部,两团不安分的肉体欢呼雀跃,呼之 欲出。 我勃起了,但是还是没有答应带她走。在她的眼里仿佛有些遗憾,或者是怨恨。 然后她就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扎进旁边的一个朋友的怀里。 所以我的第二个印象就是:这些女人坐在怀里虽然真实,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说, 她们是虚假的,比如感情。 其实我也是一个男人,一个身体健康,发育正常的男人。我现在风华正茂,肾 上腺分泌旺盛,对女人有着浓厚兴趣。我曾经有过几次经历,对象都是些正经女人, 过程也是千篇一律,除了顺利宣泄了欲望外,并没有特别之处。 在某个万籁俱寂的夜晚,我也曾经用自己的手来打发掉如野草般疯长的欲望和 没有女人的无聊时光,就和绝大部分年轻男人——也许就是你——一样。 我之所以不曾与那些风尘女子发生关系,仅仅是因为我一向认为:靠金钱来换 取的肉体上的欢乐,是一种很不划算的事情,虚假,而不可靠。 对着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出卖的人,我无法调动自己的兴趣。 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出卖的人——这就是我对“鸡”的第三个印象。 是的,我是一个作家。虽然到今天为止,我的名字没有以铅字的形态出现在任 何报刊杂志上,但是我确实是一个作家,不折不扣的作家。我是一个专门从事代替 某些大名鼎鼎的大作家写一些看上去符合他们所谓风格的文字的,一种不太体面的 工作的,作家,也就是通常文化圈内称之为“枪手”的人。对这份不那么光明正大 的职业我实在谈不上什么喜欢,但是我需要它,原因很简单,钱。 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 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所谓写作的快乐。我只是一个活的文字处理器罢了,用别人 的思想,别人的手法,蘸着自己的笔墨,创造出形态各异的文字。我可以上午小资 下午愤世,今天凝重明天调侃,一切全凭临摹对象不同而定。所以在写这些东西的 时候我经常产生错觉,恍惚自己就是那作家本人的样子。 一个象我这样的作家,究竟算不算个作家? 这些文字当然是没有灵魂的,虽然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它们是那么的鲜活。我不 得不继续下去,尤其是从中间人手里接过沉甸甸的钱来的一刹那,更加坚定了我的 决心。 我这也是一种出卖吧?我经常这样想。 所以当我看着眼前这个媚笑着脱去衣服的女人的时候,心理油然而生一种似曾 相识的感觉。 三、那一刻的风情 那女人媚媚的笑着,蛇一样扭动着身躯,慢慢的蜕去表面的附着物。她面色泛 红,杏眼含春,巧笑倩兮,以一种撩人的姿态,微依床边,饱含致命的诱惑。 那男人木立当场,显得手足无措。理智告诉他前方是一个美丽的陷阱,但是汹 涌澎湃的情欲却令他意乱情迷。两者冲突之下,他不禁暂时失去了自控的能力。 女人那窈窕的身段横陈面前,泛着柔和的光芒。女性特有的曲线顺着象牙颜色 的脖颈蜿蜒,至胸膛处突的巍然耸立,只见双峰俊秀,傲然耸立。那是欲望的根源, 是每个男人的天堂。 男人感到口干舌燥,胸口仿佛压着万钧巨石,一颗心不安分的嘣嘣跳动,几欲 跳出腔子,从口中夺门而出。此刻男人忘记了一切,眼前这活色生香已使他神魂颠 倒。他感觉热血沸腾。 女人的小腹光滑,洁白,几无暇疵。腰纤细如柳,碰之欲折。笔直修长的双腿 并拢,中间夹着男人的灵魂。 男人感觉某种野蛮的征服欲在体内复活,全身的血倒涌颅上,他已不可自持。 她两眼微闭,嘴唇已湿润。 他圆睁双目,蓄势待发。 仿佛无意,女人倦懒的扭动着腰身,划出一道妙不可言的弧线。 男人低吼一声,猛地扑上去。 那灯,不知道何时,悄悄的熄灭了。 四、虽然你是个出色的男人,但是也要考虑我的难处——叫鸡不用给钱啊? 他不错。完事以后,我躺在床上,这么想。 他确实不错。相对以前的那些客人来说,他甚至可以归入比较高的那个档次。 我这么说当然不是指他的性能力,那倒不是重要的,我不喜欢。我讨厌被长时间的 压在下面,忍受那些精力过剩的男人们野蛮的发泄。时间越长,我的耻辱也就越深。 对鸡来说,要求美好的XING高潮是不是有点儿奢侈?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这并不 是个难以达到的问题。 说他不错,完全是一种被动中滋生的可悲情绪作怪。虽然我们没有选择男人的 权利,但是在心里偷偷评价一下男人,总是可以的吧? 我曾经和形形色色的男人上过床,或者说,充当过无数男人的泄欲工具。如果 从外表上来看,这些男人并没有什么明显区别,不就是那么个东西吗?长短粗细怎 么着也差不了多少。但是毕竟他们是不同的,就象从来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 有的男人很粗鲁,他们花钱来找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发泄。这些男人从来不会顾及 我的感受,插入,抽动,换姿势,再插入,再抽动,然后排泄,如此而已。我知道 他们不把我当人,同样的,我也不拿他们当人,全当姑奶奶今天被疯狗咬了一口。 还有的男人,进房间的时候还一本正经,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用鄙视的眼光看我, 好象我比他下贱多少一样。等到进入角色以后,又马上是另一副嘴脸,那神情就象 发现了臭肉的苍蝇,迫不及待,先前那大义凛然的样子早他妈的丢到他老娘的裤档 里去了。最讨厌这样的,既然叫鸡就不要再摆那高尚的样儿,摆那嘴脸出来有什么 用啊? 骨子里都透着虚伪。还有浑身散发着臭哄哄的味道的,喝得烂醉如泥,趴在我 身上,死沉死沉的,连猪都不如。碰到这样的我只能悲哀的忍受着,心想:今天算 倒了八辈子楣了。 这还不算那些变% 态的呢,操! 他倒还算不错,身上挺干净,还带着点儿好闻的香皂味儿,皮肤也很白,一看 就没干过什么体力劳动。虽说喝醉了吧也倒还没到烂醉如泥那地步,人也规矩,没 那么多邪的歪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干他该干的。甚至还有点儿羞涩,刚开始还不那 么放的开,束手束脚的样子,还是我采取主动才调动起他积极性来。也知道疼人, 动作几乎可以归纳为温柔,轻拿轻放。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和我接吻了! 虽然我是鸡,一只千人骑万人压的鸡,但是,还真没什么男人亲过我。不是我 不叫亲,而是大多数男人认为,和一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了的鸡接吻,简直是一 种侮辱!所以,他们对我的嘴没有表示出兴趣,把精力全集中到下半身去了。我知 道他们嫌我脏,这帮发春的公狗! 可是,今天,他居然亲我了,那种深入的,持久的吻。我真实感觉到了他的舌 头,那感觉润滑,细腻,还有浓郁的踏实感。 这感觉叫我想哭,我知道我被感动了。不为别的,就为这一吻。 所以当他慌张的翻遍全身所有的口袋也没找出钱来,可怜巴巴的对我说先欠着, 明天再送过来的时候,我差那么一点儿就答应了。 差一点儿答应,就是没答应的意思。毕竟,对一只鸡来说,没有什么比钱这玩 意儿更真实的了。我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为的就是钱,所谓感动,对我来说,太 奢侈了,奢侈到无法企及的地步。古人说的好:戏子无情,BIAO子无义。 叫感动见鬼去吧,我只是个BIAO子,出卖自己的BIAO子,无情无义的BIAO子。 所以我只能抱歉的对他笑笑,伸手拿起电话。 五、操!!! 当那女人拿起电话的一刹那,我知道,我今天麻烦大了。 当时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报刊杂志上刊登的一幕幕电光火石般轮流闪现。我知 道这些鸡后边都有黑社会的支持,那些人可是心狠手辣,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前些 天报纸上还登着,三环路那里一个什么宾馆发生一起杀人案,死者一男一女,赤身 裸体的被杀死在床上。那男的听说还有黑社会背景,也是一作威作福的主儿,女的 是三陪小姐,东北的还是安徽的来着,才十七。就那么死了,连宾馆服务员也说不 出个头绪来,楞没听见什么动静。警方到现在也没破了案,只好暂时定为有黑社会 性质的仇杀。 听说,死的时候,那男人的东西还插在女人身上没拔出来呢。 你说,这些人怎么就这么手黑呢?象我这样的普通老百姓,落他们手里还能讨 的了好去?杀了我?那不太可能,不就是二百块钱吗?估计还犯不上。不过估计这 顿胖揍是躲不了了。挨就挨吧,谁叫我喝点儿酒冲昏了头脑,稀里糊涂的做出这龌 龊事儿来呢? 我怎么就忘了摸摸带没带钱呢? 我不仅痛恨起那女人来。是,她是鸡,我是客,玩儿鸡是应该给钱,可是我不 是忘记带了末? 又不是诚心坑她,明天给她还上还不行吗?再怎么说,就在刚才我们还有过那 亲密关系不是?怎么这么快就翻脸呢?难道除了钱之外,就没有点儿别的什么了吗? 说感情可能有点不合实际,但是,刚才畅快淋漓的那一刻,我可是真真切切的 听见了她畅快无比的呼喊了呀。那一瞬间我还想,就叫我和这不知名的女人永远连 在一起吧,时间凝固吧。 原来,她那一切都是假的,只不过是讨我开心罢了,就象对无数其他的男人那 样。 戏子无情,BIAO子无义,这话真他妈的正确极了。 刚才完事后,我把她搂在怀里,近距离的凝视她。我在她眼睛里看见了一种东 西,一种或者可以称为纯真的东西。她的睫毛很长,微微的向上翘着,眼光很柔和, 叫人看了,不由的安心。那时候我就想,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女人,怎么会做鸡呢? 当时还惋惜了一阵,为她。她的皮肤很好,光滑,温暖,犹如丝绸,真是个不错的 女人,我想。 原来全他妈是假的! 我瞪着她,恨恨的。她巍然不动,只是向我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是不是嘲笑我?我想。 这时,门开了。 六、思念 我恨恨的走出这座富丽堂皇的宾馆,一瘸一拐的往家走。路上,无数明亮耀眼 的车灯川流不息,宛如长龙,见首不见尾。街边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在向前涌去, 缓慢的侵蚀了灯火通明的城市,有分散开来,流向各个角落,同时又有无数涓涓细 流从城市的深处涌来,汇成声势浩大的一股,继续前行。远处的霓虹灯亮了,五颜 六色的闪烁,华丽,妖娆。 明天千万别忘了拿钱来赎我的身份证,还有,一定要去找那个不辞而别的朋友。 我摸摸脸,火辣辣的疼。 该死的鸡! 我把热水龙头开到最大限度,于是温暖的水流就汹涌的喷流而出。这水流砸在 身上,纷纷碎裂开来,向四周围飞溅而去,又纷纷扬扬落下,在地面汇集,积成小 小的水洼。水蒸气扶摇着翻腾在空中,纠缠着我的身体,混淆这小小的空间。于是 一切都变的模模糊糊了,我仿佛身在雾中。 真是个不错的男人。我想。